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网络亚文化的认同困境探析

青年网络亚文化的认同困境探析

[摘要]“丧文化”作为青年网络亚文化中极具代表性的一种,是流行于青年群体、生长于网络环境的青年网络亚文化的一种呈现形式,其诞生和走红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在主流媒体进行的报道、评论和学界开展的相关课题研究中,其背后展现的,是青年网络亚文化无法摆脱的认同困境。

[关键词]青年;网络亚文化;丧文化;认同困境;主流媒体

2020年,“985毕业自称废物”的话题引发关注,让“丧文化”再次走入公众的视野。豆瓣平台的“985废物引进计划”小组用“小镇做题家”标签,指代小城市“埋头苦读、擅长应试,缺乏一定视野和资源的青年学子”,这种带有颓废和消极意义的词条,和前些年“马男波杰克”、“悲伤蛙pepe”、“咸鱼”等形象异曲同工,是典型的“丧文化”载体。“丧文化”作为青年网络亚文化中极具代表性的一种,是具有长期研究历史的青年亚文化和新时代网络新媒体环境相结合的产物,其所属群体和诞生环境相较主流文化而言有其特殊性。主流媒体和学界对“丧文化”的观点和态度,是主流文化对青年网络亚文化认同困境的具有代表性的体现。本文试图通过文献梳理和数据分析,探寻这种认同困境形成的原因,并思考解决方法,为引导青年网络亚文化步入正轨提供参考。

一、青年网络亚文化与丧文化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的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3月,我国网民规模达9.04亿,互联网普及率达64.5%,中国正大跨步进入全面移动互联时代。这其中,除了互联网本身的技术提升,上网设备的升级也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随之而来的各类网站和app的兴盛为亚文化的生长提供了条件。据报告显示,我国网民年龄结构中,10-39岁的青年达60%以上,是网民的主力群体。整体来讲,作为网民主体的青年人群在生活方式、消费方式、流行文化等在形成过程中依附于互联网,受互联网影响呈现出许多新的特征,互联网也受这些主要用户的影响。当青年群体和互联网相互作用、影响,在文化方面就形成了青年网络文化。网络的出现赋予了边缘人群更多的话语权,其开放性、去中心化、互动性的特点使得网络环境中亚文化有更好的生长土壤,也使得主流文化在面对网络文化时保持警惕。与此同时,青年网络文化的定义为“网络平台上形成的以青年人为主体的文化类型”,和网络亚文化在产生平台和对象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青年网络文化中既有以主流文化为根基,被重新定义产生的广义的青年网络文化,如“小粉红”;也有偏离主流文化的非广义的青年网络文化,如“丧文化”,其亚文化属性使其不同于建立在主流文化基础上的广义的青年网络文化,一般被细分归入青年网络文化的分支———青年网络亚文化之中。

二、学界对“丧文化”的研究

目前国内学界对“丧文化”的研究包括了形成原因、发展状况、未来前景等各个方面,从心理学、经济学等不同学科视角切入分析。现有的各种定义从形式、特征、流行群体、主要内容等角度出发,切入点略有不同但大体意思相近,故概念雏形已形成,但是并未形成统一标准,这些模糊不清的概念,导致“丧文化”难以被界定和量化。

1.判定标准模糊。以负面情绪这个判定标准为例,目前普遍将负面情绪的表达归诸于“丧文化”,但对负面情绪并无界定标准,例如消极、悲观、颓废、绝望等负面情绪大多是抽象的感官认知,何种表现应被归诸于负面情绪表达?何种负面情绪表达应被归诸于“丧文化”?诸如“抑郁症”等病理性表现是否属于“丧文化”?这类问题造成“丧文化”从属关系不清,对其正、负面性质进行判断时容易产生问题。

2.内、外在难以确认具有同一性。负面情绪的外在表达和内在认同感是否一致难以被测量,从而影响对“丧文化”的判断。许多学者已然关注到戈夫曼的戏剧理论在“丧文化”研究上的实用性———人在社会互动中的“印象管理”导致人在社会中的表现像戏剧舞台上的演员在进行着表演,始终管理着自已希望在群体中营造的印象,而内心的“后台”和表演的“台前”未必一致。因而“前台”的“丧”情绪表达和“后台”内心对“丧”的认同感没有必然联系,以此为“丧文化”正名。但这种认知并未延伸至定义层面,即在表述“丧文化”概念时没有明确是否以“前台”为判断依据。这将决定着是否从诸如“我好难啊”的玩笑式、情绪性表达到借由负面情绪诱导青少年自杀的“蓝鲸游戏”都是“丧文化”的部分。只有梳理清楚“丧文化”基本概念,才能最直观的判定“丧文化”的性质。

3.成因具有复杂性。就“丧文化”的成因而言,学界从多角度切入进行了分析。从语言学的角度解读,“丧文化”名词具有便于记忆、朗朗上口等特点,容易被模仿和复制,且可以根据不同语境动态搭配,具有灵活性和生命力。从社会心理学角度切入,延续了青年亚文化方面的研究基础,认为青年的焦虑和社会的变革、冲突是分不开的,“丧文化”产生和流行也是互联网时代青年群体在面对社会变革和冲突时普遍存在的焦虑状态的表现。从新闻传播学的角度来看,还有青年的认知与互联网时代不符导致的,以“自我污名化”方式缓解压力;集体无意识或是集体狂欢的盲目跟风等原因。

4.态度的多样性对待“丧文化”。的态度和对策上由于基础概念没有厘清,且缺少实证研究,故而应对策略上更多是针对“丧”的情绪,而不是“丧文化”的现象。大部分学者认可“丧文化”本身是带有颓废色彩的青年流行文化,会对青年的社交活动、价值观、日常行为等多方面带来不利影响。但在对“丧文化”的态度上并非全盘否定,更多倾向于正向引导,在认识其危害性的同时关注背后的成因,试图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同时还有部分学者关注“丧文化”作为情绪发泄的出口能够起到的正向作用。总体而言,学界对于“丧文化”的态度是中立、客观的。试图分析其成因和思考解决相关问题的方式方法。但学界在其定义上的模糊,对其为公众所了解和传播有着极其不利的影响,易使普通群众对其单方面肯定或全盘否定。

三、主流媒体对于“丧文化”的观点

主流媒体的界定,一般使用新华社课题组的判断标准:权威性、主流价值观和主流意识形态、影响力、公信力、记录社会历史、受众广泛。]本文研究主流媒体对“丧文化”的观点以符合上述标准的国家重点扶持的大型新闻网站———人民网有关“丧文化”的报道内容,包括人民网自产的以及转发自其他主流媒体(诸如新华网、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的内容据本文作者统计,自2016年“丧文化”定义形成,人民网转载光明日报首次对“丧文化”进行的评论,至本文截至(2020年9月),人民网上有关“丧文化”的报道内容共计72篇。长期以来,主流价值观作为国家意识形态和社会道德基本导向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主流媒体则对主流价值观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和强大支撑作用。虽然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各类新媒体平台和社交媒体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传统主流媒体不再是唯一信息输出方,但大部分受众仍更相信主流媒体具有的权威性,以主流媒体代表的主流价值观为标杆来衡量新生文化。因而在“丧文化”的传播中,主流媒体的“定性”发言对于大众对“丧文化”的认知影响极大。因此,大众对“丧文化”的感知也是主要来源于主流媒体,这种带有明确倾向性的报道会引导大众的态度,较少的关注原因和背后的问题,较多的将其作为消极悲观的同义词并对其否定。

四、青年网络亚文化的认同困境及成因

学界和主流媒体对“丧文化”的观点和态度,使大众对“丧文化”的认知产生偏差,这也是青年网络亚文化在传播中面临认同困境的主要原因。面对这种认同困境,我们期望构建一种文化认同。文化认同的概念使用学者徐纪霖的观点,应是一种新的“建构认同”方式,是以一种积极的、参与的、建构的方式进行开放性的讨论,在动态中构建认同。因而,本文想要构建的青年网络亚文化的文化认同是基于理解、实践和讨论的基础之上寻找文化符码的共享意义。“丧文化”自身带有的一定负面特征,大部分的青年网络亚文化也是同样,在学界和主流媒体等因素的作用下,这些负面特征被放大给受众。

1.青年网络亚文化所带有的青年亚文化基因造成的误解。青年亚文化产生于青年对社会规则、制度特别是成年人的压制的不满,常以代际矛盾的形式呈现;从意识形态的角度来看,基于产生的时代背景,常表现出对统治阶级霸权的反抗特征。而青年亚文化群体反抗主流社会的主要表现形式就是:制造出仅属于自己的文化符号,由此营造自己的文化空间,以表示自我认同与主流文化的区隔,是对主流文化的仪式性和风格化的抵抗。芝加哥学派最初对青年亚文化进行研究时,以阶层、种族、权力等冲突为核心,以青少年犯罪者、流浪者、吸毒者为模本。到伯明翰学派时以当时社会背景下的结构模式、仪式抵抗、收编等为核心,以摩登组、嬉皮士、无赖青年为模本。因而青年亚文化和主流文化的冲突性特征尤为明显。虽然现在对青年亚文化的研究已经进入了“后亚文化时期”,关注的核心问题和用以观察的模本不再带有典型的负面特征,但基于原有研究所产生的固化印象并未被轻易消除。特别是对大众而言,青年亚文化建立的负面印象体系已根深蒂固。这使受众在对作为青年亚文化分支的青年网络亚文化进行认知时仍带有刻板印象,这是青年网络亚文化所带有的青年亚文化基因决定的。

2.学界研究的不足造成青年网络亚文化的界定模糊。“丧文化”作为青年网络亚文化的分支,二者都受到学界的关注,但二者在基础概念梳理上一样缺乏严格的规范和统一的标准。例如在青年网络亚文化的名称上,有称之为“青年网络亚文化”,也有称之为“网络青年亚文化”,没有形成统一。且学界研究往往在某一现象爆发后开始,相较于现实情况滞后。一方面使得基础概念的界定落后于文化发展和转向的速度。另一方面会使本该以学界为参照标准的大众无法获得和建立正确的概念体系,除此之外由于基础概念界定不清,还会在很大程度上造成后续研究的困难,除了不利于青年网络亚文化的认同外,其造成的学界乃至学界之外的观念分歧也将成为后续研究的障碍。甚至反作用于该文化的发展过程,造成有倾向性的改变。

3.主流媒体传播的倾向性造成青年网络亚文化的认同困境。“丧文化”作为青年网络亚文化的一部分,其亚文化的基因使其区别与主流媒体所代表的主流文化。同时,相较于学界研究的滞后,新闻的需求会迫使媒体尽快对概念和现象做出“定义”并表述观点,因而在主流媒体对青年网络亚文化的传播中易存在“标签化”现象,将概念扁平化,并最终导致受众认知偏差,造成认同困境,这是文化领域的“媒介审判”。与此同时,现如今我国的主流文化群体和亚文化群体的文化交流之间存在着文化流动的单向化。在主流媒体倾向于支持符合主流文化的正向传播的环境下,亚文化将会由于负面标签化在管理方面被简单粗暴的一刀切,则更容易反推亚文化,使其异化和极化。这和前面我们所提到的学界的研究反向作用于文化发展是相似的,因而青年网络亚文化认同困境的造成和主流媒体的传播策略、传播内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4.主流文化对外来文化入侵的警惕。造成的排异现象。“丧文化”的很多内容来源于国外的文化作品,如“马男波杰克”形象来源于美国NetFlix发行的动画《马男波杰克》;“悲伤蛙pepe”则是美国漫画家MattFurie创作的系列重口味漫画“Boy'sClub”(男孩俱乐部)中的一个形象……除此之外,在对“丧文化”的溯源中,学界有“外来说”的观点———认为其可能源于日本的“宅文化”或西方社会中的“反文化”,是西方上世纪中期以来“迷惘的一代”的延续。再加之青年亚文化研究本身诞生于西方,在如今互联网的大环境下又充分吸收各国文化,因而许多青年亚文化现象带有明显的外来文化色彩。我国始终对外来文化保持警惕,90年代以来,中国知识界率先摈弃“以西方文化为武器,批判传统文化,以推动中国现代化的早日实现”的观点,从全盘西化向非西化转变。如今,中国的强大转变了外来文化单向输入的局面,但仍要提防他国有目的性的文化输入。因而对带有“外来文化”血统的青年网络亚文化也较为警惕。

五、关于青年网络亚文化认同困境的解决路径的思考

基于以上对青年网络亚文化认同困境的现状和原因的分析,本文对青年网络亚文化认同困境的解决和文化认同的构建提出几点思考和建议:

1.加强学界研究的及时性、针对性和准确性。对新生文化现象及时进行关注并持续跟进其发展状况。负起定义和解释说明的职责,便于大众和媒体的认知和理解,减少偏差导致认知困境的可能。

2.规范主流媒体相关报道。参考学界研究成果,规范化措辞,秉持着客观真实性原则,在正确认知的基础上发声、给大众传递信息,在鼓励大众冷静思考的前提下加以引导,成为沟通大众和青年网络亚文化的桥梁。

3.政府正向引导推动建立文化认同。关注青年网络亚文化背后的社会问题或社会现象,予以及时的反馈和跟进。政府的关注可以有效推动根本问题的解决,从而正向引导青年网络亚文化发展起,对建立文化认同有基础性作用。

4.呼吁大众在正确认知的基础上理性思考。大众在正确认知的基础上理性思考,是我们对互联网前景的期待,这对青年网络亚文化这类新生文化而言尤为重要。不仅有利于文化发展,更有助于建立主流文化和亚文化的沟通渠道,从而减少隔阂。

5.必要的引导和规范必不可少。对新生文化和外来文化,我们应秉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原则。青年网络亚文化有其负面性,但并非无可取之处,正确引导青年网络亚文化发展,使其与主流文化一起抵制不良文化侵蚀才是未来发展的前景。

作者:陈宁睿 单位: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