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信息时代促使平面设计向多感设计方向发展
在科技与信息飞速发展的时代，平面设计不再单纯以视觉信息传递为手段，传统以印刷为主要手段的平面设计已变得形式更为多样化。随着技术的革新，如今信息传递方式已由单一的纸张变为形式更为多样的新媒介，如电脑、手机等，这让平面设计的范畴和方式都发生了变化。同时，平面设计的信息传递也不再单纯地依靠视觉感知，已经可以结合诸如听觉感知、嗅觉感知、触觉感知、心理感知等多种感觉协同完成传递，最终呈现在观众脑海里的是，一幅由多种感官刺激组合形成的综合形象，平面设计呈现出了多维传播方式。所谓“多感”，即人类的各种感知感觉。我们常说人有“五感”，即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这五种基本的感觉，这种分类方式是根据其所对应的器官而来，即眼、耳、皮肤、鼻、舌头。但是我们稍加推理，就会发现将感觉笼统分为五类很牵强也很模糊。比如用指尖轻轻接触的那种感觉和用手掌按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很难将这两种感觉定义为一种感觉，被轻柔地抚摸和被重重地击打，在感受上也有着天壤之别。在认知科学领域，视、听觉以外的触觉类的感觉，即以触觉为核心的各种细腻感觉近年来受到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人类的极为纤细的感觉作为尖端技术得到重视和开发。人不仅仅是一个感官主义的接受器官的组合，同时也是一个敏感的记忆再生装置，能够根据记忆在脑海中再现出各种形象，这种综合多种感官体验形式所呈现在观众脑海中的形象，是单一表达形式相叠加所达不到的，我们可以视为感官间的乘法，所带来的效益更是成几何倍数扩大，这正是设计师应探索的领域。在现代科学技术的影响下，产品愈加丰富，形式也更为多样化：简单的纸张不再简单，各种各样的特种纸满足了设计师们在设计活动时的要求；印刷技术的发展让平面化的图案和文字跃动于纸上；光电技术的配合让设计有了新的生命力……依托于新科技新技术，设计活动变得形式多样，设计师有了更多的创意空间，创意大胆、形式新颖的跨界设计令人耳目一新。平面设计也由单纯的视觉符号组合向视觉与多种感官相配合的方向发展。越来越多的成功案例证明了平面设计结合多重感官体验能够更好地激发受众者的兴致与共鸣。
二、成功调动多种感官与视觉结合的平面设计案例
结合多种感官体验在平面设计中应用的最好的当属日本现代平面设计大师原研哉先生。他的作品和设计理念中，视觉不再是设计唯一核心表达手段，而是结合了多种感官体验，如触觉等感受，运用在其作品中，更加精准贴切地表达了设计的思想和传达了信息。其代表作品《一九九八年长野冬奥会开、闭幕式节目册》，是一套以白色为主的设计，纯白的纸上凹印着文字，并配以红色的圣火图案。这里想说的并不是节目册中页面的安排或者图案的设计，而是它所用的纸张素材。既然是冬奥会，就应该体现冬季的特色，将这个想法集中到所用的素材——纸张上，这种纸张既适用于冬季的庆典，又能唤起人们对冰和雪的记忆。被用作封面的纸是一种白色松软的特制纸张，以压凹和烫透的表现技法，使得文字部分凹陷下去，并且在制作时是将文字的金属模板加热然后压在纸上，因为热的作用，凹陷的文字部分的纸纤维融化成了半透明状，就如半透明的冰一样。在我们的记忆深处一定对雪有着这样的记忆：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醒来，目光所及的地方都落满了雪，形成了一个蓬松的白色平面，我们的脚踏在松软的雪地上，足迹变成半透明的冰渗透到黑色的泥土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凹陷的脚印。原研哉先生设计这套节目册封面时的意图就在于，当观众触摸到它时，松软的纯白纸张和半透明的压凹文字，能够唤起脑海中曾经有过的对冰雪的记忆——纸张颜色洁白如雪，质地蓬松亦如雪，凹陷的文字则如压在雪中的一串串脚印。这种冰雪般的纸是一个唤起观众相关记忆的引子。并且，在其正中，以烫金方式表现出来的光明的红色圣火——光亮的红色火焰深深地压在雪地中间。这一触觉上的对比使设计趋向完美，也尽可能多地唤醒人们的潜在记忆，呈现出所要传达的冬奥会信息。依托于现代科技生产的新型特种纸张满足了设计师对触感的要求，并成功地将触感与视觉融入同一平面设计里，强烈唤起受众者心理共鸣，准确传达了设计所要表达的冬奥会信息。通过多种感官体验调动观众记忆与感受的平面设计案例《日本梅田妇婴医院标识系统》是原研哉大师的另一力作。这套标识是在柔软的布上以丝网印刷的形式印以橙色的文字，没有繁杂的图案和装饰。其最大特点就是标识本身都是用布做成的，印有标识的白色棉布被套固定在墙上的基座上，有的形态像袜子，有的像床罩，都是可以随时被脱卸下来进行拆洗的。棉布的质地是非常软的，所以，布料会给这一空间带来柔和的感觉。原研哉先生对此解释道：“选择这种设计的第一个理由就是我想传达出柔和的空间感觉。”另外相当重要的一点是，用白色的纯棉布做成的标识很容易脏，因此所有标识都被设计成可以很方便拆卸的，这样一旦弄脏就可以立即清洗。有人会问，要是怕被弄脏，为什么不采用不易脏的塑料或金属等材质？这样做是要向人们传递一种信息：院方有极强的清洁意识——经常清洗容易脏的东西以保证洁净。这和饭店用的都是白色桌布是同一个道理。在妇幼医院里，温柔的感觉和强烈的清洁意识是最重要的，白色棉布做标识无疑在表达：这个医院环境清洁柔和，是最优秀的。标识原本只是带有引导功能的信息提示，但是要这种表示在空间中存在，就必然依赖于一定的载体，这里使用了不同的材料作为载体，调动了触感对不同事物的感受，活化了设计的物质性，传达出不同于一般引导标识所具有的感觉，给梅田医院的入院者一个关于清洁和舒适的直观印象。除了原研哉大师的平面设计作品中，利用多种感官配合视觉共同表达设计思想传达设计信息以外，依然有许多成功使用多重感官体验完成的平面设计作品。例如视觉与体感互动相配合的平面户外广告——简约的视觉元素，只有红色的背景和白色的灯泡，但是当人走过的时候画面发生了变化，灯泡亮了起来。这样一个别出心裁的小创意让原本默默矗立在路边的广告牌有了生命。试想，当突然有光亮照来的时候你是否会好奇地抬起头，看看是什么照亮了前方的路。又好像童话里一个原本沉睡着的石像为你睁开眼，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该户外广告利用光与受众者互动，唤起行人的注意与好奇，它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焕发新的活力。曾经被无数人忽视的广告牌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对于户外广告本身这无疑是成功的，无声胜有声地向人们倾诉着画面里所要传递的信息。通过以上案例我们不难发现，在当代诸多的设计活动中，设计师会有意利用除了视觉以外的人的诸多感官体验，而这些感官体验恰好弥补了视觉表达的单一性和苍白感，这样的认知无疑是我们未来平面设计发展的一个方向——有目的性地利用多种感官体验协同视觉完成平面设计。
三、在视觉与多感官相结合的平面设计中，视觉与其他感官所占比例
通过以上三个案例我们会发现，在视觉与其他多种感官结合的平面设计中，视觉虽仍然占主要地位，但相对传统平面设计比重却大大降低，辅助设计的其他多种感官比重上升——这是多感官平面设计的必要方法与手段。传统平面设计中，视觉元素与符号是唯一组成部分，而结合了其他感官的平面设计一改以往繁重的视觉信息的形式，平面设计中一股轻盈之风油然而生。视觉与其他感觉相结合的平面设计中，视觉传达仍是占主要地位的，但繁杂的视觉信息会影响观众对其他感官效果的体验，只有减轻视觉负担，观众才会有精力去感受其他的感觉体验。视觉与其他感觉之间需要协调与平衡，就如同中国画中的留白，并非不去布置构图，而是给读者更多遐想的空间。比如原研哉先生在代表作品《一九九八年长野冬奥会开、闭幕式节目册》中，大量的留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这样才能让读者静心感受触摸纸张时带给人的体验——唤起对冬天和冰雪的回忆。前文中所提到的原研哉另一个代表作《日本梅田妇婴医院标识系统》中，只有简洁的视觉效果才能让棉布所代表的柔和洁净展现出来，否则繁重的视觉信息，谁又会留意图案下的棉布呢？又或者是前文所提到的户外广告，假如用巴洛克式恢宏的背景，或是维多利亚时期精美的字体，即便灯亮了，灯也只是照亮了广告牌上的视觉符号，却未能引起人们心底的共鸣。所以，恰当地缩减视觉在设计中的比重是有必要的，这样可以使其他感官发挥更大作用。视觉与多感结合的平面设计，视觉和其他感官的信息比重需要设计师去协调分配，视觉信息过多则显混乱繁杂，过少则实难称为平面设计。在生活中，不光是设计，大多数事物都需要协调的比例才会展现其优美。与黄金比例、人体比例等固定的比例不同，在这种新型的平面设计中，视觉与其他感觉的比例绝非固定，会因每个设计的不同而有所改变。这是视觉与多感结合的平面设计的关键点，过多的视觉信息会影响其他感官信息的传递；若视觉元素过少，那便失去了平面设计的初衷。因此，尝试探索这种新型的平面设计时，设计师应该充分考虑分布视觉与其他感觉的比例的问题。在当代平面设计中对多感官设计的探索和结合应用，就如同包豪斯时期勒•柯布西耶在建筑中对功能性的强调和推动，或是路德维希•密斯•凡•德罗所提出的“少即是多”的理论，均剔除了繁杂的视觉装饰效果，转而强调建筑设计的功能性，以及材料和细节赋予建筑设计生命。这不是历史的巧合，而是设计发展的必然趋势。多感官设计配合视觉设计的新型平面设计，减少了视觉符号在设计中的使用，但视觉符号更加注重细节，注重材料给读者带来的感受，以及设计中其他感官形式给读者带来的心理共鸣。看似减少了视觉元素在设计中的应用，实则是浓缩了视觉信息，或者说压缩了视觉信息所占的设计空间，节省出的设计空间留给了其他感官感觉，这就不难解释为何视觉与多感配合的平面设计在信息传达性和艺术观赏性上都会优于传统的平面设计。视觉与多种感官结合的平面设计，从整体上看，需注重视觉与其他感觉的比例协调；从细节来看，要精简并浓缩视觉元素，这些都对设计师提出了更高的标准和要求。不光要对视觉审美有着极高的素养，更要有敏感心灵，去捕捉生活中视觉以外细腻的情感。视觉与其他感觉相配合的平面设计，背后隐藏着的是设计师对生活的强烈理解和感悟，这些因素都让设计中信息的传达更加明确强烈，是单纯视觉符号元素组合望尘莫及的。
四、将多种感官体验与视觉结合是平面设计未来发展方向
平面设计历史悠久，这种设计活动既是“装潢设计”亦可称为“装饰艺术”，但其本质不仅仅是停留在表面的美化和装饰，更主要的功能是通过调动所有平面因素和符号，达到视觉传达的目的。平面设计中视觉传达是其主要目的，而美化装饰则是从属性的。在前文列举的案例中我们可以发现，在诸多的当代平面设计中，设计师们正努力开发视觉以外的平面元素，代替传统视觉符号，组成新形式的平面设计，其结果是更加准确、强烈地传达所要表达的信息。从信息传播的角度看，多感设计破除了传统平面设计的信息单向性和强制性的传递与表述，更类似“意会”而非“言传”，弥补了单一视觉表述的苍白感，可以将观众对作品的感受由被动变为主动，产生共鸣与共识，强化了信息的传递性，更深入地完成了平面设计肩负的责任与使命。而从信息受众者的角度看，曾经单一视觉体验的平面设计作品已经无法满足现代人的需求，单一的视觉体验也无法刺激到受众者的兴奋点与共鸣点，所以通过多种感官设计触动受众者内心深处的记忆、唤起感知的欲望是解决途径。因此，将多感设计融入平面设计中，既是时代的要求也是平面设计师发展自身的需求。视觉与多感结合的平面设计，不仅仅追求视觉符号的美观和格调，同时追求材料质地等更多细节，因此不仅提升了信息传递性同时也提升了其价值。众所周知，一件艺术品的收藏价值除了考虑其艺术表现形式外，另一主要因素则是其材质优劣，例如，同样艺术效果的木雕作品，沉香木作品的价值必然高于松木作品。视觉与多感结合的平面设计可用材料广泛，可根据其性质、用途、表现形式等诸多因素选取价值不同的材料作为媒介，既可以像传统平面设计一样批量生产为大众宣传品，又可以精致选材成为稀世的艺术品。并且，因其选材更为广泛，表现形式更为多样，因此，设计师的发挥空间也更为广阔。多感设计是为平面设计的发展另辟蹊径，也让设计师的创意更为多样化。创意并不是要让人惊讶其崭新的形式和素材，而应该是让人感慨其居然来自于看似平凡的日常生活，继承了现代主义并肩负着新使命的平面设计师们在此方面已经有所认识。正如信息建筑家理查德•沃尔曼所指出的：现在我们开始理解到的新技术的出现并非是为了取代那些“旧”的，而是那些“旧”的要容纳“新”的，这样一来，我们做出选择的余地也就更大了。多感设计恰好是在原有视觉的基础上，容纳了新的感觉体验，同时调动了受众者多种感官，更准确地以艺术形式模拟了现实场景，唤起受众者似曾相识的体验。多感官设计在平面设计中的应用为未来平面设计发展开拓了新的发展方向和前景。
作者：雷光 韩放 单位：沈阳理工大学
参考文献：
1.王受之.世界现代设计史.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
2.[日］原研哉.设计中的设计.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
3.[日］原研哉.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4.朱锷.消解设计的界限.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