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哲学论文范例6篇

行政哲学论文

行政哲学论文范文1

(一)依从性:行政改革决定于、服务于社会的持续发展政府的行政改革,之所以决定于、依从于、服务于社会的发展要求,是因为:其一,所有国家政府机构的产生,都是社会基于其客观要求,以不同的方式或程式选择的,没有一定社会的选择,就没有一定的政府。其二,社会充当政府的基础,向政府输入支持性资源,是以政府为社会的存在与发展,输出所需的公共产品与服务为前提的,政府不能满足社会的这种要求,削弱或失去了社会支持的前提,就会受到社会的瓜葛,甚至被社会所淘汰。其三,环境的变化、社会的发展是绝对的、不停息的,而行政格局则是相对稳定的,这就决定了行政对社会发展的不适应注定会发生,而由不适应转变为新的适应的途径只能是行政改革。其四,行政改革的目标也是依从和决定于社会的。行政当然要追求行政效率,但这种效率必须是促进社会公平和社会稳定与发展效率。失去了行政改革的这一社会皈依的性质,行政效率也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

(二)系统性:行政改革是一个系统工程行政改革是一个完整的、有机统一的系统工程。它的系统性在于:其一,行政改革是由政府更新行政观念、转变政府职能、精简政府机构、提高人员素质、理顺权责关系、进行制度创新、优化行政运行机制等要素改革组成的行政改革整体;其二,这些要素改革之间、要素改革与整体改革之间都是有机统一的,它们的联系是不可割裂的,割裂了这种有机联系,无论是要素的改革还是整体的改革,都不可能获得成功,而难免改革失败的命运;其三,整体的改革功效是非加和的。整体的改革功效以要素的改革功效为基础,没有要素改革的功效就没有整体改革功效,但整体改革的功效绝不是各要素改革功效的简单加和,整体功效一定大于要素功效之加和。行政改革是一个完整、有机的系统工程,所以进行行政改革,一定要有整体系统的思维,有了经过科学的系统整体设计和论证的改革方案,再付之实施行政改革;碎片思维下走一步看一步的行政改革,没看清楚就盲目进行的行政改革是很可能会失败的。

(三)艰巨性:行政改革是一种复杂和困难的长期改革行政改革所以艰巨的原因主要有三。其一,行政改革涉及的关系复杂。其中有政府内部纵横结构与职能的关系、行政系统与社会环境的关系、公共利益与个人利益的关系、公共权力与权利的关系、行政观念与行为的关系……行政改革中理顺如此复杂的关系,的确很困难、很艰巨。其二,行政改革遭遇的阻力大。其中有来自政府机构内部保守势力的阻力,也有来自机构外部某些利益相关方的阻力;有来自传统守旧行政文化的阻力,也有来自实践行动中的阻力;有反对进行改革的阻力,也有把改革引入歧途而阻止正确改革的阻力;行政改革中冲破、克服如此复杂的阻力,当然也很困难、很艰巨。其三,行政改革的复杂性、困难性、艰巨性是需要长期面对的。政府对社会的关系是按:“适应—不适应—改革—新的适应”的周期循环曲折地向前运行的,政府与社会的这种周期性关系存续多久,改革的艰巨性也就有多久。行政改革的艰巨性是长期的,所以行政改革的应对之策,就要有长期的战略性。

二、行政改革的原则

行政改革内在的本质和规律性,反映在观念中,经过逻辑思维的加工论证,就形成为行政改革的基本原则,也就是实施行政改革必须遵循的行为准则。

(一)改革取向上的适应性原则行政改革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与社会政治、经济和主流文化都有着内在的必然联系:行政主体是社会或人民群众选择的结果,因而它的行为内容必然决定于社会及人民的根本要求;行政改革寓于政治改革,是政治整体改革的一部分,而部分又是由整体决定的;行政改革处于政治上层建筑,而政治上层建筑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社会主流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这些价值观左右各种社会行为,当然也左右行政改革。行政改革也反作用于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但从根本上说,它的这种反作用是由政治、经济决定的、由价值文化左右的。行政改革遵循这些规律,就必须坚持反映这些规律的适应性原则,就是以自己积极的回应性,去适应和满足社会政治、经济及其发展的要求,去适应以人为本的主流文化的价值取向。在行政改革的原则中,适应性原则是反映和主导行政改革的总体取向或方向的。

(二)改革工程设计上的科学性原则行政改革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系统工程。因此,进行行政改革必须有科学的系统思维,要依据系统理论提供的理论工具。第一,对现行行政的功能与结构及其同社会环境关系的现状,进行深入调查、细致分折、系统梳理、全面诊断,切实找到行政系统问题之所在。第二,针对存在的问题,进行完整、系统和可行的改革方案设计。设计的改革方案,要有正确的方向、明确的目的、可度的目标、有效的措施、可行的方法、准确的突破点以及针对改革可能产生的负面作用提出的相应救济和应对措施。第三,实施改革方案,要基于方案的系统性和整体性,制定实施计划,整合实施力量,统一实施步调,依序落实措施,及时纠正出现的偏差。只有切实做好这些工作,才能获得丰硕的行政改革成果。

(三)改革过程中的稳定性原则稳定包括行政系统内部的平衡性、外部社会体系的平衡性以及社会与政府之间的平衡关系。政府是社会秩序的维护者和管理者,也是稳定社会及其与自身平衡关系的调节器。当政府行政系统内旧有的平衡稳定不适应社会发展要求的时候,这种不适应性集中表现为政府与社会之间的不平衡性,会引发社会的不稳定,于是就需要进行行政改革,打破行政系统内部的旧有平衡,以建立行政系统内部和外部社会发展过程以及这二者之间的平衡、稳定关系。所以,追求新的平衡、稳定就成为行政改革所必然追求的重要目标和必须坚持的原则了。行政系统和社会的稳定是行政改革的前提,如果没有这种前提,行政改革就无法顺利进行。行政改革中的稳定决定于保持自身内部与社会公共秩序的控制力,而要保持这种控制力,政府就要在行政改革中把握好稳定性原则,即综合考虑社会各方面的需求和各种因素,把改革的力度、发展的速度与各方面的可承受程度统一起来,使改革积极稳妥、循序渐进地有序进行。

(四)改革方略上的法治化原则进行改革在方略上坚持法治化原则,是行政改革决定于社会发展要求必然的逻辑结论。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社会历史是人民创造的和决定的,故一切权力归人民所有。而人民集合体不可能人人直接运用公共权力决定和管理社会公共事务,只能委托某些人组成政府,代表人民行使公共权力决定和管理公共事务。社会历史是人民创造的,公共权力是人民所有的,政府是受人民委托而代行政权而处理公共事务的,那就必须依据人民的公共意志来处理公共事务。然而,人民的公共意志只有转化为法律、制度,才能获得明确性和可操作性,所以依据公共意志处理公共事务,必然通过法治表现出来。这就是所谓法治的逻辑。行政改革是特别重大的公共事务,所以必须依据体现人民公意的法律和制度规范来进行行政改革。依法进行行政改革,就是把行政改革所有事项,都纳入体现人民公意的法律和制度规范中,严格按照法律和制度规范来进行,这就是行政改革所要坚持的法治原则。行政改革的法治原则不仅是关于如何改革依据的原则,同时也是关于如何保障行政改革顺利进行的原则,因为行政改革中的违法行为都要依法受到惩处和矫正。

三、行政改革的基本内容

行政改革主要有六个方面的内容,这就是行政观念的更新、行政职能的转变、行政权力的重配、行政组织机构的改革、行政干部队伍素质的优化和行政运行机制的完善。

(一)更新行政观念当即有的行政不适应社会发展的要求,阻滞社会发展的时候,就必须进行行政改革,而进行行政改革的先导,则是更新行政观念。因为,行政观念是行政行为的精神动力和内在引擎,行政观念往哪引,行政行为就朝那动;旧有的行政观念不改变,就会义无反顾地把行政往老路上引而成为行政改革与发展的思想障碍;只有更新了行政观念,才会有新行政观念指引下的新的行政发展。更新行政观念的思维机理,概括起来,就是“立足现实,顾后瞻前”的思维机理。所谓“立足现实”是指从现实出发,实事求是;“顾后”是指扬弃过去,总结经验教训,汲取精华,抛弃糟粕;“瞻前”则是指开拓创新,凝结合乎客观逻辑的行政新思维。行政观念的更新内容,主要是强化政府服务人民、社会的观念,依法行政的观念,平等、民主的观念,负责、诚信的观念,透明、廉洁的观念,求实、创新的观念和高效行政等观念。

(二)转变行政职能行政职能,是政府与社会、人民群众联系和沟通的桥梁,是二者得以良性互动、彼此同性兼容的枢纽,因此,转变行政职能,优化行政职能体系就成为行政改革的关键和核心。政府决定于社会,因此政府行政职能的设定、转变和职能体系的优化的方向与内容,必须视社会的性状、变化和发展的客观趋势而定。当代行政职能的转变的主要方向有四个方面:其一,政府减少不该担负的职能,把不该由政府管理的事项转移出去,把大量社会性事务移交给第三部门,由非政府公共组织和城市社区去管理,集中履行核心职能。其二,根据市场经济规律,提供服务和宏观调控市场的规制,释放市场能量,维护市场秩序,弥补市场失灵的弊病,促进经济稳健有序地持续发展。其三,增强构建和谐社会和实现社会公平、正义的职能,调节收入分配、全面协调发展,化解社会矛盾、实现社会公正、保持社会稳健发展。其四,强化提供优质公共服务和改善民生的职能,以劳动群众为主体的人民群众,是构成社会的主体部分、稳定社会的基本力量、推动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所以政府在向社会提供公共服务和改善民生的职能中,特别要强化为社会基本群体提供公共教育、公共卫生、就业和社会保障等方面的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

(三)重新配置行政权力行政机构中各个层级的部门,要履行其所承担的行政职能,必须有相应的行政职权或行政权力工具。所以,随着行政职能的转变,必须为各个层级的行政职能部门重新配置行政权力。配置行政权力的根本原则,是行政职能与权力彼此对称、相互平衡的内在统一的原则,也就是事权统一的原则。配置行政权力,使行政职能和权力达到对称、平衡的致思逻辑是:其一,在规模与强度上,职能与权力应同其广大,有多少(多大)职能,享有多少(多大)权力。如果职能多权力少(小),势必力所不及,导致职能束之高阁、难以有效实现;反之,权力多(大)职能少,则会造成权力过剩,容易滥用权力,导致权力腐败。其二,在性质上,同一部门的职能与权力应有内在的同质性。承担行政决策职能,享有行政决策权力;承担行政执行职能,享有行政执行权力;承担行政监管职能,享有行政监管权力。一个机构享有的权利与其承担的职能如果在性质上相悖不一,它就会在履行职能的过程中陷入混乱。其三,在不同层级的行政机构间,从中央到地方,不同层级的行政机构,一方面,都要依据其职能分别享有相当的行政权力,另一方面,又要在不同的层级间,形成顺畅的领导、合作和服从的关系机制。这样,在整个行政机构系统中,就能在中央的统一领导下,全面调动和发挥各层级行政组织的积极性、能动性和创造性,就能顺畅系统地全面实现政府行政职能,保持政府行政对于社会环境的适应性。

(四)调整行政结构政府的行政职能是行政机构设置的前提和根据,行政机构是行政职能存在的载体和实现的基础,因此,行政职能与行政机构具有内在的统一性。正在于此,转变行政职能、优化行政职能体系,就必须调整行政机构、优化行政机构体系,使二者真正达到“合二而一”、“二位一体”。行政机构的改革,要坚持精简的原则,但绝不是减得越多、留得越少就越好,而是达到行政机构与行政职能内在统一。达到这种统一,致思的理路是:其一,明晰职能,合理分工,行政机构体系中的部门,同行政职能体系中的具体职能一一对应,什么样的部门履行什么样的职能,使部门与它所承载的功能内在地统一起来。只有这样,才能防止不合理的政府机构设置。其二,行政职能体系中的各种职能,是互不相同的,不可相互替代的,所以,同一行政部门,不能承担不同的职能,同一职能不能由不同的部门来承担。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防止部门职责交叉,避免降低行政效率。其三,行政职能体系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系,体系中的不同职能是彼此衔接的和互补的。按照机构满足职能要求的原理,行政机构的设置和调整优化,就应当使各个部门之间有特定的衔接秩序和互补机制。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政府职能的整体性和对外部社会环境的适应性。

(五)优化行政干部素质“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3]因为路线确定之后,推行路线的关键是大量精干优秀的干部。同样,明确了新的职能、搭建了新的机构,重配了权力之后,关键是要建设高素质的行政干部队伍,因为行政干部队伍是行政机构的组成者,行政权力的行使者、政府职能的履行者。行政干部队伍建设的总体目标是形成一支结构合理、充满活力、专业配套、精干高效的高素质队伍。其中高素质是指这支队伍具有敏锐的政治鉴别能力,高尚的职业操守,勤奋的敬业精神,务实的工作作风;具有尊重客观规律的哲学思推,系统掌握公共行政管理的知识和相关政策法规,熟练掌握本行业专门技能,有极强的工作能力;一句话就是德才兼备。建设高素质行政队伍,是一项艰巨的系统工程,没有捷径可走。建设的路径主要有三:一是干部自身的修养和实践锻炼,以自己自觉的努力自我提升;二是制定、实施并适时优化公共部门人力资源开发和管理制度,以制度的功能提高干部队伍;三是公共人力资源管理部门和专业培训机构的教育和培训,以教育和培训为干部队伍适时充电,补充新观念、新知识、新技能,聚集不断适应发展着的公共行政的正能量。

(六)完善行政运行机制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为了说明质与量的辩证关系,曾经引用拿破仑在一则日记中描述的马木留克骑兵与法国骑兵之间的战斗情形:“两个马木留克骑兵绝对能打赢3个法国兵;100个法国兵与100个马木留克兵势均力敌;300个法国兵大都能战胜300个马木留克兵,而1000个法国兵总能打败1500个马木留克兵。”[4]这种情形表明,完善系统运行机制尤为重要。在行政系统中,行政职能、权力、机构、队伍等要素及其同社会的互动方式,在运行过程中结合的优劣,体现着运行机制的优劣。在其运行过程中,要素有机结合起来,行政运行机制优,行政运行功效优,反之则功效差。正是因为行政运行机制决定着行政功效,行政改革应当包括行政运行机制的完善。行政系统要素及其同环境有机结合的运行机制,是通过行政决策、执行、协调、监督等具体的运行机制体现出来的,所以,完善行政运行体制,就要积极探索和优化行政决策、执行、协调、监督等机制。

四、行政改革的动力

行政改革涉及权力与利益的分配,因此会有各种矛盾碰撞,生成重重阻力。但改革是不可逆转的社会历史潮流,因此行政改革的推动力,一定会打垮各种阻力,推动行政改革向深广两个层面发展。行政改革的动力是一体多元的多股动力凝聚而成的整体推动力。

(一)改革思想的认知力、解释力和外化力行政改革思想成为行政改革的动力,是有其形成的必然逻辑的。人们知道,社会的新陈代谢、丰富和发展,都会对政府的职能会提出改革要求,但相对稳定的政府通常不可能做出相应的及时反应,于是政府与社会的矛盾就显现出来,引起思想界或理论界的关注和研究。研究者们基于不同的立场和视角,采用不同的观察和研究方法,形成了不同的改革认识,并加以整理而形成不同的改革理论和改革主张。这些不同的认知经过相互的碰撞、传播、解释和民众的筛选,就会形成行政改革的主流思想,形成主张某种改革的主流舆论,尊重规律、顺应民意的政党及其权力机关在此基础上做出行政改革的决定,制定改革的原则、政策和方案并付诸实施,于是行政改革思想的认知力、解释力就成为外化力而发挥推动行政改革的作用了。

(二)人民群众的推动力人民群众是社会发展的动力,也是推动行政改革的动力。人民群众推动行政改革的机理主要是这样表现出来的:其一,人民群众基于自己生产、生活和发展的需要,形成要求政府增减某些职能,提供所需产品和服务的舆论呼声,为形成行政改革理论的形成提供素材;为代表他们的政党和权力机关作出行政改革的决策提供第一手信息,为行政改革政策与方案的出台发挥推动作用。其二,内容科学,符合民意取向的行政改革政策与方案出台后,人民群众广泛认同、拥护,全力支持行政改革政策与方案的推行、实施,从而推动行政改革深入发展。其三,人民群众还会以社会舆论的方式,对反对行政改革或企图把改革引向歧途的人和各种势力形成压力,为清除行政改革阻力扫清道路,从而为改革的顺利进行发挥积极的保证作用。

(三)执政党的领导力在现代政治社会,国家是由执政党来组织的和领导的,政权由执政党执掌,政治由执政党领导,行政改革寓于政治改革的框架之中,因此也是由执政党来领导的。执政党代表处于社会主导地位的集团和群体,其执政地位通常是社会选择的结果,因此其领导行为只要合民意,就具有现实的领导力。执政党对行政改革的领导力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基于社会和民意的要求,影响权力机关制定和出台行政改革的政策;二是从思想上和组织上领导政府实施行政改革政策,完成行政改革任务;三是引导它所有代表的社会力量支持行政改革,努力为改革创造良好的社会氛围和社会环境。

行政哲学论文范文2

从“显”的线索说,如果我们撇开民间或官方的祭孔和办学活动不谈,那么在理论层面较明确提出自己复兴儒学主张的,主要有三种:即蒋庆在政治儒学层面的“王道政治”,康晓光的“新仁政”,陈明在文化儒学层面的“即用建体论”,这就是所谓“当代大陆新儒家”的三大代表人物。虽然三家的主张没有如此简单,但这种贴标签、符号化的方式颇能凸显他们的儒学主张。

蒋庆重视政治儒学层面,他提出“王道政治”。蒋庆认为,儒学以政治思想见长,其核心就是“王道政治”,却可惜被民主思想解构了,成了西方学术的殖民地,儒学的“王道政治”失去了原有的精义。他坚决捍卫中国思想的独立性,要以“中国解释中国”、“以儒学解释儒学”。蒋庆论政,特别重视政治的合法性问题。他认为,“王道政治”的核心就是拥有极强的合法性,它是“天道(神圣)的合法性、历史(传统)的合法性与人心(民意)的合法性同时构成完整统一的合法性,并且每一重合法性都相互制衡而不能独大排斥其它的合法性。”“王道政治”是“政道制衡”的政治,是真正能实现长治久安的政治。“王道政治”只是反对西方民主政体“民意合法性一重独大”的缺陷,但它不反对民主政治,而且认为“王道政治”还能包容民主政治,吸取民主政治“民意合法性”的正面价值,又能通过天道合法性与历史合法性制衡民主政治“民意合法性一重独大”的偏向,克服民主政治极端世俗化等弊病,建立一种实现人类“中和价值”(三重合法性价值)的政治。基于“王道政治”三重合法性的政治理念,他还设计了落实该理念的制度——即议会,他所设计的议会是包括通儒院、庶民院、国体院在内的三院制。“议会三院制”分别代表三重合法性。即通儒院是代表儒教价值之议院。他特别指出,由于儒教代表中国六千五百年来之天道性理,是超越神圣之合法性的代表,“在中国政治中,只有儒教具有宪法地位”。因此,“议会中必须对儒教有特殊制度安排”。庶民院是代表民意的议院,它是民意合法性的代表。国体院代表历史文化之合法性,其功能相当于西方古代之贵族院,是能真正继承贵族传统的。由于中国没有西方式的古代贵族,只有由代表历史文化的其他宗教组成国体院。至于议会三院之间的关系,他指出,“通儒院”并非其他两院的主导,而是并存制衡的关系。

与蒋庆相同,康晓光也是从政治层面来倡导儒学的。他的“仁政”学说相对较为复杂。就理念层面看,康晓光继承了孟子的“仁政”。“仁政”是什么,就是“仁者行政”,即执政者常怀恻隐之心。就政府形态层面看,现代“仁政”就是一个仁慈的、开明的、权威主义政府。仁政是信仰并践行儒家理念的贤人政治(他以信仰并践行儒家理念作为评判贤人的标准),实质上“仁政就是儒士共同体”。康晓光以西方社群主义理论批评西方自由主义的观点,反对西方的民主政体,他认为仁政是一个仁慈的权威主义,它不能实行西方的民主政体,不能采纳“人民”、“多党制”、“全民普选”等西方式民主的要素。理由是:其一,儒家可以承认“”属于全体人民,但坚持“治权”只能属于儒士共同体。这是因为,天道高于民意,而只有儒士共同体才能体认天道。可以说,儒家并不绝对拒绝“人民”原则。其

二、那么不信奉儒家理念的政党就没有资格执政,所以儒家反对“多党制”。其三,“全民普选”是与儒家反对抽象平等原则相违背。不实行全民普选,统治者只能由儒士共同体推举,而无需全体国民选举。

康晓光还用儒家“道统、学统与政统三位一体”的架构来解释仁政。其中“道统”,就是仁政,就是王道政治,是政治哲学的原则。至于仁政(有时称民本主义)如何在行政层面落实,也就是“政统”如何实现,他提出了三种机制:第一种机制,开放的大众传媒。第二种机制,行政决策咨询机制。第三种机制,建立法团主义体制。而在“三统”结构中,最重要的是“学统”的建立。康晓光认为,只有中国建立“儒教国”,即通过推行儒学教育,“儒化”上层的共产党和下层的大众,形成新的儒家化的“统治者”与被统治者。最后,康晓光还指出,新的仁政应包涵仁政、儒教、法团主义、福利国家,还有新闻自由和结社自由。其中有些新东西是中国本土的,如仁政、儒教,有些新东西来自西方,如法团主义、福利国家,新闻自由、结社自由也可以算作是西方的东西。

陈明则在文化哲学层面提出“即用见体”理论。陈明关怀着文化重建的抱负,其文化重建包括政治建构、文化认同、身心安顿三个方面。陈明认为,在民族主干文化缺位(实质就是儒家文化缺位)的不利条件下完成文化重建,需要一种建设性、创造性和有解释力的言说架构和平台。为此,他提出了“即用见体”的命题。其中“体”,就是“人的本质”、是“生命存在的内在可能性”,也是“中国人的意志需要”,而“其它一切均是为意志需要服务的用”。作为一个命题,“即用见体”是指人们在具体历史情境中通过创造性的活动,把生命存在的内在可能性表达实现出来,建构起新的生活形式和新的生命形态。在文化重建的过程中,陈明与形形的“原教旨主义”、“全盘西化论”不同,他只是以“即用见体”的中国哲学范畴,增强中国人的认同感,骨子里在于以一切有效的政经、文化等(可能包括西方的民主政治、市场经济和宗教文化)手段,来实现中国人的主体需要和人的存在。

然而“隐”的线索没有“显”的线索视野那样开阔,它只是在狭窄的中国哲学领域内追求自主性和中国性。不管是“中国哲学合法性”还是“重写中国哲学”的讨论,都是发生在中国哲学专家内部。他们不满于百年来中国哲学研究的现状,认为中国哲学研究先驱多用“格义”的方式,以自己熟悉的某种西方哲学理论来解释中国哲学,例如胡适以实用主义,冯友兰以新实在论,贺麟以新黑格尔主义,唐君毅以黑格尔哲学,方东美以生命哲学,牟宗三以康德哲学,侯外庐、任继愈(还应包括建国后的冯友兰)以马克思主义来治中国哲学,都是以中国哲学的史料“削足适履”去填充西方哲学的框架,结果使中国哲学被西方哲学殖民化而失去了自己的主体性,中国哲学成为西方哲学在中国的发展史。他们认为,中国哲学没有西方哲学的本体与现象、主观与客观、身与心、事实与价值、超越与实在、神与尘世等绝对二元对立,中国哲学不仅追求这些概念间的两极统一,而且还有自己的宇宙论、本体论、伦理观和社会政治理论。也就是说,中国哲学有其自身的特性与合法性。因此,他们提出“重写中国哲学”的号召,希望能够建构一种真正纯正的、由民族语言叙述的中国哲学。

以上就是复兴中国文化“显”、“隐”两方面的大体内容,与诉诸文化、社会政治等实质层面“显”的线索相比,“隐”的线索更倾向纯哲学的形式层面,可以说是发生在象牙塔内的一场静悄悄的中国哲学革命。然而,这一显又一隐、一实质又一形式的活动,共同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推波助澜。

然而,如果我们从20世纪思想史的长程看,有关儒家传统和中国哲学问题的争论,绝不是第一次。20世纪20、30年代左右,不管社会文化层面的孔教运动、读经运动、国学和国学院、“中国本位文化宣言”、孔教会和官方的祭孔活动,还是哲学层面编写中国哲学史的努力,都曾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当时文化思想界敏感的神经,并凝聚成一颇为壮观的文化保守主义思潮。也就是说,在表面上,近年的儒学复兴运动与上世纪初期的文化保守主义运动,不仅相似,而且似乎完全可以将它们一一对位,这使得熟悉中国现代思想史的人恍然有回到民国之感,也被批评者目为“历史的倒错”。从近景看,近年的儒学复兴运动可溯源于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传统文化热”。80年代初,庞朴、李泽厚、匡亚明针对“妖魔化”孔子的历史大悲情,提出“孔子再评价”而肯定孔子的人道主义和人文主义,开启了儒学研究热潮,而80年代到90年代中期的“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的大讨论则是这种热潮的持续。这场传统文化热的直接后果,一方面使中国哲学研究特别是儒学研究从政治斗争的旋涡中脱离出来,并逐渐摆脱了“阶级分析方法”以及“唯心唯物二元对立”思维的束缚,推动中国哲学研究的纵深多元开展,开启了中国哲学研究自主性追求。另一方面也使人们更多理解、肯认儒学的价值,推动儒学价值的现代转化。这些都为近年的传统文化复兴积蓄力量、铺垫成路。

这两次相差将近一个世纪的保守主义文化运动果真如此一致吗?非也!表皮相似的底下,遮蔽着太大的不同。上个世纪前半期的文化保守主义,不管是社会文化层面的孔教运动、读经运动、祭孔活动,还是哲学层面编写中国哲学史的努力,都是在“自卑羡慕”的心态下做出的。除了个别极端保守者外,当时的绝大多数保守主义者,往往内心里自卑于自己的政治和哲学传统而羡慕西方的民主政治和理性化、系统化的哲学。即使是唱“以孔教为国教”的康有为,实际也是羡慕西方基督教在维系文化传统上的作用,其国教主张真实目的是希望利用孔教维持中国的文化传统,保持中国的国民性不丧失。对于西方的民主政治,当时的文化保守主义者一般都是服膺的。即使曾主张西方的民主法治传统不同于中国社会传统的梁漱溟,其最终还是向往西方民主政治的。至于西方哲学的理性化、系统化,更是当时研究中国哲学者所向往。他们研究中国哲学的努力,就是吸收西方哲学的概念和构思,实现中国哲学的理性化、系统化、知识化,这在熊十力、梁漱溟甚至马一浮哪里(他们最能认识中国哲学特性)都能看出。正是这些努力实现了中国哲学新开展和现代化,奠定中国哲学的学科范式,这是先驱对中国哲学最大的贡献,恰恰也是当代中国哲学界最为诟病的地方。

相对于上个世纪前半期保守主义“自卑羡慕”的心态,当代的文化保守主义对中国传统看上去非常自信,他们要以“中国解释中国”,即他们不仅反对依傍、“临摹”西方哲学,要以本民族语言自主地写中国哲学,而且还反对西方的民主政治,要以中国的政治智慧解决中国的问题。我们有必要从他们的主张中,具体分析其自信表现了何种本质。

蒋庆的“王道政治”儒学,是“悬置”或“括弧”了心性儒学讲的。明眼人都看出,蒋庆并没有严格按照“以儒学解释儒学”,虽然他也考据训诂,但其“王道政治”已不是儒家的本真意义,他讲政治的神圣、历史和民意的“三重合法性”,与韦伯的Chrisma型、传统型和法理性的“三种统治类型学”相当吻合,他对“民意合法性独大”的批评,也是托克维尔、哈耶克等西方政治思想家讨论的焦点(我不知道蒋庆本人是否受这些观点的影响);而议会设计中对贵族院和通儒院的强调,实受柏克思想及英法古典议会政治的影响。推开这些不讲,蒋庆论政非常有意思,他似乎要给设计一个融合所有优点的、完美稳定的政体,但是真正实行起来非常困难。正如韦伯指出的,统治合法性的历史演变证明,在同一时代合法性的支持往往以某种类型为主,三者平等兼具几乎不可能。也就是说,现代政治合法性受法理型形式下的民意为核心支持,其神圣型和传统型的支持已弱化。具体到中国现代的政治情状,神圣型的通儒院如何确立?如果它可以通过培养读经运动和儒学教育来形成通儒院的主体,那么儒士的神圣性如何在社会其他成员中确立?再者,传统文化的“国体院”到底以那种文化为传统的代表,如果以未来的儒士为传统文化的代表,那么它与通儒院的关系如何处理?如果以大众为文化传统的代表,那么又如何处理与庶民院的关系?还有,“国体院”如果还包括其他宗教,那又如何处理儒教与其他宗教的关系。很大程度上,政治是一门管理艺术,它特别讲究操作性,蒋庆的这套“王道政治”理想最多说明儒家政治思想中有可供人借鉴的有益资源,但在现代中国的政治实践中很难说能落实。

相对于蒋庆的王道政治,康晓光的“新仁政”似乎更贴近现实。其政治主张的本质是贤人政治或哲学家统治。与东、西方政治思想史上的贤人政治主张一样,贤人政治最大问题是如何在国人中区分贤人以及培养“贤人”或哲学王,还有合格的“贤人”或哲学家如果不愿担任统治者怎么办;即使“贤人”或哲学家担任统治者,他们如何弥合与凡俗大众之间的思想差距;再者,“贤人”或哲学家担任统治者后是否可能倾向堕落,如果可能,又该如何防范?康晓光看上去对这些问题没有进行深入思考,他径直说贤人的标准是信仰并践行儒家理念的人(他没有给出在各种信仰和理念间选择的理由,可见是一种预设的信仰);即使儒士,历史长期就有“君子儒”与“小人儒”模糊争论,这又如何区别;如何培养儒士,康晓光的办法就是“以儒教为国教”,推行儒学教育,“儒化”上层的共产党和下层的大众。姑且不论他的这种“儒化”办法实行起来多么困难,假若真的成功实现“儒化”,按照儒家原本的政治设想,如果举国上下的每个人都有“君子行”,每个人都会各得其所、各安其分、各行其道,相互友爱,那么统治者就可以“拱手正南面”、“无为而治”了,为何还要有法团主义、福利国家,咨询决策、还有新闻自由和结社自由呢!所以说,从儒家政治哲学严格逻辑来看,其落实政统的“三种机制”实是多余。当然,康晓光是一个冷峻的现实主义者,他看出了历史上儒家政治最大的问题就是民本主义或“政道”缺乏有效的落实机制,与其说法团主义、咨询决策、还有新闻自由和结社自由是落实民本主义的有效机制,还不如说是对防止已掌权儒士堕落的机制。如果在实际的贤人政治中,儒士还会堕落,那么我们还不如放下“儒化”,重点思考如何建立防范政治势力腐败的机制呢?可见,康晓光的儒士贤人政治与其落实的“三大机制”之间有矛盾。或许,康晓光的“新仁政”对我国现行政治现象变化的解释有一定说服力,但我更看重其援引金耀基提出的“行政吸纳政治”或“政治行政化”理论,如果他从这方面着力思考,可能对我国现阶段的政治民主改造更有建设意义。

现在看来,如果撇开对儒学的信仰不谈(如果他们有的话),蒋庆和康晓光的政治儒学主张不仅零散,而且内部外部存在着难以克服的困难和矛盾。这些政治主张与其说是一套应对中国复杂政治社会问题的可行理论,还不如说是通过批评或解释现代政治困境来展示儒学政治智慧的努力,以便为儒学在未来中国建设中争一个正统的位置。

至于“中国哲学合法性问题”或“重写中国哲学”的问题,我认为更是一个“假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提出,是建立在对20世纪中国哲学的片面理解甚至基本否定基础上的。实际上,20世纪的中国哲学,绝不是仅仅依傍、“临摹”西方哲学,绝不是以中国哲学的史料“削足适履”取填充西方哲学的框架。一句话,中国哲学绝不是西方哲学在中国的发展史。如果我们全面阅读20世纪重要哲学家著作就会发现,除个别例子外,凡是思想深刻的哲学家,在自己的哲学构建或中国哲学的研究过程中,大多都能不同程度地梳理出中国哲学的发展脉络、特征及其与西方哲学的差异。不要说熊十力、梁漱溟的哲学,就是西方哲学味浓厚的哲学家,譬如早期张东荪对中、西哲学本体论和语词表达方式的对比,冯友兰对“天地境界”和“负的方法”的解释,金岳霖对“道”的精彩论述,唐君毅对中国文化精神价值的贞定,牟宗三对价值哲学及“心体与性体”的梳理,方东美对“生生之德”的弘扬,都是在中西哲学比较研究中形成的。不仅如此,就连中国哲学没有本体与现象、主观与客观、身与心、事实与价值、超越与实在、神与尘世等绝对二元对立(如西方哲学那样的)这样的论断,不是我们发现的“宝贝”,而是这些哲学家在中西方哲学艰深的比较研究中总结来的。也就是说,他们的研究已经证明:中国有自己的哲学,中国哲学有自己的特质。

当然,我们有必要写符合中国哲学特质的哲学史,但写中国哲学史时要借鉴以上中国哲学家的成果而不是简单排斥。果真如一些人主张的——写真正纯正的、由本民族语言叙述的中国哲学,那么就像钱穆那样来研究经学和子学并“写学案”好了,或者让后人直接读中国哲学的典籍好了,还有比它们更原汁原味的中国哲学吗!这也就取消写中国哲学史的必要了。当然,中国哲学史还是要写的。因为这既可以保持文化的传承,更重要的它能使现代的中国人和世界其他民族理解中国哲学并吸收其智慧。而中国哲学要被现代人所理解,就必须使中国哲学现代化和世界化,何况在中国人的哲学思维、哲学语言已经现代化、甚至相当西方化的今天。“重写中国哲学”就是使中国哲学现代化和世界化的过程,这正是以上哲学家孜孜追求的。因此,“重写中国哲学”绝不是闭门造车,我们应追随那些哲学家的脚步,吸收他们成果,在中西哲学细致入微地相互比较和相互解释中完成。那些写真正纯正的、由本民族语言叙述的中国哲学的主张,既不可能也不必要。所以说,“中国哲学合法性问题”或“重写中国哲学”的问题,是一个“假问题”。它不过是大陆中国哲学界,在走出“唯物唯心论”简化的旋涡后,为争得一个正统地位的申说。这种“哲学的民族主义”实像,有走向“哲学原教旨主义”的危险,不利于中国哲学的真正发展。

综上可以得出结论,在中国文化复兴的自信下面,潜意识仍是不自信的心理。中国文化复兴热潮是一种“虚像”,其所掩盖的“实像”,就是在现代中国文化争正统的努力。这种“实像”,发生在中国大陆政治、社会文化迅速变动的具体情境,它的确能重新唤醒国人对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学的认识和理解,可以培养中国知识分子的自信而逐渐洗腿其“世纪的自卑情结”,有利于积累文化保守主义的资源。但从长远建设性眼光看,除陈明的“文化儒学”外,它们似乎可能倾向“儒学原教旨主义”的危险。

然而就陈明的“即用见体”理论来说,虽然它没有“王道政治”和“新仁政”实质化,但它确实是一种建设性、创造性和有解释力的言说架构和平台,可能是中国文化重建的生长点。但他确实需要细细分梳“体”与“用”的内涵,特别是对“体”的说明,即如果“体”是人的存在、人的可能实现的意志需要,那么人的存在、可能实现的意志需要到底指的是什么,也就是那个要见的“体”、要证的“体”是什么?它仅仅指中国人的优裕生活的日常需要呢,还有其它完善?如果有人的完善,它是不是包括传统儒家的形而上的“生理”和“仁道”?如果有的话,这又牵扯到有形而上学的相关的价值哲学的问题,这又如何在其存在论进路中如何存在呢,也就是在具体历史情境中,人们的创造性活动有没有价值指导的问题!

行政哲学论文范文3

1986年,著名哲学史家贺麟先生将1947年完成的《当代中国哲学》一书修改后以《五十年来的中国哲学》为名重新出版。新序有言:“全书在不影响原书的体系及主要论点的前提下,作了适当的修改和补充。”(《新版序》)揭呈此一修改所关涉的诸多方面,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学术与政治在现代中国所表现出来的关系形式。 

一 哲学的政治化 

经过50年代政治学习、思想改造和学术思想批判等“洗脑”、“交心”的运动之后,贺麟一代的学者纷纷修改旧作以适应新的环境。冯友兰修改《中国哲学史》,刘大杰修改《中国文学发展史》等都是著例。贺的《中国当代哲学》之所以要等到80年代才修改再版,原因正如他1988年为《文化与人生》的新版写序时说的 :“我记得我在1947年出版的《当代中国哲学》一书,曾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我对于孙中山知难行易说的意义,驳斥傅铜、胡适、冯友兰等人反对此说的论点,及发挥知行合一说的理论,也还有其新颖之处。不过严重的错误在用了一定的篇幅吹捧蒋介石所谓‘力行哲学’。”(《文化与人生》,商务印书馆,1988年,新版序言)除了吹捧蒋介石,此书还包含对辩证唯物论的根本性批判,如此强烈的政治色彩在此前的30多年中连修改的基础也不具备。1986年新版之新,即在于以一种新的政治标准代替旧的政治标准,新旧两版实际上都具有政治化写作的性质。 

贺在新版序中交代说:“只有第三章时代思潮的演变与剖析,因为涉及政治问题,且系基于学生的笔记写成,由于我当时对于辩证唯物主义毫无所知,所以这次作了较大的修改。”就“物质在于意识之先”而言,旧版认为这是科学常识而非哲学,“哲学要问在理论上逻辑上什么东西最根本最重要:什么东西是核心,是命脉?”新版在“物质在于意识之先”之前加上“有人误以为”数语以为限制;在指出哲学与科学的不同之后,加上“这并不能说是辩证唯物论”一句,表明所批评的并非真正的辩证唯物论,但辩证唯物论究竟是什么,新版却没有交代。 

就辩证法来说,旧版首先强调,辩证法产生于哲学家研究人类情感生活后发现的通理,“只有应用到精神生活内心生活上去,才见其生动活泼”。贺本以此批评唯物辩证法,新版却加上“各国新黑格尔派大都认为”一句,表明这不是自己的观点。其次,辩证法不能颠倒 :“马克思并没有把黑格尔的辩证法颠倒过来。我们要研究辩证法还当读黑格尔柏拉图的著作。读马克思的著作对于辩证法的学习,并无多大帮助。”新版删去了最后一句,减轻批评的力度。第三,关于辩证法的三大规律,旧版认为对“对立统一”的原则,“辩证唯物论者从不曾好好发挥”,新版式改为“辩证唯物论者不见得有更多更好的发挥”,语气稍缓;有关“否定之否定”的规律,新版没有改动;关于质量互转规律,旧版认为质量关系“既无所谓互转,其本身和辩证法也不相干”,新版改为“它们的对立,不是僵死的,也有互相转化,自身辩证发展的过程。”有改有不改,新版对辩证法的评论前后矛盾。 

就唯物史观而言,旧版以“以上种种说明了辩证唯物论哲学思想的贫乏,不过辩证法唯物论主要观点还是它的历史哲学”开头,新版把这一句话改为“以上种种说明了辩证唯物论哲学的方法论,许多都是承黑格尔而来的。”语气由批判改为介绍。旧版对唯物史观的批评有三点:一是判定它是注重社会背景的历史观,属于“客观的或外观的研究”,虽不能说错,却不如“从思想本身来看思想”的内观法的深刻; 二是不同意下层决定上层 :“在我们看来,经济始终是工具,上层的生活才是目的,我们固然不否认工具的重要,但是我们更注意目的的重要。”“归根结底不是经济支配人,而是人在支配经济,我们表面上受经济支配,实际上受经济背后的主人公支配。”三是认为阶级斗争理论不足以解释历史:“这种只是政治斗争的一个口号。但是历史上的斗争并不限于阶级,我们也可以说历史是观念的斗争,民族的斗争”。新版对这三个观点基本没有修改,我们无法从中看出贺对唯物史观有什么新的认识。(以上修改情况,参看旧版第61—67页,新版67—74) 

旧版一以贯之地以“批判”为基调,首尾一贯;新版易“批判”为“剖析”,有所肯定却又保留了大部分“批判”,实际上并未改变旧版对辩证唯物论的批判。从弃旧迎新的角度看,这一部分的修改是不成功的。为贺设想,最好的办法应当是全部改写。 

其实,新版的改动决不限于第三章。这一章的内容是批判实验主义和辩证唯物论,以过渡到“正统哲学与三民主义哲学的展望”。所谓“正统哲学”,主要是西方源自古希腊罗马的德国古典哲学和中国程朱陆王的新儒学,它的当代版即是三民主义哲学。三民主义哲学既如此重要,故旧版第四章全部讨论“知行问题的讨论与发挥”,前4节讨论孙中山的“知难行易”,第5节讨论蒋介石的力行哲学,以为“当代哲学”的总结。孙中山既仍被奉为革命伟人,自无需大的改动,第五节则须全部删去并换上毛泽东。贺在新版序中对第四章的修改情况不着一辞,何以如此,我们不得而知。 

旧版对蒋的评论,首先是在中外哲学的比较中发现其政治意义。“深切著明地见到一个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须建筑在一个伟大的民族哲学与民族精神复兴的运动上面,恐怕要首推为德意志复兴建立精神基础的大哲学家费希特了。而蒋先生谋国规模的远大,识见的超卓,却处处与费希特所见,几若合符节。”(旧版第107页)如批评本民族之堕落,复兴民族首在复兴民族的道德、发展民族性等,蒋都堪与费希特媲美。其次是从融会王阳明与孙中山的角度表彰其哲学价值。贺认为,王阳明致知之教,其归宿即在一个“行”字,蒋的“力行”就是重新提出阳明的致良知之教。鉴于孙中山认为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与真理相背驰,而无补于世道人心”,蒋特别提出“致知难行易的良知”来融会阳明与中山。所谓“致知难行易之良知”,就是“本着我们自己的良知,照着我们总理知难行易的学说去做。”“我们大家皆知道知难行易的哲学,是今日救人心救民族最好的学说。这个知道就是知,就是良知。我们能够努力实行这个知难行易的学说。这就是致知难行易的良知。”(旧版第111页)一个融会了从王阳明到孙中山的哲学,当然就是中国哲学史上知行问题研究的最高成果:“蒋先生的力行哲学实在是发挥了中山先生知难行易说的伟大成果,也就是为知难行易谋最高的出路,求最高的证明。”(旧版第117页)其三是把“行”与古儒“仁”、“诚”联系起来分析其文化贡献。旧版把蒋的前后言论联贯起来,认为“蒋先生不惟承认仁是人的天性,而且指出行亦是人的本性。这种看法不惟对人性有新认识,且于孔孟性善说也有新的证明与发挥。”(旧版第113页)蒋的人生观“实亦代表中国儒家正宗的仁的人生观”。 

蒋之于中国哲学是如此重要,一旦删去,岂不残缺不全?贺应当感到高兴的是,蒋之后有毛泽东。《实践论》所论也属于哲学史上的知行问题,而且他同样重视实践。所以以毛易蒋,内容上仍然和谐一致。新版以“知行合一问题——由朱熹、王阳明、王船山、孙中山到《实践论》”为结束。“从辩证法唯物论的认识论来看”,朱熹的知先行后论没有看到知识的感性和实践的基础;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只是主观上内心体验,王船山见解正确却没有把知行问题作为哲学的重点;孙中山的知难行易缺点最少,但把知行划分为二截,认为难易悬殊,理论实践上都有困难。毛泽东“不像朱熹那样把知行分为二截,也不像王阳明那样在当下的直觉里或内心的良知里去求知行合一,他乃是在阶级斗争和社会实践、生产实践里去求理论与实践的辩证统一,他不像孙中山那样去作知行孰难孰易的比较,他不像朱熹、王阳明两人那样皆同隐于内心生活体验、知先行后的说法,而是提出知识出于实践而又为实践所证明的实践论。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掌握住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的武器,并灵活地运用它来处理知识与实践的具体的历史的知行统一论。所以他在立场上,唯物观点上,辩证方法上以及问题的提法上超过了孙中山,扬弃了、发展了王船山的革命观点。他文中虽未提到他们,然而他又没有把他们的贡献完全抛开”。(新版第209页)所以,不是孙中山,更不是蒋介石,而是毛泽东,才是中国哲学的最后总结。 

49年以后的旧作修改一般都不成功。冯友兰对此体会甚深 :“在解放以后,我也写了一些东西,其内容是主要是忏悔,首先是对我在40年代所写的那几本书的忏悔。并在忏悔中重新研究中国哲学史,开始写《中国哲学史新编》。”但“这个修订本只出了头两册之后,我又感到修订得连我自己也不满意。我又着手修订修订本,但是在它即将付印之际,我发现这个修订修订本也必须重新再写。这一次,我完全从头开始重写。三十年已经过去了,就这样修订、重写,还没有出版定本。”(《三松堂自序》,《三松堂全集》第一卷,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237、309页)贺对第三章的修改是不成功的,但第四章以毛易蒋后,读起来并无突兀凑合之感,因为新版旧版都是政治化写作,其上下关系、历史位置乃至一些观点大同小异,两版各成一史,均较完整。可见,如果政治的力量强大并内化为学者的自觉认同,则政治与学术就没有矛盾。40年挥蒋介石,80年代阐释毛泽东,其间的过渡当然充满紧张和苦恼,在两头却似乎圆融无碍,水到渠成。 

二 政治家的哲学化 

哲学家认同政治,政治家需要哲学,哲学与政治在现代中国有相互接近的趋势,这是政治家进入哲学史的基础。 

古中国有君师合一、政教合一的传统,在此传统中成长起来的蒋、毛都有“老师”情结,蒋爱以“校长”自居,毛在给个人崇拜降温时仍愿保留“伟大导师”。自然,对于始终以“革命者”自期的政治家来说,传统观念的存续并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现代中国全能政治的需要。领袖不只是拥有至上权力,更应当具有思想道德上的权威,以其道易天下。所以在繁重的军政事务之际,他们都一度成为哲学著作家。蒋介石认为:“有了哲学基础,然后我们的人生观才能确定。一切荣辱,成败,利害,生死,才能看透......一个人没有确定的人生观,临到危险的时候,就难免变节,临到富贵贫贱转变的时候,也难免变节。”(旧版第108页)毛泽东也认为 :“一切大的政治错误没有不是离开辩证唯物论的。”(陈晋主编 :《毛泽东读书笔记》,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831页)他们都认识到,为着实现治国平天下的大业,哲学不但可以用而且必须用。 

哲学如此为政治家看重不是偶然的。从晚清开始,注重自我意识、反抗权威、重心贵力的陆王心学及大乘佛学独得盛大发扬,在不同时期担当了国家领导之责的蒋、毛两人,均对陆王心学深有体会,都认识到革命需要的个体的坚强意志和牺牲精神。虽然在政治上尖锐对立,但他们的哲学却有两个共同的特色。一是注重精神。蒋介石有言:“我们今天要抵抗敌人,复兴中国,完成革命,并没有什么困难,只是在我们一念。……只要个个人照着自己良心上所认为应该做的事去做,则一切不好的动念,如个人的意见和私仇可以消除净尽,这是致良知。”(旧版第110—111页)毛泽东在《矛盾论》也使精神突破物质的限制:“我们承认总的历史发展中物质的东西决定精神的东西,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但是同时又承认而且必须承认精神的东西的反作用,社会意识对于社会存在的反作用,上层建筑对于经济基础的反作用。”后来更是越来越强调人是决定性的因素 :“最重要的方面是能动性,提高中国人民的能动性、热情,鼓吹变革现实的中国是可能的。”(《毛泽东读书笔记》第828页)二是强调行动。蒋介石有云:“致就是行,致良知就是要打破行难的错误观念,就是要实实在在地去做。”(旧版第110—111页)毛泽东不但早期即有“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名言,后来也认为“先行后知,知难行易”(《毛泽东读书笔记》第863页)哲学的政治功能之一,是砥砺主体意志,鼓舞行动勇气,这里的意志是有明确的目标和统一的纪律的意志;行动是有组织、有目的的集体性政治军事斗争,他们的哲学是掌握群众的理论,是变为物质的精神。蒋、毛都不是柏拉图意义上的“哲学王”——按照英国学者巴克的解释,“理想国”的“哲学家不能对国家进行任意的动摇和变化,他应当让它在对其基本原则的忠实尊奉中保持稳定,静物一样的稳定。”(厄内斯特?巴克:《希腊政治理论》,吉林人了出版社,2003年,第286页) 

蒋、毛是否有入史的资格,要由史家来审查。确实,我们没有看到一本西方哲学史把拿破仑、俾斯麦或其他什么政治人物的思想写进去。罗马皇帝奥勒留之入史,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而在其《沉思录》是斯多葛主义的经典,而且奴隶出生的爱克比泰德也享有同样的哲学地位。但是,蒋、毛的哲学并非政治家的私人独语,而是现代中国牢笼百态的意识形态,一度为无数人所信仰。抗战前周佛海说过:“相信主义要做到迷信的程度,服从领袖要做到盲从的程度。”(引自艾思奇《<中国之命运>——极端唯心论的愚民哲学》,《艾思奇文集》第一卷第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687页)1958年,柯庆施等人也说过:“相信毛主席要相信到迷信的程度,服从毛主席要服从到盲从的程度。”(引自李锐《毛泽东的晚年悲剧》,南方出版社,1999年,第338页)这种个人崇拜的言论,反映的是一种“主义”言说是如何成为一种真实的动员力量,并深刻地导引、规范着所属时代的文化思想,这就是毛的名言“马克思加秦始皇”的真正意义。所以“主义”云云不一定是哲学,却常常支配着哲学。比如贺麟的唯心认,一方面固然有德国古典哲学的资源,另一方面也与“主义”取同一主张:“新的中国哲学,主张一切建筑在理性的基础上,精神的基础上。没有精神,什么都没有。也只有精神的基础才是最巩固的基础。革命先要革心,知人贵相知心,甚至战争也以攻心为上。”(旧版第68页)49年以前的哲学史要写蒋介石,49年以后的哲学史要写毛泽东,迄今为止,海峡两岸关于毛、蒋的哲学研究已是汗牛充栋,其中不都是宣传。 

三 哲学家的政治关怀 

在现代哲学家中,贺是政治关怀较深的学者。49年以前,蒋介石对他也礼遇有加,数次召见,不但邀他到中央政治学校讲课,而且其侍从室在战争期间直接支持贺麟主持的“西洋哲学名著编译委员会”,如贺所说:“自从民国三十年中国哲学会西洋名著编译委员会成立后,我们对于西洋哲学,才有严格认真,有系统的有计划的经过专家校阅够得上学术水准的译述和介绍。”(旧版第26页)以“抗战领袖”而关心纯粹哲学,贺有知遇之感。冯友兰也是官方学者,其《新原道》从孔子开始一直写到自己的“新统”,却没有孙中山、蒋介石的位置,甚至还批评过孙中山的学说。贺不但在政治上维护蒋,还通过重心强调、历史联系、补充发挥等方式努力使蒋的哲学精致化、学理化。49年以后,贺麟的政治热情没有降温,且很快与时俱进。“当他第一次读完《新民主义论》以后,就产生了,当年第一次读完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讲演集时的类似感受。”(杨子熙:《贺麟的生活与哲学》,《会通集》,三联书店,1983年,第17页)1951年,贺表示“参加土改改变了我的思想”;1955年批判胡适时,有人因他“很臭”而不让他参加写作班子,贺主动写了《两点感想,一点反省》一文发表。1957年4月,毛泽东召见周谷城,贺奉命作陪。周谷城回忆:“大家受到领导同志的鼓舞,学习理论的热情都是很高的。贺麟同志则更积极,大有尽弃所学,专读马、列、毛书之概。记得大约在1965年11月左右,他有一次参加政协组织的参观学习团,路过上海,顺便到我家谈天,看到我书架上乱七八糟的书,几乎全是老古董;抽一本看,是柏格林的《物质与记忆》 ;再抽一本是柏格森的《时间与自由意志》,再抽一本则是詹姆斯的《极端的经验主义》,他不抽了,笑着对我说:‘尽看这些!’”(贺麟:《现代西方哲学讲演集》,周谷城序,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1982年,贺加入中国共产党。 

新的政治认同改变了他对现代哲学的认识。他对胡适的实验长期持批评态度,但对胡适其人甚为尊敬。1945年曾致信胡适:“先生近年为国宣劳,功绩至伟,而对学问如此努力,写作收获如此之多,使国内朋友闻之莫不欣佩奋励。除亟盼先睹尊著外,并尤褥祝英文本的《中国思想史》早日写成出版。麟近应《五十年来的中国》编者潘公展先生的约,写有《五十年来的哲学》一文,文中有两三处提及先生,虽觉表述的不充分,但也足见向往之忱,特附寄一阅,尚祈指正。”(《胡适来往书信选》下册,中华书局,1980年,第40页)但数年后,贺却开始批判胡适“反动的资产阶级唯心论思想”,至有“胡适成为美帝国主义的走狗,成为头等战争罪犯,与人民公敌蒋介石一文一武,异曲同工,决不是偶然的”等语。对于旧版中高度评价的哲学家们,1961年却认为“他们把西方哲学某一流派与他们喜爱的中国哲学某一流派相联系,来一个‘中西合璧’,这样就使得自己的哲学思想有一点‘创造性’,自创体系,自己搞一套杂凑的哲学,更可以欺骗和影响较多的读者、青年。……这种所谓‘中西合璧’的一套思想,乃是不中不西的东西,既不是客观科学地介绍西方哲学思想,也不是实事求是地整理中国的古典哲学著作,没有推动学术文化的向前发展,反而拖着向后退。”(贺麟:《加强对西方现代哲学的研究》,《现代西方哲学讲演集》第176页)当然,在1986年的气氛中,胡适和那些“不中不西”的哲学家们已开始卷土重来,贺已无须按五、六十年代的标准来修改了。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五、六十年代修改旧作,那意味着冯友兰的遭遇在等着他。 

贺的政治关怀不是被动的。他早就认为 :“凡是一个哲学家,与政治家总有着密切的关系,哲学思想与政治思想亦有着密切的关系,两者往往互相了解,互相呼应,终必殊途而同归。”(旧版第69—70页)他是对政治敞开大门的哲学家。1941年《学术与政治》一文的重心,是说明“独立自由”和“脱节”根本是两回事。“一个学者求学术的独立与自由,有时诚应洁身自好,避免与政治发生关系。……但须知独立自由与‘脱节’是两回事,求学术的独立自由可,求学术与政治的根本脱节就不可,学术与政治不但须彼此独立自由,还须延缓此分工合作,就好像许多独立自由的公民,分工合作,形成一个健全的近代社会。”此论完全正确,尤其是在政治不上轨道、政府专制独裁的现代中国,学者的“洁身自好”,学术的超然脱节,很可能助长政府的胡作非为,最后仍不免要伤害学者和学术。所以贺特别批评学术界逃避政治、视政治为畏途的现象: 

在初期新文化运动时代,学术界的人士,完全站在学术自由独立的立场,反对当时污浊的政治,反对当时的卖国政府,不与旧官僚合作,不与旧军阀妥协。……学术界这种独立自由的态度,可以说是为腐朽残暴的北洋军阀作了釜底抽薪的反抗,使他们不能罗致有力的新进分子,去支持陈旧腐败的局面;间接有助于国民革命军北伐的成功。此后政治虽有不少纷乱,学术上的自由独立,仍然保持相当的水准,但是学术界的人士,对于统一尚未真正成功的国民政府,态度似乎不能一致,冷淡,超脱,不理会是当时学术界的普遍现象。到了七七事变,学术界的人士,也就进而对政府取尽量辅助贡献的态度,政府对于学术界也取咨询尊重的态度,我们希望我们中国渐渐有自由独立的政府,来尊重自由独立的学术,同时也渐渐有自由独立的学术,来贡献于自由独立的政府了。(《学术与政治》,《文化与人生》,商务印书馆,1988年,第246 -247页) 

贺此论基本上是站在国民政府的立场讲话。学术脱离政治在北洋军阀时代之所以是对的,因为它客观上支持国民革命。贺对当时的国民政府基本上是满意的,1945年给胡适的信中就说:“中央政府不患其不民主,而患其腐败狭隘,不能集中人才,有害民生耳。三民主义中,国民党贡献最少者亦惟民生。共产党人党见甚深,信仰甚偏,恐反较少民主精神也。”(《胡适来往书信选》第40—41页) 

1956年,贺把政治上的忠诚奉献给此前曾批评过的马克思主义和共产党,再度批评学术脱离政治的现象∶ 

但是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的人民政府做了数不清的惊天动的伟大事业,有着无限的威信,为全国人民所衷心爱戴,所有知识分子、专家、学者们大都兴奋感激,拥护歌颂之不暇,更没有人愿意脱离政治,自外于人民、自外于社会主义的革命建设。所以现在的问题已不是脱离政治的问题,而是知识分子在他的专业基础如何依靠党,得到党的帮助和指导的问题。(《知识分子怎样循着自己专业的途径走向社会主义?》《哲学和哲学史论文集》,商务印书馆,1990年,第449页) 

旧版拥蒋,新版颂毛,贺的哲学观一贯通。他没有指出甚或没有注意的是,学者主动以学术贡献于政治是一回事,在号令下把学术政治化或以政治取代学术是另一回事。其间的关键是政治家是否承认并尊重学术独立,政治本身又是否“独立自由”?无视这个差别而要求学术与政治的联系,即使理论上说得通,实践上也只会导致学术的取消。以贺本人为例,曾经写出过《时空与超时空》、《知行合一新论》、《宋儒的思想方法》、《辩证法与辩证观》这样文章的人,后来除了批判和翻译,基本上没有真正的哲学论文,以至于在迟暮的1988年,只能抒发对旧作一往深情:“《文化与人生》一书虽然在编排方面有不少缺点和错误,初次在报刊上发表时,读者尚有较好的反响。我自己也感到相当满意。”(《文化与人生》,商务印书馆,1988年,新版序言) 

四 政治家的哲学地位 

贺是哲学中人,并没有在政治学说与哲学之间划等号。他的标准是 :“至于哲学的职责,则一方面要超出常识,成立一贯的理论系统,另一方面又要解释何以常识表面上最易接受,而理论上欠贯彻的地方。如果要成立一种学说,就事实言,必能解释问题范围内所涉及的一切事实,不能有一个例外。只消有一个例外,则此项学说便发生动摇,须得修正 ;就理论言,则该项问题中的主要概念必须加以严密的分析,而下一谨严的界说。对于概念和概念间的关系,必须建立有基本的原则,以作立论的根据。简言之,‘据界说以思想,依原则而求知’,是成立任何理论所必须遵循的方法。必须这样,才可得到普遍必然贯通的而不矛盾的真理或理论系统。”(旧版第71页)据此,孙中山、蒋介石对知行学说有贡献,所以可以入史,而马克思主义“压根儿就没有哲学兴趣,他们只徒摭拾黑格尔几句口头禅,牵强附会以为他们的信仰作辩护,以为他们的主义作宣传,他们的兴趣本既不在哲学,更不在了解黑格尔的哲学。”(贺麟:《黑格尔》,译序,商务印书馆,1936年)之所以提到辩证唯物论,只是因为它是“九一八”前后十年间的思潮之一,要专辟一节予以“批判”。 

然而,“为信仰作辩护、为主义作宣传”是政治家的天职,马克思主义如此,孙中山、蒋介石又何尝不是如此?旧版其他哲学家均有批评,独对孙、蒋只有联贯、阐释、发挥而无任何批评。从贺对孙、蒋的细密铺陈来看,他并非在做应景文章,更不是外部压力下的政治表态,而是基于学理的评论。但我们注意到,在贺颇为自得的《知行合一新论》一文中,却没有孙、蒋的位置,这表明对知行问题提出“新论”,并不需要以孙、蒋为出发点。他们之进入哲学史,借助的是贺麟的力量。赋予一种政治论说以哲学意义,这是政治家取得哲学地位的一种方式,它主要通过哲学家来完成。 

还是共产党人干脆。1941年,艾思奇发表《抗战以来几种重要哲学思想述评》一文,给哲学下的定义是 :“哲学是各阶级党派的世界观,是他们认识事物的理论基础和方法指南。”(《艾思奇文集》第一卷,第549页)所以,不但辩证唯物论,陈立夫的唯生哲学、阎锡山“中的哲学”、国家社会党的哲学、中国青年党的哲学、张申府的哲学,都是当时“重要的哲学思想”。毛泽东后来也说 :“我劝在座的同志,你们如果懂得唯物辩证法,那就还需要补学一点它的对立面和形而上学,康德和黑格尔,孔子和蒋介石,这些反面的东西,需要读一读。”(《毛泽东读书笔记》第691页)党派世界观就是哲学,哲学研究就是政治斗争的一环。在比较陈立夫与阎锡山时,艾思奇竟然能发现他们在权力系统中的不同位置甚至掌权时间:“‘中’的哲学不同于唯生论,在社会基础上说,就是后者只是代表大革命以来才当权的国民党当局者的世界观,而‘中’的哲学却是民国以来就统治自成一个局面的地方政权当局者的哲学。”(同上,第571页)赋予哲学以政治意义,这是政治家取得哲学地位的另一种方式,它主要由政治家自己来完成。 

行政哲学论文范文4

关键词:哲学;意义;答案

文章编号:978-7-80736-771-0(2011)03-082-03

哲学作为一门学问,原本只是一种生活态度,就是保持好奇的天性,探寻一切事物的真相,这种态度被称为“爱智”,但是爱好智慧并不等于拥有智慧,哲学强调爱智,所强调的是“过程”,要不停地质疑与询问,要永远在等待着接受惊讶。这正像黑格尔所说的:“生活的艰苦使人们太追求实利,太忙于实务。”但其实这是一种短见,一个民族如果没有深刻的理论修养,先进的哲学意识,这个民族注定没有远大的前途。笔者认为哲学还有重大的作用。但哲学的作用不是一种“立竿见影”的作用,不是一种指令性的作用,而是在相对长的时期才能见效的“渗透性”的作用。

一、哲学是在唤醒的理性维度

(一)哲学在唤醒人们对世界的反思

哲学的研究对象并不是某一特殊领域的研究对象,哲学研究的是我的思想所面对的世界之存在,并且是世界的整体存在,哲学所研究的领域之广可见哲学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之大,哲学的渗透性是要渗透到世界的整体存在,哲学的作用是要唤醒人们来反思,那么在此面对世界之存在,哲学的作用便是要唤醒人们对世界的反思。“哲学是一种学养。哲学的探究是一种以学术培养品格,以真理指导行为的努力。哲学之真与艺术之美。道德之善同是一种文化,一种价值,一种精神活动,一种高清而有意义所不可或缺的要素。”更确切地说,哲学是在唤醒。

哲学人生无异于询问的过程,因为人有理性,所以要求解释,于是每一个人在生命的某一阶段,总会浮现出一种深刻的愿望想要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同样,对于哲学,当我们在询问哲学有何用时其实正是一种哲学作用的体现,哲学的作用其实就是可以使人不停的思考哲学究竟有何用。哲学就是要唤醒人们的这种询问和反思的意识。人们要询问和反思我们所存在的这个大千世界,正是因为我们存在其中,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值得我们反思,我们要反思这个世界的存在,它的发展变化运动的规律。我们要细致深入的了解这个世界,以便我们在世界中更好的生存发展,我们的反思的越彻底对世界的了解便会越深入,才会使我们更好的融入到这个世界存在之中。

(二)哲学在唤醒人们对社会的反思

哲学的本质是批判革命的,它具有一种社会反思功能,这种反思性会影响到人们的反思,这里哲学是在唤醒对社会的反思。哲学是一种反思性全面性超越性的理论,它是一种理想性的存在,马克思把哲学的本质表述为“批判革命的”,哲学要唤醒人们反思现实,超越现实。在1978年“实践检验真理标准”的运动中,哲学充分发挥了它的反思性的批判作用。在今天,哲学仍需要发挥它的反思批判作用,需要它反思社会社会现实,反思改革。改革作为“治疗”我国社会问题的一场革命,它也像任何治疗行为一样会有它的负作用,负现象,真正关心。拥护推进改革的人应该正视这一现状,并反思这些现象,进一步提出改进措施。例如,对改革中缺乏主体目标设计,忽视人的因素;对改革中的极端倾向,忽视问题等都应做进一步反思。哲学与现实的结合,哲学对现实的作用,主要表现在它对现实的反思作用上。而不是一味的论证,赞赏现实复杂深入地改革更需要哲学唤起的反思,这种作用可以不断地使社会校准发展方向防患于未然。如果在社会的实践中排除了哲学的这一作用,到头来是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失。所以哲学唤醒人们对社会的反思也格外的重要。

(三)哲学在唤醒人们对自我的反思

哲学的研究对象虽然是这个大千世界,但这世界存在的主体却是我们人类自身。我们首先要承认的就是人类的主体地位,所以人类对自我的反思即自我的审视便显得格外重要了。正因为哲学重视人,所以人才重视哲学。哲学就是要唤醒人们审视自我存在及人类身上更多的意义所在。哲学与人的话题始终是哲学的永恒主题。这里所谓的意义便指选择成为自己的可能性,实现自我的过程,很多人都喜欢询问人的一生究竟会有什么意义,然而,人生的意义绝不可能存在于某一个地方,或是某一件事情上面,人生的意义是一个人决定去做某件事,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一种自我肯定的力量,也就是说,人生的意义只能是由内而发的,而不是向外寻求的,所以自我的反思即是在寻找这种隐藏的力量。

二、哲学引领生活的理性维度

(一)哲学对物质生产经济生活领域的探释

哲学就像一把梳子,学习哲学就是用梳子把本来散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因为物质生产经济生活是一个从其方式、模式以及分配交换消费等诸多环节上都需要进行全面深刻的清理,这种清理其目的不仅在于对这些关系环节的实然状况的确认,然后再进行技术性的调整,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对其结构性与价值关系性的评价,从而使国家的经济生活领域获得可持续性的发展机制的支撑,而这些又都是知性科学的经济学难以提供的审视能力与评价尺度。卡西尔说过,在他看来,伟大的思想家,“常常不得不以超越和反对他们时代的方式进行思考,没有这种理智上和道德上的勇气,哲学是不可能完成它在人的文化和社会生活中的使命的。”在物质生产经济生活领域哲学不再是笼统的“大哲学”的形态,而是以“经济哲学”的形态发挥着哲学对生活的关注审视与批判。所以面对以上情况,要实现对物质生产与经济生活领域中的一系列重大问题从观念到行为的一系列重大问题从观念到行为的系列追问与反思,只能是具有整体性的哲学方可为止,这样,物质生产国家经济生活与哲学之间也就获得了内在关联性,哲学在此以经济哲学的身份形态来审视、反思物质生产与经济生活中的关系环节并进行调整,经济哲学对经济生活的反思与批判性的追问。又为现实经济生活从观念、思维、心理、价值确定到方式模式等多方面进行自觉转换与重塑提供了批判武器与理论支撑。

(二)哲学对政治生活领域的审视

随着经济生活的全面转轨,政治生活从理念类型、内在规律到执政方式、能力等诸多方面也必然的发生顺应的调整与转变。这是现代政治受制于经济规律的强势法则。国家政治生活系统不仅涵盖着国家政治理念的树立与调整,政治制度的创建于改革,政治信仰的维护,政治价值的保证等,这些政治问题从一般性的考察,到现实政治生活中的特殊问题的反思都凸显了对以“政治哲学”的学科角色出场的哲学来发挥作用的内在需要。应政治体制改革内在需要而形成的当代中国政治哲学大大的促进了政治哲学自身的发展与繁荣,反过来不可否认也促进了中国政治生活向着良性方向发展,这是政治哲学与政治生活的互动关系,也是哲学与生活的价值之所在。

(三)哲学对文化生活的关爱

文化哲学本质上是对支撑国家生活或个人生活的最基础的文化价值。文化思维、文化品质、文化心理、文化意识的追问,通过追问判断现实生活的文化维度上的“问题”及其文化发展的新动向,确立支撑人们精神文化生活健康发展的价值系统与正常的思维方式,从而为现实生存提供精神资源与营养。为国家政治经济与社会生活提供正当的文化尺度、文化意志与文化依托,构造出向上的整体信念与信仰,最终为个体生存提供可依托生命的精神家园。文化哲学以对精神文化的理性审视,价值重估为手段,以吸取多种文化价值观念的合理的、健康正当的成分为资源,以建立正确的精神文化价值理念为中介,以建构坚固国家整体生活和个体生活,并对生活具有真正的良性引导功能的价值平台为目的,从而实现精神文化生活的自觉与自主。由此,文化哲学在当前的责任与任务就必须批判旧文化,创造新文化,满足国家与个体精神文化的生活对价值不倦的追求。

三、哲学与各门学科会通的理性维度

(一)哲学是对具体科学的抽象概括

正因为哲学既是意识形态又是科学和知识体系,哲学一直延续至今天这个飞速发展的现时代,其研究方法除沿用传统的思辨方法,逻辑证明等之外,还应加入并且更注重科学实证的方法,比如可用具体科学的最新成果去证明哲学上的一些急待解决的问题。有的学者不赞成用具体科学的研究成果去证明哲学上的问题,理由是害怕哲学成了具体科学的普及读物。如果只是对具体科学的研究成果予以简单罗列,也许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哲学绝不是对具体的科学成果予以简单的罗列,而是对具体科学的研究成果进行加工,提炼,概括,总结,使具体科学的原理,经过整合之后,成为哲学上的原理,来影响并作用指导于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同时也会再反作用影响于具体科学的创新发展,这也正是哲学指导作用的体现之一。其实近代以来,“以自然本身去说明自然”的哲学方法早已成为通俗的一科-重要说法,只是在黑格尔之前,这种方法流于形而上学的方法而已。黑格尔的《逻辑学》中有200多页讲的-就是自然科学的知识,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也主要是用自然科学的最新成果去证明他所想要证明的哲学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哲学既是思辨的科学,也是实证的科学。罗素认为:“不能自圆其说的哲学不会完全正确,自圆其说的哲学满可以全盘错误。最富有结果的各派哲学向来包含着显眼的自相矛盾,但是正为了这个缘故才部分的正确。

行政哲学论文范文5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问题意识;反思

中图分类号:B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1569(2011)06-0004-15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20世纪以来中国人追求社会变革和人的解放的思想火炬。在几近百年的“中国化”历程中,改造了中国社会和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从根本上重塑了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同时,它自身也在“中国化”的过程中开辟了20世纪以及走向21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条具有东方社会文化历史与实践特点的发展道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历史经验的检视和反思,既显现了哲学的“后思”之本性,亦昭示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所达至的一种理性自觉。

一、“理”与“事”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内蕴着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实际的关系,由这种关系所推引出的对应原则可以从中国传统哲学关于理与事的关系中得到“中国化”的诠释。王夫之有言:“有即事以穷理,无立理以限事。故所恶乎异端者,非恶其无能为理也,同然仅有得于理,因立之以概天下也。”“即事以穷理”就是根据事物存在和变化发展的实际状况来探究和把握事物变化发展之理,即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即在事上求理。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则、基本出发点。“立理以限事”就是以理为先限来框约实际事物及其变化发展的状况,把实际事物及其变化发展纳入一种先定的理论框架中来解释和剪裁,即从原则出发、从主观愿望出发、从本本出发的思维路向,主观主义、本本主义、教条主义是其表现形态。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过程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的历史经验来看,“即事以穷理”被实践证明是正确的、成功的思维方法;“立理以限事”被实践证明是错误的、有害的思维方法。前者被证明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正确的方向,后者被证明是错误的方向。

不过,在哲学反思的层面上,问题并非这种非此即彼的选择这般简单。因为任何人类行为都是有意识的行为,正是这种“意识性”把人的行为与动物的行为从本质上区别开来。马克思指出:“蜘蛛的活动与织工的活动相似,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已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固我们不能设想有某种没有意识、理论参与的纯客观事实的认知或实践。在人类的实践过程中,意识、理论的指导与以实事为根据之间是相互渗透、相互联结、相互作用的,在二者之间很难做出谁先谁后、谁决定谁的断定。这就好象科学哲学中的“先有经验还是先有理论”的争论是一个没有结果的悖论一样。事实上,人类思维既存在着从经验事实中归纳出普遍原理的由具体到抽象的思维路向,又存在着从普遍的公理中推演出具体结论的由抽象到具体的思维路向。也就是说,归纳与演绎、综合与分析、具体与抽象作为思维方式有其各自的合理性并且是相互渗透和内在关联的,不能把它们割裂开来、对立起来做一种非此即彼的选择。因此,“从实际出发还是从理论出发”这种问法本身是值得思考的,它同样会陷入这种悖论。因为这种问法是把理论与实际当作绝对对立的两极做非此即彼的选择,这在本质上正是一种机械的、片面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当然,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过程中,这种问法有其反对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的特殊含义。而一旦跳出这种特殊的语境,在哲学思维的层面上,则必须对这种持“理在事先”还是“事在理先”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持哲学反思的态度,坚持“事中有理,理中有事”的辨证的思维方法。

二、经典的诠释与现实的观照

面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新的实践和新的问题,传统教科书体系缺乏解释力度和解释空间。寻找新的解释框架成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重要任务。“回到马克思”是一个不错的选项。就好象文艺复兴时期提出的“回到古典文化中去”的一样,是在借古典文化之“酒”,来浇资本主义时展之“块垒”。在马克思主义思想史进程中,每当把马克思主义当作教条而不能适应现实的变化,就会提出根据现实实践变化和发展的要求来重新解读马克思学说的要求。如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卢卡奇就根据当时西欧国家无产阶级革命的形势和特点提出马克思主义的“正统”是什么的问题,表现出一种“重读马克思”、“回到马克思”的理论和实践意向。德里达在《马克思的幽灵》中指出:“不去阅读而且反复阅读和讨论马克思――可以说也包括其他一些人――而且是超越学者式的‘阅读’和‘讨论’,将永远都是一个错误……不能没有马克思,没有马克思,没有对马克思的记忆,没有马克思的遗产,也就没有将来:无论如何得有某个马克思,得有他的才华,至少得有他的某种精神。”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开始在“回到马克思”、“走进马克思”、“重读马克思”的意义上对马克思哲学经典进行重新诠释,发掘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社会形态理论、东方社会理论等来解释当代中国现代化的社会变革和转型的诸般问题。但这种“回到马克思”、“重读马克思”的研究路向,并非对一百年前马克思的哲学话语作六经注我式的读解,而是要通过回到在历史演进中被“遮蔽”的马克思哲学的真义上,追溯马克思哲学的思想底蕴、精神与方法,以此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当代中国社会实践相结合的新起点和接榫处,发掘其之于现时代的价值和意义,探求其对现实的解释域以及进一步发展的可能的空间和路向,目的都还应该放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即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当代问题的关注和把握的解释力与话语权上,创造性地研究时代实践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做出哲学的回应和概括,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当代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因此,如同“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这一命题所透露出现代解释学意涵的那样,对马克思经典再诠释的价值、目的和方法指向对现实实践和问题的观照,而不是在实证史学意义上的“回到马克思”。据此,“回到马克思”至少可以在文本的重新梳理和解读、意义的探究和评价、现代性的分析和展开这三个方面形成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新的问题域。

在对经典的诠释中回到马克思和在对现实的观照中发展马克思,形象地说,就是“老祖宗”与“新境界”的关系问题。在1959年底1960年初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时说:“马克思这些老祖宗的书,必须读,他们的基本原理必须遵守,这是第一。但是,任何国家的共产党,任何国家的思想界,都要创造新的理论,写出新的著作,产生自己的理论家,来为当前的政治服务,单靠老祖宗是不行的。……现在,我们已经进入社会主义时代,出现了一系列的新问题,如果单

有《实践论》、《矛盾论》,不适应新的需要,写出新的著作,形成新的理论,也是不行的。”的这段话,形象地道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如何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问题。在中国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既要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原典的真义,继承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精神理念,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则和方法,又要在中国社会实践过程中与时俱进地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开拓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新境界。也就是说,既要“老祖宗”,又要“新境界”,在“老祖宗”和“新境界”之间形成发展的张力。当然,对于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来说,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并非为了坚持而坚持,坚持是为了发展,在“老祖宗”与“新境界”之间,要把着眼点放在“新境界”上,只有这样,才能坚持得住,也才是在真正意义上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辨证的发展本性和它的真义。遗憾的是,我们既有过对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条式的搬用,又有过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某一历史时期所形成的理论成果当作绝对的、不变的真理来固守,而在真正意义上哲学创新则乏善可陈。我们不乏有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转换为指导实践的方法论的实用家,不乏有把马克思主义哲学通俗化、大众化的宣传家,不乏有注释和证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工匠式的学者和专家,却很少有突破、超越和创新意义上的大思想家、大哲学家。

这种坚持与发展按冯友兰先生的说法就是“接着讲”与“照着讲”的关系问题。冯有兰先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写的《(实践论)――马列主义底发展与中国传统问题底解决》一文中,探讨了《实践论》与中国传统哲学知行问题的渊源关系,认为《实践论》是接着中国传统哲学知行问题讲的,而不是照着说的;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辨证唯物论与中国传统哲学的知行同一观结合起来,并根据中国革命实践的具体情况和要求,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哲学。的哲学实际上也是接着中国古典哲学讲的,而不是照着讲的。他说他的哲学史是“照着讲”,但更重要的是“接着讲”,讲自己的哲学。对于已经成为哲学思想史的哲学经典和传统,需要哲学史家把它们梳理、解读出来,从哲学史作为一门专业的学术意义上看,当然要做忠实于传统经典的“照着讲”,而不能离开传统经典做游谈无根、天马行空式的诠释,或者采取后现代主义的策略对传统经典进行拆解,使其意义在无限延异和撒播中消解于无形。但是,单纯地“照着讲”,那还是对传统经典的实证意义上的重述,这种重述只是工匠性质的,而不是作为思想智慧的哲学本性。一种真正的作为时代精神之精华的哲学对传统经典的读解并非是在实证和工匠性质的意义上“照着讲”,而必须根据新时代、新实践、新问题、新特点、新趋势和新要求等所构成的新语境新场域中对传统经典做创造性的诠释――即“接着讲”,把传统和经典读活,读出新的思想和意义来,读出当代思想史来。同样,我们今天对于已经成为哲学史和哲学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包括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也不能只是在实证和工匠意义上的做重述性的“照着讲”,而应该根据当代中国社会变革与发展的社会实践中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做当代性的、开放性的、创造性的、发展性的“接着讲”,从而不断开辟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新境界。

三、“澄明”与“遮蔽”

海德格尔在诠释学的意义上曾谓,语言是一种“既澄明又遮蔽”东西。在马克思的思想与学说诞生之后的历史行程中,马克思的学说就已经踏上了这种交织着“澄明”与“遮蔽”的思想诠释之旅。恩格斯曾在1890年8月27日致保・拉法格的信中,谈到那些近年来涌入德国社会内的大学生、著作家和年轻的资产者时指出:“所有这些先生们都在搞马克思主义,然而他们属于十年前你在法国就很熟悉的那一种马克思主义,关于这种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曾经说过:‘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大概会把海涅对自己的模仿者说的话转送给这些先生们:‘我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恩格斯在这里所批评的就是马克思之后的马克思主义者们对马克思的教条主义或修正主义式的歪曲和遮蔽。马克思之后的马克思主义者,在对马克思哲学的诠释中,都试图在“真正的马克思”意义上来诠释马克思哲学经典文本,澄明其本义,以获得对马克思哲学诠释的话语权。但在事实上,这种“澄明”都是这些马克思主义者在其自身的“语境”、“成见”中所做出的诠释,因此,免不了有着“遮蔽”的成分。在这个意义上,“澄明”即是“遮蔽”。伯恩斯坦、考茨基、列宁、斯大林等对马克思思想的理解和诠释是这样,即便是恩格斯对马克思思想的诠释也客观上存在在这种既澄明又遮蔽双重意蕴,更不要说中国人对马克思哲学的理解和诠释――这一主要来自于苏联的解释版本――还经过一个有着古老而又深厚的东方文化传统的“语境”和“成见”所“过滤”的诠释。显见地,这种诠释中的“遮蔽”也是不言而喻的。问题在于,诠释中的“遮蔽”既然是不可避免的,那么,我们应该在什么样的意义上理解和对待这种“遮蔽”呢?

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每当在实践中遇到挫折需要我们对指导实践的理论和思想路线进行哲学反思的时候,我们总是怀疑甚至否定这种理论和思想路线的“马克思主义性质”,总是把它们当作“假马克思主义”进行批判,相应地总是提出“什么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这一问题。如大革命时期对教条主义反思和批判,提出要把握马克思主义的“精髓”、“活的灵魂”问题;1976年“天安门广场事件”中,中国的青年一代对“”的“假马克思主义”的揭露批判并提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问题;在对“”的深刻反思中,上个世纪80年代的哲学思想启蒙是以“回归马克思”为理论意向的,学界试图通过重读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1857年-1858年经济学手稿》和马克思晚年的人类学笔记等经典文本,来发现一个“真实的马克思”,以马克思的“实践的”、“人道主义的”、“主体性的”哲学作为新时期解放思想的思想资源。

对“什么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发问,要“回到马克思”去发现一个“真实的马克思”,意谓着要对此前被“遮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澄明和“去蔽”。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来说,这种“遮蔽”主要是被苏联哲学和被中国极左的政治实用主义哲学所歪曲、“遮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这种“澄明”和“去蔽”就是要忠实于马克思哲学的经典文本,重读马克思,发现马克思哲学的真义。这就必须全面而又深入地挖掘、整理马克思哲学经典和相关文献,做出客观的、可靠的深度解读,还原马克思思想原貌。在中国改革开放新时期,这种“返本”式的对马克思哲学经典文本的整理和深入解读成为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一个重要学术取向并取得重要的学术成果,形成“文本解读”的学术研究群体。这种以“澄明”和“去蔽”为职志的对马克思哲学文本的深度解读,一方面使我们进一步走近一个“真实的马克思”,实现从传统的苏联哲学的解释框架和被政治实用主义所左右“主观解释”向马克思哲学思想原像的历史回归,从而使我们获得

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历史过程的得失成败进行客观评判的思想资源和思想根据;另一方面,也为我们进一步揭示和把握马克思哲学的当代价值,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当代中国的创新和发展,清除思想路障,提供一个坚实的基点。

不过,在现代解释学的意涵中,解释交织着“澄明”和“遮蔽”的双重意蕴,即便是“澄明”、“解蔽”、“还原”到马克思哲学的“历史原像”处,也是在特定的时代历史语境中,在时代的实践和精神需要推动下的“澄明”、“解蔽”和“还原”。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生命力在于它的“与时俱进”,“回到马克思”不是目的本身,“文本解读”必须进一步导向“新时代新实践新问题解读”,这样的“文本解读”才有着落处,而不至于落在思想史的档案馆里让老鼠去磨练牙齿。而新时代新实践新问题的解读免不了又要“遮蔽”。但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来说,我们要时时警惕、反省、批判那种苏联式的“遮蔽”,那种教条主义的“遮蔽”,那种“左”和“右”的“遮蔽”,那种投机的“变戏法”的庸俗化的“遮蔽”,那种东方式的政治专制威权的“遮蔽”,那种政治实用主义的“遮蔽”;而必须在“文本解读”的“澄明”和“时代解读”的“遮蔽”之间保持一种必要的解释张力。

四、证明与批判

关于哲学的基本功能,黑格尔认为哲学是一门反思的学问。哲学的反思是一种具有批判性的后思、检视、省思的思维运动。哲学从其古希腊发端处,苏格拉底是最能体现并深谙哲学的这种批判精神的哲学家,他不仅要通过哲学的追问发现人们思维的矛盾来澄明真理,而且要通过理性的批判来充当推进希腊城邦民主和正义的“马虻”。到中世纪,理性批判之光晦暗不明,哲学成了证明上帝存在的工具(诸如托马斯・阿奎那的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明)。从近代开始,理性力量挣脱了神学的枷锁,哲学的反思经由休谟的“怀疑反思”、康德的“批判反思”、黑格尔的“思辨反思”到马克思的“实践反思”,理性批判的本性和精神不断地得到回归和张扬。从哲学本性来看其社会功能,它不是对现存东西的认同,而是对现实的批判与超越。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著名的社会批判理论的代表人物,法兰克福学派的霍克海默对哲学这种批判功能说道:“哲学的真正社会功能在于它对流行的东西进行批判。……这种批判的主要目的在于,防止人类在现存社会组织慢慢灌输给它的成员的观点和行为中迷失方向。必须让人类看到他的行为与其结果间的联系,看到他的特殊的存在和一般社会生活间的联系,看到他的日常谋划和他所承认的伟大思想间的联系。”他认为,批判不在于简单否定或谴责,而在于为人类的现存与未来之间建立起一种超越的维度,形成人类发展的内在的自我意识。他说:“就批判而言,我们指的是一种理智的、最终注重实效的努力,即不满足于接受流行的观点、行为,不满足于不假思索地、只凭习惯而接受社会状况的那种努力;批判指的是那种目的在于协调社会生活中个体间的关系,协调它们与普通的观念和时代的目的之间的关系的那种努力,指的是在上述东西的发展中去追根溯源的努力,是区分现象和本质的努力,是考察事物的基础的努力,简言之,是真正认识上述各种事物的努力。”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在对传统思辨哲学和现实资本运动的批判中出场的,它始终贯彻着一种彻底的批判精神。“对一切思想体系、观念和理想持一种谨慎的、怀疑的态度,正是马克思的特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力量不仅体现在理论上的批判,而且体现在通过对“改变世界”的实践的指导作用实现对现存社会的“实践批判”。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有句名言:“哲学家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使命和价值目标在于消除现实社会中的一切不合理的关系,最终实现人的全面解放。因此,批判的、革命的精神是马克思哲学的内在本性。青年马克思在致卢格的信中,鲜明地提出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早在马克思哲学形成之初,马克思就提出“我不主张我们竖起任何教条主义的旗帜”,指出自己所要创立的“新思潮的优点恰恰在于我们不想教条式地预料未来,而只是希望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他说:“如果我们的任务不是构想未来并使它适合于任何时候,我们便会明确地知道,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我指的就是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所谓无情,就是说,这种批判既不怕自己所作的结论,也不怕同现有各种势力发生冲突。”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二版跋中,马克思指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精神不仅在于它对“现存的一切”的批判,还在于它的自我批判和自我超越的本性。也就是说,它从来不把自己的理论当作僵固不变的教义、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和发展到顶峰的绝对真理体系,而是当作在实践中不断变化发展的理论。

当然,马克思主义哲学并非只是为批判而批判的不结果实的智慧之花,而是要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发现新世界”需要证明和建构的逻辑。在“实践――改变世界”的价值向度上,马克思主义哲学对旧世界的批判和解构的目的和意义指向对一个理想的新世界的证明和建构。在这里,批判和解构是在工具、手段的格位上,而证明和建构是在价值和目的的格位上。“批判旧世界”为“发现新世界”提供基础和前提条件,“发现新世界”为“批判旧世界”提供动力和价值目标,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内在统一。因此,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新世界”是在对“旧世界”的批判和解构中得到证明和建构而生成的,批判与证明,解构与建构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辨证统一关系。这既体现在它对“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现存社会(资本――市场逻辑)的批判中,逻辑地、历史地证明推演出未来的“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又体现在它自身在对旧哲学的批判和扬弃中建构了“实践的唯物主义”新哲学。

中国人接受马克思主义哲学既是用以作为批判和改变旧中国的思想武器,同时又是用以作为建立一个社会主义新中国的理论依据和指导思想。在这一批判与证明的过程中,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一方面要对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的“封建性”因素、西方资产阶级哲学思想和各种反马克思主义思想进行批判,对自身的教条主义、主观主义、经验主义等思想和方法进行批判;另一方面要对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的真理性和价值性进行证明。因此,毫无疑问,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在实践和理论两个方面也都同时蕴涵着这种批判逻辑和证明逻辑的内在统一。不过,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中,这种批判和证明突出地存在两个问题:一是无论是批判还是证明,都更多地受到政治意识形态的干预和宰制而具有了政治实用主义和政治宣传的特点,从而弱化了这种批判和证明的理性和逻辑的力量;二是对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尤其是实践观念

形态以及对建国以后的政治现实,主要强化证明的逻辑,哲学理性的反思和批判基本上缺位。这两个问题,前者关涉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学理上的合理性和合法性被消解的问题,后者关涉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性和实践的批判本性与超越精神被消解的问题。而这种在哲学学理逻辑和精神本性上的双重消解直接关涉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生存与发展的生命力问题。要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进一步发展,就必须解决好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在哲学的理性逻辑和批判精神这双重本性的回归问题。

五、政治与学术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受苏联的影响是非常深刻的。这种影响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突出哲学的政治意识形态方面的功能,突出哲学的党派斗争和阶级斗争的内容和特点,哲学为政治斗争服务成了其唯一的功能,哲学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而失去其学术上的独立性,沦为政治的附庸。在哲学研究中,政治标准取代学术规范和标准,政治口号取代学术话语,政治需要宰制了学术研究对真理的追求,哲学研究的学术场域变成政治实用主义的跑马场。

事实上,关于学术政治化也与中国知识分子强烈的“入世”意识、把“内圣”转化为“外王”的传统意识直接相关。这种“内圣外王”的传统意识以某种现实政治理想为价值目标,把学理的逻辑和价值归依于现实政治的逻辑和价值,总是试图用学理的东西来图解、论证现实政治的东西,从而实现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人格理想。当然,无论是从马克思主义哲学本性来看,还是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功能来看,都内在地蕴涵着政治意识形态的性质和功能,而且这种性质和功能是显性的、主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当然具有“解释世界”的性质和功能,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旨趣在于“改变世界”,“使现存世界革命化”。作为无产阶级批判、改变旧世界和建立新世界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实践性、革命性、批判性是其最基本的特性。它并不讳言或掩盖自己之于现实实践的意识形态性质和功能,而是公开申明自己是为无产阶级利益和实践服务的。中国共产党人接受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观、历史观、价值观和方法论并把它运用于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过程中形成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观念”,则自始至终都负载着中国共产党人的政治理想和政治实践的价值诉求。在中国近现代社会内忧外患、剧烈动荡而陷入深刻危机的现实社会背景所构成的学术语境中,为学术而学术几乎沦为奢谈,就是申言老老实实做学问而二十年不谈政治的胡适,虽有“多谈点问题,少谈点主义”之论,但其所谓“问题”,也少不了有政治的成分。詹姆逊说:“在第三世界的情况下,知识分子永远是政治知识分子。”可谓是一言中的。

因此,问题并不在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有没有和应该不应该有政治意识形态性质和功能,而是在于过去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意识形态性质和功能的过度放大和泛化,并以意识形态和现实政治的需要来图解、宰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术研究,政治威权专断了思想与学术,政治意识形态为哲学的思想与学术画地为牢,划定了已经设定了答案的地盘,不允许思想与学术逸出这一边界,哲学戴着政治脚镣在云端跳舞,其结果既造成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园地的枯萎,理性思辨和逻辑力量的消解,理论的空洞僵化和学术创新能力的萎缩;又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政治意识形态失去学术的支撑,弱化了理性和逻辑的力量,变成由形容词和副词堆砌的空洞、肤浅、苍白、僵化的教条和口号,变成了政治实用主义和政治投机主义的工具。这种现象在“”时期达到极致,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术园地一片荒芜。

“”后至上个世纪80年代末,马克思主义哲学担当起思想启蒙的先锋。思想启蒙和对历史的反思需要理性的批判逻辑和力量,无论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重新诠释,还是对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反思,或是对现实重大问题的关注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研究和争论都直接或间接地与现实政治问题相关联,为解放思想、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了哲学观念和学理支撑。诸如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主体性问题的讨论、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的讨论等都无不把哲学思想的锋芒指向对历史与现实政治的反思。那时的一些从事人文学科专业学术研究的著名学者,其影响则大大逸出纯学术的边界,如他们对思想史的反思、关于主体性等方面学术专著明显蕴涵着思想启蒙的内涵和对现实政治的关切。而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政治、思想和社会环境又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研究提供了相对自由、宽松的空间和重大的研究课题,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研究的深化和繁荣。事实上,80年代以及此后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术研究正是极大地受惠于这个思想启蒙的时代。这一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虽然几经政治上干预和左右而出现政治与学术之间的抵牾,留下一些值得后来者做深刻反思的思想史公案,但总得来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术性与它的政治意识形态性质还是处于一种互动的状态,哲学学术与思想、政治走上了一途,为中国社会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实践提供哲学观念。

20世纪90年代后,与上述哲学泛政治化倾向相对的另一种倾向即哲学研究“去政治化”情绪开始在哲学学术界蔓延。有人将之概括为由“广场”转入“庙堂”,是“思想淡出,学术凸显”。也有学者把90年代学界的“陈寅恪热”的不断升温,看作是中国大陆学术界从重思想到重学术,从重义理到重考据转变的征象。但是把学术与思想截然二分来概括这种“去政治化”的倾向并不贴切。因为思想与学术本然就是联结在一起而难以分割的。没有无思想的学术,思想是学术的灵魂,是学术所由以存在的根据,没有哪一种学术不是蕴涵、表达着某一种思想;也没有无学术的思想,学术是思想籍以存在的载体、工具和形式,为思想提供理性和逻辑的力量。著名学者王元化在90年代创办《学术集林》时,宣称自己的宗旨是提倡一种“有思想的学术和有学术的思想”。事实上,说90年代是“思想淡出,学术凸显”的“思想”,主要是指80年代那种由知识精英参与的具有强烈的政治意识、政治诉求和宏大叙事的政治话语的思想启蒙,是一种泛政治化的思想。“学术凸显”或“学术重建”虽然有一种要求学术研究保持价值无涉的客观立场和学术规范化的意谓,但也并非是要使学术挣脱思想,不要思想而专鹜学术,而是为了挣脱那种政治威权对思想和学术的枷锁和专断,试图为思想和学术保留一块清净而自由的园地,真正从事有思想的学术。

当然,90年代学界的这种去政治化的学术取向也并非是无风起浪、空穴来风。一是由于人文知识分子在80年代思想启蒙时期的政治热情和道德理想到90年代中国社会进入市场经济的转型过程中开始急剧衰退;二是在80年代几经的人文知识分子在现实政治环境中自觉无奈地开始由“广场意识”转入“庙堂意识”,为“独善其身”而退隐学术“山林”,这也印证出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人格特征和进退之术;三是学界对过去那种思想和学术泛政治化、被政治化的不满和反弹,要求思想与学术从政治威权中解脱出来,确立一种学术独立和

学术自由的自觉意识,而走上去政治化的另一个极端;四是在方法论意义上的,出于对80年代宏大的启蒙话语的反思,学界一改此前的一种游谈无根、华而不实的肤浅学风,怀着一种“我贴着地面步行,不在云端跳舞”的老老实实做学问的学术期许,推崇价值无涉的学术立场和实证方法,试图使思想走上学术规范之途。从上述缘由来看,这种哲学去政治化的倾向有其学术自觉的意义,但问题在于,借学术独立和学术自由来否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对现实政治问题的关切,则走向了另一种极端。一些学者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实践观念形态做所谓“官方哲学”的认定而否认其思想与学术的价值,认为这种形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政治话语和政治实用的理论,没有独立的学术性,只是一种政治意识形态,不是真正的哲学。他们主张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一门学科,必须走出纯政治话语的阴影,从学术规范和学术性质的意义上来研究和诠释。

这种主张本身就不是客观的公允的学术态度。首先,它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学术性质与政治性质完全割裂并对立起来,要学术就必须去政治,要政治就必须去学术,二者只能取其一。这是片面的。政治与学术当然是相互有别的,许多学术问题与政治并无直接纠葛,许多学术上的争论并非与政治歧见有直接的关联。但在那些具有意识形态性质学科领域,政治与学术则有着内在的联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实践的”唯物主义,作为变革世界、“使现存世界革命化”的理性力量和批判武器,它的科学性、真理性、学术性要求与它的实践性、革命性、政治性要求是内在统一的,它也必然要求在其理论逻辑中蕴涵着、贯注着它的政治立场和政治价值理想以及对现实政治问题的关切。其次,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把握在“思想中的时代”不可能脱离现实实践,脱离现实政治。任何真正有生命力的哲学思想与学术都来自对现实生活和实践的反思和批判,以对现实的“问题意识”的哲学反思来体现其思想与学术的价值。当代中国最大最基本的现实实践是实现民族复兴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这是一项涉及中国发展道路和民族命运的政治性极强的事业,“就我们国内来说,什么是中国最大的政治?四个现代化就是中国最大的政治。”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研究不去关注、研究中国现代化这一最大的政治问题,那么,还有什么学术研究中提出的“实践哲学”、“关注现实”和“问题意识”可言?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研究的生命力又复何在?如果关注和研究现代化问题,又怎么能把其政治性排除在外?复次,把作为实践观念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作“官方哲学”和政治话语而否认其学术性,有釜底抽薪地将其放逐到哲学学术殿堂之外的意谓。但能否认这种“官方哲学”具有学理性内容和逻辑吗?哲学作为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指导思想大量地吸取了我国哲学界学者的研究成果。哲学在学理上的创新也必须通过转化为类似于“对应规则”的实践观念形态的哲学来指导实践,并进而从现实实践中获得学术研究和创新的问题和资源。而诸如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构建公平正义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等作为当代中国指导思想的实践观念,既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研究提供了重大的时代课题,从而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研究的繁荣发展,又通过哲学家们在学术上的深入研究和论证而得到丰富、完善,获得学理和逻辑上的支撑而具有学术的蕴涵。而且,这种脱离政治,对思想启蒙的“精英意识”的不屑,其实隐藏着以学术为傲的更加孤傲清高而又自命不凡的“精英情结”。回避现实生活和实践的去政治化倾向必然会导致哲学学术研究画地为牢,画地为牢又会导致妄自尊大,而失去现实生活和实践这一哲学智慧的源头活水,哲学这一人类智慧之花免不了要枯萎凋谢。

因此,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我们既要反对把政治意识形态问题与学术问题混为一谈,用政治实用主义来宰制哲学学术研究的“泛政治化”倾向;又要反对把学术与政治割裂对立起来,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研究脱离现实政治的“去政治化”倾向;而必须正确处理好政治与学术的关系,使二者之间保持一种互动的张力。

六、大众化与庸俗化、实用化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大众化、通俗化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一个基本的特点和形式。它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能够在人民群众中得到迅速而广泛的传播,使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原则、立场和方法能够掌握人民群众也能够被人民群众所理解和把握,成为他们认识和改造世界的思想和方法,提高我们整个民族的理论思维能力,使马克思主义哲学能够在中国“生根、开花、结果”起了重要的作用。但在这种大众化、通俗化的过程中,也存在一种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庸俗化的倾向。主要表现为在宣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运动化、公式化、简单化、口语化、语录化、经验化、形式化和机械化。它注重于形式虚文,而抛弃内容实质;注重于浅表的图解,而不顾内在的深层逻辑;注重闹剧式的全民运动,而轻视严肃的理论探讨和学术研究。如在极左路线肆虐的年代里,这种“大众化”沦为特定的政治运动的手段,运演成形式主义、庸俗化和政治实用主义的闹剧。如果说20世纪30年代以艾思奇的《大众哲学》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真正的目的和成功的方向,那么,50年代直至中的工农兵学哲学、用哲学的热潮则更多地象上述所言的那样,具有浓厚的形式主义、政治实用主义和庸俗化的色彩。

与此相关的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用化的倾向。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应用,但“应用”不等于“实用化”。这种“应用”既基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本性又基于中国社会变革实践的需要,其实质是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观、历史观、价值观和方法论来观察和分析中国社会,来指导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来引导中国社会变革与发展的方向即“中国向何处去”的这样一种根本性的“大用”,而不是为了解决某种生活和实践具体问题的具有功利、机巧性质的“实用”。

中国人接受马克思主义哲学首先是把它当作救国救民的“急务”,注重的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理性方面内容和学理上的研究,而是注重于它在实践理性、价值理性上的功用,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一个基本特点和基本的价值取向。这就要求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从理论形态转换为一种能够用来指导具体实践的思想“工具一方法论”系统,而且这种“工具――方法论”系统必须能够为实践的主体――人民群众所理解和接受。为此,就必须把抽象的哲学理论转换为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民族化、形象化、通俗化、大众化、简约化的语言形式和实践生活中的道理、方法甚至口号。如用“实事求是”来概括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路线,用“阶级斗争”来概括《共产党宣言》的内容等等。可见,哲学“实用化”又与哲学的通俗化和简约化直接相关。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来说,“实用化”从积极的意义上来看,它使马克思主义哲学更加贴近生活和实践的需要,更容易被人们所接受和认同,从而能更加有效地发挥它的实践功能和作用。但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用化”的倾向,从根本上来说,是不利于马克

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发展的。这是由于:其一,它导致了根据某种主观好恶和需要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主观主义的图解和应用,导致了根据某种现实政治需要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政治功利主义甚至具有某种政治投机主义的理解和应用,从而消解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精神和真理性品格;其二,它导致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某一方面进行简单化、片面化、绝对化的理解和应用,从而肢解割裂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完整性和系统性。总的来看,这种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用化”的倾向,从总体上降低甚至消解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严谨的理论体系的真理性品格,从而戕害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发展的生命力。必须深刻地反省这种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用化、功利化的教训,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精神和真理性品格的理论前提下,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精华的“大用”,来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和实践的发展。

七、开放性与多样性

德里达所言说的马克思的幽灵们,说的是并不存在唯一的、单义性的马克思精神传统。马克思的名字与社会主义的联系,是与各种不同的历史传统相联系并由这种特殊的历史传统所规定着其特殊的意义,因而具有历史地形成和变化了的特殊内容和表现形式。瑞安在《马克思主义与解构》中指出:“历史是不确定性的另一个名称,永远向发展新理论体系的可能性敞开着。如果马克思主义是一门科学,那么,它便是一门历史科学。从它公理确立的那一刻起便开放自身;它的公理总是即时的,因为历史是一个变化、修正和发展的领域,它的目的是开放。”@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中,一个值得反省的经验教训是:我们总是把自己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发展进程相关联的时空中抽离出来当作唯一科学的、顶峰的、封闭自足的理论体系,把人类思想史上优秀的思想成果仅仅在把它当作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发展的前史的意义上来理解,把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同时代的西方哲学当作资产阶级反动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绝对对立起来,甚至把西方马克思主义当作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修正和反动而将之与我们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绝对对立起来,把它们当作批判的靶子,而拒斥与它们的对话、交流和互补,这严重地窒息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生命力。事实上,马克思哲学的本性是开放的。这种开放性意味着它不是一种封闭的、自足的理论体系,而是向历史的和同时代的各种思想、学说、理论开放,在与它们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辨证的、有机的关联中形成发展起来的;这种开放性意味着它向社会生活和实践开放,在与丰富多彩变化发展着的生活和实践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中来检验其真理性,充实或修正其理论内容,实现其功能和价值;这种开放性意味着它向时代和未来开放,在与时代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中把握时代的精神、特点和发展趋势而与时俱进地走向未来;这种开放性还意味着它在空间上不是某种狭隘的地域性的理论,而是在与世界上不同的国家、民族的国情、文化、实践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中成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实现其普世价值,并使自身获得具有不同民族、地域特点的表现形式和创新性的内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必须在与中国哲学、现当代西方哲学、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以及各种哲学思想的比较借鉴、对话交流、融合会通中使自身更富有发展的生命力。

行政哲学论文范文6

关键词:高中政治;哲学知识;高效课堂

高中政治哲学知识包含极为复杂的理论知识和基于实践的经验的总结,因此,在高中政治哲学课堂中,要提高学生的整体的哲学素养,就必须深度地剖析政治哲学知识中的重难点,科学地运用理论联系实际的方法加强学生对抽象的理论知识的理解和运用,能够用所学的理论知识在生活中分析和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

一、深度剖析哲学中的重难点

高中政治哲学知识中包含有很多的重难点知识,这些知识就需要教师在课堂中进行反复的讲解,进行深度的解析,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和吸收。在引导学生进行重难点知识的掌握时,首先,应该让学生在头脑中形成完整的哲学知识理论体系,即哲学包含有三大部分,分别是唯物论、辩证法、认识论,并对三者的关系有准确的认识,其中唯物论和认识论相对于辩证法的知识来说是比较好理解的,因此,高中政治哲学知识的重难点就集中在辩证法这一大块知识点上,这一知识点包含有联系的原理、发展的原理、矛盾的原理、整体与部分的关系原理以及量变和质变的关系原理以及内因与外因这几大知识点。在这一阶段,重难点主要集中在矛盾分析法这一哲学知识点上,因此,教师在教学的过程中就要对矛盾这一知识点进行深度的剖析。首先,要引导学生掌握矛盾的原理、矛盾的特殊性原理、矛盾的普遍性与特殊性原理、主次矛盾原理、矛盾的主次方面原理、两点论与重点论相统一的原理。在了解这些原理的基础上,教师要着重对引导学生辨析矛盾的主次方面和主次矛盾原理。首先,引导学生从内涵上进行区分,主次矛盾是存在于复杂事务中的,而矛盾的主次方面是同一矛盾中的两面;其次,从作用来看,在事物发展进程中起决定作用的是主要矛盾,决定事物性质的是矛盾的主要方面;第三,要认清办事情要抓住主要矛盾,想问题要抓住事物的本质即抓矛盾的主要方面。

二、哲学理论紧密联系实际生活

哲学知识是来源于实践的,因此,学习哲学知识的最为主要的目的就是用所学的哲学知识指导实践,在课堂中,教师就要积极地将哲学理论知识与生活实际紧密联系起来。教师可以选用生活中的小故事进行讲解,也可以选用一些寓言故事进行相关理论的分析,或者是联系形势与政策中相关的知识来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哲学理论知识点。如教师可以就最新一期的地质学报刊载封面文章(英文版)介绍到的我国科研人员首先在自然界中发现金属铀,这一发现对核能原料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长期以来,人们认为在自然界没有金属铀,最新一项研究打破了这一惯常认识,教师可以结合这一时政信息,来引导学生掌握相关的认识论知识。此外,还可以结合我国提出的要打造中国制造2025,实现制造业由大到强的转变,创新是关键,质量是根基。这一时政新闻让学生掌握要用发展的观点来看问题。同时,还可以用讲故事的方法来帮助学生理解哲学知识,如,古时候有一位父亲,买了一只猫来解决鼠患,但是鼠患缓解的同时,猫也偷吃了鸡,他的儿子很生气,父亲告诉他,没有鸡我们不会挨饿受冻但是没有猫却会,他的儿子就不再抱怨了。通过这个故事,让学生理解矛盾的相关知识。

三、引导学生用哲学的观点解决问题

哲学是关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学说,学生是否掌握了一定的哲学知识不是学习哲学最为重要的目的,学习哲学的最终目的就是可以用所学到的哲学知识紧密地联系生产生活实际,能够分析和解决生产生活中出现的问题。这就需要教师在政治哲学课堂中进行多角度的引导,让学生树立起用哲学的观点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思想,同时要不断地训练学生的思维品质,让学生在实际生活中能够学以致用。首先,教师可以在课堂中进行相关问题的提问,尤其是要以分析论述题的形式进行,让学生对材料或者问题用哲学的观点进行科学地分析,同时运用正确的方法论提出解决问题的意见和建议;其次,可以鼓励学生进行实际的训练,如鼓励学生观察学校的布局,班级规章制度的设置,学校整体的管理制度等这些生活中的事物,对这些事物进行分析,找出合理的与不合理的地方,说出理由,并提出相应的改进措施。通过这样的训练,可以培养学生用哲学的观点分析和解决问题的意识和能力。结语:总之,高中政治哲学课堂的高效构建需要教师和学生共同的努力,在教学中,教师要针对学生难以理解的知识进行深度的讲解,同时要注意讲解的方式,让学生真正地理解,并能够在需要的时候进行灵活地运用。要明白,哲学是来源于生活又能够指导生活的,只有能够在生活中进行合理地运用,才是真正高效课堂的体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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