文学创作的想象及灵感

文学创作的想象及灵感

 

陆机的《文赋》探讨了文学创作的内部规律,解决了文学创作中经常出现的“意不称物,文不逮意”这一根本性问题,成为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篇完整而系统的文学理论作品。刘勰在认真研读陆机等前人文学理论创作的基础上,写成了《神思》篇,该篇属《文心雕龙》中的第二十六篇,是刘勰的创作论的经典篇章,也是他创作论的总纲。在《文赋》与《神思》中都提到了作家创作心理的过程,很好地描述了这种心理创作的轨迹。这种轨迹我们亦可也用心理学的知识去剖析。   在心理学中有一个概念叫表象,即“当事物不在眼前时,人们在头脑中出现关于事物的形象。”[1](p250)陆机的《文赋》中提出了“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曈昽而弥鲜,物昭晣而互进……收百世之阙文,采千载之遗韵。谢朝华於已披,启夕秀於未振。观古今於须臾,抚四海於一瞬。”开始作者比喻那种影像,眼前的情景,象初出的朝阳愈见鲜明,描写的物象,也愈见清晰不断涌现。后来作者指出在朝夕之际,在须臾之间,万事万物尽显眼前。此时,出现在作者脑海中的便是一种表象。在《神思》篇的开头也这样写道“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对于一个身在江湖的人而言,“魏阙”并不在眼前,却一直出现在脑海之中,这便是心理表象在隐士脑海中的体现。表象的出现是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的,具有任意性。从《神思》的描述中我们也可以认为隐者心中出现“魏阙”并不受时间与空间的所限,而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的。再如“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指出表象可以包天地万象,通上下古今。则更能说明表象的不受限性。而心理学中的表象也分为多种类型,如视学表象,即视觉感受器接收的刺激保存在脑中的形象。听觉表象,即通过听觉器官感知过的客观事物在脑中的形象。想象表象,即记忆表象或现有知觉形象改造而成的新形象。在《神思》中“悄焉动容,视通万里”“、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则属于视觉表象“,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则属于听觉表象。在陆机《文赋》中的“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於劲秋,喜柔条於芳春,心懔懔以怀霜,志眇眇而临云。”则属于想象表象。   随着表象的丰富,想象也逐渐形成,“想象即是人脑对已有表象加工改造而创造新形象的过程”[2](p259)。陆机的《文赋》中提出了想象是层层阐述,由隐至显,或者步步深入,从易到难的过程,即文中所提到的“本隐以之显,或求易而得难”,最终“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就指这一过程。刘勰的《神思》中提出的“神居胸臆”则是想象形成。并且他进一步指出了“志气”与“辞令”统师和疏导想象的重要性。对于想象而言,“志气统其关键”是指想象需要“志气”来统帅。   “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随着外在事物顺着耳目不断地丰富想象,需要一定的表达能力表达出来,这时“辞令”对于一个作者而言是很重要的,它被刘勰称之为“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指出表达功能活跃,那么事物的形貌就可充分描绘出来。反之,如果“关键将塞,则神有遯心”,如果表达功能不强,那么就很难描摹事物。   随着想象的丰富,最终产生灵感,“灵感即是创造活动接近突破时出现的心理现象”[3](p265)。灵感的出现是偶然的,偶然的出现有着必然的基础。它并不是一种凭空想象,而是需要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积累。   这种积累正如陆机所言的“伫中区以玄览,颐情志于典坟。”在天地之间感受天地的变化,在古籍中陶治自己的情怀。亦如刘勰的提到的“积学”、“酌理”、“研阅”“、驯致”。在“虚静”的环境中,在“运斤”之间达到一种质变。灵感来时“神思方运,万途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灵感来时才思不可遏制。   亦如陆机在《文赋》中描写的“若夫应感之会,通塞之纪。来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灭,行犹响起。方天机之骏利,夫何纷而不理。”指出了灵感来时不能阻拦的,去了也是无法挽留的。陆机认为灵感“虽兹物之在我,非余力之所戮”指出了灵感的难以自控性。灵感来时下笔成文,不费力气,即文中所言的“操觚以率尔”。   灵感去时,文思渺茫,即文中所言的“含毫而邈然”。刘勰在《神思》中进一步了指出了对于灵感而言,积累材料是很重要的,表达的技巧是很关键的,即是他所讲的“博练”。相反,他又指出“若学浅而空迟,才疏而徒速,以斯成器,未之前闻。”可见,灵感的出现不是一个顺顺当当的过程,它的形成需要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才能形在的思想之花,有了这种灵感,没有一定的技术手段来表达出来,便很难让思想化为文字。刘勰则指出了一种很好的方法,即“博见为馈贫之粮,贯一为拯乱之药”。也就是说只有见识广博,才能补救知识的馈贫,只有中心一贯,才能解决文章的杂乱无章。   在文章的创作中,灵感即便出现,想要完全表露出来也受到多方面的限制。   第一,个人天赋。有些人才思迟缓,则灵感间接涌动。正如刘勰所言的“相如含笔而腐毫,扬雄辍翰而惊梦,桓谭疾感于苦思,王充气竭于思虑。”有些人才思敏捷,则灵感直接喷薄。亦如刘勰所言的“淮南崇朝而赋《骚》,枚皋应诏而成赋,子建援牍如口诵,仲宣举笔似宿构,阮瑀据案而制书,祢衡当食而草奏”。因为渐悟才会“情饶歧路,鉴在虑后,研虑方定”;因为顿悟,才会“心总要术,敏在虑前,应机立断”。渐悟的创作,是刹那灵感的间接性闪动。顿悟的创作是须臾灵感的直接性喷薄。在《僧之律》称“: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个须臾。”[4]借此句是要指出须臾的时间要比刹那长许多。可见,无论是渐悟的创作还是顿悟的创作,都能够创作出优秀的文学作品。陆机则认为有的作者崇尚文辞的奢华,才会出现“夸目者尚奢”;有的作者注重文章内容,才会出现“惬心者贵当”;有的作者讲究辞穷形尽想,才会出现“言穷者无隘”;有些作者追求文章的通达,才会出现“论达者唯旷”。这些都与作者个人的天赋有着很大的关系。#p#分页标题#e#   第二,言辞表达。灵感的出现是很难以用言辞来完全表达的。陆机所言“辞程才以效伎,意司契而为匠。在有无而黾勉,当浅深而不让。”指出了文辞尽其才而发挥作用,文意在掌握要领作出安排的。无论是具体或者抽象的,察看准了之后,都应当勉力去找适当的文词来表达出来。这便指出了文辞的重要性。刘勰则直接强调了这一重要性。他在《神思》中所言“方其搦翰,气倍辞前,暨乎篇成,半折心始。”原因是“意翻空而易奇,言徵实而难巧也”。如果言辞恰当则“密则无际”,即思想与内容的统一。如果言辞不当则“疏则千里”,即思想与内容的分离。可见言辞对于作者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第三,文章体制。陆机认为不同体裁的文章写作的特点的是不同的。他在《文赋》中指出“体有万殊,物无一量……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碑披文以相质,诔缠绵而凄怆。铭博约而温润,箴顿挫而清壮。   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奏平彻以闲雅,说炜晔而谲诳。”指出碑文是用来纪功德的,立言要与其人相称,所以要文质相当。诔文是用来表示对死者的哀悼的,所以要情思缠绵,感情凄怆。铭文是用来纪功的,所以要意深而文省,简洁而腴润。箴是用来讽刺得失的,所以要抑扬顿挫,文清理壮。颂文是用来歌颂功德的,所以要文气舒和,文采斐然。论文是用来评论是非,褒贬功过的,所以要精密细致,明朗畅达。奏章是向国君陈情叙事的,所以要平正透彻,从容雅致。说是用来和人辩论的,所以要言辞锋利,无懈可击。说明不同的文体有不同的写作格式,这就要掌握不同文章体制的写作技巧。刘勰则另有说法,他认为文章体制庞大,创作则逐次完成。所用时间较长,能完成宏篇巨制。如他在《神思》所言“张衡研京以十年,左思练都以一纪。虽有巨文,亦思之缓也。”然而另有一些文章体制短小,创作顷刻完成。如他在《神思》中所言的“阮瑀据案而制书,祢衡当食而草奏”。   灵感的表达受多方面的所限,很难做到尽善尽美,要把灵感完全化为文字也只能如陆机所言的“亮多而功寡,故取足而不易”,也如刘勰所言的“拙辞或孕于巧义,庸事或萌于新意”。完全的灵感是“言所不及,笔固知止”的无奈“,轮扁不能语斤”的慨叹,“伊挚不能言鼎”的感觉,更是“不立文字,顺其自然”的洒脱,“如来拈花,迦叶微笑”的意会“,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境界。   可见,陆机《文赋》与刘勰的《神思》的文学创造的构思过程,虽名有殊异。但都能体现文学的创作是一种由心理过程中由表象形成想象,由想象终成灵感,最后由灵感化为文字,组成文章的过程,这也是他们对古代文论的创造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