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名言范例6篇

苏格拉底名言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1

1、你以为美与善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吗?你不知道凡是从某个观点看来是美的东西,从这同一以观点看来也就是善的吗?

2、不要靠馈赠去获得朋友。你须贡献你诚挚的爱,学会怎样用正当的方法来赢得一个人的心。

3、对哲学家来说,死是最后的自我实现。是求之不得的事,因为它打开了通向真正知识的门。灵魂从肉体的羁绊中解脱出来,终于实现了光明的天国的视觉境界。

4、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

5、深入你的内心,认识你自己!

6、未经思索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

7、所以,哲学家们终其一生在传道授业解惑,他们带着我们保护灵魂,追求更加完满的自我。

8、我平生只知道一件事,我为什么是那么无知。

9、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并没有智慧,不论大的还是小的都没有。

10、假如你问我该不该结婚,我会回答你:无论如何,你都会后悔的。

11、谦逊是藏于土中甜美的根,所有崇高的美德由此发芽滋长。

12、对作家来说,写得少是这样的有害,就跟医生缺乏诊病的机会一样。

13、如果一个男人娶了个贤妻,他会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如果取了个悍妇,他会成为哲学家。

14、许多赛跑的失败,都是失败在最后的几步。跑“应跑的路”已经不容易,“跑到尽头”当然更困难。

15、不要靠馈赠来获得一个朋友。

16、自愿的人在忍受苦楚的时候,受到美好希望的鼓舞,就如打猎的人能欢欣愉快地忍受劳累,因为他有猎获野兽的希望。

17、许多赛跑的人失败,都是失败在最后几步。

18、没有人因为知道了善而不向善的。

19、在你发怒的时候,要紧闭你的嘴,免得增加你的怒气。

20、凡是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也算是懒!

21、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就是为真理而奋斗。

22、在多人之前,吾舌尤健。

23、男人活着全靠建忘,女人活着全靠牢记。

24、知足是天然的财富,奢侈是人为的贫穷。

25、要想向我学知识,你必须先有强烈的求知欲望,就像你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一样。

26、认识自己,方能认识人生。

27、女人的纯正饰物是美德,不是服装。

28、每个人身上都有太阳,主要是如何让它发光。

29、清闲是一切财富中最难得的。

30、思想应当诞生在学生的心里,教师仅仅应当像助产士那样办事。

31、命运是机会的影子。

32、智慧意味着自知无知。

33、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34、美是难的。

35、我去死,你们去活,究竟谁过得更幸福,唯有神知道。或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

36、最有希望的成功者,并不是才干出众的人而是那些最善于利用每一时机去发掘开拓的人。

37、唯有理智最为可贵。

38、暗恋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爱情。

39、人可以犯错,但是不可犯同一个错。

40、只期盼少许,才能接近最高的幸福。

41、无知即罪恶。

42、真正高明的人,就是能够借助别人的智慧,来使自己不受蒙蔽的人。

43、好习惯是一个人在社交场中所能穿着的最佳服饰。

44、幸运是机会的影子。

45、问题是接生婆,它能帮助新思想的诞生。

46、别人为食而生存,我为生存而食。

47、一个人能否有成就,只看他是否具备自尊心与自信心两个条件。

48、如果把世上每一个人的痛苦放在一起,再让你去选择,你可能还是愿意选择自己原来的那一份。

49、最优秀的人就是你自己。

50、我到处走动,没有做别的,只是要求你们,不分老少,不要只顾你们的肉体,而要保护你们的灵魂。

51、假使把所有的人的灾难都堆积到一起,然后重新分配,那么我相信大部分的人一定都会很满意地取走他自己原有的一份。

52、我所有的智慧就在于我知道我没有智慧。

53、当许多人在一条路上徘徊不前时,他们不得不让开一条大路,让那珍惜时间的人赶到他们的前面去。

54、好的婚姻仅给你带来幸福,不好的婚姻则可使你成为一位哲学家。

55、不懂得工作真义的人,视工作为苦役。

56、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阳光、空气、水和笑容,我们还需要什么呢!

57、未经省察的人生没有价值。

58、我知道自己的无知,我知我无知。

59、纵使富有的人以其财富自傲,但在他还不知道如何使用他的财富以前,别去夸赞他。

60、教育是把我们的内心勾引出来的工具和方法。

61、我们的需要是越少,我们越近似上帝。

62、最有效的教育方法不是告诉人们答案,而是向他们提问。

63、认识你自己。

64、如果我们把每个人的不幸堆成一堆由大家均分,大多数人都会甘愿接受一份,欣然离去。

65、教育不是灌输,而是点燃火焰。

66、知道的越多,才知知道的越少。

67、一种未经考察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

68、告诉我你的朋友,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69、我不只是雅典的公民,我也是世界的公民。

70、许多赛跑的失败,都是失败在最后的几步。路“应跑的路”已经不容易,“跑到尽头”当然更困难。

71、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哲学家告诉我们,“为善至乐”的乐,乃是从道德中产生出来的。为理想而奋斗的人,必能获得这种快乐,因为理想的本质就含有道德的价值。

72、我比别知道得多的,不过是我知道自己的无知。

73、任何确实的实验都说明,任何一种生理或心理的疾病都能靠吃素和喝纯水而减轻病情。

74、想左右天下的人,须先能左右自己。

75、坏人活着是为了吃与喝,而好人却是为了活着才吃与喝。

76、人类的幸福和欢乐在于奋斗,而最有价值的是为理想而奋斗。

77、神灵为自己保留了那对于最为重要的东西的认识。()

78、如果我能忍受了自己的老婆,也就能忍受任何人了!

79、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快乐的猪,一种是痛苦的人。做痛苦的人,不做快乐的猪。

80、有理智的教育和培养能带来益处,而失去理智将带来危害。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2

苏格拉底?辛⒎ㄍィ?矸⑷缪?/p> 三个公诉人的愤怒也不再年轻

可爱的斯科里亚(skolia)地方诗人迈雷托(meletus)

可怜半辈子默默无闻的修辞学教授赖肯(lykon)

可敬的硝皮匠兼不甚可敬的政客安尼托(anytus)

(他们的名字涉过忘川远播中国,失落了咝咝的尾音)

五百零一颗德谟克拉西(democracy)的头颅,在审判席上簇动

没有人勘破他们座位前后左右排序的秘密

究竟是按门第高低,还是按钱袋盈虚

惟有拿起陶片,决断哲人生死的一瞬间

每一个人的鼻子才会像娘儿们似地发酸

对苏格拉底的审判和定谳是人类思想史上的“一个转折和旋涡”,标志着理知人(theoretical man)的生活方式曾经与雅典人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后人对这一发生事件的了解,主要源自苏格拉底的弟子——色诺芬(xenophon)的《回忆》(memor)和柏拉图(plato)的《申辩》(apologia)。伯内特(john burnet)认为,色诺芬的心智属于退休陆军上校之辈,难免会有意或无意地把苏格拉底的爱智对话转述成乡村绅士的负暄闲谈;与此相反,施特劳斯(leo strauss)则说“让马儿打个滚,牵回家去”之类的隽语妙不可言。于是,人们转向柏拉图,一方面被他的悲愤所感染——“这个就是被你们谋杀的人,看看吧,听听他吧”,另一方面也对他的妙笔生疑虑——这是现场报道(reportage)、还是艺术再造(re-creation)?伏拉斯托斯(gregory vlastos)认为,柏拉图确实亲耳听到了苏格拉底的生死之辩,并为之震惊,政治哲学很可能起源于柏拉图的震惊;多年之后,痛定思痛的柏拉图把回忆中的依“法”(nomos)申辩重构(re-creation)为思想中的正“义”(physis)诉求,并为他的同时代人所认可。除此之外,我们无权对柏拉图的《申辩》苛求更多的真实性(veracity)。

苏格拉底在踏上法庭的瞬间,就陷入了一个语言的困境——真正的存在论困境,因为语言是存在的家园。苏格拉底应该选择哪一种语言与在场者对话,确切地说,他应该选择哪一种对话技艺与雅典城邦对话?是选择说服(persuasion)的技艺,抑或选择辩证(dialectic)的技艺?为此,苏格拉底提出了一项在他看来不算过分的要求,即希望法庭不要在意他的说话方式,不管它是好是坏,只看它是否有理,因为讲道理是法官的美德,而说真话是辩方的本分(《申辩》,18a)。

在古代希腊的语汇中,peithein(说服)指一种与大众对话的特殊政治技艺,雅典为说服女神(peithô)立庙也证明了说服技艺在城邦政治生活中享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说服技艺也称之为修辞(rhetoric)技艺。毋庸讳言,说服有“巧言令色鲜矣仁”(《论语·学而》)的一面,即说服很可能是一种 “高贵的谎言”。但说服更有“修辞立其诚”(《周易·乾文言》)的一面,即说服有可能强化主流意见(doxa),使之上升为正义(right)、上升为主义(creed)、上升为理义(ideology)。《尚书·洪范》中所谓治民“三德”之一的“高明柔克”,即是一种中土儒家的说服技艺。

与peithein(说服)对举的dialegesthai(辩证法)则指一种与精英对话的特殊理知(noetic)技艺,也径称为对话技艺,在苏格拉底式哲人生活中享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辩证法有可能引导中人以上的意见(doxa),使之上升为知识(knowledge)、上升为真理(truth)、上升为整全(the whole)。苏格拉底的辩证法是一种否定的辩证法、一种保持哲人出离(detachment)身位的辩证法。如果你说“a是z”,那么,苏格拉底会引导你在a中找到隐含的b、在b中找到隐含的c,然后指出c与z的矛盾之处。如果你因此而自我颠覆了“a是z”的命题,并陷入迷惘和痛苦之中,那么,苏格拉底会告诉你,这不是他的过错。由于苏格拉底从未肯定过“a中的任何部分都不是z”,因此,雅典城里的贵族愤青模仿辩证法的调调,否定一切存在者的名分、乃至否定城邦的正义,更不是苏格拉底的过错。

法庭上的苏格拉底必须当下决断——他若采用辩证的技艺、哲人的口吻为自己辩护,无异是用哲学的知识贬抑城邦的正义,势必冒犯全体对话者;他若采用说服的技艺、政治的腔调为自己辩护,无异是将哲学的知识降格为私人的意见,势必不敌城邦的正义。于是,苏格拉底选择了第三种对话方式、一种类似于先知弘道(gospel)的对话技艺。施特劳斯把苏格拉底的弘道称之为“离题之言”,因为严格意义上的申辩分别针对“初始原告”的指控和迈雷托(meletus)的指控。苏格拉底为什么要在法庭上反驳并不在场的“初始原告”?他们既无名姓、也无诉状,既不能出面指控、也不能当庭对质,是名副其实的影子原告。根据施特劳斯的说法,色诺芬是“确定苏格拉底学说特征的最可靠来源”,因此,色诺芬在《回忆》中谈到苏格拉底攻击雅典民主政体的话是可信的,所谓“初始原告”很可能是指人。苏格拉底莫非在暗示,根据西元前404年的大赦令(act of oblivion),以安尼托(anytus)为代表的雅典人对他的指控是一场非法的“政治审判”。

根据柏拉图的文本,人们宁可将苏格拉底的申辩看作是一种对哲人生活方式的辩护,因而所谓的“初始原告”似乎是某些反对哲人生活方式的群体,他们中间有一个诗人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是喜剧《云》的作者。被施特劳斯誉为 “最伟大的心灵”的黑格尔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中读出了主体性(subjectivity)对城邦、家庭、道德和诸神的胜利。施特劳斯则在喜剧《云》中读出了青年苏格拉底既不懂、也不懂政治,相反,《王制》(politeia)中的苏格拉底才真正懂得僭主(tyrant)乃“之化身”。施特劳斯认为,与其说喜剧《云》是对苏格拉底的指控,毋宁说是“传递给苏格拉底的一个朋友式警告、一个混合了羡慕和嫉妒的警告”。警告什么?警告苏格拉底及早放弃哲人的出离身位,放弃关于神性自然(physis)的学问?或者是警告苏格拉底及早放弃政治哲学,即放弃让哲学进入城邦,放弃追问什么是好或坏?

我以为,喜剧《云》中的苏格拉底,坐在悬空的吊篮里、衣衫褴褛的苏格拉底,观天测地、传授狭义修辞(即巧言令色)术的苏格拉底,虽无益于城邦、亦无害于城邦,根本不可能与城邦发生冲突。剧中主角斯瑞西阿德(strepsiades)为了赖债,送儿子到苏格拉底的思想所学修辞术,既无增、亦无损于苏格拉底的声誉;一如赚足昧心钱的老板进北大读mba,既无增、亦无损于北大的声誉。瑞西阿德因为儿子的堕落而迁怒于苏格拉底,一把火(刘小枫称之为“秦火”)烧了思想所,纯属泄私愤的犯罪行为、而非爱城邦的革命举措。换言之,诗人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云》与其说是对苏格拉底的指控或警告,毋宁说是对苏格拉底政治哲学的掩护。苏格拉底之所以搞笑似地在法庭上反驳“初始原告”的影子指控、反驳剧中人斯瑞西阿德的指控,并把自命为爱国志士的迈雷托(meletus)等人的正式指控,统统归结为斯瑞西阿德式的指控,无疑对诗人的掩护不仅心领、而且神会。柏拉图在最好的城邦、即哲人为王的城邦中放逐了诗人,但由于最好的城邦是不可能的,因此,哲人始终需要诗人的掩护,时至现代,甚至发生了哲学(尤其是伪哲学)的“诗性”转向。

吊诡的是,法庭既不在乎、也未追究苏格拉底的搞笑,尽管搞笑(play)很可能意味着彬彬有礼的敌意(politesse)。苏格拉底知道,城邦也知道,自己“第一个将哲学从天上唤到尘世,甚至引入寻常百姓家,迫使哲学追问生与死、好与坏”(西塞罗语),那么,他必须当庭为这种新异的哲人生活作出辩护。由于苏格拉底式的哲人生活冒犯了城邦的政治生活,因此,他的申辩无法诉诸城邦的习传礼法(nomos)。苏格拉底也不能公开诉诸自然的神性(physis),以免坐实“轻慢诸神”的罪名。因此,严格地说,苏格拉底的正式申辩应从引证德尔斐(delphi)神谕的故事开始;据施特劳斯说,这是一个审判团“闻所未闻”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凯勒丰(chairephon)既与苏格拉底有总角之交,又与人有生死之谊。某日,凯勒丰前往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apollo’s oracle)求谶,问的竟是:“有谁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皮提亚(pythia)的解谶更是干脆:“没有。”苏格拉底本人对德尔斐神谕半信半疑:一方面,他相信神决不可能说谎,另一方面,他确信自己并无智慧,即确信自己尚未掌握关于生与死、好与坏的知识或真理。为了证明或证伪神谕,惟一可行的办法是找到比自己更有智慧的人。苏格拉底苦苦访求的结果发现,所有被访问者,从政要到匠人,无不认为自己有智慧,他终于明白:神谕是真的,因为比起这些人来,自知其无知实在是一种智慧。苏格拉底还给出了对神谕的深层解读:比起神的智慧来,人的智慧微不足道,甚至毫无价值。苏格拉底由此也意识到,自己两袖清风、四方奔波、八面树敌,只为不懈地省察每一个以智慧著称的雅典人和异方人,无意之中践履了神差遣的使命。(《申辩》,20e-23c)

与施特劳斯的看法相反,苏格拉底与迈雷托(meletus)的唇枪舌剑(24d-27e),既缺乏激情,也缺乏机锋,相对于全篇的弘道风格而言是真正的“离题之言”。苏格拉底迅即抛开迈雷托(meletus),面向全体法官、亦即面向雅典城邦继续他的申辩。苏格拉底谈到了海洋女神忒提斯(thetis)的儿子阿喀琉斯(achilleus),他不顾母亲的警告——他若为军中腻友帕特洛克罗斯(patroklos)复仇而杀死赫克托耳(hektor),则命定夭亡——宁愿复仇而死、不愿忍辱而生。但苏格拉底没有提及阿喀琉斯的自我谴责,因为他与阿伽门农(agamemnon)的不和而导致腻友的牺牲。苏格拉底说:

雅典人啊,真理是:一个人的职守既然定了,不管是自愿的选择,还是在上者的差遣,他都应该坚持职守,不辞危险,不惧生死,不虑杂念,因为令誉高于苟活。雅典人啊,你们从前派来指挥我的将官差我奔赴波提狄亚(potidea)、安菲波利(amphipolis)和代立昂(delium)各地,我尚且能与战友同生死、共进退;如今,因为相信、所以懂得,这是神对我的差遣,他要我终生从事爱智之学,省察自己,也省察他人;如果我贪生怕死、患得患失,从而擅离职守,这才荒谬,真正值得把我押到法庭,告我慢神,因我不遵神谕,怕死,无知而自命有知。(《申辩》,28d-29a)

苏格拉底在申辩中第一次讨论了“死亡”,这是冥王哈得斯(hades)管辖的世界、一个真正的洞穴世界;人们却惧怕这个未知的地下世界,胜过惧怕已知的人世恶行。面临闭嘴而生、还是弘道(gospel)而死的抉择,苏格拉底选择了后者,这一选择本身即是哲学的行动(indeed)、而非纯粹的言说(speech):

雅典人啊,我敬爱你们,但是我要服从神、先于服从你们;只要我一息尚存、力所能及,就不会放弃爱智生活,不会放弃劝告你们,不会放弃劝告每一个我偶然遇见的雅典人,并且以我习惯的腔调劝告:“高贵的雅典人啊,你们生活在一个最伟大、最富强、尤其以她的智慧闻名于世的城邦里,但你们却一门心思地聚敛钱财、追逐荣誉,既不在乎智慧和真理,也不关心灵魂的提升,难道你们不觉得羞愧吗?”如果你们中间有人反唇相讥说:“不是这样的”,那么,我不会轻易放过他,我会盯着他,反复盘问他;如果他自称有德而实际无德,那么,我会指责他视美玉为顽石、视羹豆为三牲。我逢人就要这样做,不管他是年轻还是年长,不管他是雅典人还是异方人;尤其是对雅典人,因为他们是我的同胞。你们应该知道,这是神对我的差遣。我相信,我受神的差遣,实在是城邦的大幸。我四处奔波,无非为了劝谕各位,劝谕年轻者和年长者,不要只关心自己的肉体和钱财,却忽视灵魂的提升;我告诉你们,美德并非出自钱财,相反,钱财以及一切公私福祉都是出自美德。如果说我弘扬上述道理会“毒害青年”,那么,是上述道理“有毒”;如果断言我弘扬的不是上述道理,那么,断言者是在说谎。因此,雅典人啊,我要说:你们听信迈雷托(meletus)的话也好、不听他的话也罢,释放我也好、不放我也罢,总之我行我素,虽九死犹无悔。(《申辩》,29d-30c)

苏格拉底的弘道似乎是先知式的,他自称是神赐给雅典城邦的礼物,神让他来到这个城邦,就像一只马虻附在马身上,而城邦就像一匹又懒惰又迟钝的肥马,需要不断地刺激。一个悖论是:一方面苏格拉底不认为自己曾经参与过政治活动,不认为自己与雅典人的马虻式对话是一种政治行为,理由是他的守护神(daimon)阻止他从政,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另一方面,他又回顾了他的两次从政经历,一次在民主政体下,另一次在寡头政体下,他扮演的都是反对派角色,只为恪守正义。另一个悖论是:苏格拉底弘道的核心思想是“提升你的灵魂”,而提升灵魂的惟一途径是求知,因为“知识就是美德”;然而,苏格拉底求证德尔斐神谕的结果却发现,从政要到匠人,他们所谓的“知识”比无知还要糟糕,几乎不可救药。难怪有人说,耶稣为耶路撒冷哭泣,苏格拉底却不会为雅典流泪,虽然他不忘劝谕、警告、甚至责备雅典。

苏格拉底预期法庭会判他有罪,因此选择了以先知弘道的方式与全体法官对话、与整个城邦对话,事实上281票对220票的定谳结果也表明了苏格拉底的申辩策略是成功的,虽然他未能避免有罪判决。施特劳斯为此扼腕叹息,隐隐责怪苏格拉底不该选择如此激烈的对话方式。苏格拉底却全然不顾2000年后私淑弟子们的感受,继续搞笑似地提议,应以普吕坦内安(prytaneion)国宴厅的免费就餐?蝗〈?淌屡芯鍪椋?蛭??猿前畹墓毕自对洞笥诎铝制タ嗽硕?幔?lympics)上的赛车手。苏格拉底既不愿“闭嘴”,也不愿“到他该去的地方”——坐牢或流放,只愿支付一个银币(mina)作罚款,当时智者叶文诺(evenus)的讲座尚且收费五个银币。末了,苏格拉底搞笑似地出价三十银币,那还是听从在场朋友们的劝导,并由后者担保筹资。(《申辩》,36c-38c)

苏格拉底的著名论断:“未经省察(unexamined)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生活”(《申辩》,38a)导致了第三个悖论——当他说这话时似乎肯定了每一个雅典人都具有同等的责任和能力,有权自由选择值得过的生活,但他在更多的场合要求雅典人把这种选择权利让渡给半神半人(demigod)的哲人,因为只有后者才拥有关于整全的知识,只有后者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值得过的生活。伏拉斯托斯(gregory vlastos)认为:除非一个人要求自己私人的道德判断的权力,否则无法理解一个人如何达到人性的高度;如果他要求这种权力的话,他必定要接受那种隐含错误判断的选择作为一种适当的冒险;这只是他自己为了自由而必须付出的代价——问题是,城邦是否承受得起这种代价可能引发的蝴蝶效应。

苏格拉底被判死刑之后再次发言,并且在第二次讨论死亡时,提出了死后的二境界说:其一,死后万般皆空,死者无知无识;其二,如世俗所传,死后灵魂进入冥界,一如出国移民。第一种境界犹如无梦酣眠之夜,无论国王、还是平民,他一生度过的、数不胜数的日日夜夜,有哪一个白天、哪一个夜晚比得上这个无梦之夜的睡眠更好、更酣畅?况且死后的绵绵岁月对死者而言,无非一夜。由于如此美好的夜晚人人有份,不必争夺,那么,生前提升灵魂依然是值得的,生前省察生活秩序的好与坏依然是值得的。

就第二种境界而言,如果死亡意味着离家出走,辞世远行,如果所有亡者都聚集一乡,那么,不仅能遇见刚直不阿的冥界法官如米诺(minos)等人,还能遇见英名永存的作古诗人如荷马(homer)等人,岂非妙不可言。尤其是苏格拉底在冥乡再作冯妇,省察那些以智慧著称的灵魂,他们中间有征讨特洛伊(troy)的统帅阿伽门农(agamemnon)、有名扬四海的英雄奥德修(odysseus)、有?L石上山的苦人西绪弗(sisyphus)、以及许多史诗上有名的人物,岂非其乐无穷。

苏格拉底没有肯定哪一种死后的境界是真的,但他的灵魂必须与城邦告别却是真的:“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惟有神知道。”(《申辩》,42)苏格拉底虽然坚持爱智生活的德性高于政治生活的德性,但他毕竟不是先知,不能引导雅典人走出城邦、不能引导他的三个儿子走出城邦(相反,他把儿子托给了城邦)、甚至不能引导他的肉身走出城邦,一如先知摩西引导以色列人走出埃及。苏格拉底的神也不能让雅典人民分有他的恩典,不能让爱智生活的德性充满城邦。

参考文献

[1]柏拉图,《苏格拉底的申辩》(apologia),严群译,《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

[2]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吴永泉译,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

[3]施特劳斯,《论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的申辩〉和〈克力同〉》,应星译,贺少田编,《西方现代性的曲折》,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3

这是古希腊诗人品达罗斯所留的诗句,我们由此可见雅典在古希腊的无上地位。西方哲学的奠基人――苏格拉底便诞生在这座光芒四射的荣耀之城。

这恰是雅典的全盛期。在当时的雅典,公民不但议政,而且直接参政。雅典的民主是直接的民主,公民不但掌握了立法权,而且直接控制行政与司法的权力,可以说每个公民都是政治家。正如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曾谈到的,民主可能引发的是“多数人的暴政”。雅典的民主制度由于先天理性缺失而变成了新的暴政,民主理想最终成为暴民政治。

雅典是哲学家的乐土,是公民精神的天堂,但它却以言论罪处死了自己最智慧的儿子――苏格拉底。

那是公元前399年的一个黄昏,爱琴海涛声呜咽,海风轻轻掠过被残阳镀成血色的雅典卫城。在雅典城的一间囚室里,苏格拉底接过狱卒手中的碗,将碗里的毒药一饮而尽,他微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掩面而泣的朋友和学生们,便平静地躺下等待死亡的降临。冰冷的毒药渐渐侵入心脏,他的身体也随之一点一点地冷却,直到最后一痕夕阳消逝在他的依旧锐利的双目间……西方文明的先哲就此殒身。

【人物小传】

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公元前399):古希腊著名哲学家,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并称为“古希腊三贤”。苏格拉底出身平民,父亲是雕刻匠,母亲则是接生婆。他早年随父亲学习雕刻,并熟读荷马史诗等作品,后来研究哲学。苏格拉底爱好辩论,常在公共场合与人谈论伦理、道德、政治等方面的问题,在当时的青年人中享有很高威望。他一生追求真理,在西方哲学史及思想史上影响深远,成为具有开创性的人物。留有“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快乐的猪,一种是痛苦的人。我愿做痛苦的人,不做快乐的猪”“无知即罪恶,知识即美德”等名言。晚年因反对对十将军的判罚而遭到指控,被判处死刑。“苏格拉底之死”成为西方文化史上与耶稣之死并列的具有重要意义的事件。苏格拉底一生述而不著,思想和事迹见于其学生柏拉图与色诺芬的著作当中,然而这两人的记载往往又互相矛盾。至今,学术界对苏格拉底的生平和学说争议颇多。

神谕:苏格拉底的智慧

德尔菲神庙的女祭司向前来求教的凯勒丰宣布神谕:“没有人比苏格拉底更智慧,在众人当中,苏格拉底是最智慧的。” 求得了神谕的凯勒丰心满意足地回到城邦,将神谕告知自己的好友、被公认为智慧者的苏格拉底。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神灵的赞赏,苏格拉底竟表现得讶然而不安,自觉无知的他寻遍城邦,试图求证神谕的错误。知识渊博的政治家坐而论道,口若悬河,他说,我能言善辩,无所不知;才华横溢的诗人目空一切,凭借灵感吟出精美感人的句子,他说,我天赋绝伦,无所不知;心灵手巧的工匠欣赏着自己新雕好的神像,高傲地望着其貌不扬又不修边幅的苏格拉底,他说,我聪明绝顶,无所不知。

苏格拉底一言不发,默默离开人群,仰望着深不可测的苍穹,信步行走到神庙门外。一缕阳光照见了神庙上镌刻着的箴言:“认识你自己。”远处,纯净的海与清朗的天合为一片动人心魄的蓝,仿佛在沟通神界与人间。苏格拉底就此顿悟,对着雅典城发出长长的叹息:“诸位啊,真正的智慧是神的财产,而我们人的智慧是很少或是没有价值的。神的意思是说,你们之中最聪明的人,就好像苏格拉底一样明白自己的智慧实际上毫无价值。至于其他人,他们假装有知识,实际上却一无所知。”

【精要点评】自满的心难以盛下知识,谦卑的心才能容纳智慧。古往今来,人世间从未缺乏过聪明才智,少有的却是能够充分认识自我、坦然面对无知的心灵。神谕和神庙的铭文,既是智者对古代雅典人的启示,也道出了有关人类智慧的永恒奥秘。

精神助产术:苏格拉底的方式

苏格拉底曾以这种方式与人讨论有关道德的问题。某天,他拦住一个过路人,求教道:“您是否能告诉我,道德是什么?”

“不欺骗人。”那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但和敌人交战的时候,我军将领却千方百计地去欺骗敌人。”

“欺骗敌人是道德的,但欺骗自己人就不道德了。”

“当我军被包围时,为了鼓舞士气,将领欺骗士兵说,我们的援军就要到了,大家奋力突围出去。”

“那是战争中的无奈之举,我们日常生活中就不能这样。”

“如果儿子生病了,却又不肯吃药,父亲骗儿子说,这不是药,而是一种好吃的东西,这是不道德吗?”

“这种欺骗是道德的。”

“不骗人是道德的,骗人也是道德的。那就是说道德不能用骗不骗人来说明。究竟用什么来说明呢?还是请你告诉我吧!”

“不知道道德就不能做到道德,知道了道德就是道德。”那人无奈地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最终结论。

还有一次,学生问苏格拉底怎样才能坚持真理。苏格拉底让大家坐下来,然后他拿出一个苹果慢慢地从每一个学生的身旁走过。他边走边说:“请集中精力注意空气中的味道,有哪位同学闻到苹果味了吗?”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于是苏格拉底再次拿着苹果走了一圈,并强调要注意气味。结果这次有一位学生说闻到了苹果味。苏格拉底似乎有些失望,便举着苹果重新慢慢地走了一遍。这次,绝大多数学生举手表示自己闻到了苹果味。少数几个没举手的左右看了看,最终茫然地举起了手。苏格拉底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缓缓地说:“非常遗憾,这是一个假苹果,什么味儿也没有。”

【精要点评】苏格拉底曾说:“最有效的教育方法不是告诉人们答案,而是向他们提问。”所谓精神助产术,便是苏格拉底独创的一种讨论方式。他以故作无知的方式与他人探讨问题,设下陷阱请君入瓮,直到使他人得出与自己相似的观点,他将自己置于“助产士”的位置上,强调这个观点是他人智慧的产物。然而,苏格拉底使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自己的无知,同时也必然得罪了其中大多数人,致使日后悲剧性地印证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古谚。

最终审判:苏格拉底的申辩

“他不信奉神,反而引入新神。此外,他还毒害了城邦的青年一代……”公元前399年,雅典城邦的法庭上,执政官慢条斯理地宣布着苏格拉底的罪状。不敬神在当时的雅典是一项重罪,曾遭到同样指控的还有哲学家阿那克萨戈拉和悲剧家欧里庇得斯,所不同的是,他们选择了逃亡,苏格拉底却从容地留在被告席之上。

控告结束了。执政官整了整长袍,朝着年迈的苏格拉底发出庄严的声音:“苏格拉底,现在该你辩护了。”按照当时雅典的法律,被判有罪的人可以请求宽恕,但是这样做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罪。衣衫破旧的苏格拉底沉默地站立着,任海风拂乱满头白发。法庭静默着,只有滴漏的声音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正当执政官想要催促时,苏格拉底开口了。“雅典公民们”,他扫视全场,面带微笑,“请别在意我的说话方式,而要集中精力考虑我说的话是否是谎言。”寥寥数语舒迟缓慢,法庭一时间更加沉寂,唯有苏格拉底苍老的声音在空中激荡出回声。

“他们说,苏格拉底是一个邪恶的人,他有着不安分的好奇心,擅自研究天上和地下的事物,颠倒黑白并肆意传播他的邪说,并通过传授这些有害的知识赚钱,毒害城邦的青年。我得到那个坏名声,只是由于我有某种智慧。我秉承神的意旨,检验每一个我认为智慧的人,如果他并不智慧,我就为神当助手,指出他并不智慧。这为我博得了‘最智慧的人’的名声,但也树立了无数的敌人。”

“我也是一个人,像所有人一样有着血肉之躯。我有三个孩子,一个刚刚接近成年,另外两个还小。但我不会带着他们到这里来博取你们的同情。一个像我这样大年纪的人,而且有号称智者的名声,无论配不配得上这个名声,都不该做贬低自己的事。”

“我看到过一些久负盛名的人,当他们被判刑的时候表现得简直让人难以理解,好像死亡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这些人是我们城邦的耻辱。即使我们把这些不光彩的事抛在一边,向一个法官乞怜,也是不正确的,因为那不过是骗取一个释放的结果,而不是提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说完,苏格拉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停止了辩护。时值正午,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听众们的眼睛,余音凝固在空气中,法庭依旧鸦雀无声。他安详地坐下,目光飘忽到无穷无尽的远方。

【精要点评】苏格拉底试图通过唤醒人内心的智慧来救赎城邦民主制度,却被潜藏在人性中的恶推入毁灭的深渊。这是非正义的判决,但苏格拉底却多次拒绝逃狱的机会,因为他自认是一名雅典公民,就要遵守雅典城的公民契约(即法律):“如果法庭的判决不能产生效力,可以被私人随意废弃,那么国家还能存在吗?……逃监毁伤的不仅是法律,而且是我自己,我自己的朋友和我的国家。”对时代与人性的超越,在任何时代都是危险的,唯有心灵的强者方能坚持。

暖色调:苏格拉底的生活

“苏格拉底啊,你只能和朋友们谈最后一次话了!”在苏格拉底生命最后一天的清晨,克桑蒂贝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站在狭小的囚室中,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目,也重重地打湿了苏格拉底的心。世人都嘲笑苏格拉底的妻子是个悍妇,可谁又知道,越过无数个共度的夜夜朝朝,她早已成为他生命中最温暖的色调。

他终究是一个人,而她,以一种热烈而泼辣的方式,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他作为人的一生。

她曾当着诸多学生的面,拎着一桶冷水浇透了古今闻名的大哲学家,当时苏格拉底见惯不怪地说:“我就知道,打雷之后,必定会大雨倾盆的。”她无疑是脾气暴躁的,甚至连她的儿子都忍受不了她无休止的唠叨与指责,与她针锋相对,争执不休,以至于苏格拉底需要极力调和二者关系,时常教育儿子要和气地对待母亲。

然而,也正是她,在苏格拉底宴请朋友的时候为将饭菜做得丰盛而费尽心思,而在苏格拉底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了使他能够专心于自己心爱的哲学,她甚至放弃了与他相聚的最后机会,选择默默离开,留下一个哀恸的背影。

有人说,苏格拉底之所以能够忍受克桑蒂贝的火爆脾气,是因为他将她视为标本,通过与她的相处而研究与人和睦共处的哲学。但莫非苏格拉底只能生活于条理分明的哲学世界?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多年的相濡以沫之后,克桑蒂贝早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而绝不仅仅是一个外在的剖析对象。

相传,他留给克桑蒂贝的遗言是,总有一天,你也会来到我要去的那个世界,那样我们就幸福了。

【精要点评】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极为恰当地形容了苏格拉底的生活。哲学是独自在天空中翱翔,生活则是伴着心爱的人,守护着人间的静好年华、安稳岁月。

华丽陨落:苏格拉底之死

280票对220票,苏格拉底被判处死刑。

这是最后一个有黎明的夜晚了。苏格拉底躺在狱中冷而硬的床上。明天的日落时分,我的灵魂将到达另一个世界。苏格拉底这样想着,充满了奇异的宁静和满足。

忽然间,囚室的小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打开了,几个披着斗篷的青年飞快地闪进来。“快,老师,我们已经买通了狱卒,安排好了船,趁着今晚没有月亮……”话未落音,两个性急的青年已分别搀起了苏格拉底的两只胳膊。

但是老人站住了。“我一辈子都呆在雅典,难道晚年竟要像贼一样偷偷跑出城门?”他自嘲似地反问道。

青年们没料到苏格拉底竟然会拒绝逃生的机会,几人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青年才说:“您有权逃走,在雅典人忘恩负义之后。我们所有人都相信,帮助苏格拉底获得自由是正义的!”

“难道您自愿服从不公正的判决吗?!”另一个青年激动地说,他的声音由于刻意压低而微微颤抖着。

“我已经决定了结束我一生的方法。如果一个人有了他的立场,无论他认为这种立场是最好的,还是由于职责所在,那么我相信他必须去面对危险,宁死勿辱,根本不会去考虑死亡或其他事情。”苏格拉底回答。青年们惊讶地发现,月光透过小小的囚窗,照出了苏格拉底唇边的笑痕。

天与海,还有雅典都寂然无声。接下来的整个白天,青年们都在倾听苏格拉底迷狂般地谈论种种哲学问题。苏格拉底的最后一天何其短暂,短暂到所有听众都恐惧着黄昏的骤然来临;苏格拉底的最后一天又何其漫长,漫长到数千年后的人类依然不断对它进行着无穷无尽的遐想。大卫绘有名画《苏格拉底之死》,画面上追随者们悲痛欲绝,而苏格拉底手捧毒药却依然高谈阔论,沉浸在哲学的世界当中。

日落时分,苏格拉底祭神之后喝完了毒药,对朋友说出了最后的遗言:“我吃了邻居的一只鸡,还没给钱,请你帮忙代付吧。”便开始了永久的沉默。

【精要点评】临刑前,曾不遗余力想要营救苏格拉底而未果的好友悲伤地说:“我亲爱的苏格拉底,我多不希望你被如此不公正地处死啊!”苏格拉底却开玩笑说:“朋友,难道你希望看到我被公正地处死吗?”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他却在有机会选择逃生的情况下平静地遁入了死亡。苏格拉底,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为了言论自由和法律尊严献身的哲人,用尽一生乃至死亡来守住理想世界的火种。

苏格拉底的申辩

雅典公民们,你们如何受我原告的影响,我不得而知。至于我,也几乎忘其为我,他们的话说得娓娓动听,只是没有一句真话。

雅典公民们!我无非由于某种智慧而得此不虞之誉。何种智慧?也许只不过是“人的智慧”。也许我确实有那样一种智慧吧。至于我刚才提到的那几位所具有的,我想也许可以称为“超人的智慧”。

公民们,我要为你们引一位值得信任的证人来作证。这就是那位德尔斐的神。他会告诉你们我那点智慧是属于哪一类的。你们一定知道凯勒丰,他是我的总角之交,也是你们的朋友。有一回他跑到德尔斐向神提出了一个问题,求神谕告诉他:有没有人比苏格拉底更智慧。女祭司传下神谕说,没有。

为什么我要提这件事呢?因为我要告诉你们,对我的诽谤从何而来。我自知并无智慧。那么,神谕说在人间我最智慧,是什么意思呢?他是神,不可能说谎。经过长期考虑,我想出一个办法来解决问题。我想,如果能找到一个人比我智慧,那就可以到神那里去提出异议了。

于是,我去访问了一位政界人士。结果,我一开始同他谈话,就不能不想到他实在不智慧,尽管很多人以为他智慧,他也自以为智慧。因此我就试图向他说明他其实并不智慧的事实。结果他恨我了,当时在场的一些人听到我的话也恨我了。于是我离开了他,心想:好吧,尽管我并不以为我们人中间有谁知道什么真正美、真正好的东西,可我还是比他好一点,因为他一无所知,却自以为知道,而我既不知道,也不自以为知道。

我又去看那些诗人:悲剧诗人,歌颂酒神的诗人,各种各样的诗人。我对自己说:在他们那里你就会马上露原形了,就会发现自己比他们无知了。于是我就拿出几段他们最得意的作品,请教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心想他们总能教我点东西。你们相信吗?我几乎不好意思说出真相,可是必须说,在座的诸位几乎没有一位不比他们强!哪一位都能对他们的诗谈出些道理,就是他们本人说不出所以然。我这才明白了,诗人写诗并不是凭智慧,而是凭灵感。就像传神谕的先知们说出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却不明白自己说的具体是怎样的。同时我还观察到,他们凭着诗才,就自以为在别的方面也最智慧,其实一窍不通。

后来我又访问了另外一位更加自以为智慧的手工艺人,结果也是一模一样。

正由于这样的考察,许多深仇劲敌指向了我,散布我的谣言,于是我冒了智者的不虞之誉。我问自己:你情愿像原来那样,既没有他们的智慧,也没有他们的无知呢,还是愿意既有他们的智慧,也有他们的无知?我向自己和神谕回答道:还是像我原来那样好。

至今,我仍到处寻访我所认为有智慧的人,但每见一人不智,我即指出其不智。为了这宗事业,我竟至一贫如洗的境地。非但如此,一些青年主动追随我,看到许多人被我拷问,便模仿我去拷问别人,结果,被拷问的人竟将怨恨加在我身上:“苏格拉底最可恶,他都把青年引诱坏了!”若有人问:他如何引诱青年,做了什么,教了什么?他们又答不出了,只好信口说些“他不信神”、“强词夺理”之类的话。

他们异口同声协力攻击我,你们两耳早就塞满了对我的恶毒污蔑之辞。他们之中出来了墨勒托斯、安尼托斯、吕康三个攻击我的人。雅典公民们,我知道得很清楚,我以如此言语行为,结怨于人,他们的怨是我说实话的证据,他们对我的诬告在此,恨我的原因也在此。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4

苏格拉底被雅典人民法庭判处死刑之时,恰逢雅典派往提洛岛(Delos)祭祀阿波罗神(Apollo)的圣船扬帆启航之日。相传当初雅典王子提修斯(Theseus)自愿作为七对献给弥诺牛(Minotaur,一个半人半牛的怪物)的童男童女之一,前往克里特岛(Crete),坐的就是这条船。在克里特公主阿瑞安得妮(Ariadne)的帮助下,提修斯杀死了弥诺牛,带着公主和童男童女逃出了克里特的迷宫。之前,雅典人曾许愿说,若提修斯安然返回,将每年派员前往提洛岛祭祀阿波罗神。按照祖传礼法(nomos),祭神期间(包括圣船往返航期在内),城邦必须洁净,不得行刑,如遇风暴阻航,刑期可一缓再缓。(《斐多》,58A-C)正是这一个月的缓刑期,成全了柏拉图的多幕剧“苏格拉底之死”的第三幕“不朽的灵魂”——其中,第一场《克力同》(Criton)和第二场《斐多》(Phaidon)的发生时间相隔了两个白昼和两个黑夜。

第一场《克力同》中有名有姓的出场者只有两个人,苏格拉底和克力同;整场对白正如施特劳斯(Leo Strauss)所说,是苏格拉底 “在最私密情况下、在他与其他人已经被监狱大墙隔离的情况下,与老朋友之间的叙话”。其实柏拉图还提示了第三位出场者,一个无名无姓的狱卒,克力同不仅与这位隐蔽的出场者混熟了脸,多少也给了他一点好处。(《克力同》,43A)但柏拉图并未提示,在狱室不远处梭巡或佇立的狱卒有无可能听到苏格拉底与克里同的对白;尤其未提示,万一狱卒听到克力同的越狱建议,应该表演为大惊失色、抑或表演为装聋作哑。

据施特劳斯的观察:苏格拉底与克力同对白开始的时候,天还相当黑,也许像《普罗塔戈拉》(Protagoras)中的苏格拉底与希波克拉底(Hippokrates)对白开始时的天一样黑,并且无法确定曙光何时透入监狱大墙。柏拉图的确没有在《克力同》中提示,苏格拉底应该是坐、是卧、是立、是行,也没有提示,苏格拉底是否应该以身体姿态或眉目表情来增强道白效果。无论柏拉图把具体细节委诸导演的创造力、抑或委诸读者的想象力,总之有他的道理,因为“在柏拉图的对话中,没有什么是偶然的”(施特劳斯语)。但是,在所有能想到的道理中,惟独“天相当黑”是最不可能的道理,因为无论古今,狱政当局为防范越狱起见,绝不会为了节省能源、或为了怕囚徒失眠而舍不得燃庭燎、点蜡炬的。

对白是从静默中开场的,此时无声胜有声,静默是一种无声的对白。苏格拉底向壁而卧,克力同枯坐卧榻之傍,庭燎的火光将他俩的身姿投射在墙壁上。克力同一如柏拉图洞穴比喻中的囚徒,凝视着墙上的投影,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息。据克力同的可靠消息,祭神船当天进港,次日即是苏格拉底的刑期。据苏格拉底拂晓前的梦兆,他将在“今后第三天来到肥沃的弗底亚(Phthia)”,意即像史诗英雄阿喀琉斯(Achilleus)一样两天之后魂返故乡(《克力同》,43C-44B)。于是,对读者来说是第一次,对苏格拉底来说是最后一次,听到了克力同的越狱建议——通盘计划的可行之处在于,它并非是明火执仗的公开劫狱、而是金钱铺路的秘密潜逃,并且暗合雅典人轻财重友的传统道义。(《克力同》,44C-45C)

苏格拉底认为,越狱计划具有可行性不等于它具有正当性。所谓“轻财重友”其实是一种大众的意见,但我们不必考虑大众的意见,因为大众既不能行大善,也不能作大恶,既无法令人聪明,也无法令人糊涂,大众行为无非是一种随机的骚动。(《克力同》,44C-D)这里的“大众”是谁?是否指多数雅典人?这里的“我们”又是谁?是否指少数哲人?克力同说:“随他们去。”(《克力同》,44E)这里的“他们” 无疑指大众,克里同显然不想把自己归于大众之列。那么,克力同应该归于哪一类人?施特劳斯晚年致力于研究色诺芬(Xenophon)笔下的苏格拉底,致力于研究“由色诺芬所开创的谦卑艺术之魅力”,或可勘破克力同的身位之謎,因为克力同不仅与苏格拉底“同年同区”,而且“也是个听苏格拉底讲学之人……并且不是为了做雄辩家或律师,而是为了做光荣可尊敬的好人,能够对他们的家庭、亲属、仆从、朋友以及他们的国家与同胞行事端正、无可指责”。(色诺芬,《回忆》,1.2.48)

克力同是个好人,好人即是义人。克力同之义即是保存生命、保护子女之义,即是做完美绅士(perfect gentleman)之义,也即是苏格拉底传授给克力同之子克利托布洛(Critobulus)的“齐家”之义(Oeconomicus)。换言之,克力同之义即是苏格拉底之义,即是苏格拉底的逻各斯(logos)——“应当选择君子和大丈夫的道路” 。(《克力同》,45D)吊诡的是,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反对克力同的逻各斯,亦即反对色诺芬笔下的苏格拉底之逻各斯。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把克力同的逻各斯贬之为“多数人的意见”,而在它之上的逻各斯则是“最好的意见”、“慎思审虑者的意见”、“明辨是非邪正之人”的意见、亦即“真理本身” 。 (《克力同》,47A-48A)

由于克力同同意服膺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之逻各斯——“追求善好的生活远过于活着”,并且,“善好的生活即是高贵的生活、正当的生活”(《克力同》,48B),因此,苏格拉底和克力同的对白开始讨论的惟一主题是:越狱乃正义之举、抑或越狱乃非义之行。施特劳斯注意到世人必然面临的一个困境:正义一旦从阳光世界降至洞穴世界、从相论妙道(eidos)转为世说新语,必然化身为哲人的逻各斯——爱智之言(philosophia)、或化身为城邦的逻各斯——礼法之言(nomos);如果哲人的逻各斯与城邦的逻各斯不和,那么,作为凡夫俗子该如何是好?施特劳斯认为,柏拉图不仅暗示了上述困境,还暗示了正义的逻各斯与灵魂(soul)不朽的知识相关联;苏格拉底在对白中故意避免使用“灵魂”这个词,以此暗示克力同欠缺这方面的知识。

事实上,在《克力同》的对白中,藉苏格拉底之口上场,宣示越狱是“以错还错、以恶报恶”的非义之举者,恰恰不是哲人的逻各斯、而是城邦的逻各斯——礼法之言。礼法(momos)的言说是独白式的、不容置辩的,故能抵制各种互相矛盾、互相抵牾、互相冲突的意见(doxa)而洁身自好。(《法篇》,957C-958A)由于立法的不是人、而是运气,但运气来自神的恩典(《法篇》,709A,710C),对礼法的虔敬即是对神的虔敬,因此,柏拉图藉克里特岛的雅典无名氏之口主张,对神的虔敬之知必须写入城邦礼法的序言,一如对历史铁律的虔敬之知必须写入国朝宪法的序言。(《法篇》,907C)问题是,雅典人对苏格拉底定谳的罪名之一不就是“慢神”吗?可见苏格拉底虔敬的神、也即柏拉图虔敬的神,确实不是雅典人虔敬的神。好人克力同是否因为无缘得闻异方人蒂迈欧(Timaeus)的《创世纪》,不幸铸成了事关虔敬哲人之神的知识欠缺,尤其铸成了事关灵魂不朽的知识欠缺呢?

施特劳斯注意到礼法的独白,既没有宣示自己具有超人的智慧,也没有强调自己具有神性的起源,却要求苏格拉底无条件地服从,其理由是不周全的。然而,宪法独白的智慧与神性是否恰恰在于,它深知克力同欠缺对哲人之神的虔敬知识,因而先后采用两种互相独立的修辞技艺来说服克力同?其一,礼法与大地一般古老,比苏格拉底的祖先和城邦更古老,它的高贵、庄严、神圣一如大地,为神和有识者所敬重,它世世代代哺育了包括苏格拉底在内的雅典人,哺育了他们的身心,因此苏格拉底无权报复礼法,一如儿女无权报复父母、奴隶无权报复主人。(《克力同》,51A-C)其二,礼法是雅典成年男性与雅典城邦的自由契约,凡长期居留雅典者即视为自动与城邦立约,既守城邦约束、亦受城邦保护;居留愈久,立约愈紧;况且礼法从未禁止雅典成年男性携带他的妻儿与财物移居他邦,换言之,七十年间,苏格拉底有足够的时间解约而未解约,却在法庭定谳之后越狱毁约,无疑是不义之举。(《克力同》,51D-53A)

礼法不等克力同答辩“是”或“否”,继续它的独白——苏格拉底的越狱之举不仅不义、而且不智;遑论朋友们将为之毁家破财、坐牢流放,苏格拉底本人也必惶惶若丧家之犬,有何意趣?他若遁至政法修明的忒贝(Thebes)或麦加拉(Megara),那里的执政者势将视其为寇雠、爱国者势将报其以白眼,举国上下都势将苏格拉底视作毁纲败纪的祸水。他若遁至乐崩礼坏的帖撒利(Thessaly),要么苟且偷生、晚景堪悲,要么积习难改、重蹈覆辙。(《克力同》,53B-E)礼法最后宣示,苏格拉底蒙受的不义并非礼法的不义、而是执法之人的不义,而冥界(Hades)的称义不仅来自冥界的礼法、而且来自它的执法者。(《克力同》,54B-D)。克力同最后表示自己完全信服了礼法的独白、亦即完全信服了城邦的逻各斯。施特劳斯强调,苏格拉底拒绝越狱的理由与克力同表示信服的理由并非同一个逻各斯,苏格拉底的结论无疑是一种暗示:“好啦,克力同,就这样罢,这正是神指引的路。”(《克力同》,54E)。苏格拉底或者柏拉图是否在暗示:哲人逻各斯与城邦逻各斯之间的紧张惟有在神的面前才能和解?

第二场《斐多》正式开演之前有一过场,通过苏格拉底的学生斐多(Phaidon)与异方人艾克格拉底(Echecrates)的对白,交待了《斐多》的出场人物,他们是:苏格拉底、斐多、阿波罗多洛(Apollodorus)、克利托布洛(Critobulus)及其父亲克力同(Criton)、赫谟根尼(Hermogenes)、艾庇肯(Epigenes)、埃斯基恩(Aeschines)、安提斯忒恩(Antisthenes)、帕伊昂(Paeania)的克特西普(Ctesippus)、曼内克森(Menexenus),以及其他一些雅典本地人;来自忒贝(Thebes)的西米亚(Simmias)、凯贝(Cebes)和斐多尼德(Phaidonides);来自麦加拉(Megara)的欧几里德(Eucleides)和特尔普西翁(Terpsion);苏格拉底的妻子珊蒂佩(Xanthippe)及其怀中的小儿子。(《斐多》,59B-C)可以想象,仅仅有名有姓的上场人物就达十八人之多,加上无名无姓的雅典本地人若干、克力同的随从若干、监刑官以及狱卒若干,舞台调度的难度应该不会小。幸好全场的主要对话人物只有苏格拉底、西米亚和凯贝三人,多少让导演或读者松了一口气。柏拉图还在过场中藉斐多之口说:“我想柏拉图是病了” (《斐多》,59B),特别点明自己是苏格拉底终末时刻的缺席者。柏拉图的意图让后世的解经者费尽了猜详,笔者在这里不妨多添一种臆解:柏拉图在写作《斐多》时,他的心是否已经飞向了叙拉古(Syracuse)?柏拉图在《斐多》中的缺席是否暗示了哲学之行动(in speech)终究不及行动之哲学(in deed)的诱惑来得大?

大幕拉开,天尚未拂晓,狱中庭燎通明,人声鼎沸;刚刚卸去镣铐的苏格拉底侧身而卧,妻子珊蒂佩坐在他身边,膝上坐着小儿子。看到众人鱼贯而入,珊蒂佩禁不住嚎啕大哭,拉着女人特有的长腔说:“苏格拉底啊!你和朋友们道别的辰光终究来了呀……”。苏格拉底目示克力同说:“派人送她回家吧。”克力同的随从们把珊蒂佩、连同她呼天抢地的哭声一起送出了监狱大墙。苏格拉底坐起身,曲起双腿,边搓揉脚腕、边自言自语:快乐与痛苦真是一对欢喜冤家,未尝过带蹽的痛苦、哪知道卸蹽的快乐。(《斐多》59E-60C)柏拉图与后世的解经者似乎都忘了曾经坐在珊蒂佩膝上的小儿子,看来应该是随她母亲一起被送回了家。确实,在古代希腊,哲人的逻各斯一向与女人无缘,但柏拉图是否在此暗示,无论哲人、还是僭主,都必须在女人身边才能成人、即必须在母亲、妻子或情人身边才能成人?

苏格拉底与西米亚、凯贝小哥俩的对白从谈论诗乐(music)和哲学起手,渐渐涉及哲人的死亡逻各斯。苏格拉底决定把双腿伸到地上,以便坐得舒服些(《斐多》61D),好为他的死亡逻各斯——哲学即是研习死亡——“作一番令人信服的申辩”,至少要比他在雅典法庭上的申辩更胜一筹(《斐多》63B)。同时,苏格拉底看出克力同有话要说,便示意他先说。克力同传达了监刑官的喋喋不休:要苏格拉底就刑前尽量少说话,否则全身发热,不利于鸩酒毒性的发挥,闹不好灌第二遍、甚至第三遍,就有得罪受了。不出克力同所料,苏格拉底回答说:“没关系,他尽他的本分,该灌几遍就灌几遍罢。”(《斐多》63E)柏拉图是否又一次暗示,哲人逻各斯与城邦逻各斯之间的争执,在终末时刻到来之前是永不会消声匿迹的?

何谓死亡?死亡就是灵魂(psyche)出离肉身(soma)。关于这一点,不仅苏格拉底与在场者之间没有歧义,而且哲人和大众之间似乎也无争执。问题是,哲人生前关心灵魂的洁净,大众生前关心肉身的享乐,难道哲人的活法一定比大众的活法要好?苏格拉底的回答是,因为绝对的正义、绝对的美和绝对的善存在着,亦即真理存在着,那是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的,肉身的其他官能更是连门都摸不着的;惟有纯粹的心智才能通达纯粹的真理,换言之,惟有哲人才能通达真理。(《斐多》66A)紧接着的问题是,哲人难道无能令灵魂和肉身各司其职、和谐共处吗?苏格拉底的回答是否定的。首先,肉身迫使哲人不得不日复一日地把时间花在谋食上;其次,种种疾病对肉身的侵袭也不时阻碍哲人探究真理;再者,肉身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嗜好、欲望、恐惧以及各色幻想和谵妄,甚至会使哲人丧失思考能力。正是肉身及其欲望催生了战争、革命和动乱,迫使哲人陷入其中、无暇钻研哲学。(《斐多》66C)因此,哲人在生前必须尽可能多接近知识、少迷恋肉身,使灵魂不受肉身牵累、保持纯净,以迎接神的恩典时刻、迎接灵魂真正出离身体的那一刻(《斐多》67A)。

至此,可以说苏格拉底已经证成了哲人的死亡逻各斯——哲人研习灵魂出离肉身的逻各斯,岂非意味着哲人研习死亡的逻各斯吗?真正的哲人一生爱的是智慧,并且深信只有在彼世才能找到纯粹的智慧,怎么可能临到头时反倒怕死呢?相反,一个临到头时怕死的人,不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假爱智慧的伪哲人吗?不足证明他真正爱的是肉身、爱的是钱财和名望吗?(《斐多》68A-C)真正的德行,无论是勇敢、节制、还是正义,都必须与智慧相伴,而与肉身的“趋利避害”风马牛不相及,后者无非是一种冒牌的“德行”(a shadow of virtue);所谓“净化”(purification),即是用真正的节制、正义、勇敢和智慧取代(exchange)冒牌的“德行”。(《斐多》69A-B)苏格拉底提到了古代的灵知人,后者认为:既不虔敬、又无知识的人,死后陷入泥沼;求知与净化兼修者,死后与神同在。苏格拉底认为,真正的哲人之罕见,一如灵知人之喟叹——“世上进香者多,天下信神人少”。苏格拉底说:“我毕生努力追求的,就是做一个真正的哲人;无论我的追求正确或是错误、成功或是失败,蒙神的恩典,时辰一到,在另一个世界就会见分晓。” (《斐多》69C-D)

苏格拉底并未自信他关于死亡逻各斯的申辩已经完全折服在场者。小哥俩中的凯贝率先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团;由于苏格拉底的死亡逻各斯奠立在“灵魂不朽”的地基上,一如革命的死亡逻各斯奠立在“重于泰山”的地基上,如果大众的看法是真的——灵魂一旦出离肉身就会烟消云散、不知所终,那么苏格拉底的逻各斯就会忽喇喇似大厦倾。苏格拉底同意凯贝的看法,并通过三组不同的旋律——生死轮回说、知识回忆说和灵魂神性说,奏响了关于灵魂不朽的复调音诗,“因为哲学就是一种最伟大的音诗(music)”(《斐多》61A)。问题是,属神的(pine)、不朽的(immortal)、灵性的(intelligible)、齐一的(uniform)、不可解体不可变易(indissoluble and unchangeable)的灵魂,如何可能被属人的(human), 速朽的(mortal)、冥顽的(unintelligible)、歧出的(multiform)、可解体可变易的(dissoluble and changeable)肉身拖下水,成了肉身的伴侣、甚至成了肉身的奴仆?换言之,灵魂如何可能迷恋上肉身、迷恋上肉身的欲望和喜乐,以为摸得着、看得见、闻得到、能吃喝、能做爱的肉身就是一切,以为活着就是真理?这是灵魂成人前的定命所致、抑或是灵魂成人后的修为所致?柏拉图曾在异方人蒂迈欧(Timaeus)的《创世纪》中提示了创世神制造灵魂时所用材料的纯洁程度原是不等的。(《蒂迈欧》,41D-42D)但在《斐多》中,苏格拉底只是说,被肉身拖下水的灵魂会堕入轮回的恶道(《斐多》82A-B);惟有像哲人一样让自己的灵魂听从哲学的引导,才能在有生之日摆脱肉身的囚禁,沉思智慧、神圣和不朽的东西,才能在死后抵达一个智慧、神圣和不朽的世界,或者说,与神同在。(《斐多》81A,82D,84A) 三

如果把柏拉图的《斐多》比做一阕交响音诗,那么其主部无疑是哲人的逻各斯、也是神的逻各斯,并展开为“真理永在”和“灵魂不朽”这两个主题旋律的交相呼应。灵魂与肉身之争作为副部,虽然呈现始终,但其调性是模糊的,因为神没有明示——何以哲人的灵魂必须成人。城邦的逻各斯作为插入的低音部时隐时显,其调性同样是模糊的,因为神也没有明示——何以哲人的灵魂必须在城邦中成人。苏格拉底在申辩之后的长时间沉默,西米亚和凯贝、以及少数在场者的窃窃私语好比复调音诗的过渡部。(《斐多》84C)小哥俩笃信“真理永在”,却对“灵魂不朽”依旧疑虑重重。西米亚认为,肉身如竖琴、灵魂如和弦;既然琴毁弦断、和声不再,那么,肉身死亡、灵魂灭失岂非顺理成章的事?凯贝则认为,即使灵魂如裁缝、肉身如衣衫,在多次生死轮回之后,难道灵魂不会在穿破最后一件衣衫的同时朽坏?小哥俩之所以不愿大声地说“不”,是因为担心苏格拉底的情绪——让老人带着失败、甚至绝望告别人世,岂非太残忍了吗?苏格拉底一眼看穿了小哥俩的心思,笑着说:“在两位看来,我的临终寄言还及不上一只天鹅啰?天鹅预知自己行将死去的时刻,唱得比它一生中任何时候更嘹亮、更动听,因为它高兴,为自己就要面觐所侍奉的神而高兴。”(《斐多》84D-E)小哥俩在苏格拉底的鼓励下,先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置疑;大幕随着雅典人和异方人的一片叹息声而落下,同时,响起了艾克格拉底与斐多的旁白。(《斐多》88C-89A)

大幕再次升起时,苏格拉底依然坐在卧榻上;斐多紧靠卧榻,坐在苏格拉底右首的一张矮凳上;苏格拉底一边习惯性地抚弄着斐多的头发,一边说要削法明志,驳倒西米亚和凯贝的反调。苏格拉底对斐多说,最危险的敌人其实不是小哥俩的反调,而是反智主义(misologist),其危害性一如玩世不恭(misanthropist)。一个人因为交友不慎而屡屡上当受骗,久而久之,自以为世间无好人;其实玩世不恭者的病根在于对人性的无知——不懂得世上大忠大奸者少、微才小善者多。(《斐多》89D-90A)同样,一个人因为辩术不精(no skill in dialectics)而不善判别论辩双方观点真伪,久而久之,自以为论辩(Dialegesthai)即诡辩,各种观点在舌尖上打滚,就像欧利波海峡(Euripus)的潮水一般涨落不定、奔流不息;其实反智主义者的病根在于对真理的无知——不懂得论辩是真理的产婆。苏格拉底紧接着说:

“千万留神,别让反智主义侵蚀我们的灵魂,以为无论什么样的论辩都不会有真理、完满或稳靠可言;毋宁说,是我们自身存在着亏欠(no health),一个男子汉应有的气概就是要努力使自己变得完满(do our best to gain health)——对在座各位而言,今生可因此而活得踏实;对我自己而言,转眼可因此而死得踏实。我晓得自己这会儿的风度(temper)与其说像个哲人、毋宁说像个伶牙利齿的[达巷]党人(partisan)。对党人而言,参与论辩不是为了追问真理,而是为了折服听众;差别仅在于,眼下我要说服的听众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自己,说服在座各位原在其次。无论像哲人、还是像党人,对我来说都是包赚不赔的。如果我说得对,那么我就是被真理说服了,这就是最大的收获;如果我说得不对,死后遗骨尚存、万般皆空,那么,我的谎言至少在此刻打发了朋友们的哀伤,并且很快随我而逝,可说是毫无损失。西米亚和凯贝啊,这就是我要重开论战的真实心态。因此,我要求你们多考虑真理,少考虑苏格拉底。如果我的话接近真理,那么请你们表示同意;如果我的话有疑问,那么请你们全力批驳;总之,我不愿用属灵迷狂(enthousiasmos)来欺骗自己和欺骗你们,不愿像狂蜂一样临死前还在你们身上留下毒刺。”(《斐多》90E-91C)

苏格拉底的话暗示了《斐多》的主旋律其实是“真理永存”、而非“灵魂不朽”。苏格拉底回顾了自己年轻时曾追随阿那克萨戈拉(Anaxagoras)探究万物的自因,同时也急切地想知道什么最好、什么最坏;但他的希望破灭了,因为那些自然哲学家既不探究人类的心智、也不探究生活的秩序,既不能解释雅典人为何判处苏格拉底死刑、也不能解释苏格拉底为何甘愿束手就刑,却大谈其大气、以太、原水以及其他莫名其妙的东西。于是,苏格拉底不得不重新起锚扬帆,在雅典城邦的大海中作“第二次远航”(《斐多》99D),寻找什么是好的人类生活秩序,那照耀他一路前行的太阳就是相(eidos)论——绝对善是存在的,一种可能的人类生活秩序之所以是好的,只因它分有(participate)了绝对善,尽管我们不一定晓得这种“分有”如何发生、通过何种路径发生。苏格拉底事实上暗示了任何一种可能的人类生活秩序都不是绝对善本身,从而暗示了哲人批评任何一种现存人类生活秩序的正当性。

然而,在苏格拉底“第二次远航”途中始终回响着灵魂不朽的旋律——因为灵魂分有生命之相、不分有死亡之相,他说:“我的朋友,如果灵魂真的不朽,就应该关心它,不仅关心它的今生,而且关心它的来世。从现有共识来看,忽视灵魂是危险的,甚至会万劫不复。如果死亡能摆脱一切,坏人就沾了大便宜,因为他们不仅轻松甩掉了他们的肉身、而且轻松甩掉了他们罪恶的灵魂。但是现在既然公认灵魂是不朽的,灵魂想摆脱罪责而得救就不那么容易了,除非它努力通达最高的德行和智慧。”(《斐多》107C)值得注意的是,苏格拉底关于灵魂不朽的陈述仍然是一个假言判断句,他紧接着讲述的关于大地和灵魂的故事更是一个不可证明的传说。苏格拉底在讲完了这个冗长的故事之后说:“我可没有断言我叙述的细节分毫不差,也没有断言灵魂的各类冥府寓所全是真的,有识之士也从不谈这些东西。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家公认灵魂是不朽的,那就值得冒险去相信这一类故事,相信它就是真的,毫无荒谬、可笑之处。”(《斐多》114D)柏拉图是否在暗示:《斐多》中确实回响着灵魂不朽的旋律,但它并非是一种逻各斯(logos)的旋律、而是一种密索思(mythos)的旋律;并非是一种理知(noesis)的旋律、而是一种灵知(gnosis)的旋律;并非是一种属人(human)的旋律、而是一种属神(pine)的旋律。国人通常把“Mythos”一词对译为“神话”——不是神对人说的话、而是人关于神的叙事。国人又把“logos”(逻各斯)对译为“道”——道可道、非常道,无论哲人之道、还是党人之道,其实都是人关于神的叙事。

紧接着苏格拉底的话,克力同问的是如何办理后事,因为克力同认为,灵魂不朽的苏格拉底与凡胎肉身的苏格拉底不是同一个人,他眼下要照料的是后一个苏格拉底。柏拉图是否在暗示:克力同早就晓得,所谓“灵魂不朽”是一个高贵的谎言;抑或克力同早就晓得,所谓“灵魂不朽”就是肉身成圣,因而不能亏待肉身?苏格拉底的临终沐浴是否暗示了克力同的想法是对头的——即使像苏格拉底这样一颗不朽的灵魂也需要一具肉身才能成圣?当苏格拉底举起鸩杯一饮而尽,一股凉气从脚底冒起、传到脐下时,仰面而卧的他费力揭开脸上的盖帕、说了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克力同,我还欠阿斯克勒庇亚(Asclepius)一只公鸡呢!记着,别忘了还呵!” (《斐多》,118A)莫非哲人的逻各斯最终与城邦的逻各斯达成了和解,因为无论哲人的灵魂抑或僭主的灵魂都必须在城邦中才能成人。据第欧根尼拉尔修(Diogenes Laertius,约3世纪)说,苏格拉底离开人世不久,雅典人就后悔了——当然不是因为苏格拉底关于公鸡的遗言——在流放或处死原告的同时,给苏格拉底塑了一座铜像以缅怀一颗不朽的灵魂;雅典人善于后悔是出了名的。 参考文献

[1]柏拉图,《克力同》(Criton),严群译,《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商务印馆,1983年版。

[2]施特劳斯,《论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的申辩〉和〈克力同〉》,应星译,贺少田编,《西方现代性的曲折》,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3]Plato, Phaito,Translated by Benjamin Jowett, The Dialogues of Plato, London,1953.

[4]柏拉图,《裴洞》(Phaidon),王太庆译,《柏拉图对话集》,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

[5]柏拉图,《斐多》(Phaido),王晓朝译,《柏拉图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6]陈建洪,《克力同和苏格拉底——论〈斐多〉的文学特征及其哲学后遗症》,刘小枫、陈少明编,《柏拉图的哲学戏剧》,上海三联书店,2003年版。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5

关键词:孔子;苏格拉底;柏拉图;政治思想;比较

中图分类号:D9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11/ki.1672-3198.2016.23.094

孔子(公元前551―公元前479),出生在我国古代的春秋时期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是我国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儒家思想的开山鼻祖,对我国古代历史影响最为深远的思想家。苏格拉底(Sokrates,约公元前469―公元前399),生于雅典的一个普通家庭,是古希腊最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教育家。中国孔子与古希腊苏格拉底和柏拉图虽然生活在东方和西方两个不同的社会,但是他们都处在一个大致相同的时间段,都生活在大致相同的社会环境中,即社会环境动荡,社会思想混乱的社会中。尽管在古代东西方社会几乎没有交流,但是作为各自思想的独创着,他们的思想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作为古代世界政治思想史上伟大的思想家,作为“社会良心”,他们都根据当时的实际社会情况提出了很多政治观点和思想,都试图解决当时毒害社会的现实政治问题,以改良社会,是社会进入良性运行和和谐发展。因此,他们的政治思想都形成了完整的思想体系,特色鲜明。

苏格拉底与孔子一样,他们的思想都是其弟子记录整理的,不是其本人直接阐述的,如著名的《论语》就是孔子的弟子记录的关于孔子言行的著作,苏格拉底的思想也主要是通过他的弟子色诺芬和柏拉图阐述的。

有学者称苏格拉底为西方的孔子,学者之所以这样称呼,主要因为:第一,他们都对各自区域即东西方的思想产生了深远而巨大的影响;其二,苏格拉底和孔子在思想传承上一样,都是“述而不著”的学者,苏格拉底的政治思想和孔子一样都是其弟子阐明的。苏格拉底的主要哲学命题是:“自知己之无知”,这也很类似于孔子《论语・为政》中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同时苏格拉底和孔子一样,都把道德看作是政治的基础,看作是政治的出发点和归宿。

1 孔子与苏格拉底社会政治环境的比较

任何的思想都是思想者所处环境的反映,政治思想也不例外,同样也是对当时社会政治环境的反映,无论是中国孔子还是古希腊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他们的政治思想都是他们当时所处的政治环境的映射,是当时历史现实――奴隶制政治制度内部各要素不协调从而导致混乱的社会现实的产物。

孔子生活在春秋末期,是我国奴隶制度走向衰落的时代,诸侯争霸,周天子被架空,“礼崩乐坏”,“天下无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孔子看来最完备、最现成、最美好的政治制度被破坏了,社会秩序一片混乱,他认为只有恢复周礼,才能稳定社会。苏格拉底生活在古希腊繁荣的奴隶社会转向衰落的时代,繁荣的古希腊奴隶制,由于多人的暴政,以及统治者不当的社会政策导致了繁荣不再。

2 在政治权力掌握者的要求上,孔子和苏格拉底一样,都主张贵族政体和贤人政治,都把道德看作是政治的基础

苏格拉底掌握政治权力应该是有丰富的知识,并且道德高尚的人来掌握,所以他提出了“美德即知识”的论断,认为这样才能改善公民的灵魂,使他们有知识和教养,追求善。孔子也提出统治者应该施行仁政,以德治国,教化臣民。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子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即,执政必以德。

3 苏格拉底和孔子一样,都提出要重视教育

众所周知,孔子是我国古代著名的教育家,他主张“有教无类”的教育思想,他设教坛于宫墙下,广招贫民门徒,打破了学在官府教育由贵族垄断的局面,使贫民也享有了受教育的权利,推动了我国古代教育事业的发展。苏格拉底与孔子一样,他认为美德既然就是知识,因此,城邦就应该注意培育公民的美德,他虽然强调天赋,但并不否定后天的教育,而且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负有培养美德责任的教师。因此,他的重视教育的思想也推动了西方教育的发展。

虽然生活在地球东西两端的两位大思想家的政治思想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是二者的思想又有着很大的不同,如孔子的政治思想中有很大的保守成分,在春秋时期这个大变革时代,孔子试图通过“尊古复礼”这样一个理念来维护奴隶主的落后统治,试图利用已经趋向瓦解的周礼来重建社会秩序。与孔子相反,苏格拉底的思想则相对平民化。面对当时希腊民主制度的衰落,他希望建立一种新的社会秩序,其具有进步性。

参考文献

[1]马啸原.西方政治思想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12):35.

[2]向生丽.孔子与柏拉图政治思想的比较[J].贵州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6,(1):30.

[3]邹佳俊.苏格拉底与孔子政治思想的比较[J].商业文化,2012,(5):110.

苏格拉底名言范文6

公元前399年,年逾七旬的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被雅典法庭判处了死刑,罪名有两条:其一是苏格拉底喜欢探究天上世间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并且以此教导青年,蛊惑人心;其二是苏格拉底不信传统的■ ,企图引进新神。当时,战败媾和的雅典刚刚从胜利者斯巴达人所强加的寡头政治中摆脱出来,恢复了伯罗奔尼撒战争之前的民主制度。黑格尔曾经说过,历史往往会以酷似的面貌重演,第一次是以悲剧的形式,第二次却是以闹剧的形式。正是这个在表面上恢复了往昔的民主制、实际上却已经丧失了一切深刻的严肃性和神圣性的雅典城邦,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它的最伟大的思想家判处了死刑。

苏格拉底之死构成了希腊城邦文化的“原罪”,正如一些后世评论者所指出的,苏格拉底是雅典城邦的良心,当雅典人判处苏格拉底死刑时,他们已经亲手扼杀了自己的良心,从而沦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在慵惰的历史惯性中等待着一个巨大的力量来把自己收尸入殓。当苏格拉底在雅典法庭上接受审判时,他实际上已经对雅典乃至整个希腊城邦文化的命运进行了最后宣判。果然,在苏格拉底死后不久,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就结束了雅典和希腊的城邦制度,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大帝国;而充满了自由精神的希腊城邦文化也随着城邦制度的终结而走向衰落。

苏格拉底在面对死刑判决时对雅典人宣称:“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诚如四百年以后耶稣在十字架上所宣昭的启示一样,苏格拉底之死最重要的意义就在于展现了一种比现实生活更美好的理想生活前景。在城邦时代,希腊人普遍信奉自然主义和感觉主义的奥林匹斯多神教,尽情地享受现世生活,对于死后的状况不感兴趣。然而苏格拉底在面对死亡时却明确表示:“必须追求好的生活远过于生活。”当他被收监等待行刑时,他拒绝了朋友策划的越狱计划;在行刑的前夜,他对前来看望他的朋友和学生们讲了一夜关于灵魂摆脱肉体之后与神灵和先贤们自由遨游的情景;而当他接过刽子手递来的鸩毒平静地一饮而尽时,他心中确定不移地相信自己要去的是一个“好境界”。当然,究竟什么是“好的生活”或“好境界”,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但是苏格拉底却在面对死亡时表述了一种与希腊大众观点截然不同的态度,从而为后世西方文化展示了一种全新的生命观。就此而言,苏格拉底对待死亡的态度,与其叫做无畏(像那些声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草莽英雄一样),毋宁叫做超然。心中怀着一个美好的理想而坦然地拥抱死亡,总比在无聊的生活惯性中被动而恐惧地等待死亡要更加崇高,其心境也会更加淡泊宁静。

苏格拉底之死与德尔斐神庙门前巨石上镌刻的一条古老箴言有关,这条箴言就是“人啊,认识你自己!”德尔斐神庙是崇拜太阳神阿波罗的神庙,也是全希腊遐迩闻名的求神谕的灵验场所。据苏格拉底本人在雅典法庭上的陈述,当他还是一个年轻人的时候,他的朋友凯勒丰就从德尔斐神庙得到了一条神谕,神说世界上没有人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了。苏格拉底对此大惑不解,他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智慧,但是神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道理的。所以从那时开始,他就孜孜不倦地寻访希腊那些著名的政治家、智者、诗人、工匠等等,试图发现他们比自己更有智慧。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通过与这些人的交谈接触,苏格拉底发现他们与他一样也谈不上有什么智慧,但是他们对此却浑然不知,反而以为自己很有智慧。于是,苏格拉底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神为什么要说他是最有智慧的,因为世界上只有他“自知其无知”。这种自知之明充分印证了德尔斐神庙那句古老箴言——“人啊,认识你自己!”——的深刻意蕴。苏格拉底对神谕的真旨领悟道:

那个神谕的用意是说,人的智慧没有多少价值,或者根本没有价值。看来他说的并不真是苏格拉底,他只是用我的名字当作例子,意思大约是说:“人们哪!像苏格拉底那样的人,发现自己的智慧真正说来毫无价值,那就是你们中间最智慧的了。”

基于这种自知之明,苏格拉底意识到哲人们热衷探讨的宇宙本原问题乃是属于神的智慧的对象,并非人力所能企及,人应该把眼本文由论文联盟收集整理光到与自身有关的道德领域。这样一来,苏格拉底就实现了把哲学“从天上拉回到人间”(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语)的重大转折。此后苏格拉底就乐此不疲地在各种场合与人探讨美德方面的问题,使用一种不断揭露对方矛盾的方法(“辩证法”)来探求真理。苏格拉底这种为了追求真理而不断揭露那些自以为有智慧者的无知的做法,以及他在一个与希腊有形■ 迥然不同的无形“灵异”的感召下所做出的许多怪癖行径,激怒了一批有权势的雅典人,最终使他因为“思想罪”而被判处死刑。

苏格拉底在西方思想史中的地位相当于中国的孔子,而且他们两人都把道德问题放在哲学的首要位置。孔子(以及孟子等先秦儒家)是奠定现实伦理规范的先贤,这套以“仁义礼智”为核心的伦理规范在中国古代社会逐渐被具体化为一套繁褥苛刻的封建伦常纲纪。苏格拉底虽然也关注美德问题,但是他致力于寻求的却是美德的概念根据,或者关于美德的一般定义,即“美德是什么”的问题。苏格拉底并不关注美德的具体表现形式,不关注现实伦理的德目规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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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的只是使一种行为成为美德的根据是什么。苏格拉底对美德的定义是:“美德是关于善的概念的知识。”也就是说,美德是与真知联系在一起的,相应地,罪恶则是与无知密切相关的。这种对美德的概念根据的关注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学生柏拉图,使得后者把概念(idea)从美德的根据进一步扩大为宇宙万物的根据,从而创立了希腊形而上学的最高形态——“理念论”。这种“理念论”在中世纪又成为基督教神学的重要思想来源,培育了传统基督教文化执着于信仰国度而鄙夷感性现实的价值取向。

比理论上的差异更加重要的是苏格拉底与孔子在实践方面的分野。面对逆境,孔子表现出一种“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灵活态度,所谓“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子),都表现出一种以现世生活为基本准则的利命保生精神。但是苏格拉底却通过“向死而生”的殉道行为而展现了一种超越现世生活的浪漫理想,从而成为耶稣在十字架上昭示宗教福音的历史先驱。孔子在周礼基础上经过鼎故革新而建立起来的伦理规范与中国社会的现实秩序相吻合,苏格拉底所预示的彼岸理想却因其超越性和神秘性而与雅典人的宗教习惯格格不入。因此,孔子虽然常常感叹时运不济,却也寿终正寝;苏格拉底却为了他的理想而以身殉道,命赴黄泉。

苏格拉底有一种强烈的宗教使命感,他常说自己从小就听到一种“灵异”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阻止他去做那些不应该做的事情。当他在法庭上坦然地接受死刑判决时,也正是这个“灵异”在鼓励他把死亡看作一种“福气”,而非一种恶事。苏格拉底坚信自己作为一个热爱智慧的人所应履行的基本职责,这个职责就是孜孜不倦地听从神的呼唤去探寻美德和追求幸福(但是这幸福并非在此世实现)。在临刑之前,苏格拉底一直在与朋友和学生们谈论灵魂不朽的问题,他相信:“哲学家的事业完全就在于使灵魂从身体中解脱和分离出来”,因此,“一个真正把一生贡献给哲学的人在临死前感到欢乐是很自然的,他会充满自信地认为当今生结束以后,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能发现最伟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