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设计绘图思考

环境设计绘图思考

摘要:

现代学科对透视绘图方法的工具性强调,忽视了图作为体验范式的作用。通过对透视空间意识与其他空间意识的对比分析,剖析出透视空间意识的主要特征是空间与时间的概念两分,时间成为附属品;透视是一种单一的、机械的、静止的空间意识。由东方传统绘画运动空间的体验多样性,引发对于摒弃主客体交互的透视空间意识的反思。从而指出设计教学中,应当重新审视设计绘图与设计的关系,在设计绘图与体验之间建构起连接的桥梁,避免设计绘图继续陷入肤浅模范的境地。

关键词:

设计绘图;空间体验;工具性

引言

正如胡塞尔所言:“这是所有现代科学的问题,强调工具性,体验的主体和客体被隔离了,自然被缩减成为数学意义上的多重形式。”[1]现行设计教学中,强调绘图的工具性,而忽视其作为体验范式的作用。回顾图在设计行业中地位的演变,有益于明晰对设计绘图的性质的认识。这对于重新定位绘图与设计的关系有重要意义。

一、设计绘图与设计师

中世纪欧洲建筑的建造过程,往往需要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它不是某一代人劳动的创造物,有时可能是好几代人的劳动创造成果。譬如德国北部Soest的圣玛丽教堂。今天,我们所见到的中世纪建筑图片断,是由当时的手工匠人师傅绘制的。然而,这里的绘图并不是我们今天意义上的设计绘图,其重点仍然是在如何建造,不是某种设计的意图的表达。由于这些图纸是用来解决实际问题,当建造完成时,图也就失去了意义。加之当时的绘画用品较贵,很多图纸用完后会被打磨干净,以便再次利用。这也与当时进行行业技术的保密有关。设计意图往往更多地存在于工匠们的意识中,通过直接的操作与建造来表达。现代意义上的绘图,应该可以追溯到1563年。瓦萨利认为绘图与设计相结合和交织是一切视觉艺术的核心。由瓦萨利创办的第一个设计学院——佛罗伦萨设计艺术学院是现代意义上的设计绘图的开始。因而在佛罗伦萨设计艺术学院里,不论是画家还是建筑师,都通过绘图获得训练。这种围绕绘图为核心的教学模式对整个设计行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学院派的教学方式,彻底地将设计和绘图作为一种脑力劳动从建造这种手工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同时,建筑师、设计师从手工业行会脱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创作实践者。”[2]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绘图成为建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设计师成为独立于建造本身的独特从业者,建筑设计成为摆脱体力劳动的纯脑力劳动。这种脱离,使得建筑师不再直接与材料进行对话,对空间的直接操作性被削弱,取而代之的是概念化的视觉图形表达。之后,19世纪的国立巴黎美术学院倡导一种笛卡儿式的教学方式,即“设计几何学”。在这种教学体系中,精美的绘图成为衡量一件好的设计作品的标准,设计和绘图与建造相分离的道路越行越远。这类教学实践和思想一直影响到了20世纪的绝大多数院校的教学大纲。唯独包豪斯在部分继承绘图方式的同时,试图将已经失去了的设计与建造联系起来。其中不乏像格罗皮乌斯、莫霍利•纳吉等杰出的包豪斯教师的实践。他们通过质疑绘图在设计中的地位,鼓励设计师对建造与材料的关注。这在今天看来,依然有非常大的价值。通过对设计绘图的历史回顾,我们不得不承认:图作为一种视觉媒介,界定了设计师和设计这一行业。从手工业者手工劳作到纯脑力劳动创造,设计师这一职业的产生过程中,图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由此可见,设计绘图是设计学科发展的一个根本的问题。我们的设计绘图应该如何发展,值得我们重新审视。

二、透视作为空间的语言

设计绘图在设计职业化的历程中,有着决定性的作用。涉及对空间表达的设计学科时,我们难免需要思考,运用什么样的空间语言来表达我们的设计意图。呈现设计意图的视觉媒介,又会如何间接的反映我们的空间意识。这似乎与哲学的基本问题有着相似之处。在哲学基本问题中,思维和存在的关系是最基本的问题之一。对于何者为第一性的回答,决定了哲学观的基本走向。那么,对于设计绘图而言,我们如何看待空间的物质性,决定了我们选择何种描述空间的基本语言,空间语言则反作用于我们所表现事物的基本形态。透视空间作为当今主流视觉媒介之一,是诸多设计院校的必修课,也是设计师用来表达设计意图的首要手段。线性透视学起源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是文艺复兴时代的重大科学发现。透视学的产生,为我们认识空间,建立了一种全新的空间意识。它是稳定的、匀质的、数学化的空间意识。这为艺术家、设计师等构建空间提供了一种新的语言描述体系。时至今日,我们习以为常地运用透视图表达空间,却忽视了对其本身的审视。在《TheEver-PresentOrigin》(永恒的源头)一书中,德国思想家让•盖布瑟尔将人类意识发展历程概括为三个阶段,透视之前、透视和超透视。[3]由此可见,透视在这位思想家的认识里,是人类空间意识的一次里程碑,是人类文明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指出,透视之前的空间意识,是一种直觉的、总体的、非理性的思考方式。这一阶段,空间与时间的概念并未被二元化对立起来。空间与时间的概念两分,应该从文艺复兴时期,透视绘图法的产生开始。空间与时间的概念对立,成为透视时期深深的烙印。这与透视绘图法追求单一、稳定的空间密不可分。至此,我们明确了透视的重要地位。在下文,我们将之与其他空间意识进行比对,尝试剖析透视作为空间绘图语言的主要特征,以期在透视的基础上发掘出新空间意识萌芽的种子。

(一)直觉空间与透视空间

让•盖布瑟尔对人类意识发展的概括,并未按照某一绝对界限来界定。透视之前、透视和超透视并没有明确的时间节点。三者之间不是前后关系,也不是新老交替关系,而是一种共存状态。每阶段都具有当时人们空间意识的鲜明特征,具有时代性。透视之前的空间意识,是一种直觉的空间。事件与直觉空间并存,空间永远与具体事物或事件相关。我们可以通过原始岩画来考证事件与直觉空间共存状态的观点。图1是位于内蒙古曼德拉山的岩画。这幅岩画描绘了一个原始村落的形象。中心是高大的帐篷,四周围绕着小型的帐篷。帐篷里有一些符号化的生活物品以及人。在这幅岩画中,并未出现对空间的立体描述,只有中心与的关系。村落的大小以及帐篷之间的位置关系我们无从得知。图2是云南沧源岩画村落图。这幅图画与图1类似,描述的都是原始村落景象。从图中我们注意到中心与的关系,但是中心圆圈所圈定的范围及其是否真实存在我们无从考证。这些岩画的画面并非表达某种真实的地理空间,而是描绘战斗凯旋归来等日常生活场景。空间因为事件被顺带呈现出来。在某种意义上,这些视觉图像反映了原始人的空间意识:空间与人共存,与日常生活场景密不可分。空间与事件密切相关是直觉空间的重要特征之一。再者,两幅岩画中的人物及建筑形象并未按照实物进行具体描绘,而是被简化的形象,是抽象的符号。“直觉空间意识是从感觉中提取元素,将物体抽象特征化,并将空间结构化,结构化的中心往往是人的身体。身体的感知在直觉空间意识中至关重要。”因此,在这一阶段,人们描述的空间,是未被剥离成空间与时间两分概念的空间。它是总体的,人们直接感知的,非理性的空间。透视时期的空间意识,是稳定单一的空间。透视空间是建构在数学法则之上的几何空间。透视所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在二维平面上建立三维深度空间。绘画透视融合了一系列对人的视知觉的研究成果。阿尔贝蒂在其画论中探讨了绘画的数学基础,这使得绘画透视具备测量、秩序和比例的数字化科学的潜能。阿尔贝蒂之后,皮耶罗、丢勒、达•芬奇等人继续进一步的拓展透视学的研究范畴和内容。这些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眼中的宇宙是可以被控制的世界,是理性的、几何的。认为几何学建构的世界是稳定不变的。因而,透视学视角的空间是绝对的、固定的、匀质的、不受外界影响的。“通过运用透视来描绘世界,我们将一个感知的空间缩减为几何空间”。但这种空间并非被人所直接感知的空间,而是基于几何学建构的理性空间。潘若夫斯基认为:“透视将人设定为只有静止的单眼动物,忽略生理与心理对空间意识建立的影响,从机械论的角度去解释我们所见的世界,将眼睛看作是一种机械设备。”[4]可以说,透视为我们再现所见世界打开了某种可能性,同时也关闭了某种可能性。单一的灭点空间,与我们日常生活运用双眼视觉进行的空间体验具有微妙的差异。视觉自我中心和意识自我中心仍然不是同一个概念,依旧需要我们去解释回答。我们生活的时代被空间统治,线性透视是对空间认知再现最完美的表达。透视是一种缩短了的,被我们所感知的空间。它建立在视觉金字塔之上,通过切割形成我们的世界。通过摒弃时间获得单一、稳定、统一的空间感。尽管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作品中,我们可以窥见一些类似暗示时间性的阴影,但其本质却是用来突出三维空间深度,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时间性。空间与时间的概念分离,是透视时期最主要的特征。通过对透视之前的直觉空间意识与透视时期的空间意识进行回顾,使我们认识到空间意识是不断变化发展的,而不同时期的空间意识具有当下鲜明的时代特征。同时,我们也进一步认识到透视空间意识,是一种将空间与时间的概念两分的意识。

(二)东方绘画魅力的启示

对中国文人画的欣赏,是一种心路历程。移动的视点是中国绘画与欧洲透视图的本质区别。文人画家对“画意”的追求,丰富了画面布局的多样性。其中包含了空间构筑、视点的多样性和时间性的构筑。如同苏轼所言:“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5]中国山水画的欣赏,如同旅行,需要观者身临其境,追随画家的笔触,观看一个需要“攀爬”、“云游”的山水。例如《富春山居图》,随着水平卷轴缓慢开启,呈现出不同的场景、视点、光线和时间,甚至可以从中体验到四时变化。这种多视点的变化图面,与西方立体主义的认识有着相似之处,都试图揭示体验的多样性。东方的绘图并未建立自己的透视体系,西方世界则将透视奉为神圣之物。“之所以我们采用的是西方透视体系,并非东方没有自己的透视观。西方透视学概括了较为普遍的一般性规律。但东方的绘图方式,也有其独特之处。”[6]中国山水画中运动空间的意识和旅行般的体验,都强调了一种主客体之间的交互关系;而西方透视体系中,这些元素都被忽视或抛弃了。单一的透视再现方式,在我们回望东方传统绘画体验的多样性时,自然需要被我们反思。

三、设计绘图教学的反思

在教学过程中,我们过分强调绘图表达的工具性,使得学生们陷入对绘图模式化的学习。流水线生产般的手绘班和软件班,将设计绘图的本质引向一个个绝境。绘图沦落到肤浅模仿的境地。充满技巧性的绘图方式占据主导地位,而忽视了从体验的角度去理解空间。设计绘图,不应是纯粹的记录,不应是为达到商业目的地手段,更应该是具备多样性体验的“文本”,从中可以读出体验。

四、结语

时至今日,透视仍是艺术家、设计师等专业人群所频繁运用的主流视觉媒介之一。在设计教育教学中,透视绘图法的学习具有基础意义。但对几何绘图法的工具性应用,使得我们很少意识到其局限性。当我们选择透视作为表达空间的语言时,表现空间的句法逻辑已被限定。如何建构空间和体验空间,都被透视的理性面所界定。然而,透视空间并非一成不变,对于图作为体验范式的探索,必将引发新的空间意识萌芽。将设计绘图与体验重新连接起来,我们可以发掘出新的潜力。

参考文献

[1]冯炜.透视前后的空间体验与建构[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9.26-28

[2]李欢白旭.建筑设计的二维的再现到三维的涌现[J].江西科学.2012.(30):216-218

[3]史荣利.莫兰迪绘画中的现代主义空间建构[J].美术观察.2015.(2):129

[4]彭锋.诗与画[J].中国书画.2015.(4):23

[6]童强.空间哲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86

作者:蒋星宇 单位:湖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