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勒对历史小说的阐述

赫勒对历史小说的阐述

作者:罗婉 单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阿格妮丝•赫勒对于历史小说的认识,集中体现在《美学与现代性》一书中。首先,她定义了历史小说的概念“历史小说是对与现代性的产生相关联的新的和旧的有代表性的人物和场景的主要冲突的兴衰变迁的描绘”[1](p93),指出历史小说和宏大叙事的关系。其次,她特别强调历史小说的真理性问题。历史小说作为小说的类型,其真理(Truth)作为真理(Aletheia)与现实几乎没有关系,因为小说是虚构的。但历史小说的虚构也是有条件的,即“一部历史小说不能完全自我指涉,即使它经常指涉一些只完全存在于自身的东西”[1](p94),它并不能完全地虚构。赫勒对于当代历史小说的论述主要侧重于一下几点:

一、当代历史小说的结构特征

赫勒通过对卢卡契关于历史小说结构特征描述的转述,以及深入地分析,指出当代历史小说与传统历史小说在这些结构特征上的一致性和新的特征。当代历史小说与传统历史小说在结构上的一致性有:第一,“在冲突中的有代表性的两个或多个主要历史力量中,历史小说的中心主角站在‘中间’立场”[1](p95)。中间立场,使这些人在不失去他们自己的情况下,接触到时代和社会的一切巨大问题,并用一种较为全面和理性的眼光看待这些变化。这使得小说家从内部描写全部的历史人物成为可能。第二,“称之为必要的不合潮流的人或物”,同时她指出这一点在传统历史小说和当代历史小说中是有区别的。传统历史小说中的人物是无意识的,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与时代、社会的隔阂。而当代历史小说的人物对自己的不合潮流是有清醒的认识的,痛苦与挣扎也显得更加无奈。第三,“对所谓人民的描述,也就是,地位低的、卑贱的、边缘的阶层或阶级”[1](p96)。但传统历史小说的阶层或阶级是理想化的,而当代历史小说没有了感伤色彩或浪漫精神,因为它所在的当代社会层次结构并没有道德的区分。

当代历史小说的新的特征包括:(1)对所谓世界——历史的个人的极度怀疑,对历史的描写也是复数式的。(2)当代历史小说家对人类的想象是非常不同的。在这里善与恶没有明显的界限,每个人物都是复杂的。(3)虽然他们对人类的想象非常不同,但是,他们对于历史的想象是非常相似的。(4)作品的感情色彩取决于作者对于人类和他的英雄的想象。(5)当代历史小说与宏大叙事分离。这种分离包括如下几个方面:a、全知全能的叙述者在当代历史小说中消失了。b、当代历史小说作为小说的类型,是按照作者的目的建构的。因而,它不再是一个封闭的世界,也不再有封闭的结局。读者可以有选择的进行体验,甚至参与叙事。c、当代历史小说的叙事是不可靠的,由于全知全能的叙述者消失,故事的叙述只能是叙述者所接触到的,因而许多信息是隐蔽的,故事的可靠性也受到动摇。

二、“历史”概念的变化对当代历史小说的影响

在论述过程中,赫勒反复强调“当下的过去”与“遥远的过去”的不同。她指出,“在一部传统历史小说中,在当下的过去和遥远的过去并不存在根本的区别,叙述一个故事从当下的过去和遥远的过去都被认为是同样的‘历史的’。”[1](p99)但现在,我们不再认为关于我们当下的过去是“历史的”。这些,都共同说明了历史概念本身的变化。“历史”这一概念,在当代语境中是相当模糊的。伴随着历史意识的自觉,“历史”的概念被不断解构与建构。区分“当下的过去”和“历史的过去”的意义也在于此。保罗•利科在《历史与真理》一书中阐述历史的客观性问题时写道“历史学家所研究的时代被他当做参照的现在,当做时间观的中心:有一个这种现在的将来,它是由于期待、无知、预料那个时候的人的恐惧构成的,而不是由于我们其他人自己知道将发生的东西构成的;也有这样一个现在的过去,它是以前人的记忆,而不是我们关于他们的过去所知道的东西的记忆”[2](p012)。可见,这里“他们过去所知道的东西的记忆”与“我们”之间并不是直接的相关的。在“以前”这样的词汇下,隐藏着的是回忆与想象。而我们的历史想象,受制于既定的意识形态的认知框架。这一方面是由于我们当下时代的“潜意识”,另一方面是由于我们接触到的历史的过去,实质是历史叙事。而在历史叙事中,历史事实是“建构”的而不是“给予”的。历史对过去的事实不是再现,而是重建。因而当代历史小说家对于“历史的过去”的了解依赖于于历史学家对历史的描述与解释。而被描述的过去是不连贯的、碎片化的,历史学家是立足于自己的解释方式(价值判断),将其联系在一起叙述,通过连续性使它获得了意义。这样,历史学家对历史的解读就潜在地存在悖论:历史是单一地历史,因为历史学家通过叙述使历史联系在一起并获得意义,使之成为唯一的合理的人类历史。但是历史试图解释和理解的对象是人,复数的人,对于每一个特殊存在的个体和思维中心,历史是复数的、没有任何形式的历史。因而,当代小说家不再相信所谓的“历史理论”的规范。历史概念本身的变化,使的当代历史小说与传统历史小说相比,表现出许多新的特征。她列举了大量当代历史小说,说明她的观点,“历史”概念本身的变化,对于当代历史小说影响是巨大的。

三、当代历史小说中的“暴力”问题

赫勒还重点论述了当代历史小说中的“暴力”问题。“没有历史小说是不含暴力的”,“无论如何暴力是无处不在的”。但是在传统历史小说和当代历史小说中,暴力的类型是有本质区别的。传统历史小说中的暴力,主要是战争,面对天然的敌人、在战争中维护自身。它的主要人物,通常为男性,在走向公共领域过程中,展现自身。当代历史中的暴力,战争主要是为了表现叙述的外在发展和主要人物的道德价值的,暴力在此构成故事本身的核心。暴力的对象主要是一些无辜者,即所谓的“人民群众”,通常为女性、犹太人和异教徒。赫勒重点指出,大屠杀,这种暴力特殊形式的意义。大屠杀是,可以这样说,是“条件”或是“契机”去展示叙述中相对比的两个年轻人,让他们在试炼中明白内在的自我。从暴力对个人命运的直接影响,在生活的外部和内在的社会道德关系的变化的相互作用,说明个人命运在时代命运之下的偶然性与悲剧性。暴力是历史面貌得以改变的一种特有方式,但它同时也是人类的一种时代节奏、是意识的多样性的一种,是对现实的强有力的历史精神的反思。#p#分页标题#e#

当代历史小说,有非常鲜明的现代主义风格。主要体现为对世界——历史的个人的怀疑、非封闭的、体验式的、也是不可信的。当代叙事学的自觉,使得当代历史小说更像是通过一种有意味的形式,“装置”、“想象”历史。因此,当代历史小说倾向于用“视角主义”将“价值判断”消解,尤其是道德判断。赫勒指出,当代历史小说家对“人民”的描述,没有了感伤色彩或浪漫精神,这是由于它所对应的我们当代的社会结构没有了道德的区分。也就是说当代社会价值混杂,并没有进行价值的统一,是多元化的存在,尤其重视人作为个体的自主性与独立性。因而,当代作家对于主流历史观的解构和重构的意向十分明确。他们试图揭示出“宏大叙事”遮蔽之下,充满暴力与无奈的人类的真实的生存状态。但是,当代历史小说家在突破简单化的道德判断的同时,又容易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抽空,以绝对的客观的、零度情感的态度进行写作。赫勒却认为,暴力尤其是大屠杀在我们当代历史小说的写作中仍然需要有一种人道主义的倾向,“至于大屠杀小说所关注的是它不会再发生”[1](p99)。

赫勒反复强调,她不是从美学的,而是根据自己的阅读以及自己的喜好来判断的。我们可以看出正因为是从自己的阅读经验来写的,因而是浅显易懂、条理清晰的、也是令人信服的。当代历史小说的发展是迅速的,新的历史小说不断地在出现,因而所有的论述都应是未完结的,需要我们不断的进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