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民为中心论文范例6篇

以人民为中心论文

以人民为中心论文范文1

[关键词]文化;土著民;人类学;反思

[作者]陈・巴特尔,南开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教授。天津,300071

[中图分类号]C9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08)01-0043-004

加拿大是一个多民族和多元文化的国家,根据各自的语言、文化、族源,加拿大所有民族可以分为三类人或三种力量。第一势力集团由土著民族所组成,他们是最早生活在加拿大这片土地上的民族。包括条约印第安人、非条约印第安人,梅蒂人和因纽特人。“土著民是加拿大的第一民族。今天的北美印第安人,即原著居民中的最大群体,被认可为‘第一民族’(first nations)”。第二势力由当年两大宗主国民族群体组成,即后来宪法所称的建国民族(founding peoples)。法兰西民族和不列颠人(盎格鲁一撒克逊民族)作为这个国家的主要民族群体,共同构成加拿大占统治地位的多数民族。第三势力集团(the Third force)由土著和所谓的两大建国民族以外的所有少数民族群体组成,包括所有非英非法语群体的人,不管是在加拿大出生还是在国外出生,他们自19世纪末_以来,作为移民来到加拿大。

在欧洲人到来之前,土著人就在美洲大陆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了成千上万年。由于他们所处的自然环境、气候条件的不同,他们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类型。西方人的到来,改变了土著人自然发展的历史,从而促使土著人的文化变迁得以发生,“起初,加拿大由多部落、多方言的土著社会变成法兰西与土著人的社会,又变成以法兰西和不列颠人为主流的社会”。虽然土著人与欧洲人在皮货交易时代是一种贸易伙伴关系,然而,随着皮货贸易交易时代的结束和定居人口的增加,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开始改变了。到这一时代,关系模式就变成了白人殖民政府与第一民族社会群体“谈判”,然后签订条约,让他们让出自己大片的土地,换来的是他们居住的保留地、渔猎权和殖民政府每年的拨款。在这种制度下,土著人的主体性被完全忽略了,殖民地当局没有把土著人当作具有平等拥有土地和自有享有文化的独立主体。家长主义和孤立主义是欧洲殖民者土著政策的集中体现。到了20世纪中期以后,随着外部社会环境的改变和内部自治意识的觉醒,随着加拿大政府多元文化政策的实施,加拿大土著人的政治地位、经济条件和文化权利有了一定的提高。不断有经济投入和新的举措用于构建土著人与主流社会的积极伙伴关系,但是改变土著居民的社会隔绝和经济滞后的局面还需漫长的道路。

回忆土著人与欧洲白人关系的历史,会看到许多悖论贯穿于这一历史发展过程中,其中最基本的一个悖论是,原本是加拿大最早主人、拥有这片广袤土地的土著人却在西方人到来后被限制在保留地里,通过出让自己对领土的所有权来换取政府保护、补偿或狩猎权。而那些最早来加拿大的欧洲人,他们或是难民,或是受迫害的英国清教徒,或是被母国抛弃的被“搁浅”在魁北克的法国人,或是在苏格兰高地大清洗中被逐出家园的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或是在美国大革命中逃亡到加拿大的保皇党人却在寒冷艰苦的环境里凭借土著人的帮助得以生还,最后反而成为加拿大的建国民族,反而成为原来这片土地主人的土著人的“家长”和“监护人”。如何来看待和解释这种由不同文明接触而发生的主客换位的悖论呢?笔者以为除了做历史的分析外,还应该从文化的纬度来进行审视。因此,反思产生于西方,与西方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相伴为伍的根植于殖民地土著社会研究实践的文化人类学有助于对此类问题的深入思考。

一、文化单线进化论一欧洲优越论

西方人类学的发展与西方殖民主义的需要紧密相连的。“人类学在历史发展上,一面与考古有关,一面与殖民经验有关。英法美各国所以发展了人类学,便是因为各有各的殖民问题”英国是殖民大国,而殖民地的社会问题自然成为其思考的核心。到英属殖民地去做异域的田野调查几乎成了英国早期社会人类学家的必修课。有人形象地比喻夹着公事包的资本家、手持圣经的传教士和拿者一本书的人类学家构成了英国殖民时代的经典画面。他们带者各自的目的向殖民地走来,资本家为了获得财富,信仰上帝的神职人员:为了教化殖民地的人民,而人类学家则是为了满足学术上的好奇心。在某种意义上,人类学充当了殖民地政府统治土著人的工具,而人类学家的理论逐渐成为一种话语霸权成为欧洲文明和土著野蛮之分野的依据,从而成为文明的欧洲人教化野蛮的土著人的合法性的基础。

古典进化论是文化人类学的第一个理论流派,它是按照时间的纬度来考察人类文化的演化,受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产生于19世纪后期。可以分为早期的古典进化论和后来的普遍进化论与多线进化论。古典进化论的代表人物是英国的泰勒(E.B.Tylor,1832~1917)和美国的摩尔根(L.H.Morgan)。泰勒在其名著《原始文化》中提出了单线进化的观点,认为人的本性的普遍相似性和生活环境的相似性导致了世界各地文化的一致性;而文化的各个阶段是依次发展或进化的,可以把人类各民族的文化从最落后到最文明连接为一个连续的序列。在这个序列的一端是文明的民族,另一端是蒙昧的部落。西方文化是处在文明台阶的上端,而东方文化则在台阶的下端。摩尔根于1877年完成巨著《古代社会》系统阐述其文化进化的具体步骤。他依据发明和发现的不同将社会文化进化分为蒙昧、野蛮和文明三个阶段,蒙昧与野蛮各再区分出低、中、高三期。取火、渔猎、弓箭的发明属于蒙昧阶段;陶器、畜牧、农耕、铜铁器的使用为野蛮开始的标志;以标音文字的发明为文明阶段开始的标准。他认为蒙昧低期的人类已经灭绝,现在的人类各按其程度代表自蒙昧中期以至于文明阶段的文化。

不论是泰勒的《原始文化》,还是摩尔根的《古代社会》都是得益于其在殖民地学术实践的思考。他们把进化放在了原始与文明、古代与现代、我者与他者这样二元对立的思维体系当中,确立了以欧洲白人为高级,其他为低级的基本逻辑关系,最终确定了白种欧洲人排在顶端,而被征服的土著人排在最低端的社会文化秩序。这样,单线进化论和欧洲优越论互为支撑也就成为很自然的事情,“所谓的传统与现代、野蛮与文明、过去与现在、东方与西方,这些被表述出来的文化差异,背后都隐含着一种等级性,这种等级性是被书写和表达出来的,而非真实的存在。”“尽管这些白人

也许是在欧洲受到迫害的清教徒和被流放到美洲的囚犯,但是他们却自认为来自文明世界,而将印第安人看作是“残酷的原始人,甚至是撒旦的子孙”。可见,单线进化论为欧洲优越论提供了合理性辩护,这一理论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弥漫于欧洲大陆,为欧洲人殖民统治提供了一个不可多得的理论武器和逻辑依据。由此,我们也不难明白欧洲人对土著人长期实施的“盎格鲁一萨克逊化”的同化政策的目的在于:要求土著人赖以生存发展的本土文,接受“盎格鲁一萨克逊”民族集团的行为方式和价值观。

二、文化传播论与欧洲中心论

随着人类学的不断发展和各种民族志资料的日益丰富,以野蛮一文明为两级的单线框架在解释各种复杂多变的文化方面显得力不从心。这样在西方,在批判进化论的基础上形成了文化传播理论。文化传播理论认为,进化论只关心人类文化在时间上的演化过程,却忽视了文化在地理空间上的分布。文化的进化主要表现在文化不断地在地理范围内的传播与变动。所以人类学应该以文化的地理传播为使命,所谓“传播”(Diffusion)就是扩散、流传,是指文化或文化特质从一地扩散流传到另一地。传播论者认为,世界上原来只有几个或一个地方曾经独立发明了各项事物,这些地方因而变成了文化中心。而各项文化特质都是从这些文化中心向四周扩散传播,从而导致文化接触,引起文化的变迁。因此,人类文化的历史归根结底就是文化传播、借用(borrowing)的历史。文化传播论认为迁徙和其他形式的接触是各地文化相似的主要原因,文化要素是随着民族迁徙而扩散开去的。不同地理位置形成了不同的文化圈,而文化圈在空间上有些部分是相互重叠的,形成了文化层,有些部分则是分开的。文化传播论分为德一奥历史传播和英国极端传播两个学派,他们的主要分歧在于文化传播源头的中心数量的多少,德一奥历史传播学派主多元,威廉・施密特(WilhemSehimidt)认为世界上不同地域在不同阶段生出不同的文化,每个阶段中都包括几个文化圈。如果某一文化圈处于一地区的中央,那么,它在这里是晚近的。第一个阶段是原始阶段(狩猎与采集阶段),有中央或婚外制文化圈,北极文化圈,南极文化圈;第二是初级阶段(园艺种植和畜牧阶段),有家长制的游牧部落文化圈,外婚之妇权、图腾、较高层次狩猎部落文化圈和外婚制母权、园艺部落文化圈;第三是较发达的农业阶段,有自由父权制社会文化圈,自由母权制社会文化圈。第四是亚洲、欧洲较早的高级文明出现阶段。而英国传播学派主一元,极端地认为人类最初的文化来源于同一个文化中心,人类文化丰富多彩的现象是由一个古代文化中心向外扩散、流传的结果。

文化传播论虽然避免了他者野蛮一我者文明的二元对立的自我优越的局限,却为世界设置了又一个中心―边缘的二元对立的话语解释体系,从而为西方民族的自我中心主义价值观提供了合理性。在西方,“高级人种一文化中心”与“野蛮人种一文化边缘”经常被搁置于一筹,比如我们今天沿袭的“近东~中东~远东”都是以罗马城为中心来确定的。”其实,这里面暗含着这样的一个规则,居于文化中心的白种人代表文明与理性,而居于文化边缘的其他人种是原始和野蛮的,所以,他们理应受到白种人的统治,接受白种人的宗教和教化。当欧洲人通过战争和贸易在边缘的土著地区站稳脚跟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文化扩散到这些边缘地区,实现高级文化由中心向边缘,由文明人向野蛮人的传播与传递。“随着1876年印第安人法律的出笼,加拿大印第安人轹上被联邦政府监管起来。”“教育掌握在教会手中,其实教会更感兴趣的是对之实施完全的归化,而不是教育。”“传统的文化习俗,诸如举办盛宴和朝拜太阳舞是不允许的。儿童被安排到远离家庭的寄宿学校学习,禁止他们说自己的语言。加拿大南部的土著民族要么被同化,要么被驱赶到加拿大社会的边缘。”⑥后来,由于大量移民的涌入和美国民权运动的影响,加拿大开始改变长期奉行的民族同化政策,开始实施在以英、法裔文化为主导的民族熔炉政策。这一政策表面看起来具有加拿大一体化的表征,但是其背后依然潜藏着欧洲文化中心的唯我独尊的霸权。

三、文化相对论与多元文化政策

在20世纪初,在批判文化进化论和修正文化传播论的基础,西方人类学界有出现了一个以弗朗兹・博厄斯(Franz・Boas)为代表的文化相对论学派(Culture relativism)。他认为文化人类学要拟构的人类文化史不是指世界各国的一般历史,而是各民族的具体历史。因此,博厄斯研究的文化不是全球性的文化,而是具有地理范围的,有其自身特点和发展规律的特殊文化。解释一种文化最好的办法是重建该文化走过的独特的道路,构拟该文化的历史。因此,这一学派也被称为历史特殊论。根据他的历史特殊、文化独立的命题,他推演出其著名的文化相对论的理论。博厄斯反对古典进化论和白人优越论,不应该把西方文化视为最高标准,而置其他文化于进化路线的低级阶段。他认为,各民族文化的价值是平等的,不能用高低等级、文明野蛮来区分;他反对欧洲中心主义,认为评价一种文化的价值,不能以自己的文化为标准。不同文化背景有着不同的价值和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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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关键词:民族精神;马克思主义;爱国主义

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在长期的共同生活和社会实践基础上形成的,为该民族大多数成员认同、接受的积极与进步的思想品格、价值取向和道德规范的统称,是民族心理特征、文化观念和思想情感的综合反映。它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支持,是民族进步和发展的动力来源。对于一个民族或国家而言,如果丧失了民族精神,就会陷入民族虚无主义的深渊,就不可能持久地存在和发展,甚至有被时代淘汰的危险。

2003年胡锦涛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深刻指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宣传思想工作要坚持把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作为宣传思想战线极为重要的任务。要在爱国主义、社会主义旗帜下,倡导一切有利于民族团结、祖国统一、人心凝聚的思想和精神,倡导一切有利于国家富强、社会进步、人民幸福的思想和精神,倡导一切用诚实劳动创造美好生活的思想和精神,不断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深入持久地宣传和贯彻尊重劳动、尊重知识、尊重创造的方针,宣传和弘扬解放思想、锐意改革、艰苦创业、开拓创新的精神,不断增强中华民族的创造力。既要继承优良传统,又要体现时代进步的要求,不断丰富和发展民族精神的内涵。”这一论述深刻地阐述了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的重要意义,向全党和全社会提出了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的重大课题。要实现大力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这一伟大目标,就必须把民族精神教育和马克思主义教育相结合,使二者相互促进,相得益彰。

一、民族精神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

民族精神作为一个历史范畴,它形成于民族国家的发展过程之中,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中华民族精神,是在长达五千多年的漫长历史进程中,中华民族在生产劳动和社会生活中,通过思想感情、意志信念、心理素质、道德观念等长期相互交融凝聚而形成的,体现着不同时期的不同社会主题。因而,它需要在历史发展中不断地提升,也需要在不同的时代注入新的活力,包括在理论上不断创新那些具有生命力的思想成果。这样就必须有一种新的理论思想作指导,才能使民族精神活力永存。马克思主义作为人类社会迄今为止最科学、最进步的思想理论体系,代表着全世界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和要求,体现了当今社会的时代精神,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为我们提供了正确的世界观、价值观和方法论指导,审视、塑造了引导时代精神的发展脉络。中国共产党人正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在领导人民革命和建设的实践中,不断结合时代和社会的发展要求,丰富和发展着中华民族的伟大民族精神,先后形成了“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红岩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雷锋精神”“抗洪精神”等等。这些都是对中华民族精神的丰富和发展的生动体现。中国共产党人不但在实践中不断创造奇迹,丰富和发展中华民族精神,赋予中华民族精神以新的时代特征,而且他们把马克思主义原理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际相结合,在理论上不断创新,先后产生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三大理论成果——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也正是在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指导下,中华民族精神才沿着正确的方向在实践中不断提升,永葆生机和活力。

同时民族精神是民族文化的结晶,民族文化是民族精神深厚的生命之源。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善于从整个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发展的高度来思考民族精神的弘扬和培育问题,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统领文化建设,立足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实践,着眼于世界文化发展的前沿。既要大力发展和继承民族文化之精华,又必须注重吸收世界各国人民创造的优秀文明成果,积极进行文化创新,不断丰富人们的精神世界,增强人们的精神力量,为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提供最先进的文化基础。

因此,脱离时代和世界文明发展的民族精神的弘扬和培育,只能导致狭隘的民族主义,没有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的民族精神教育,不仅会导致民族精神在综合国力的竞争中发挥不了巨大的精神动力作用,还会阻碍民族精神在社会历史发展中丰富和提升。

二、马克思主义理论赋予民族精神以科学的理论基础

马克思主义是人类社会最科学、最进步的思想理论体系,不仅为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指明了正确的方向,而且赋予中华民族精神以科学的理论基础,它使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从感性上升到理性,由自发变为自觉。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中华民族精神,是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来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伟大的精神动力,也是中国人民在未来的岁月里薪火相传、继往开来的强大精神动力。作为中华民族精神的核心,爱国主义是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等伟大民族精神的灵魂,中华民族精神的全部内涵都以此为主线来延伸和展开,并为民族精神的发展提供了强劲的激励力量和鲜明的目标方向。广大人民群众都具有较强的爱国情感,把他们潜在的和朴素的爱国情感转变为理性的爱国主义思想,除了要用祖国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祖国美好河山以及祖国建设的伟大成就来加以激发外,还需要进一步把这种朴素的感情上升到理性认识的高度,从而使他们的爱国之情得以深化和持久。因此,我们在对广大人民群众进行民族精神教育时,必须加强以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特别是以“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核心内容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帮助广大人民群众从理论的高度把握现阶段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的内涵、特征和基本要求,使群众所具有的爱国之情,通过系统的理论灌输和正确的价值观的引导,转化为坚定的报国信念。无论形势怎样变,爱国之心永不变,报国之志永不改。

爱国主义是一个历史的范畴,在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不同时期,爱国主义具有不同的具体内容,并与一定的社会制度以及这个制度下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相联系。辛亥革命前,中国封建社会、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里的爱国者,不论是那些血染疆场,为捍卫祖国的领土完整、主权独立而英勇献身的将领,还是那些苦心探索、革新图强的志士仁人,他们的爱国主义往往与忠君思想联系在一起,是为维护和加强封建专制统治服务的,他们所爱的“国”是只有地域概念的封建王朝。而在当代中国,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是统一的,它主要表现为爱社会主义祖国,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把个人的理想和事业融汇于祖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事业中去。同时民族精神的核心——爱国主义就其表层来讲,它反映的是人们长期形成的对自己祖国的一种质朴真挚的感情,但就其深层而言,反映的则是人们对自身与祖国利益关系的自觉认识和立志为祖国利益而奋斗的奉献精神,这种自觉认识和奉献精神,仅靠那些感性的参观、访问、凭吊和“屈辱史教育”是难以牢固地培育和树立的,必须通过以解决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为目的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在当前就是要用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特别是“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来武装广大人民群众的头脑,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打好科学理论基础,帮助他们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观察、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自觉地将个人的荣辱与国家的盛衰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把对祖国深沉的爱,把个人的远大理想和抱负,化作立志图强、报效祖国的实际行动。

三、民族精神教育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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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文化是我国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的根基,民族文化路径是增强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实效性的重要途径,文章在分析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中存在的诸多缺失的基础上,思考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拓展的可操作对策。

关键词:

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

文化是一个民族根深蒂固的精魂,一直以来,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传播都是在与中国民族文化相互融合中不断推进的。当前,我国改革进入攻坚阶段,社会主义事业进入转型期,在高校,大学生群体价值取向多变、思想文化多元,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笔者在强调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作用的基础上,着重分析了目前存在的问题,进而提出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拓展的可操作性对策。

一、民族文化是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的根基

在我国,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就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华民族”这一特定环境下的传播,是一种文化选择、文化认同、文化创新的过程。“没有抽象的马克思主义,只有具体的马克思主义”[1](P658),即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内容要根植于中华民族优秀文化,要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和特色,要强化民族自信心,要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这些指导思想对今天言必称西方的大学校园来说显得异常重要。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可以很好地通过民族文化路径展开。首先,民族文化可聚拢民众、凝炼人心,夯实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的基础。文化是软实力,中国传统文化历经千百年的历史积淀,凝结着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思想精华。历史上,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先进科技,会一打就垮,而如果没有厚重文化传统和精神积淀,则会不打自垮。当下高校校园,学生思想独立而多元,丰富的物质生活掩盖了思想的贫乏,物化意识代替了精神追求,带来的是对本真文化的压抑和对历史人文的漠视,接踵而来的是思想道德滑坡和人心涣散,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因此,当前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应重返民族文化,构建中华民族真正精神家园,才能聚拢民众,凝炼人心。民众和、人心齐才有利于党和国家大政方针的畅行,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的基础。其次,民族文化是当代大学生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中国梦理想的重要途径。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的主要内容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中国梦教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及中国梦的提出是以中华民族历史进程和现实发展为基础的。因此,要引导大学生发展地、辩证地认识中华民族的历史和文化,向他们讲好中国故事,使他们立足中国特性,弘扬中国精神,这是大学生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重要途径。再次,民族文化可增强传播实效性,是大学生认同并践行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根本。我国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增强实效性,即如何让大学生认同并践行马克思主义理论,尤其是认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理论成果。接受理论认为,教育过程中,接受者在接受教育时受到接受图式的重大影响,解释学重要代表海德格尔认为,对任何文本的理解总是受到接受者的“前者”(预先有的文化习惯)、“前识”(预先有的概念系统)和“前设”(预先有的假定)组成的“前结构”的制约和引导。可见,这里的“前结构”就是我们说的“接受图式”,即接受者原有文化习惯及概念系统制约和引导他的接受情况,当接触的知识和观念与接受图式越相关联时,接受欲望和效果越好,尤其是体现在思想道德教育方面。进而追问“前结构”或“接受图式”的渊源,那就要考量人们的文化背景和心理特征,即我们千百年来客观存在的民族文化的影响。

二、当下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步履艰难

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是思想理论战线的重要任务,大学校园是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前沿阵地,高校教育不能简单灌输,应该首先确立起良好的文化氛围和思想语境,让学生从内心深处对当前政治思想理解和接受,而选择民族文化路径不失为理想的选择,在这方面我们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但依然步履艰难,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漠视我国民族文化大众化特质,使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行之有限。中华民族文化博大精深,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大众化特质,民族文化蕴含浓重的民本思想和大众情怀,从大禹的“民惟邦本”到周公的“保民”思想,再到儒家的“民贵君轻”等;民族文化形态多样,可以是经史典籍、道德规范,也可以是谚语警句、民间故事,满足不同时期的受众群体;其大众化特质还体现在其明显的生活化特征,这就决定了民族文化可以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的有效途径。但是,现实中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却存在不少漠视民族文化大众化特质的现象,以及有意无意疏离大众生活的情况,有的是笼统冗长的“权威”体系,有的是纯学术的执着追求,有的是艰涩难懂的玄妙语言,这样的理论传播是一种远离大众现实,远离文化生活的自说自话,或许少数精英能够认同,但民众很难看懂,甚至“除自己之外,谁也不懂”[2(]P521)。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的重要缺失。

2.轻视民族价值取向和价值理念的继承和重构,致使民族文化话语权缺失。中华民族文化中蕴藏的科学的价值取向和价值理念,是老祖宗们历经千百年的思想结晶和实践总结,需要我们后辈去继承和发扬。随着全球化的发展,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受到重大冲击,但其强大的生命根基仍在,同时必须承认,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思想文化活动空前活跃,价值取向多样,精神生活日益进入到马克思所说的以物的依赖关系为主体的时代,物质生活的浮华逐渐遮蔽了精神人文的光芒,人们从敬仰传统转向追逐时尚,从崇尚流行走向拒绝经典,人们言必称西方,而缺失对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深刻了解,缺失对民族文化精魂的敬仰和对优秀民族文化的感悟。不夸张地讲,上述现象确实弥漫在大学校园中,看似开放,其实却隐藏危机,危机即支撑中华民族屹立千年的传统价值取向和价值理念难以继承和重构,以及中华民族文化在当代接班人心中的地位和话语权严重缺失。

3.忽视民族文化的时代转换,使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步履艰难。不了解历史,难以创造未来,不立足时代,就不能延续历史,中华民族文化迫切需要随时展而不断创新。毕竟,中华民族文化源自于农业社会,固守原有的内容和形式,将不适合中国现代化发展的需要,它的魅力终不会长久,也无法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的捷径。说过:“中国历史留给我们的东西中有很多好东西”,“必须把这些遗产变成自己的东西。”[3](P191)历任领导集体都能以开放的思维挖掘民族文化中适合时展的成分,赋予其时代特色,如从“礼法结合,德刑相参”演化出“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从“和”的民族文化主旨创新出“和谐社会”“科学发展”,从中华自古“忧国忧民”的爱国主义提炼出“中国梦”思想等,而以上所述正是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过程中缺乏的。面对思维活跃、时尚前卫的大学生,我们的思想理论教育很难在民族文化和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间搭起一座时代性、现代化的桥梁,以有效地传播当代最新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

三、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拓展的可操作对策

存在这些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经济全球化使国际思想文化频繁交流、交锋的背景,也有我国改革发展的影响,既有当代大学生思想独立、价值观多元的现状,也有教育者民族文化素养缺乏的局限。越是在复杂困惑的情形下,越需要继往开来,探寻拓展民族文化路径可操作的、有效的对策,让人们在文化的传承中获得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认同。

1.要重视培育民族情感,这是推进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最有效的引导。列宁说过:“没有‘人的情感’,就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人对于真理的追求。”[4](P117)接受理论也提出,情感是接受调控系统的基本要素。尤其对于思想道德理论传播,主体接受是建立在认知基础上,但更多是以情感为开端的,有情感,才有愉悦的心理,才有内心的接受。在中国历史文化中,我们最不缺广泛而深刻的民族情感,尤其是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情感。面对近代帝国主义带给中国的屈辱,和新中国建立之初的一穷二白,中华民族各族儿女心心相印,艰苦奋斗,取得了今天的辉煌,点点滴滴无不蕴含着丰富的民族情感。在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中,要让大学生们充分了解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尤其是一些代表民族精魂的人物、事件,激发他们对中国历史文化的情感,唤起他们对我们党的奋斗历程的认同,从而催生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中国梦思想的理解和践行。十以来,我们日益重视此问题,比如首次以法律形式将9月30日设为中国烈士纪念日,并规定每年这一天国家举行纪念烈士活动,又如设立12月13日为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等,这些做法得到了人民广泛的认同,不仅有利于提升民族公共文化,也契合人们的情感和心理,无疑对帮助人们理解和接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理论是绝好的引导。

2.要弘扬民族文化大众话语的传统,增强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的渗透力。增强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实效性的一个首要问题就是要让人们能够听得明白,这就必然关涉到话语交流的问题。对于专家学者来说,精英表达、专业术语是必要的,但对于多数普通大学生来说,大众喜闻乐见的大众话语更具有渗透力。大众特质是我国民族文化重要的特征之一,明显表现在民族文化的大众话语方面,中国民族文化流传至今的经典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话语的大众化取向,语体通俗,便于传播。中国哲学一般采取格言形式,具象性十足,如朗朗上口的《三字经》、如以对话文本为主的《论语》,再如至今传诵不息的典故、寓言等。在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中,若我们能够熟谙这些民族语言文化,游刃有余地运用它们开展工作,将巧妙地拉近彼此的情感和心理,让受众感觉亲切、易懂。指出:“……我们的文艺工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工农兵大众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而要打成一片,就应当认真学习群众的语言。”[5(]P851)领导人在这方面是大师,形容主观主义的狼狈用的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形容文章长短要依需求而定为“到什么山唱什么歌”。邓小平提出中国的外交方针既“不信鬼,不怕邪”,又“不扛旗,不当头”等,这些话语来自生活和民众,人们听得懂。当然,民族话语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代变迁,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必须关注民族语言创新,当代大学生生长在信息时代,他们经常使用有网络特征的语言,这也是大众话语的重要表现,要引起重视。近年来,使用的“打拼”“不折腾”,主流媒体使用的“给力”,使用的“有权不可任性”、“创客”“创族”等引起民众巨大反响,于不觉中把党和国家的意志渗透到民众中,这正是当前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要学习的。

3.要增加民族文化内容在师生教育培训中的份量,提升民族文化的话语权。近代以来,我国民族文化受到冲击,在特定时期,民族文化甚至受到人们的排斥,只是到了新世纪,尤其是面对现实发展中的种种困惑,人们重新意识到民族文化的价值,民族文化才获得了比较宽松的传承创新的氛围。也因此,思想理论教育者存在民族文化素养较缺乏的问题,大学生尤其是理工科大学生对我国民族文化知之甚少,对我国民族价值体系没有深入了解,缺乏认同。这两方面现实成为了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民族文化路径拓展的瓶颈,警示我们一定要坚持理性,弘扬传统,增加民族文化内容在师生教育培训中的份量,张扬优秀民族文化的价值理念和价值取向,提升其在大学生中的话语权。对学生,民族文化教育要以十以来党的文化发展理念为指导,注重整体设计,针对不同年级学生特点,结合民族优秀文化具体内容,分层设计,协调推进,提升学生民族文化涵养。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者而言,除了具备扎实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实践的内功外,还应对我国民族文化有全面的理解,因此要加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教师队伍进行以中国民族文化为主要内容的教育培训,提升其民族文化素养,他们才能将自身所体验到的文化理念融贯于教育过程中,为新时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谱写新篇章。

参考文献:

[1]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1册[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2]选集,下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3]文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4]列宁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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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后殖民理论与分析当历史进入到20世纪后半叶,随着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新方法不断推出,后殖民主义理论受到香港学界的重视,成为分析东西方文化冲突、香港文化身份和大众文化走向等问题的有效性方法。然而,对这种“后”理论的阐释和评价中隐藏的问题仍然不少,因而弄清其文化意向及其在香港后殖民氛围中的意义,就显得尤为重要。(一)后殖民城市与香港文化梁秉钧(也斯)①在诗歌创作以及理论批评方面有不俗的成绩,写过不少谈论香港文化的文章。他曾在艺术中心举办了多次以香港文化为题的讲座,并辑成《香港文化》一书,强调香港的混杂和边缘处境,其话语叙述不是中心叙事而是拼贴似的多种边缘叙事,在多元文化的拼贴变化中生长出香港的新文化精神。在梁秉钧看来,各种权力话语从各自不同的立场阐释香港的当代意义,使香港变成各种意识形态角力的场所,或成为一个等着人们填空的飘浮能指。“后殖民的意识,来自对殖民处境的自觉,自觉殖民处境做成对人际关系与文化的扭曲,做成种种权力不等的沟通与接触,这可以开始在现实政治改变之前,亦可以远远落后在现实政治之后。”②这主要是因为香港文化处在西方与东方文化张力场的夹缝中。梁秉钧的追问抵达了文化根源问题,他看到了殖民历史给香港打上的西方色彩并将西方看成中心主义霸权话语,在这种话语前,东方明显处于弱势地位。这种被中心话语殖民地位的形成,无疑与文化殖民的教育紧密相关。“香港处于中西文化之间,却因为殖民地的教育与文化政策,令学生对两边传统的认识都相当破碎。开放性变成毫无选择地输入外面的东西,文化身份建立不起来不是由于真正的国际性的包容,而是由于自我否定、自己对自己的认识。香港文化的历史资料散失,缺乏研讨和整理,教育方面从没有本土文化历史的反省。本土的文化活动缺乏对本土文化的认识。”③这一批评触及到文化身份问题。文化身份是一个民族历史存在中的自我意识,一种对族性和精神向心力的认同。应该说,香港在逐渐脱离殖民地处境中,由于教育问题使得新一代人对中国文化已经相当隔膜,对西方文化精神也同样难以深刻洞悉,因此,这种不中不西的处境使香港存在国家民族的文化身份认同问题。论者强调,讨论香港的文化身份,需要从其与国家民族文化既认同又有相异之处开始检讨。“提出本土文化身份来,是针对过去的自我否定、无所立足。要认识自己是怎样的构成,才可以泰然与别人有所来往。但在过去和将来的‘殖民地’模式的思考中,当然都不欢迎这种思考,并不喜欢香港有它独特的文化身份。但要是不想完全没有了自己,不想永远摹仿他人,认识自己是必须的。……不过在思考‘文化身份’的过程中,必须也同时有这样的自觉:想到身份不是固定不变的东西,一个地方的身份更不是稳定必须认同的一个模式,可以是变化与混杂的。”④论者敏锐地分析了摹仿他人而丧失自我是没有前途的,只有认识自己的历史文化精神,并以流动变化的发展的观点吸收他者的优秀方面,才能形成自己具有变化而又有根基的文化身份。在我看来,梁秉钧善于从文化边缘处审视自身文化形态和文化观念问题,他注意到西方文化中心主义的误区、香港文化身份认同的尴尬、香港教育中的后殖民倾向性问题,以及香港影视文化中的后现代主义成分,他的分析尽管属于大众文化研究层面,未能有更多或更深的学理透视,但是开风气之先的理论敏感性和诗人感性气质,使其思想对香港学界有着较深的影响。(二)全球化与世界秩序金耀基⑤长期以来致力于对现代化理论的研究,出版过多部专著,对香港文化研究有自己独特的角度。近年来,比较关注后殖民语境中的全球化问题,发表了多篇论文。他在《全球化、现代化与世界秩序》中认为,全球的理念并不是近年出现的新概念,而是有着较早的历史渊源,但全球的意识及其物质性现象,则是近二三十年来后工业化社会的表征。这种全球化现象并不仅仅在经济领域展现,在政治领域也出现政治发生被侵蚀的现象,在文化领域中也出现不少文化霸权与反文化霸权的现象。这说明全球化是“不可也不应遏止的趋势”,它一方面为人类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但另一方面又可能有一种“无序”的后果。面对这些问题,当代学人当思考应如何建构世界的新秩序。论者强调,“在全球化中所出现的,并不是一个愈来愈有同质性的世界,反而是一个更显示文化‘差异性’与‘多元性’的世界。的确,只有在一定程度的全球化下,才会出现‘他者’的声音”⑥。金耀基注意到全球化是现代性播撒的结果,是启蒙理性在全球获得成功的标志。但在全球化的差异性和多元性中,对抗性的自我与他者并不是绝对化对峙的,而是可以在全球化中获得新的领域和位置的。如何在全球化中给后现代主义定位,并审理后现代与后殖民主义的内在关系?论者认为:“今日盛行的‘后现代主义’之所以出现,实与全球化有关。全球化在西方激起了一种反应,即重新去发现特殊性、地方性与差异性,从而产生对西方现代性本身之限制的反省,特别是对西方现代性之普世主义的宣称,予以扬弃。在某个意义上,全球化产生了‘后现代主义’。至于后现代主义之攻击现代性,并宣布‘现代之终结’,则只有在西欧与美国或有经验性的意义;而在非西方社会,非常明显的是,现代化是国家社会发展的强势意理和语言:从全球看,现代化还正是一个方兴未艾的运动。不过,在全球化中,这个现代化—31—文艺研究2000年第6期运动已有意识地与西化保持距离,并日渐增强对本土文化承诺。他们追求的,无疑是西方现代性之外的‘另类现代性’,也即旨在建构不同于西方现代文明的另一种现代文明秩序。我认为在二十一世纪,全球的现代化不会停下来,而最终出现的,将不是一个西方现代性的普遍化,而是一个全球本位的多元的现代性。”⑦在这段重要的言述中,论者从两个方面分析后现代主义在全球化中的意义:其一,全球化通过对西方现代性自身有限性的反省,对中心模式和普遍性模式的扬弃产生了“后现代主义”;其二,后现代主义对中心的消解和对现代性的批判并没有完全否定现代性,现代化在当今世界尤其是非西方世界仍然是方兴未艾的运动,这一全球现代化运动到了新世纪只不过更强调本土化而不再是全面西化而已。这种多元的现代化或“另类现代性”,已经不同于西方现代化模式,而使文化多元主义成为世界新秩序的构成原则,在这个意义上,未来世界新秩序只能建立在一个多元的格局上。应该看到,以欧美霸权至上的绝不对称性的全球体系是不稳固的,西方现代性所产生的负面效应已引起西方本身的深刻不安,可以说,西方现代性作为世界文明新秩序的普世性典范的正当性与可能性已经不存在,而这正是后现代主义消解逻各斯中心主义以及欧洲中心主义的成绩。“后现代主义不但拒斥了启蒙的普世主义观,并且在其‘差异性’的理论架构中,扬弃了不同文化的阶层性,而在后殖民主义的论述中,更对西方向‘其他’地区的‘文明化使命’提出根本性的质疑。今天,研究全球化的学者已或多或少地意识到,必须有一个‘去西方中心’或超越西方本位的全球观点。”⑧金耀基对后现代主义与后殖民主义的积极性意义是持肯定态度的,作为一位对现代后现论有深度研究的学者,他能够从一个更大的文化政治空间看待当今世界的巨大变化,具有一种宏观视野和宽松的文化心态,在后现代主义去中心的文化意向和后殖民主义张扬另类现代性质疑中心现代性的策略中,审视全球化视点对纠正现代性设计中的偏颇有重要意义,这种有效性研究对于将西方式的现代性作为全球模式的误区,应该有相当的警示作用。(三)身份认同与文化想象90年代,讨论后殖民主义和香港文化的走向,一度成为香港知识分子层的一个热门话题。陈清侨⑨认为,后殖民主义文化的出现,并不意味着殖民主义统治已经结束,而是转换了问题的模式。因此,如果不对西方后殖民理论模式中跨国资本主义的迅速延伸扩张加以反省,则有可能变成文化殖民同路人,而真正的思想者应将自己的身份厘定和文化策略结合起来。在《文化想象与意识形态》中,陈清侨将后殖民论述落实到具体的香港文化处境上,对当代香港文化政治的多元性加以检讨,并继而追问:怎样理解被殖民同时也是殖民者的香港的文化政治?如何揭示当代香港文化政治中所说的边缘混杂性?流行文化或流行财经文学武侠小说等普及文化,打开的是一个怎样的文化想象空间的?他在《“文化想象”的时空———写在后殖民时期以前的香港》中认为,在世界的西方霸权之外,在某种宏伟的“大话”中也存在后殖民现象。他从两个方面对香港文化想象的条件和历史景观的限制加以说明:“接近一个半世纪的殖民地历史使香港暂时偏离了中国现代国家民族主义的复杂发展历程。……近半个世纪以来,香港被割离大陆政权和国家民族母体,这无疑直接做成本地社会文化及人民生活‘长期’偏安的状况。对于旧一代的香港人来讲,二次大战时日本占领香港的三年零八个月的残酷经验,曾一度使香港社群的历史文化记忆(以‘惨痛经验’的形式)渗入现代中国民族构成的历史整体中———那种民族文化的集体情感记忆,不断被几代人所重拾。……见证了—32—殖民时空的变化,度过了历史想象的伸缩,香港已由难民收容地发展成为以难民后代以其累计多种的意识形态为主导的过渡社会。”⑩当然,仔细读这篇内容相当政治化的“代序”,里面的确有一种面临九七香港回归的迷惘甚至恐慌心态,传达出对香港和自身前途的一种焦虑。所以,他对身处香港回归所需“持以长远目光作长期观察和长程干预的文化政治问题”的一些过激看法就不足奇了。在《普及文化的普及技术》一文中,陈清侨注意到香港文化实践的流行普及性问题,在流行文化中没有作者,原作者的匿名情况导致其主体地位已经变成为诸多读者。“他们成为文化的无名英雄,历史的零度读者。”不难看到,论者对香港普及文化和前途的看法,是在这“施展浑身的技量走出一条出路”的政治隐喻前提下展开的。他通过对文学文本《人间蒸发》的分析,得出寻找文化身份的历程同时也是个逃避自我身份被确认、被孤立的挣扎过程的结论。论者将普及文化与话语模式看作一种紧密相关的语言活动,从中看到香港身份和自我身份难卜的命运。在我看来,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倾向是,在香港回归前一些知识人所认为的———除了要注意西方文化经济的殖民状况外,更要注意的是“国内殖民问题”,甚至主张在香港问题上应该让英国继续殖民下去以保持其经济的继续繁荣等。这些看法或许就是其后殖民文化想象中的政治意识形态表露,其中的政治想象成分很浓,颇值得商榷。事实上,已经有学者指出,英国的殖民地印度、泰国等如今的现代化举步维艰,积重难返。而英国自身就问题很多,从大英帝国的宝座上迅速后退。因此,奢望英国将香港弄得更现代化,完全是一种文化的“巨型想象”,其中的政治意识形态情结同样难以逃避。现代中国知识分子如何通过意识形态活动去表述、移动、或置换所谓“真正的”中国,如何在历史与想象的维度中分析中国现代文化的主体性构成过程,进而从理论上拆解文化主体最根本的意识形态纠结等问题,使得陈清侨在《离析“中国”想象:试论文化现代性中主体的分裂构形》中提出,“一种历久常新的意识形态纠结也在不断迫使我们著手自我解构,自省一己作为建构中文化历史体的身份位置,期望藉此重写我们的过去及将来。这个随着集体文化记忆(及其压抑)重新整合(离析)、重新定位(移位)而确立(错立)的‘主体性’(subjectivity),或将引领‘中国’此特殊文化想象迈向另一条(再生及重整)现代性的道路去”。论者在这里运用解构方式消解了大历史的宏伟叙事,而在对过去现代史和未来中国发展史的重新书写(再生及重整)中,建构文化历史的自我身份。其间又通过意识形态的符号把自我建构设定为自由想象主体,从而使它受制于主导的文化想象和社会霸权。论者关注的问题仍然具有冷战式的对抗意味,所以对意识形态强制个人对它臣服的现象深加批判。尽管其学理运思方面尚有不少新颖之处,但是对后殖民语境导致的全球后意识形态的处境并未能加以关注和说明。虽然论者存在这类问题,但他没有走进封闭保守的窄路上去,而是真正面对身份话语的位移,强调香港身份的认同必然需要重新调整。这种自我文化身份不断生成和重新书写的看法,在香港知识界已经形成基本共识。陈清侨对中国现代主体性的身份认同的镜像阶段的分析中,强调了主体与自我的关系是经由一个总体化的自外而来的物化他者霸权式“西方”所支配,并进而突出讨论了民族身份、文化身份、集体身份以及自我身份问题:“(一)体察身份的表征为分裂状况,同时接受主体性的表征为分裂状况;(二)探讨在批判性与创造性话语层面上产生的中国身份建构所诉诸的种种意识形态策略;(三)藉着面对文本的政治,道破那无孔不入、神圣不香港的后现代后殖民思想脉络—33—文艺研究2000年第6期可侵犯的能指———即构成中国民族与文化集体性的千真万确的整合———披露它其实一直彻底地遭到背弃,其一体性正面临彻底的离析。”这一分析表露出论者论域的政治性,他在论述中紧紧地抓住了身份分裂问题、意识形态问题、文本政治问题等几个基本问题,从而完成了对香港文化语境与身份重写前提性考察。但是在我看来,这种香港和港人身份的重新厘定具有过多的焦虑性成分和政治意识形态诉求,无疑使其学术的纯粹性受到影响,有些论述从世纪末香港回归后的情况看来已经不能成立。这种学术政治化状况使我们思考:在中国文化自身建构中,中国学者究竟能否超越政治意识形态的局限而切实地进行中华文化建设?中国文化的当代形态究竟是政治文本的解读还是深层面的中国精神的再书写?我想,在多元语境的空间中,每个知识分子当会做出自己的个体性回答。二后东方主义与文化身份(一)后东方主义与殖民文化朱耀伟是香港近年来比较突出的一位研究后现代后殖民主义的学者。他对中国后学的研究基于对西方后学的精到理解,因而往往能够对理论的正负面有同样深刻的体认。同时,他善于从香港的后现代语境和后殖民处境出发,感同身受地写出自己的不俗见解,并对世纪末的中国后现代问题和后殖民语境中的中国身份问题,作出冷静的理性分析。1.“后东方主义”的提出朱耀伟在《后东方主义》“前言”中,申述书名命名的原因在于,书中文章“是以萨依德(赛义德)的《东方主义》推出以后的批评转向为脉络,并同时又着意‘解中心意识’,希望不同范畴的实践能组成一个平面,为中国文化论述拓立新的论述空间”。在他看来,一个世纪的国运转换和具有强迫性的中西文化接触,中国传统文化不断受到严重质疑。这种状况使得中国文化身份充满疑问。西方的强势文化对中国而言成了必须认同的中心,这使得几乎整个20世纪中国的命运都与西方中心主义话语相牵扯。这种在历史屈辱中成为被西方观察的“沉默他者”的地位,使论者意识到,政治霸权话语以及知识殖民、符号崇拜等问题是中国文化重新定义所必须加以审视的。因为,当我们不自觉地受外来思想主宰,而又不质疑其合法性时,就可能只会引入一种非审视非抗衡性话语。真正健全的中国观应是对西方核心范畴进行剖析,并在这种接纳和质疑中生成自我的新文化。就此而言,朱耀伟在本书中就以下几个方面提出了有意义的问题:其一,中国观的拓立应以挑战所有霸权为目标。中国在世纪性的发展中,面对着相当复杂的政治霸权、文化霸权、知识殖民、思想渗透等问题,这些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的问题,应该是中国观研究中的权力脉络考察的主要课题,而不应通过西方理论误读中国形象。其二,界定后殖民在后现代化中的新性质。后殖民不再像殖民主义那样争夺自然空间,而是争夺文化符号和资讯等文化空间。但是,论者提醒道:从后现代到后殖民的转移并没有颠覆殖民主义,所谓后殖民主义只不过是殖民主义的一种深化或转型,根本未能真正摆脱殖民者的阴影。因而在后东方主义时期,后现代后殖民往往以权力话语的方式出现在国际舞台上。论者意识到“后学”问题并没有也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东方被西方中心主义审视的问题,相反有可能在“后”的话语中共谋或被重新挪用东方意象,这种后学“话语”按西方中心神话所设定的指涉系统播撒,使得边缘话语重新被纳入西方中心神话之中,从而变相限定了后东方主义时期的话语生产空间。其三,倡导重建文化中自—34—己话语的重要性。论者甚为忧虑地提出,因为自身话语的合法性问题,中国文化的发声却得不断借用西方中心话语理论的声音。这一状态亟待改变,即需要在主导系统的西方论述所开展的本文及政治性空间中,以不同的抗衡姿态去形成另一种论述,拓立出中国当代文化自己的话语空间。在西化的中国人丧失中国问题而本土化的国人又对西方文化精神隔膜时,以一种文化“中间性”或中间性文化在中西文化间沟通,从而扩大主导话语的播撒过程中的罅隙。论者这种沟通中西之间的话语意识,使其对中国话语能够重新发音抱有相当的自信。在我看来,正是因为论者看到了西方文化中的霸权主义问题和中华文化从边缘向中心的惟一的可能性,因而相信中国话语(大陆港台、海外华人)能够形成一种力量,与西方主导话语相抗衡,使中国不再成为“沉默的他者”。2.中国图像的跨世纪展示中国在西方文化批评话语中具有怎样的图像?中国在新世纪具有怎样的文化形象?面对这些问题,朱耀伟在《当代西方批评论述的中国图像》一书中讨论了中西的话语理论家及其对中国图像的论述。其中涉及的人物有:李欧塔、傅柯、德希达、萨依德、范农、巴巴、克莉丝蒂娃、施碧佛、张隆溪、周蕾、杜维明、李欧梵、马克林、宇文所安、林培瑞等。在我看来,这些讨论中不乏精彩指出,尤其以对海外华人的深刻分析,对中国当代后殖民问题的揭示有重要的推进意义。在朱耀伟看来,“中国”图像在后现代文化转型中若不能生发出自己的话语空间,便难以有自我衍生意义能力和现实性。“萨依德在提到不同的解中心论述实践时也提到了‘中国’,但却并没有提到任何中国批评家。……我们大可猜测萨依德是要将中国文化纳入其‘实践平面’,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批评家为代表。这一方面点出了中国批评声音在当代论述中的‘匮缺’,也暗暗带出了萨依德不肯放弃‘中国’的动机:平面化的‘中国’是构筑他那抗衡西方的‘东方’实践平面之重要成分。”论者并不神话赛义德的论述,而是从其论述中看到,由于知识的局限,赛义德在讨论东方主义中,未能对作为远东的中国做出更令人信服的论述。中国的沉默表明其急需自我发声,而知识分子对中国声音的拓展有着不可忽略的责任。在后现代语境中,后殖民话语已经变成了一种话语商品,支配着当今亚太地区的文化生产,但是后殖民作为反殖民、反中心、反垄断及反支配的抗衡性质的消逝,又使得后殖民话语不能适切地描述香港等亚太地区的双语文化经验,只是在文化转型中生产出一些东西方混合的文化和杂糅的语言。在我看来,朱耀伟在后殖民文化时代对后殖民性和后现代性问题的审理,推进了中国的后殖民理论研究,能给人以新的启发,并使我们能够进一步思考:如何在运用后殖民理论分析当代文化时不成为西方话语的挪用和照搬,而是注意在东西方文化互相制约、互相渗透、互相补充中拓展自身的当代话语理论?如何重视世界一体化中自身民族文化的差异性和特殊性,重新阐释被误读的民族形象,重新确立被压抑的中国图像?3.他性机器与知识生产问题在《他性机器》论集中,朱耀伟汇集了近年对后殖民问题的研究论文,其中不乏自身处于后殖民语境中的内在经验。在《当代批评论述中的“空间化”迷思》中,他强调:“‘空间化’话语是他者的‘他者化’过程转化为一种‘空间化’迷思,而从前他者的神秘和异国风情等特色在无国界的情况下被商品化,当边缘与中心之间成了中心与边缘共有的批评工具及论述范畴之后,当中的共谋所隐藏的论述生产支配性更叫人担忧。”在《全球化年代的知识生产》中,朱耀伟从三个层面分析香港的后现代后殖民思想脉络—35—文艺研究2000年第6期了全球化时代中的知识话语状况:第一,第三世界的知识分子不断移徙到第一世界进入高等学府接受教育,并受聘为教授的情况十分普遍。这些第三世界知识分子进入第一世界话语生产链条中,改变了后殖民时代话语生产分布状况。第二,东西方发声与沉默的二元对立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东方已经从沉默到开始言说,需要在全球化的新语境中重新考虑整个话语生产的状况。第三,在全球化时代,知识也变成了一种产品———将旧有修辞转化,将中心变成多渠道以方便吸纳各类边缘力量。在全球化氛围中,知识生产不再是以西方为中心,而是通过不同的国际关系联系在不同地方制造本土式的中心,这意味着“边缘”变成了各种“中心”的权力游戏的新场域。这三层面的分析,使人能对后殖民处境中知识生产模式、知识教育传播状态、中心与边缘的新型关系等,有较清晰的把握。总体上看,朱耀伟这本书确实集中而学理化地研究了香港后殖民问题,其中的政治、法律、语言等领域全面展开的意图,很好地贯穿在话语分析中。在阅读过程中,我能深切地感受到他作为香港学者,能够超越两套话语体制和两种语言中心夹缝的制约,而具有一种对自身身份的冷峻认识:既不是一味地挪用西方的学术中心话语,又不是民族主义地自我膨胀,更不是以跨进西方学术体制为荣,而是对处于中西之间那些外黄里白的“香蕉人”文化处境有深切洞悉,对其中浮现的各种后殖民问题地加以率直的审视和批判,并在坚实的学理支撑中以新的学术眼光去看新世纪的中国图景。(二)后殖民话语中的性别身份对后殖民语境中的性别问题,以及诸多性别身份问题特别关注,使周华山的《后殖民同志》成为后殖民语境中性别问题研究中颇有特色的著作,书中不仅以众多的访谈揭开跨国语境同性恋的文化心理问题,而且从后殖民角度看当代人的生存处境,有一定的文化哲学意义。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周华山同香港等地的一些同性恋者的对话,呈现出另类社会或另类群体的另类经验,从中折射出自身对当代后殖民弱势文化的反省。书中所讲述的每个人自己的故事中,所涉及的这类后殖民问题相当广泛,大致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归类分析。1.身份是他者在自我文化的映射反照这些另类群体在对自身身份的获取中,大多对西方中心主义持质疑批判态度。一种是对香港中间性身份的体认而对西方优越感的对抗。二是留学归来的双语文化精英对西方教育体制的反省,认为留学的双语精英是西方主流学术体制的产物,靠西方经济政治与学术霸权获得自身的学术权威地位。“我们这些‘归国学人’,利用在英美欧陆大学获取的学位(博士)、知识(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解构理论、女性主义和同志论述)、身份(双语、双文化人),在香港赢取学术建制的教职(大学讲师),占据优越的发言位置,向国人转售西方社会的科学真理,从而建立并巩固自身的权威地位,令殖民社会在知识生产与文化身份认同上,继续依赖西方霸权所提供的材料与构架,为殖民宰制续命。”这段话对海外留学归国的一整套教育体制的批判,能够使人在这种君子自道的率直中,洞悉当代西方式教育体制和人才观念的根本性弊端,其对全球一体化的大学教育中的话语权力、发言身份、跨国知识生产网络、以及个体学术利益等问题的揭示,可谓入木三分。三是反省一切保守排外的民族主义。正是出于中西交流的中间状态,使港人往往抵制保守排外。论者从内部差异政治和外部文化政治压力的分析中,辨析当代民族主义话语的根本失误,从而具有一种全局新眼光。2.语言霸权与语言后殖民问题后殖民时期的问题往往互相联系彼此纠—36—缠,论者善于就表面性问题深入下去,揭示被遮蔽被遗忘的深层次问题:其一,英语成为一种霸权语言。世界上懂汉语的占第一位,懂英语的占第二位(约7亿人能读写讲英语),但全球网络媒介、出版贸易与学术会议却大多用英文。在这种英语的霸权中,汉语处于边缘地位,这一文化处境的改变成为每个中国人的文化身份意识。其二,对后殖民语境中的“亚洲价值观”与“东方的观点”的反思。论者有着深厚的历史意识支撑,能够一针见血地揭露西方文化霸权制造被看的东方的根本意图,并进而警示,如果国人以民族主义的族性为排斥外族的借口,就将使这种东西方的对抗升级,隐藏着根本性的文化策略患。其三,西方中心论制约着港人的思维。一般而言,殖民主义最初通过军事侵略进行外在宰制,征服异域后,强国透过跨国经济科技和语言霸权,用文化帝国主义方式去拓展资本主义市场。“成功的殖民统治,关键在于被殖民者难以解脱的自卑与仰赖情结,故殖民政府通常使其民族自尊节节受挫,令殖民地原居民由衷地相信宗主文化的优越位置。香港就有不少人以西方文化及价值观来衡量自己,千方百计令自己活得像个西方人:信奉基督教、说英语、穿外国名牌时装、熟悉西方礼仪、接受英语大学教育、住半山区洋房、追求资本主义式个人品位。‘漂白’的欲望背后,其实是强烈的种族自卑。”这里的分析可谓精辟,正是在一个民族丧失自信自立之后,才会在外族强权话语的绝对权力前面表现出自卑和依赖,并信奉宗主文化教义的优越地位,从而成为一个丧失文化根基的被洗脑的文化漂流者。其四,超越殖民主义不能将思维停留于被殖民者的复仇情结。言说者注意到以弱势社群自居本身就预设中心权力的存在,而纯粹对抗的思维同帝国主义思维在方式上具有相同的二元对立或你死我活性质,仍是套用殖民结构和价值观来看待一切事物。后殖民主义的“文化身份”问题,不是单纯对抗就能够重新书写的,我们在拒斥文化霸权中并不排斥吸收他种文化的优秀成果,在获得相区别的身份认同时,同样应警惕全球化过程中所运用的一元化的策略(军备竞赛、广告传媒、语言霸权、服装潮流等),而且也警惕族群激进情绪升腾时所形成的具有政治意味的对抗排外性,以及以本土性拒斥世界性的虚假身份认同。归纳上述论述,可以感到,周华山的叙述策略在于,他在自己沉默的描述中使得“沉默的群体”发声,并通过这种个体性的边缘声音使中心话语失去合理性。因此,他在不说之中言述,在倾听之中做出自己的价值判断:反西方霸权,如果以西方话语为中心来“反”,等于确认了西方知识的优越性。论者提出独立的中国声音的重要性,在编造出来的西方神话中,中国文化并不一定建立在批判西方上,重要的不是在对西方霸权的抗争与颠覆,而是重建自身主体声音。“重建并不是‘回归’,因为这‘回归’预设一个凝固不变的‘中国传统’,静待我们去发掘。所谓‘后’,重点在于‘解’读、渗‘透’、‘超’越和突‘破’,后殖民并不等于殖民之后。从地缘政治的客观时间来说,西方殖民主义已逐渐结束,然而,西方霸权对亚非拉地区的资本垄断、经济入侵、空间垦殖与文化帝国吞占,却从未有停止过,再加上近年涌现的‘第三世界内部殖民主义’,令殖民与被殖民者的关系更加含混、互动、矛盾与纠缠。”论者强调后殖民并不是意味着殖民的终结,而是殖民的隐蔽化和复杂化,只有在对西方霸权和中国传统有深刻认识,对当代文化殖民现象有了内在的体认,才能在运用后殖民理论时对其中的矛盾和他性去掉盲从心理,获得清明的理性。在我看来,周华山对若干个体经验和记录的描述有新颖之处,然而,如果在对后殖民语境中的边缘个体内部话语的描述之后,有更为系统和香港的后现代后殖民思想脉络—37—文艺研究2000年第6期深刻的理论分析和总结,必当增加其理论思想的整体性厚度。三后殖民文化危机及其问题思考(一)文化危机与怀旧风气历史和历史感的丧失,使香港文化人在世纪末有一种难以言述的迷惘心情,这种心理形之于笔墨,形成了洛枫《世纪末城市———香港的流行文化》的基本色调。本书中,论者尝试跨越科技、媒介和话语界限,从电影、流行音乐和漫画的研究中,展示出香港文化形态的某些侧面。在洛枫看来,后现代社会中科技已经成为人类生活的一部分,科技的高速发展使人的“主体性”充分“零件化”,高密度信息膨胀又模糊了“私人”与“公众”空间的界线。“在影像、媒介不断变换和充斥市场要求下,人们已不再相信历史、文字、语言,甚至各样事物过去曾经负载的意义———这是一个集体解构的年代,在二十世纪即将完结的时候,‘历史’的意义被删除了。”有了对当代世界背景的基本分析和估价,论者进一步分析历史丧失的问题。应该说,他对历史的分析不仅有西方现代史学的影响,而且有新历史主义的思想碎片散落其间。但论者分析历史和历史意识丧失的目的不在于空发泛论,而在于说明香港文化身份中的历史意识消失导致自我难以把握自身命运的无所适从感。正是这种难于确定的游离的身份,促使香港扩大了吸纳各样不同文化养分的空间。“它的世纪末、它的颓废意识,就是一种对历史无法掌握的厌恶情绪,因而沉溺于表面的浮华。……当然,香港的怀旧风气并不是骤然出现于八十年代后期,而是自八十年代初期开始,跟随整个世界的复古潮流而来,并且率先表现于日常生活中,如服饰、发型、流行音乐、明星照片、日用品如手表、时钟、摆设等。”这种怀旧思潮在香港的出现,一方面有“美化过去”的历史回忆功能———“怀旧”往往在记忆中带有过滤性质。另一方面,过去的痛苦记忆又会在怀旧过程中净化美化自我,从而使得怀旧具有对过去现在将来的反省和展望性,以及建立和修正自我身份的功能。电影的“怀旧”意识在大陆和港台地区都有其表现,具有追索历史根源,为历史留影的追怀意识。于是,这种怀旧仅仅成为一个世纪末风景,一种在走向新世纪的迷惘中回看历史的惊鸿一瞥。然而随着进入新世纪,这种怀旧的迷惘也将在消费主义的浪潮中随风飘去。在论者那里,后殖民主义的含义可以分别从语意(义)学、空间论和时间论三个方面分析,而获得其总体图景。“第一,从语意学上看,‘后’殖民主义(POSTcolonialism)应指殖民主义结束以后(AFTERcolonialism)开展的文化现象,是指被殖民的国家在脱离殖民者的统治、争取独立后的社会及文化境况。……第二,从空间上看,‘后殖民主义’通常指向第三世界(ThirdWorld),……指这种殖民后遗留下来的创伤、影响和更生。第三,从时间的意识上看,‘后殖民主义’是一个‘非殖民化’(decolonialization)的过程;所谓‘非殖民化’,是指对殖民主义的解除,也可视作一种民族觉醒的意识,无论在语言、教育或历史书写上都极力寻求自己的声音,换言之,那是一个反抗外来强权入侵、重新审定一个国家自主的身份和角色的过程。”洛枫对后殖民主义的三种形态描述推进了后殖民主义研究,尤其是对后殖民揭示不同地区不同文化并产生了迥异经验的说明,为人们了解后殖民主义非确定性多元话语空间以及第三世界差异性经验提供了方便。论者强调地缘政治学的(geopolitical)角度审视香港的后殖民主义边缘地位,处于这种身份驳杂的语境与文化空间中,香港主流文化并不表征为正统严肃高雅的文学和艺术传统,而是通俗的、商业的、—38—大众的文化潮流。论者对香港文化身份的混杂的剖析,隐含了对未来走向的文化焦虑。但是在香港大众文化的论述中,这种焦虑转化并消隐于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的对照性分析中。论者对大众文化热中作为异类的高雅文化的边缘化表示担忧,并表示出对提供即时和生存幻想的流行文化的审视态度。应该说,洛枫的问题和问题意识,使其能够对当代香港流行文化中的新现象加以及时阐释,不仅分析了怀旧思潮中隐含的后殖民焦虑,而且对后殖民氛围中的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对立,以及高雅文化在后现代时期的衰落加以审理。就其研究心态而言,尽管也存在港人世纪末的普遍性身份焦虑,但是在对世纪末城市流行文化的透视中,能排除过多的意识形态言述或冷战式的二元对立思维,在多元价值取向中有着较为正常的文化心态,从而在全球文化转型的语境中,较为乐观地面对中国文化的未来。(二)文化霸权与后殖民困境罗永生作为香港文化研究计划策划成员和《香港文化研究》编辑,对后殖民主义文化政治方面研究的论著不多,但是其论文《后殖民评论与文化政治》触及到后殖民的一些问题,并能排除非学术的情绪化论述。在他看来,作为当代文化研究领域显学的后殖民批评,具有一种跨越不同学科界限以结合理论和实践的特色。这种具有颠覆性的话语,“不是学院派理论家的自创,而是世界局势、社会危机和文化思潮相互激荡的产物。……殖民扩张历程,在空间上塑造了一个中心点———‘西方’,现代化运动,则以‘现代性’的目的论时间观(temporality)为中心。由这个时间和空间上的中心发言位置出发,这几个世纪以来,人类的生活经验都被重新编码。从起居饮食、情意表达,到思考回忆,不管自愿与否,都给装嵌在同一套的中心思维”。论者具有的历史观,使他能够从历史中找到后殖民主义问题的历史渊源和社会危机的内在肇因。在对后殖民主义思想背景分析后,他对后殖民文化进一步考察,分别从三个方面进行。其一,欧洲中心论的政治形态发展成帝国主义的扩张。论者分析道:与帝国主义扩张同时存在的是西方文化的宰制,二战以后的非殖民化现象,看起来好像欧洲中心主义世界已经终结,实际上,以西方现代化模型为蓝本的国家民族主义,将欧洲中心论播撒到前殖民地,不断生产着新的政治经济的依附形态,使殖民体制延续下去并复制同一套欧洲中心论———在政治上以政党国家的方式复制殖民关系,将自外强加的殖民主义转化为内部压迫的殖民主义,在哲学上以理性反抗中心话语的宰制,张扬自我而贬抑他者。接着,罗永生在辨析了赛义德的东方主义理论后指出:“东方论述的危险,并不止于殖民者有益的挪用,为的权力服务,而是它已经成为一种‘霸权’(hegemony),使被殖民者也得依靠它所提供的‘知识’来寻找被殖民者的历史、文化和身份认同。独立后的前殖民地,在文化建设上依赖西方学术机构,引进西方的学科和研究技法,以至过去所积累的有关西方眼中的‘第三世界’知识作为出发点或研究议题,透过大量‘归国学人’的转售,向国人售卖西方科学真理,向西方售卖经‘东方论述’整编的地区资料。”应该说,论者的分析是有历史眼光的,其尖锐性和透彻性在香港学者论著中比较突出。他对被殖民者在文化建设上依赖西方学术机构,并通过归国学人的双向转售,支撑着这个后殖民文化市场的揭示,同样具有相当的现实针对性。其二,他者问题与身份认同。后殖民社会和各种社群的复杂文化撞击经验显示了问题的复杂。论者对帝国主义文化策略的揭露,对弱势他者的处境的敞开,有可能使各种社群在文化撞击中重新厘定自我身份,使边缘中被排挤、遗忘、扭曲的声音再次争得发言香港的后现代后殖民思想脉络—39—文艺研究2000年第6期权。也就是说,具体地个别厘清在族群、团体、性别、个人等多重层次中的压迫关系,阐明在跨国权力集团殖民压迫的文化政治中,文化信息和学术秩序下延伸性的殖民统治人的可能性和现实性。在这个意义上,后殖民主义的理论意向在于,探讨在殖民主义的新境况下压迫和反抗的新形式,以及由对抗关系转入对话关系的可能性。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意味深长地挑明:当今世界在重组并以自我中心论来划定的文化优劣秩序,各种地域联盟和地区性经济共荣圈的构想,都在新的世纪政治经济版图上再次参与变更文化优劣间的地图,再生不同形貌的文化压迫关系。因此,在复杂的国际环境中,对后殖民的文化策略的研究显得十分重要。其三,后殖民主义的困惑。后殖民文化的错综性质表现在:全球资本主义在网络和消费主义扩张中由经济一体化导致政治一体化,使弱势族群、社区人群和身份认同统统纳入全球消费机器的高速运作中。而国家民族主义的扩张,往往以文化民族主义甚至反殖民主义的话语,来指代弱势社群和另类社会的文化发声。面对这种错综复杂的问题,论者提醒说,“如果肯正视后殖民世界政治的吊诡和复杂性,我们就不会随便挪用简单化的‘反西方’、‘本土主义’辞令来为任何发言位置辩护,而应该检讨这些所谓‘本土’和‘反西方’是置放在什么的一种文化和政治的历史脉络底下,在什么政治和制度实践下运作”。就香港而言,后殖民评论的困境在于:后殖民批评被想当然地视为研究“殖民主义之后的世界”的理论,从而将殖民地看成为地理上遥远、时间上过去了的现象。因此重要的是面对这些问题,质疑殖民文化运作本身及背后体制的政治性。在我看来,罗永生研究中值得称许的是,他注意到后殖民评论对亚洲华文地区的意义,后殖民话语作为一种异样事物,立足于自己位置的重新厘定,并成为与他者相互生成的新空间。同时,他的研究还具有体系性思维的特点,在阐释中运用历史和逻辑的方法,并善于从正反两个方面看问题,而非简单地从日常生活中检出几个现象加以感性的分析。因而结论一般比较具有可信性。总体上看,香港的后学研究尽管还存在着多种问题,但是仍然在诸多领域和学术层面上拓展了中国后学研究的范围,深化了中国后现代后殖民研究的内涵和意义。香港知识分子对处于当代中西语境的市民社会和流行文化加以关注,阐释作为国际大都市的香港的文化精神动向和怀旧意识心理,在全球化世界秩序和电子网络媒体中为中国文化定位,为身份认同和文化想象进行文本政治的解读,进而为后东方主义的基本特征和格局划界,倡导重建中国图像的重要性,并挑明西方中心话语中的汉语神学的意义阐释问题。这一系列新的问题、问题意识和对问题的解决,当对大陆文化界的精神重建有所启发和提醒。不仅如此,我们还应看到,香港的后殖民主义在政治话语领域和科技文化领域直接参与文化身份的重新确定,力求消解西方中心论的文化歧视眼光对中国文化的身份误置或身份强加,使对“中国形象”的认识获得了多元开放的文化眼光。这不仅为当代香港文化身份的重新确立奠定了重要基础,对后殖民语境中的香港文艺思潮和文化批评的模式也有很大影响。“有”版权所

①梁秉钧(也斯),现任教于香港大学比较文学系,主要著作有:《香港的流行文化》、《书与城市》、《香港文化空间与文学》、《香港文化》等。

②③④也斯:《香港文化》,香港:艺术中心1995年版,第20页,第29页,第30—31页。

⑤金耀基,香港中文大学社会学讲座教授,主要著作有:《香港之发展经验》(合著)、《中国人的三个政治》、《中国现代化与知识分子》、《中国民本思想史》、—40—香港的后现代后殖民思想脉络《中国政治与文化》。

⑥⑦⑧金耀基:《全球化、现代化与世界秩序》,载香港《二十一世纪》1999年2月号。

以人民为中心论文范文5

[关键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文化自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张岱年文化哲学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对于我们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不仅具有十分重要的当下实践意义,而且其提出的许多命题本身,在我国近现代的文化发展史上,也具有极为深刻的长远理论意义。本文拟基于对张岱年文化哲学的简要概括和阐发,从爱国主义与传统文化、民族命运与文化自信、综合创新与文化根基三方面,对当前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增强文化自信的问题,谈一些初步的看法,以就教于各方面的专家学者。

一、爱国主义与传统文化

张岱年(1909-2004),中国现当代著名哲学家,对中国哲学与文化问题研究的造诣极高、建树广泛。他早年以《中国哲学大纲》(1937)确立了其在中国现代学术史上的独特地位,晚年则以《中国文化精神》(2015)彰显了新时期中国文化研究与普及的最高水准。特别难能可贵的是,自20世纪30年代从事哲学研究开始,张岱年就始终以会通“中西马”的思想架构,从30年代的“文化创造主义”,经40年代的“文化均衡创造”论,直到八九十年代的“文化综合创新论”,进行了艰苦的理论探索,“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化哲学的体系建构作出了最为突出的贡献”,[1]成为当前我们提高文化自觉、增强文化自信、实现文化自强的一种宝贵思想资源。例如,对于“爱国主义与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问题,张岱年一直强调:“在现今时代,做一个中国人,最重要的是具有爱国意识。而爱国意识有一定的思想基础。必须感到祖国的可爱,才可能具有爱国意识。而要感到祖国的可爱,又必须对于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有正确的理解。”[2]在当代文化和学术发展空前丰富多元的条件下,这段话显得太普通,似乎没有什么“学术含量”,“卑之无甚高论”。但实际上,“必须感到祖国的可爱,才可能具有爱国意识”这一朴素的命题,在近百年来中国文化曲折发展的历史过程中,不仅体现了张岱年作为一个哲学家个人的强烈爱国情怀,而且具有普遍的文化哲学意义,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么说的根据在于,近代以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始终是中国人民的最强烈夙愿,是中华民族的最伟大梦想。就客观基础而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不仅需要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等方面的条件,而且在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奋斗的不同历史时期,这些条件中的焦点和重点也会随之发生相对和特定的变化。令人欣慰的是,在经过了漫长的艰难曲折之后,当今中国在政治上已经稳步走上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建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在经济上中国也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最大的贸易国。这样,在实现民族复兴的政治和经济条件比较确定和明显之后,进一步创造其社会条件特别是文化条件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就日益凸显了出来。而所谓“文化条件”的实质,就是要弘扬中国精神,即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开放为核心的时代精神;至于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的关系,其中爱国主义为改革开放奠定文化土壤和道德根基,改革开放赋予爱国主义以致力方向和实践活力。如果上述理解能够得到确认的话,那么也就可以说已经初步揭示了张岱年关于“在现今时代,做一个中国人,最重要的是具有爱国意识”命题的文化哲学意义,它要求我们努力去探寻确实能够培育广大公民爱国意识的思想基础,通过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认真学习和正确理解,使他们发自内心地感到祖国的可爱。

实际上,对于爱国主义与传统文化之间的这种深刻和内在联系,许多著名学者也持类似观点。例如,季羡林就认为:“传统文化与爱国主义这两件事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别的国家我先不谈,专就中国而论,二者是有极其密切的联系的。这里面包含着两层意思:一层是在中国传统文化,或者把范围缩小一点,在中国传统的伦理中,爱国主义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二层是,唯其因为我国有光辉灿烂的传统文化,我们这个国家才更值得爱,更必须爱。”[3]由此可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确实是中国人爱国主义的思想和情感基础,那么我们如何做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正确的理解”呢?笔者认为,在此我们可以从张岱年关于“文化发展的辩证法”的思想中获得进一步的启示。他认为,文化发展过程包含一系列相反相成、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主要有:文化的变革性与连续性、文化的时代性与民族性、文化的交融性与独创性、文化的整体性与可分性。上述文化发展辩证关系的两个方面,都不可或缺和偏废,在差别和对立的同时,有一种相辅相济的关系;但是在其辩证运动中,基于实践的需要,往往有一个方面被作为重点。从而,在当代中国,强调文化发展的变革性、时代性、交融性、整体性,有助于我们弘扬以改革开放为核心的时代精神;强调文化发展的连续性、民族性、独创性、可分性,有助于我们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

为了进一步说明这种文化发展的辩证法,并由此阐发传承和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于弘扬爱国主义精神的重要性,以下对张岱年关于“文化的交融性与独创性”的论述作一简要探讨。他认为,由于世界的文化中心不止一个,因此“从文化发展的历史来看,文化交流是必要的。文化交流有益于文化的健康发展。必须虚心吸收外来的文化的成就,藉以丰富自己。同时又应保持民族文化的独立性,藉以保持民族的主体性。一方面,文化交流是文化发展所必需,这可谓文化的交融性;另一方面,又须保持民族文化的独立性,这可以称为文化的独创性。既要重视交融性,也要发扬独创性,这也是文化发展的客观规律”。[4]这里提出的“保持民族文化的独立性”命题具有特别重要的实践和理论意义。例如,中国古代的佛教中国化过程,实现了吸收外来文化异质性和保持本土文化主体性的统一,在新的层次上重建了中国文化的独立性,丰富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容。与此不同,近代以来西学东渐,守旧派的盲目排斥和西化派的全盘接受,特别是老调重弹的“全盘西化”思潮,都无助于丰富新时代的中国文化,为中国人的爱国主义奠定必要的文化前提。因此,在当今日益复杂的文化发展中,在坚持文化交融性的同时,我们必须努力“保持民族文化的独立性”。否则,“那就真正要提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会不会失去自己的精神独立性的问题了。如果没有自己的精神独立性,那政治、思想、文化、制度等方面的独立性就会被釜底抽薪”。

二、民族命运与文化

自信做一个中国人最重要的是要有爱国意识,爱国意识的基础在于感到祖国的可爱,只有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正确理解的人才会感到祖国的可爱;而要能够正确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就必须坚持文化发展的辩证法,“保持民族文化的独立性”。张岱年之所以能够提出上述朴素而又深刻的文化哲学思想,是与其基于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刻理解而始终抱有的强烈文化自信密切相关。“民族自大狂是应该反对的,同时民族自卑心也是应该努力克服的。一个民族应该具有民族自尊心、民族自信心,这样的民族才有希望。如何才能具有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呢?那就必须对于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有所认识。”[6]张岱年成长于20世纪上半叶多灾多难的中国,但并没有因此丧失中华民族的自尊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心,而是对民族危机感受极深,走上了学术救国的道路。20世纪下半叶虽然也有曲折,但“对中华民族的复兴与中国文化的昌盛,充满希望”。[7]因此,针对“1988年前后,反传统的思潮风起云涌,黄河长城都成为诅咒的对象,不少人丧失了民族的自尊心、自信心,甚至有人愿当外国殖民地的顺民”[8]的全盘西化现象,张岱年从“民族命运与文化自信”的角度,多方面论证了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及其对提高中国人民族自尊心、自信心的重要性,强调“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是中华民族凝聚力的基础,是民族自尊心的依据,也是中国文化自我更新向前发展的内在契机。……几千年来延续发展的中国文化必将显示出新的生命力”。[9]

具体来说,对于“民族命运与文化自信”关系问题的理解,张岱年是从概括分析中华民族和中国文化的历史命运着手的。他认为,中国文化,从传说中的伏羲、神农、黄帝以来,不间断地发展了5000年,直到15世纪以前,始终居于世界文化的前列。中国的四大发明传入欧洲之后,促进了西方近代文明的发展。此后西方文化开始突飞猛进,而中国则落后了。19世纪40年代之后,中国受到东西方帝国主义的侵略剥削,中国各界志士仁人,还有广大民众,奋起抗争,努力寻求救国的道路。经过一百多年的奋斗,以1949年新中国的建立为标志,终于取得了确定的胜利,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几千年来,中国文化延续发展,虽然曾经一度落后,但又能奋发图强,大步前进,这不是偶然的,必有其内在的思想基础。”[10]这里,张岱年概括了5000年中国文化的历史命运,其论述即使从当下的视角来看,仍然是十分合理的。民族和文化的命运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充满曲折的。身为中国人,既要对民族文化的消极衰朽方面有清醒的认识,坚决地加以改革;更要对其辉煌成就而自豪,使其发扬光大。“如果中国文化仅仅是一些缺点、病态的堆积,那么,中华民族就只有衰亡之一途了。过去,一些帝国主义者正是以此对中国进行恶毒的攻击。我们在严正地予以反驳的同时,应当注意考察传统文化中所包含的积极的健康的要素,深切地认识到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指导作用的推动历史前进的精神力量。”[11]

至于这种使中国文化在长期发展的过程中,虽饱受磨难、多经曲折,但仍然能够发展更新的思想基础,“就是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何谓精神?精神即是运动发展的精微的内在动力。中国文化中有一些思想观念,在历史上起了推动社会发展的作用,成为历史发展的内在思想源泉,这就是文化的基本精神。……中国几千年来文化传统的基本精神的主要内涵是四项基本观念,即:(1)天人合一;(2)以人为本;(3)刚健有为;(4)以和为贵”。[12]“天人合一”指人与自然界既有区别又有统一的关系。人生于自然,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可以认识自然并加以调整,但不应破坏自然。“以人为本”则是相对于宗教以神为本而言的,认为人生最重要的是提高道德觉悟,这构成了中国文化以道德教育代替宗教的独特传统。“刚健自强”即不懈努力、积极进取,坚持人格尊严,成为中国文化思想的主旋律。“以和为贵”表明中国古代以“和”为最高的价值,包括肯定多样性之统一的“和而不同”,主张人民的团结是胜利决定性条件的“人和”等,对促进中华民族的团结和融合起了积极作用。从以上的概括来看,张岱年以其对“中国文化精神”的精湛研究,从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身等方面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特别是对其中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作了深刻的解读;虽然只是一家之言,但确实给予我们正确地把握中华核心思想理念、中华传统美德和中华人文精神以独特的启发。

以上概括的张岱年探讨“民族命运与文化自信”问题之论述,使我们在理解《意见》关于“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层、更持久的力量。中华文化独一无二的理念、智慧、气度、神韵,增添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内心深处的自信和自豪”[13]的重要论断时,有了系统和深刻的学理基础。改革开放以来,专家学者发表了大量的论著,使我国思想界和学术界对中国传统文化和思想的研究呈现了“百家争鸣”的可喜景象,但比较起来,很少有人像张岱年那样,能够把炽热的爱国意识和冷静的学术研究紧密结合起来,使其学术成果直接成为广大读者增强文化自信,弘扬为中华民族复兴与中国文化昌盛而奋斗的爱国主义精神的思想资源。特别难能可贵的是,对于中国文化中的等级观念、浑沦思维、近效取向、家族本位等“陈陋传统”,他也直言不讳,这就为我们全面地确立了传承和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方法论。

三、综合创新与文化根基

所谓传承和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方法论,也可以说是如何增强文化自信的方法论,从政治思想上讲,就是《意见》对“指导思想”和“基本原则”等的重要规定:“深入贯彻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和治国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紧紧围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深入贯彻新发展理念,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汲取中国智慧、弘扬中国精神、传播中国价值,不断增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生命力和影响力,创造中华文化新辉煌。”[14]而为了深入理解和准确把握上述“指导思想”和“基本原则”,我们同样也可以从张岱年文化哲学的系统学理中获得启示。关于这方面的内容,除了上述坚持文化发展的辩证法,即正确处理好文化的变革性与连续性、文化的时代性与民族性、文化的交融性与独创性、文化的整体性与可分性等辩证关系之外,更重要的是作为张岱年文化哲学核心思想之“综合创新论”的开拓性探索。“新中国文化的建设的基本方针应是综合中西文化之长而创建新的中国文化。这个观点,针对‘东方文化优越论’与‘全盘西化论’,可以称为‘综合创新论’。”[15]“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中国文化,必须在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的指导之下,在吸取西方文化的先进成就的同时,努力弘扬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16]

“综合创新论”又称“综合创造论”,是总结了自16世纪以来由于中西文化接触而引发的论战中的各种文化主张,特别是吸取了徐光启的“会通以求超胜论”、鲁迅的“拿来主义”、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等观点,扬弃了中体西用、西体中用、国粹主义、全盘西化等思潮的基础上,张岱年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文化哲学探索之思想结晶。“抛弃中西对立、体用二元的僵化思维模式,排除盲目的‘华夏中心论’与‘欧洲中心论’的干扰,在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的指导下和社会主义原则的基础上,以开放的胸襟、兼容的态度,对古今中外的文化系统的组成要素及结构形式进行科学的分析和审慎的筛选,根据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际需要,发扬民族的主体意识,经过辩证的综合,创造出一种既有民族特色,又充分体现时代精神的高度发达的社会主义新中国文化。”[17]要知道,这些论述写于1990年。经过当时“全盘西化”思潮一时甚嚣尘上的笔者,现在回过头来看,不得不承认其思想的合理和远见。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张岱年的“综合创新论”中,其对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关系的理解,不仅特别强调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中华民族化的成熟与深刻要求,而且也包含着增强文化自信的辩证法:“指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而是与中国革命实际密切结合的马克思主义。在政治上,马克思主义必须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在文化方面,马克思主义应与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相结合。……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文化优秀传统的结合,应是中国文化发展的主要方向。”[18]

现在,离开张岱年系统阐发其文化哲学的“综合创新论”已经近30年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地位在中国也沧海桑田,今非昔比。自党的十以来,由于对“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必须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19]思想的大力倡导,广大人民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积极性大为提高,中国人民普遍的“文化自信”意识也开始逐步增强。作为当代中华民族文化发展和精神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这种大转折的出现,不是偶然的,而是有着深刻的当下和历史根源。就其最直接的经济原因在于,改革开放近40年来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亿万人民的生活水平明显提高。而从最重要的政治原因来看,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探索取得了历史性成就。显然,正是这种经济发展和政治成就不仅赋予中国人民以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而且又为广泛的文化自信奠定了客观社会前提。近百年来,虽然许多有识之士持续地倡导文化自信,但毋庸讳言,全盘西化的思潮在我国始终没有退出历史舞台,新时代中华民族的文化独立性迟迟未能充分确立起来。究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长期没有摆脱穷困落后,人民物质生活水平低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没有落到实处的缘故。现在,这种情况终于有了根本性的转变。在当代经济发展、政治进步的基础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就可能得到越来越多中国人的认可。

进一步说,就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关系而言,只有建立了客观的能够保障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的经济和政治前提,广大人民的文化自信才可能被充分确立起来。否则,只有少数像张岱年那样的思想先驱才可能有自觉的文化自信;但要克服我国一个多世纪以来流行的文化自卑心理,仅有少数“先知先觉”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我们要通过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广大人民的爱国意识和文化自信,首先要加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和政治建设。这是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与文化自信之间辩证关系的一个基本方面,我们万万不可忽视。当然,在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的前提确立之后,文化自信就更为重要。因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和制度本身就是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根基的;只有热爱和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人,才可能真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和制度。文化自信是事关“民族文化的独立性”的大问题,是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的文化根基。张岱年的文化哲学对此作了很好的阐发,我们应在此基础上继续努力。

参考文献:

[1]杜运辉.张岱年文化哲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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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季羡林文化沉思录[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13:163.

[5]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论述摘编[Z].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88.

[6][8]张岱年.中国国学传统[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2,1.

[7]张岱年自传:通往爱智之门[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3.

[10][12]中国文化书院九秩导师文集•张岱年卷[M].北京:东方出版社,2013:160,160.

[11]张岱年.心灵与境界[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19.

[13][14]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N].人民日报,2017-01-26.

[17]张岱年,程宜山.中国文化精神[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306.

以人民为中心论文范文6

一是与西方民族音乐学的历史与现状不同,中国大陆民族音乐学(或称音乐人类学)在兴起到至今的三十余年发展中,历来都隶属于“音乐学”学科之下,被视为是“音乐学”学科的一个分支,主体的或说大多数的教学和科研人员,都是接受专业音乐院校基础技能培训和影响才逐渐成长起来的理论研究人才,在当下“艺术学”又成为一级学科布局之后,被音乐学学科涵盖的民族音乐学,即更加明确了自身的“艺术学-音乐学”类的学科性质归属。

二是中华民族音乐整体上所具备悠久绵长的历史演进、广阔浩瀚的文化景观以及丰富多样的品种类型,是一个需要持续开发、探索的宏大文化资源,需要中国民族音乐学工作者长期予以关注和投入,这就使其中国民族音乐学理论及其研究实践所指向的课题和研究,成为主要以本国各民族传统音乐留存或民间音乐事象本体为基本对象的选择,其取向具有明显的“文化自视”情结。由此,对于中国当代民族音乐学的理论与实践来说,这一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和音乐文化积累,即成为相关选题和研究多数不同于西方民族音乐学兴起和发展阶段主要进行“文化他视”研究的一个显著特征。这个显著特征,从本质上估量,也就是它永远无法摆脱和割弃的深厚本土文化渊源。

正是基于以上两个先决条件,在当下民族音乐学依然归属于“音乐学”学科,并由“艺术学”一级学科涵盖的现实状态下,其学科领域内的专题研究论文选题,绝大部分都以国内各地区各民族音乐类型为对象,并以这些对象的音乐本体谈论为中心来进行选择,即成为理所当然的趋势。由于音乐类型对象的“音乐本体”,既饱含丰富的“声音本体”,也显现和隐含着丰富的“行为本体”和“概念本体”,所以这些研究论文选题并不存在除了“声音本体”之外,就见不到“音乐行为”和“音乐概念”存在的视角盲点。而真正的视角盲点,倒可能是一些所谓民族音乐学(或人类音乐学)研究的论文,将非常具体的音乐事象中的音乐行为,视为是与音乐无关或非常间接的“行为”,或脱离音乐存在的具体行为来反复谈论,或将非常具体的音乐事象中的某些音乐概念视为是与音乐无关或非常间接的“概念”,或脱离具体音乐存在的“概念”来津津乐道。

因此,笔者在这里展开以“音乐本体”为中心来进行民族音乐学相关论文选题的讨论,答疑怎样才能在选题和研究中突出“音乐学”本色,也算是一种针对民族音乐学理论及方法运用的学科理念树立讨论和操作过程试探。那么,我们在已经确定要研究的某种音乐事象面前,将音乐本体作为对象中心来进行构思和布局,其主要涉及的内容和问题,应当具体指向哪些方面?哪些具体内容,即使在借鉴和采用其他社会科学学科理论与方法予以关照时,依然可以说得上是真正以音乐为中心来进行探索的选题?

归纳起来,笔者以为通常或常见的可以被划归为以下几类,即:以“声音形态”为中心的选题;以乐人“音乐行为”为中心的选题;以乐人所用“音乐器物实体”为中心的选题;以乐人固有“音乐概念”为中心的选题。

下面,笔者即结合个人科研成果、教学实践和学习体会,就这四种类型选题,略做简要论述和相关讨论。

1.以“声音本体”为中心的选题

如笔者曾经所述①,在民族音乐学理论及方法论视野中,“声音”作为音乐本体的构成部分,应当包含着“乐声”形态和“音声”形态两个部分。而其中的“乐声”部分,历来就是音乐学家关注的中心内容,特别是中国的“民族民间音乐理论”或称“传统音乐理论”,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在中国传统音乐或民间音乐的形态衍变(曲调、调式)、腔词关系(音韵、词韵)、曲体结构(曲牌、板式)等等方面,积累了丰硕的研究成果,故而这里所谓以“声音本体”为中心的选题,就是这类选取与“乐声”或“音声”相关的“音乐形态学”视角,对所涉音乐事象中的音响作品、音响材料、音韵特征、声音功能、乐学构成等,进行形式的、内容的、规律的分项考察或综合研究。

音乐作品和音响材料,永远是民族音乐学工作者应当关注的中心内容。难道我们当下所处时代,正是一个在教学和科研实践方面,无视大量不涉及音乐作品和音响材料的民族音乐学理论及方法论实践运用的时代吗?当然不是。即使是从西方民族音乐学早期萌生阶段的历史来说,正是因为有了留声机的发明②,过去只能听到单一音响材料的音乐研究者或文化学研究者(比较音乐学阶段),才可能从不同国度、不同民族的音乐作品和音响材料的比对中,获得空前不同的音乐新感觉和音乐文化新观念,从而树立起对后世民族音乐学产生决定性影响的比较音乐学大旗。

再者,即使是从上世纪80年代中国民族音乐学兴起阶段的最先倡导者阵容来说,他们哪一位不是以音乐作品和音响材料学习、掌握和教学起家的一代音乐理论家?谁能真正抛弃自身教学和研究的音乐作品和音响材料把握和分析,再成为一个与音乐本体无关的另类“音乐学”家?

因此笔者以为,以“音乐本体”为中心的选题,是民族音乐学研究选题类型中的基本形态,故而它也是民族音乐学选题类型中最能体现其“音乐学”本色的一个基础型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