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视域下的海明威作品

叙事视域下的海明威作品

 

20世纪八九十年代,叙事学开始盛行。研究者和专家受这一风潮的影响,也开始运用叙事学的套路和理论来解读海明威的小说文本。除了分析海明威小说的主题、人物形象和语言特色之外,对于叙事技巧和文体风格也做了相当深入、细致的研究。如詹姆斯•费伦(2002)主张专门从叙事学的角度来解读海明威小说文本。[1]而以叙事艺术为切入点来研究海明威小说,更是一个需要不断开拓和延伸的领域。值得一提的是,华莱士•马丁(2005)在他的专著《当代叙事学》[2]第六章“视点面面观”中多处选用海明威的短篇小说《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来阐释他关于叙事视角的观点,是从叙事视角方面来研究海明威短篇小说的一篇重要文献。随着叙事学在国内的蓬勃发展,传统的海明威研究面临新的机遇和挑战。如郑州大学2003届博士张薇的博士论文《海明威小说的叙事艺术》,[3]是国内首次全面系统地用叙事学理论研究海明威小说的文章。这篇论文相对全面地评价了包括叙事模式、叙事情景、叙事时间、叙事声音、叙事视角等在内的各种叙事方法和策略,研究对象涉猎海明威的短篇小说,长篇小说也不例外。此外,一些论文针对叙事学的单个方面来探讨,比如近几年出现的一些从叙事视角出发探讨海明威小说的主题和文体风格等的文章,这些论文在理论上把握得非常全面,然而同文本的结合不是非常紧密,还有雕琢和润饰的空间。   一、时空艺术   海明威在他的小说创作中,充分展示了叙事的时间和空间艺术。通过故事的时间和空间,海明威创建了自己独特的叙事风格,同时也增强了小说的审美张力。海明威作品中的时空艺术在海明威研究中具有深远的影响,通过时空艺术的研究,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海明威的经典作品。如在《老人与海》中,海明威的时空倒错观转化为具象化的故事情节。通过小说中四季的时间错位体现时间的反复,人生的虚无,通过在四季中人物行为的倒错,体现出人物行为意义的停滞不前,通过这种四季时空倒错意象搭建了这个作品深邃的主题。不同于时间具有持续性和交替性的特点,空间能够包容万象。海明威在小说创作中将一些地名和地点融入意象之中,所以,他的作品特别关注地域空间意象。河流、山川、湖泊、海洋等都在《永别了,武器》这部小说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太阳照常升起》中,海明威出色地运用了各种时空技巧,这种时空技巧的运用一直渗透于后来他创作的几部小说中。   二、间距艺术   所谓“间距”是指读者、作品和作者三者之间的距离。曹波(2001)主张要保持“间距”就必须让读者和叙述者远远站在故事之外。《永别了,武器》中的叙事者必须与读者和作品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作者预设的第一人称叙事视角往往会拉近叙事者与真实自我之间的心理距离,达到同化,势必造成文本述说的主观性。而保持间距则需要充分利用其“冰山”原则———将内化的信息隐藏在文本的字里行间,就像冰山只有八分之一漂浮在水面上一样;文本叙述的简约使叙述者倾向于将自己的情感内化、淡化,从而对真实自我抱着“淡定、洒脱、冷峻”的态度。另一保持间距的方法就是预设恰当的时空视点,恰到好处地延伸叙事时间与文本时间的距离,因为时空距离与心理距离都是审美距离,都能影响叙事者的观点。   三、非人格化叙述   在叙述形式上,海明威的作品大都采用了“叙述者隐于画面背后”的“非人格化”叙述法。当代美国文学家布斯[8](1987)认为现代小说理论试图让作者隐退,尽管作者和读者可以在作品中相遇,但是他们不能直接对话。布斯不得不承认,作者保持沉默,让人物自己设计自己的命运,讲述自己的故事确实能够增强文学效果。事实上,在小说中有两种类型的叙述者:一种是可信的叙述者,一种是不可信的叙述者。可信的叙述者同作者的思想规范相一致,反之则是不可信的叙述者。现代小说大部分是不可信的叙述者,通过对艺术与真实、道德与精神的混淆,以一种非人格化的叙述呈现出来。现代小说家们突破了这一模式,他们隐于作品之后,表现出一种叙述上的超然的冷静和客观。海明威作品中则几乎省掉了主体世界。在他笔下,所有的感情都被严厉地予以放逐。《杀人者》是海明威写得最麻木的小说之一。小说写两个狂徒在一家餐馆里等一个拳击手的到来,准备干掉一个“瑞典人”,可这个“瑞典人”在尼克去向他报警时,“却躺在床上,面朝墙壁,纹丝不动”,“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了,可他就若无其事的在屋里等着”,海明威几乎是机械、冷漠、麻木不仁地记录下了这个杀人的场景。从他的小说中可以看到,“作者”对故事的讲述,“不再以道德和说教的方式进行”。这种非人格化叙述方式的艺术效果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故事本身未经改动,不受外界事物的干扰,更加贴近原生态生活。这种对生活本身的呈现与挖掘,使讲述的故事产生了“陌生化效果”。其二,由于作者的隐退,小说体现出一种“经验的丧失”,使读者面临一个完全陌生的、不动声色的小说家个人的世界,小说不能向读者传达任何功利的目的。   四、现代叙事手法   1.叙事转移。海明威在叙述故事时善于采用巧妙的手法,不断转移叙事视角,使得叙述者在文中不露痕迹。每个叙事视角的转换和安排都有特定的意义和功能,使小说留有更大的表现空间和更多空白的尺度,并形成有机整体而显得扑朔迷离。《永别了,武器》《非洲的青山》《丧钟为谁而鸣》和《乞力马扎罗的雪》等作品都运用了视线转移,给读者在阅读时带去了无限的美学体验。《老人与海》在小说开始部分,叙述者即为作者站在读者面前介绍必要的故事背景,等到主人公出场之后,叙述者便潜藏在人物和事件的背后,使读者几乎无法感知他的存在。《雨中的猫》以第三人称叙述者为叙事视点,视点从妻子转移到丈夫。故事以追忆的形式讲述,叙述者全知全能,知道一切却不发表看法。《白象似的群山》也没有保持视点的一致。在一对男女关于堕胎争论的语境下隐含着男人对女人的不满,使故事的复杂程度加大了。海明威使用两次视点转移,增加了作品的深度,用叙事视点控制叙述者和人物之间的距离,控制人物和读者之间的距离,由此获得所期待产生的艺术效果。#p#分页标题#e#   2.多重叙事。此外,海明威并不满足于从单一的视角呈现他的小说。他善于利用或创造一些表现手法使美国小说克服自身的局限性,多重叙事就是其中之一,指小说通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叙事视点体现同一个主题或者讲述同一个故事,这样既可透视人物的内心,又能比单一人物描述展现更广的自由度。其中《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和《没有被打败的人》就是典型例子。前者讲述在一个餐馆里,两个侍者对一个老人的态度以及由此引发的各自的人生观。后者围绕一个斗牛士的斗牛精神展开,不同的人对他的斗牛人生有不同的见解。   3.第三人称叙事。海明威小说中第三人称叙事视点的运用几近炉火纯青的地步,主要包括第三人称纯客观叙事视点,第三人称有限叙事视点和第三人称全知叙事视点。他的大部分小说采用了第三人称纯客观叙事视点,这是构成其小说“冰山风格”的重要元素。短篇小说《杀人者》《雨中的猫》和《白象似的群山》是最能体现纯客观叙事视点的经典作品。《雨中的猫》采用第三人称叙事视点,虽然人物视点几乎陷于“全知”,却不做出任何判断和评价。海明威有意保持沉默,把阐释的任务留给读者。小说《白象似的群山》,主要由貌似简单的对话构成,却蕴涵了深刻的意义。海明威用纯客观的叙事视点隐藏人物的内心世界,凸显人物所谈论的内容以及他们进行对话的方式,挖掘表象层更深的含义。《白象似的群山》典型的证明,隐藏人物内心的叙述所产生的艺术效果,远远胜过那些极力阐释人物内心世界的作品。小说《士兵之家》和《丧钟为谁而鸣》等采用故事中的一个或几个人物作为视点,叙述者比故事中的其他人物更具有观察力,但他所知道的只是自己能力所能及的范围,并非全知全能。第三人称有限叙事视点叙述者进入人物的内心,读者随着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去“流浪”,知晓该人物的思想情感和目的动机等。《老人与海》采用全知叙事视点,作者站在故事之外并凌驾于故事之上,给整个故事提供一个更为广阔的视角来展示老人和小说中其他人物的内心活动。在小说的开头,这个全知叙述者告诉读者的不止是老人圣地亚哥和小男孩的对话,还有其他渔民对老人的看法。   海明威小说基本上以叙述者的角度来传达出作家所要表达的内容和精神实质;话语时空和故事时空基本统一,读者和作家并行,叙述直观、冷静、不带评述但又不觉拖沓,不显雷同。所以海明威是精通现代叙事艺术的,有力而别具一格,其小说的叙事风格确有值得探讨的非凡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