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中古典主义浅谈

中国现代文学中古典主义浅谈

【摘要】中国现代文坛中虽未形成古典主义思潮,但古典主义却一直影响着中国现代文学。本文运用文献法、归纳总结法对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古典主义发展历程、存在形态、实际价值等进行分析论述,以供参考。

【关键词】古典主义;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历程;现实价值

古典主义是一个有着宽泛内涵与复杂意义的概念。在《何谓古典主义》一文中郑振铎说道:“我们一想到‘古典主义’这个词,歧义的意思便立刻纷呈到我们的思路里。”可以说对于什么是古典主义这一问题,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下面结合实际,就什么是古典主义以及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古典主义做具体分析。

一、古典主义简析

古典主义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社会环境中被赋予不同的内涵,有时古典主义是一个描述性的术语,有时古典主义是一个特定的文学思潮概念,有时古典主义又是一个评价性的术语。某些学者认为古典主义是一种“典型的、模范的、同类事物中最优秀的一种。”欧文·白璧德曾经说过:“当一件东西属于高等阶层或最优秀的阶层时,只要将其意思稍微扩展一下,它就成为古典主义的了”。但也有些学者持相反的态度,认为古典主义是倒退、复古,对人性起到了一定的压抑与限制作用。综合各种与古典主义有关的研究、评价,可知古典主义大致有以下特征:以人文主义为思想内核。古典主义在一定程度上是以人为中心,立足人自身的经历去看待宇宙人生。古典主义中的人文主义思想肯定人的智慧与理性,重视人的价值,主张以人的理性与明辨真伪,指导生活,让人性得到充分发展。古典主义所强调的人性是理性、普遍且永恒的。有学者指出,古典主义就是人文主义在文学艺术中的发展,他们相信人性的普遍永恒,认为艺术要摹仿这些普遍永恒的人性。基于以上认知,下面就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古典主义做具体分析。

二、新文化运动中的古典主义

在新文学建设初期,古典主义普遍不被人们所接,这或许与人们对古典主义的理解有关。部分学者或群众将古典主义看作是对旧文学的眷恋、认同与倡导,从而导致古典主义被新文学界唾弃甚至是攻击。如新文化运动的发起者之一陈独秀就在《文学革命论》中批判古典主义,他说道“吾国文艺,犹在古典主义、理想主义时代,今后当趋向写实主义”。在新文化运动发起后,新文学家门跟随着“欧洲文艺思想之变迁”的脚步大力推进白话文发展,而对我国文言文文学比较抵触,认为古典主义文学具有“浮华颓败之恶风”。尽管许多文学家对中国古典文学以及古典主义持批判态度,但是他们对古典主义的美学价值、典雅之风等也做出了相对客观公正的评价。在当时十分复杂的时代语境下,古典主义并未在文学家的作品中起到积极正向的作用,许多新文学家是将古典主义作为文学发展道路上的一个逆向参考。文学家们谈论古典主义、注意古典主义,但是不接受其是一种文学创作方法。在诸多的批判与声讨中,也有为古典主义发声辩护的。如学衡派文人就对古典主义有不同的看法,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接受并且推崇古典主义对理性的运用以及对情感的克制。但深入研究就可知,这种认同也是从特定的角度出发,在特定的背景下进行。学衡派文人对古典主义也是怀有质疑,并且一些学衡派文人还愿意从与浪漫主义相调和的角度去理解古典主义,他们指出“所谓主理之古典主义,非与主情之浪漫主义,有绝对不相容之处。”在《中国新文学大系》中,郑伯奇将学衡派称为“新古典主义”,并且他指出“从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到这百多年来西欧活动过了的文学倾向也纷至沓然流入到中国。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象征主义、新古典主义甚至表现派,未来派等尚未成熟的倾向都在这五年间在中国文学史上露过一下面目。”由此可以看出,在当时那个语境下,古典主义的影响普遍被人们所忽视,古典主义的审美原则、创作方法也普遍不为人们所接受。李何林断定中国现代文学直至30年代都“未像西洋似的行成一种‘古典主义’的文艺思潮,而且没有什么作品”。古典主义在当时被多种条件限制没有一种中国的古典主义文学形制。如果说在现代中国文学中古典主义留下了一些的影迹,那么就是一些文学作品中有一些有古典主义有关的意念形态,真正将古典主义作为一种文学创作方法而创作出的作品是没有的。在现代文学中,古典主义多是受到质疑、批判与规避。

三、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古典主义

1.新诗格律与古典主义。在一派新文学家中,梁实秋堪称是中国表述古典主义兴味最浓的一人,他认为一些人用来定义古典主义的“三一律”并不是合理的对古典主义提出的戒律,梁实秋认为亚里士多德并说过有关时间限制的话,也没有将“太阳一周”作为期限。梁实秋认为“三一律”是来自于意大利文人喀斯台尔维特罗的生造与臆测。除此之外,在新文化运动蓬勃发展的背景下,也有人认为新古典主义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大文学思潮,这部分人认为,或许正是古典主义才催生了中国现代格律诗派。这样的看法显然有许多狭隘之处但也并非一无是处,如他们对古典主义提高了警惕,意识到了古典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实际上没有完全脱离,尽管中国新一派文人非常抵触古典主义,但古典主义依然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留下了隐迹。然而,古典主义是否真正与新诗格律论存在密切关系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与考证。梁实秋虽然也是新月派的作家,但是他的文学观念、学术背景等与徐志摩、闻一多等人有很大差异,梁实秋所遵奉的白壁德新人文主义也与古典主义存有不同。而徐志摩、闻一多等更是与新人文主义没有多大关系,他们倡导的是新诗格律,新古典主义并非他们的思想资源。在较早以前,朱自清就认为作家学者对新诗格律的探索是一种“新诗形式运动”,朱自清否认了古典主义对新诗格律产生了影响,它认为新诗格律是自成一派。不仅朱自清,闻一多、徐志摩等均没有以古典主义为基石去研究诗歌。通过研究闻一多的相关作品以及言论可知,闻一多也不是从古典主义的秩序与规范意识出发去解释或强调新诗格律,他主要是立足音乐美、节奏感等角度来分析与探索诗歌的形式。徐志摩研究新诗格律的思想以及出发点与闻一多有相似之处,徐志摩写诗、研究诗均十分重视诗的音节,他注重诗的形式之美,因此徐志摩的出发点并不同于古典主义中的理性制约思想。他对于诗的实质的探寻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并且徐志摩提出的诗“内在的音节”与新人文主义中所倡导的“内在的节制”也有本质的不同,新人文主义中的“内在的节制”才是与古典主义理念有直接的精神联系。可以说以梁实秋、闻一多、徐志摩等为首的新月诗人,他们并没有受到古典主义的影响,创作中也没有古典主义的隐迹。如果古典主义有过一整套的创作方法,则它从未被中国现代文学家所正视以及使用过。除了新诗格律上探寻古典主义外,也有学者将来京派的某种文学趣味与古典主义联系起来,这部分学者认为,只要对浪漫倾向进行了反思与否定,那么文学趣味句与古典主义相通。但显然这种理解是错误的。或许对于一些中国现代文学家来说,古典主义曾在理念思维层面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对他们的创作思路等产生了一定影响,但是古典主义并没有被作为一种工具而真正运用到文学创作中。在中国现代文学家中,一部分人比较偏激的否定古典主义,一部分人对古典主义持有客观公平的态度。但无论是抱有哪种态度的文学家,都没有因循着古典主义的创作方法进行创作,没有将古典主义的工具性价值发挥出来。

2.文学批评与古典主义。深入研究与分析可知,古典主义并没有作为一种创作方法而被中国现代文学家所接受,这导致所有与古典主义相关的文学都停滞于理论层面,古典主义的文学思潮与文学运动并没有发展起来。在中国现代文学理论与批评中,古典主义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观念操守存在,这使古典主义的发展越来越低调且封闭。在梁实秋、学衡派文人的印象中,古典主义的文学批评最引人注目,而文学创作性则不具备多大价值。古典主义范畴中的包括了经典、规范、秩序等的文学批评具有一定的实用性。有学者提出,在中国现代文学中,古典主义主要在两个方面有所显现,一是文学家们创作的演说、诗歌、故事、剧作等作品,而是文学评论家、批评者们的作品。梁实秋等人对古典主义的关注更多的是放在文学批评方面。在一派的新文学家,梁秋实最明确的运用古典主义理念进行文学批评,他对于古典主义的意义(即非工具理性也非价值理性)也理解的最为深刻,把握的最为精准。梁秋实对古典主义的工具理性意义予以否认,对“三律一疑”之类的说法也抱有质疑态度。对首开古典主义文学批评路径的贺拉斯,梁实秋给予了这样的评价:“何瑞思的批评大致是不错的,其最为人诟病的地方,即在于他定下了几条实际的文学规定”。梁实秋做出的评价,是从工具理性层面对贺拉斯的批评观念做出了否定,但在理性意念层面对其的有关理论做出了肯定。朱光潜对古典主义做了更深入地研究,他认为人们在一般意义上所说的古典主义包含两种意义,一种是要将某种特殊风格定为文学标准与模范的主张,一种是古典文学所表现出来的特殊风格。其中将来某种风格定义为古典主义的,最终体现出的是一种假古典主义,假古典主义不具备古典主义真正的精神,只是僵硬地去遵循一些标准与信条。朱光潜的这样评价实际上与梁实秋的观点有相同之处。梁实秋认为新古典主义就是伪古典主义,他感知到新古典正逐渐引起人们的反感与唾弃。梁实秋不赞同新古典主义将古典主义的意念变为价值理性的阐扬。梁实秋与朱光潜在某些层面上达成了共识,从他们相似的理解或阐述中可以看到,古典主义的质点是职教广角中国多媒体与网络教学学报意义建构,新古典主义却未能抓住古典主义的这一本质特征,只是一味宣扬价值理性,这导致新古典主义更被人们所抵触。此外,古典主义的意念通向文学标准和价值的确立,但这并不意味着古典主义就是文学价值或文学标准本身,古典主义只是表明在文学中秩序与纪律的重要性。古典主义是一种意念的历练,并不是价值理性的阐发。在众多的新文学家中,梁实秋的文学批评是最具有古典主义精粹的。这是因为,尽管梁实秋尚未完全把握古典主义,但是他明确意识到“三一律”或者是其他的文学规范并不是十分重要,方法终究是小事,而标准才最为重要。梁实秋在进行文学批评时,只是进行客观的判断,是对作品的价值进行衡量评估,并没有倡导或宣扬某种价值理性。

3.新人文主义与古典主义。进行深入研究就可知,古典主义的精神实质是:“标准是一种意念的体现,用以判断和分析价值,但并不一定作为推动次此价值实现的动力。”学衡派文人、梁实秋等都把握了古典主义的这一特征,因而他们的文学批评特征也更接近古典主义的实质。如属于学衡派文人的胡先骕就曾明确说道:“文学至于今日,可谓无标准极矣。”他十分肯定的认为,文学的标准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古典的博鳌准,是正宗的古典理念的体现。吴宓对古典主义也持有这样的态度,他曾在《论事之标准》这篇文章中写道任何事情都需要有标准,文学也亦然,只有坚守标准,才能更好地规避或修正各种偏执、极端现象。吴宓也进一步提出,要想更好地修正偏执或极端,一是要皈依古典,扶植人性中高尚的部分,抑制低劣的部分;二是要倡导新人文主义。吴宓在提倡新人文主义的过程中,他也没有脱离古典主义的标准,因此新人文主义与古典主义的理念存有联系。与胡先骕相同的是,吴宓也不是简单倡导一些教条或是具体的标准,然后在这些标准上推进与运作事实,他是将文学的标准作为一种意念基础或理念来寻找文学上的均衡,旨在有效规避文学上倚重或倚轻等不平衡的情况。胡先骕也认为这正是反浪漫主义的古典主义的内含与意义,在这种意义不是宣扬古典主义的工具理性或是借助古典主义中的一些教条、标准等进行实际运作,而是以意念理性的形态构建一种思想理念或原则,然后对相关的思维或是观念进行调整、衡定。胡先骕、吴宓等学衡派文人与梁实秋申明的古典主义意念,没有推动古典主义在创作实践中得到发展,也没有让古典主义在文学批评中充分发挥出作用,他们从未将古典主义作为一种主要的形式或核心进行文学创作或文学批评。而之所以这样,并不是他们低调含蓄的秉性不允许他们大力倡扬古典主义精神,是他们有意避开了价值理性的标举与弘扬。

四、古典主义的发展与影响力

新文学主流阵营对古典主义的批判、打压以及其他的一些因素决定了古典主义无法在中国现代文坛中得到大力的宣扬与发展。倾向于古典主义的中国现代文人对古典主义工具理性的超越,使中国现代文学失去了古典主义文学创作的基础。因此今天我们可以看到,虽然古典主义在中国现代文坛中没有完全消失,但是它的发展也出现了严重的停滞,停滞在意念理性层面。那么什么是意念理性?比较标准的表述是:在推介与实现价值理性之前的基本意识和基本理念及其所形成的理性力量。理性是一种力量,它具有很强的指向性,能对人的意识、思想产生影响,能促进某些价值观的形成。在文学领域,理念理性就是能促使人文规范与准则物化未一种具有实践操作功能的工具。古典主义具有工具理性,但是这种理性在新文化运动发起之初就备受质疑与批判,中国现代文人几乎都对古典主义的工具理性持反对态度。古典主义具有价值理性,这种理性在关注普遍人性的文人不会得到赞同与宣扬。古典主义具有意念理性,它的承认传统、尊重经典、坚持健康与尊严的文学意念理性是唯一的能被中国现代文人所接受并进行简单运用的理性。古典主义意念理性所具被的感染力以及指引价值,在现代文学时代语境中依然有着重要作用。对于现代的中国文人来说,古典主义的自然理性、信念理性或者说信念伦理正是它的价值所在,相反的,古典主义对文学创作的工具性指导并不具备多大价值。学衡派诗人、梁秋实等均习惯在形而上的层面去思考、分析与接受古典主义,并从意念理性的层面对古典主义中的相关思想与理念进行吸收。这些文人都没有从实践层面去接受并运用古典主义,没有将古典主义作为招摇的品牌以及倡导的目标。对于古典主义的美学意念,中国现代人文是在美国新人文主义大师白壁德的影响下才进行研究与接受。白壁德认为,最有价值的观念应在理论家自信的意念状态而不是在价值倡导的理论形态。即最有价值的成就是造成一个值得敬仰和效法的人格。他认为精英价值不是在价值理性意义上确认,而是在自我修身的意念理性意义上确认。白壁德对于我国伟大教育家孔子的一些思想价值观非常认同,如“克己复礼等,但是他也比较巧妙的避开了孔子的一些观点。如孔子的一些思想最后是通向“治国、平天下”的价值理性以及工具理性层面,但是白壁德就对这些层面进行了规避。他认同孔子“克己复礼”的思想主张,但也仅是强调要“克己”,要进行“内心制裁”,并没有在实际意义上倡导恢复或获得什么,他对孔子主张中的价值理性进行了规避。白壁德的基于意念理性的思想方法对新月派、学衡派文人产生了很大影响。在白壁德行的影响下,梁实秋认为文学批评的基础永远是建设在哲学上面。认为批评的性质与结果是形而上的意念。梁实秋写道:“最优美的批评永远是带有浓厚的哲学的气味。”学衡派文人对这一观点也有些许的认同,他们也习惯从形而上的层面去理解与把握文学意念。在一些思想的影响下,中国现代文人主张文学的优劣主要是通过“圣凡”的境界之别来体现。然而到底什么是文学的“圣凡”,真正是玄之又玄的。这些文人虽然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发出了这样的倡导,但是他们没有从实际操作的层面去思考这一观点如何落实,没有梦想过让自己的文学理念付诸于工具性的推行或倡导性的运作。因此对于这样的意念理性,我们可以称之为思维传统,它既包含传统儒学的传因素,又包含古典主义的某些成分。韦伯在深入研究中国儒学的基础上提出中国儒学传统具有“对任何形式的热情的抑制”、“警觉的自制、内省与谨慎”等思想素质,而这些思想素质与古典主义意念理性具有较高的吻合度,中国传统儒学以及古典主义的这种思想素质使它远离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确认了为中国现代文人所关注和接受的古典主义意念理性的基本质地和基本特性,对于古典主义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发展现状也就不难理解了。中国现代文人接受的古典主义是原理具体文学操作的古典主义,并且他们对于古典主义的接受程度也使古典主义无法成为一种思潮,即使是文学批评中,古典主义也只是作为一种柔性的理念存在。胡先骕、梁实秋等人在古典主义的意义范畴对文学的“标准”做过阐述,然而他们的阐述是空洞的,没有实际倡导的内容,只是勾画出一种文学理想的愿景,他们的阐述与古典主义的价值理性还有很大距离。吴宓等人所理解的古典主义也只是形而上的意识观念形态,他们能够理解歌德所说:“古代文学之所以是古典的,也并非因而它们是古的,而是因而它们是强壮的,新鲜的,欢乐的,健康的。”但它们对古典主义的内涵还没有把握全面。圣伯甫对古典主义的作品做过这样的总结:“宏达的、精妙的、有理性的、康健的、优美的。”他对古典主义作品的理解与歌德的认识有相同之处。这些认识后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徐志摩等中国现代文人的思想观念,使他们对古典主义作品形成了新的认知。徐志摩、梁实秋等先后在评价或讨论古典主义、古典文学时用到了健康、尊严等词。但尽管他们对古典主义、古典主义作品有了新的看法且做了一些倡导,然而由于这些倡导内容空洞、理念不实际,因此未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无法形成具有价值理性的运作,也无法未实际的文学创作带来帮助。

五、结语

综上所述,新文学主流阵营对古典主义的批判、打压以及其他的一些因素决定了古典主义无法在中国现代文学中得到大力的宣扬与发展。倾向于古典主义的中国现代文人对古典主义工具理性的超越,使中国现代文学失去了古典主义文学创作的基础。因此今天我们可以看到,虽然古典主义在中国现代文学中没有完全消失,但是它的发展也出现了严重的停滞,停滞在意念理性层面。但也正因如此,古典主义才获得了某种超时代的意义。

作者:李鲜兰 单位:大同煤炭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