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与中国传统文化论文

书院与中国传统文化论文

一、书院与儒家文化的传播

1.对儒道的弘扬与承继

宋初学者孙复创泰山书院,他本人“尽究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三十年,而深通孔子之心”。他的最终目标是“传道授业于弟子,并将其以书载之后世,则道乃大耀之”。由此可见,书院是士人们进行学术研究、光扬儒学的重要基地。宋朝统治者一改五代时士子多散乱而无法学习的状态,汲取了唐末五代武夫当国的教训,采取了重文抑武的国策,对于书院教育极为重视。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积极参与书院建设,使书院有了颇多官方背景,其作为文化传播的重要渠道也得到了广泛性的社会认可。史上著名的岳麓和白鹿洞二书院,自宋以来,历代都有重修及改、扩建等工程,基本都是政府官员主持此工作。朱熹中兴白鹿洞书院之后,使闽学成为一支重要的学派;陆九渊创建象山书院,成为心学之集大成者。学者们以书院为阵地,通过自由讲学、辩章学问传播学术思想,在争鸣、论辩、交流的同时,使学派得以成型,学术得以继承,思想得以传播。通过宣讲义理、指摘时政、昌明道学、答疑切磋等讲会形式,使学术得以创新,学术思想也得以纵向传播。书院学者通常施行愿者自来的办学方针,即便是乡村野夫亦可使之向学,安之敬业,如此则从横向范围扩大了儒学的传播。

北宋华林山胡氏书院(胡仲尧所建)有教室一百多间,图书上千卷,社会各阶层前来求学的达数千人,“岁时讨论,讲习无绝”。“达则兼济天下”的价值追求使书院文化在偏远蛮荒之地亦得以传播,大大提高了当地的教育质量。书院的创办,使儒家文化得以广泛传播。一方面它大大补充了国家教育资源的不足之处,另一方面也聚结了民间的基层社会力量,同时起到了社会稳定剂的功能。学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与书院的培养密切相关。学生们可以说是书院的活广告,通过他们与社会各阶层的广泛联系,对社会的道德垂范有移风易俗之功效。一个人的修行操守,可以影响一个家庭;一个家庭的道德操守,可以影响一个国家甚至几代人;一个时代的风俗习惯才能慢慢形成,进而形成人才辈出的局面。学生散布知识和揖礼的同时,也不同程度地拓展了书院教育的社会化空间。他们的社会形象,与书院教育所要求的人文境界,有异曲同工之妙。从某种意义上说,儒家文化之所以能得到进一步发展和传承,这显然与书院培育出的人才有着密切联系。因为在传统社会中,拥有话语权的社会精英和士子们的文化影响力毕竟不可小觑。

2.对儒家学术文化的传播

中国古代书院一大特征就在于,其往往与讲学者或主政者的学术流派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在儒家占传统教育主流的社会中,书院往往与儒家学术文化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尤其是宋代以来,由于道学的兴起,书院在融合佛道的过程中,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儒家学术文化传播中心,如朱熹与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吕祖谦与丽泽书院,陆九渊与象山书院,东林党与无锡东林书院,阮元与学海堂、诂经精舍,张之洞与广雅书院,康有为与万木草堂等。这些书院在11世纪至19世纪之间,不仅延续和弘扬了儒家的学术传统文化,也为儒家学术传统的转型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需要提及的是,自宋代以后,书院与理学一体化始终伴随着书院的发展历程。一方面,儒学大家和社会精英将道学视为安身立命之所,另一方面,书院不再单纯是教书育人之场所,它还承担着传播学术文化传统、弘扬传统礼乐文化、重振伦理道德文化之重任。正是基于此,从某种程度上说,书院与当时的国家意识形态紧密结合在一起,不仅调和着儒家学术与传统政治的关系,也消弭了部分社会矛盾与问题。特别是南宋末期,随着党禁令的解除,以及对理学的极度推崇,书院一时间如雨后春笋一样,形成了蓬勃发展的态势。而儒家的“君子群而不党”文化理念,以及社会地域经济文化差异等因素的影响,使得书院峰起林立,形成了以理学和心学为中心的不同学派倾向。书院在此基础上,发展和丰富了各自学派的思想体系。从单体教育推广到形成独特的学派流传,这是书院对传统文化制度化传播的巨大贡献。

自朱熹制定了第一部系统、完整的书院学规———《白鹿洞书院揭示》之后,该揭示成为历朝历代各地书院的总学规。它规定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为五伦之教,并指明至圣先贤的教书育人之道在于明理修身,然后推己及人。反对死记硬背、沽名钓誉,以功名利禄为目的的读书。二程理学的本质是,学则达天德,治则行王道。天德而与王道,实乃一以贯之。理学家们在教育过程中始终将道德教化视为重中之重,从而使道德建设成为书院精神建设的基石。从本源来讲,书院传播传统文化的一条重要途径就是道德教化,“道德齐一而礼义自明”。“故道之不行,则不足为道;学者若无益于家国,则不足为学”。明道始终贯穿于师生的日常学习生活之中,才德并重则成为书院知识分子的一个重要特征。赵宋南渡之后,书院不再单纯是教书育人之场所,这也成为书院与理学相互融合的一个标志。如石洞书院创建者郭钦止曾请名家、大儒主持教学,将所有家藏图书捐给书院供学子读书,将所有土地变为书院的土地,以此向世人表示书院不是他郭某人的私有财产。书院的学术思想不仅在当地得到传播,同时也以学派传承的方式延续千年,呈现出了组织传播时间、空间双重结合的特征。

二、书院对传统教育制度的发展

首先,书院的制度建设不仅使传统教育精神与教学理念得以薪火相继,还对今天的教育制度建设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自书院的兴起直至终结,伴随着“文化下移”的不断深入,书院各种教育制度建设围绕着平民而展开。这种“大众化”的教育传播方式,无疑为儒家文化的传承和教育制度建设创造了更广泛的话语空间。在此,以讲会为代表的书院教育教学活动,对于传统教育发展以及文化的传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因为这种常规教学与学术研究为一体的教育教学活动,对学问探究、学术传播等起到积极作用。如朱熹与张拭围绕“中和”问题会讲于岳麓书院;鹅湖之会上朱熹与陆九渊的激烈论争;康有为在长兴学舍和万木草堂的讲学,以及张之洞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理念。这一切表明,讲会在书院的文化传播中充当着很重要的角色。需要提及的是,在书院的发展中,传统社会精英不仅积极探索理念层面上的制度建设,还以文献的形式真实记录了书院教育制度建设情况。

流传至今的大量书院学记就是最好证明。除去文字层面的意义,这些学记既是传统教育制度的精华所在,又是传统教育文化升华的集中代表。即使在教育大发展的今天,有些书院制度仍然有着很大的借鉴意义,比如《白鹿洞书院揭示》《白鹿洞讲义》《鹿洞书院讲学记》等。而这一切对于近代中国教育以及东南亚和日本的社会教育都起到了不小的影响与作用,甚至欧美的书院建设也在这之中获益匪浅。不仅如此,书院以讲会形式所划分的教育内容,对于促进教育发展以及传统文化的延续与保存,也起到了积极作用。如黄宗羲主讲证人书院时,其讲会的形式具体分为时文之会、诗古文之会、五经之会。又如颜元在漳南书院讲学时,曾将课程分为文事斋、武备斋、经史斋、艺能斋、理学斋、帖括斋,及至乾嘉汉学主政书院时,又以注重训诂、经学而闻名于时。可以说,书院提倡的育人以德、德行兼备、注重操守、大家讲学等一系列教育制度建设,不仅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中国教育制度的发展与完善,也在某种程度上维系了传统教育理念与道德伦理观。现存岳麓书院等古代书院的文化遗产,至今能成为研究热点,就证明了这一点。其次,书院奉行的祭祀制度对于传统礼乐文化制度和教育理念的传播也起到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以现代教育眼光来看,古代书院的有些祭祀制度显得有些荒唐可笑,但对于千百年来奉行礼乐文化的中国而言,祭祀制度在书院的文化传播中却意义非凡。因为在宏大肃穆的文化氛围中,书院祭祀活动既能使师生和社会群体能时时感受到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又能使其感受到“一种受世人普遍认同的社会规范和道德价值体系,从而实现个人、家庭、国家乃至天下太平”的文化理念和教育理想。中国向来有尊师重道的教育传统,书院祭祀制度无疑将其放大了。对于此,徐梓先生认为书院作为感性教育和榜样教育的典范,它使生徒们耳濡目染同时,“逐渐培养起了对先贤的礼敬和景仰,进而考索他们的德业和事功,并以建立这样的功德自我期许:‘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诚如斯言,书院祭祀作为重要的教育制度和文化活动,其在类似宗教氛围中,既潜移默化地传承了古代教育尊师重道、推崇道德、弘扬学统的教育文化理念,又进一步提升了诸如仁义礼智信、忠孝等传统文化道德理念的地位。比如朱熹因书院祭祀活动,而成为明清书院和理学派的灵魂与核心,并一直影响到今天;文天祥则因书院祭祀,而心生歆慕忠义之情。更为重要的则是,强烈的文化认同感,使书院在祭祀对象选择上,实际暗含了学术思想和学派归宿的选择。

孔孟周公以及朱熹的学说理念至今还能得到中国社会以及海外的强烈响应,就得益于此。此外,作为书院最基本的制度之一的书院学规,更是将传统教育育人以德、润物无声的教育功能发挥到了极致,比如“居处必恭”“步立必正”“言语必谨”“容貌必庄”“衣冠必整”“写字必楷敬”等学规。其传递的不仅是古代教育理念和教育精神,更是古代教育者智慧与经验的集大成者。可以说,书院之所以能在封建社会后期保持强大的生命力,传统文化能得以延续,无疑这些书院学规在文化传播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为这些教育理念与制度在今天的现代教育中依然有着很大的发展空间和借鉴意义。

三、书院对文化典籍的保存与传播

从发展历程看,书院藏书对在传统文化的传播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书院保存了大量的传统文化典籍。这些典籍无论从学术眼光来看,还是从文化传播角度看,都是弥足珍贵的。比如钟山、紫阳、敷文三所书院所珍藏的武英殿刊本的《十三经》《二十二史》,以及白鹿洞、岳麓两书院珍藏的《御纂日讲解义》等古籍,就为研究传统文化典籍提供了很好的研究基础。由于书院与学派的发展密切相关,故而许多学术大家的著述文字,也通过书院刊印、收藏得以保留下来。以清代河南书院为例,孙奇逢的300多万字的各种著作,以及耿介、李来章、窦克勤等人的著述,皆因书院而得以保存。甚至这些书院的藏书到现在还为近代图书馆和新式高校做出积极贡献。此外,刊印于晚清的《上海格致书院藏书楼书目》和上海龙门书院的《女子理科矿物及化学》等书籍,更是中国社会现代化转型的无形“推手”。其次,书院的刻书与印书等文化活动,不仅传播了文化、扩大了教育影响,也推动了书院学术研究活动。如朱熹所编撰的《论语集注》《论语要义》《近思录》《孟子集注》等二十多部具有影响力的著作。一方面扩大了理学的影响力度,另一方面,又促使理学真正占据当时学术主流地位。又如阮元在主政学海堂和诂经精舍期间,不仅刊刻了包括《十三经注疏》《杜诗》《文选》《朱子大全集》等一大批经史子集,又刊刻了《诂经精舍文集》八卷,这对于清代乾嘉汉学的发展,以及乾嘉学派的形成,都有着重要的意义。这些事例都充分说明,在传统文化传播以及学术研究中,书院的地位和意义都是无法替代的。其三,书院的藏书以及其他捐书和赐书等举动,对于文化理念的传承、教育的发展以及人才培养等方面,都做出了非常重要的成绩。比如在清代,官方所修成的《明史》《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等大批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文化典籍,几乎全部以赐书的形式,捐献给了各级书院。而各地士绅官吏的捐书,又无疑丰富了书院的藏书内容。加之书院提倡自学为主、教学与研究相结合等办学理念,使得书院在培养人才上有许多官学和私学所不能比拟的突出之处。对于此,学界已多有论述,笔者不再赘述。但更为重要的是,在这种较为宽松的氛围环境中,生徒能博览群书,砥砺品行,能自觉地传承传统文化理念。

四、结语

作为古代最具教育智慧的教育组织之一,书院在宣扬孔孟之道、圣贤之学的过程中,不仅树立了传播道德理念的文化地位,也进一步拓展了儒学文化的影响范围。尽管在其教育文化传播中,难免有不尽人意之处,但瑕不掩瑜。从整体上看,书院不但保留和传播了大量的传统文化典籍,还使得尊师重教、道德教育等诸多传统教育理念得以薪火相传。也正是缘于此,书院为我国文教事业的发展以及中华文明的传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因为这种教育传统和教育理念,一直延续到近代,以至于日本、东南亚等国依然承袭了传统书院的教育文化功能。故而,中国教育若要走向世界,面向未来,就不能不重视传统书院的文化传播意义。

作者:史晓荣 单位:陕西学前师范学院教育科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