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写的边塞诗范例6篇

李白写的边塞诗范文1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前言】

“关山月”是乐府旧题。《乐府古题要解》:“‘关山月’,伤离别也。”李白的这首诗,在内容上继承了古乐府,但又有极大的提高。这首诗在内容上仍继承古乐府,但诗人笔力浑宏,又有很大的提高。诗的开头四句,主要写关、山、月三种因素在内的辽阔的边塞图景,从而表现出征人怀乡的情绪;中间四句,具体写到战争的景象,战场悲惨残酷;后四句写征人望边地而思念家乡,进而推想妻子月夜高楼叹息不止。

【翻译】

巍巍天山,苍茫云海,一轮明月倾泻银光一片。浩荡长风,掠过几万里关山,来到戍边将士驻守的边关。汉高祖出兵白登山征战匈奴,吐蕃觊觎青海大片河山。这些历战之地,很少看见有人庆幸生还。戍边兵士仰望边城,思归家乡愁眉苦颜。当此皓月之夜,高楼上望月怀夫的妻子,同样也在频频哀叹,远方的亲人啊,你几时能卸甲洗尘归来。

【鉴赏】

这首诗描绘了边塞的风光,戍卒的遭遇,更深一层转入戍卒与思妇两地相思的痛苦。开头的描绘都是为后面作渲染和铺垫,而侧重写望月引起的情思。

开头四句,可以说是一幅包含着关、山、月三种因素在内的辽阔的边塞图景。我们在一般文学作品里,常常看到“月出东海”或“月出东山”一类描写,而天山在我国西部,似乎应该是月落的地方,何以说“明月出天山”呢?原来这是就征人角度说的。征人戍守在天山之西,回首东望,所看到的是明月从天山升起的景象。天山虽然不靠海,但横亘在山上的云海则是有的。诗人把似乎是在人们印象中只有大海上空才更常见的云月苍茫的景象,与雄浑磅礴的天山组合到一起,显得新鲜而壮观。这样的境界,在一般才力薄弱的诗人面前,也许难乎为继,但李白有的是笔力。

接下去“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范围比前两句更为广阔。宋代的杨齐贤,好像唯恐“几万里”出问题,说是:“天山至玉门关不为太远,而曰几万里者,以月如出于天山耳,非以天山为度也。”用想象中的明月与玉门关的距离来解释“几万里”,看起来似乎稳妥了,但李白是讲“长风”之长,并未说到明月与地球的距离。其实,这两句仍然是从征戍者角度而言的,士卒们身在西北边疆,月光下伫立遥望故园时,但觉长风浩浩,似掠过几万里中原国土,横度玉门关而来。如果联系李白《子夜吴歌》中“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来进行理解,诗的意蕴就更清楚了。这样,连同上面的描写,便以长风、明月、天山、玉门关为特征,构成一幅万里边塞图。这里表面上似乎只是写了自然景象,但只要设身处地体会这是征人东望所见,那种怀念乡土的情绪就很容易感觉到了。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是在前四句广阔的边塞自然图景上,迭印出征战的景象。下,指出兵。汉高祖刘邦领兵征匈奴,曾被匈奴在白登山(今山西大同市西)围困了七天。而青海湾一带,则是唐军与吐蕃连年征战之地。这种历代无休止的战争,使得从来出征的战士,几乎见不到有人生还故乡。这四句在结构上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描写的对象由边塞过渡到战争,由战争过渡到征戍者。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战士们望着边地的景象,思念家乡,脸上多现出愁苦的颜色,他们推想自家高楼上的妻子,在此苍茫月夜,叹息之声当是不会停止的。“望边色”三个字在李白笔下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写出,但却把以上那幅万里边塞图和征战的景象,跟“戍客”紧紧连系起来了。所见的景象如此,所思亦自是广阔而渺远。战士们想象中的高楼思妇的情思和他们的叹息,在那样一个广阔背景的衬托下,也就显得格外深沉了。

李白写的边塞诗范文2

关键词:中唐;气衰

中图分类号:K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02-0157-01

明代胡应麟在《诗薮》中说过:诗到钱、刘蒴露中唐面目。“此后。”诗到中唐,气骨顿衰成为评论唐诗的一个定格。这回话从宏观上把握了诗歌在唐朝甚至在整个诗歌发展史上的变化转变。、

在这句话中,“气骨”不同于魏晋时期建安文学型成的风骨,它指的是诗歌中反映出来的一种精神状态。重点强调的是诗歌中的反映出来的一种精神状态,重点强调的事”气“是诗歌中含纳的文人的精神面貌。”顿“是顿时之意,在整个诗歌发展史上,这个”顿“确实是短暂的而仔细说来却应该归结于一个朝代的一次转折――”安史之乱“。”衰“是衰落,渐趋萎靡的意思。而”气“之”衰“。即”气“之消逝。

盛唐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最鼎盛时期,发展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而发生于此时的”安史之乱“却长达八年之久,最终请少数民族帮助才得以平定。它用历史的漫长消磨了一个盛世的光环,消磨去了它的物质。气势和精神,从而结束了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极鼎盛时期,封建王朝从此衰落下去。唐朝政治形式也随着安史之乱后节度使自治的确立而发生变化,唐内部已分化,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统一。而一个朝代的文人的精神面貌,是以国家的强盛与否定为前提的,正是八年之久的安史之乱后的这种政治状况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文人的心态,从而反映到诗歌创作中,便表现为”气骨顿衰。

”诗到中唐,气骨顿衰“主要表现在诗歌的色调,意象的选择及其情感的流露上。下面我从山水诗等角度进行举例分析。

《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问题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以上两首诗,前者是盛唐时期以山水田园诗著称的孟浩然的作品,它用“春”字交代了写作的时间,通过感觉和猜想,描写了明媚宜人的大好春光,似有惋惜之情,但心情并不衰伤。一个“不觉”,便足以体现出诗人闲适恬静的愉悦心境。后者是中唐时期的柳泉宗元的作品。《江雪》中“绝”和“灭”两个用字反映出环境极度的清冷寂寥,“寒”和“雪”则体现出浓郁的严寒的肃杀之气。 整首诗以暗淡的冷色调与话语尖利的峭硬结合,表现出诗人忧愤、寂寞、孤直、激切的心性情怀,孤独,肃杀中闪现出一种深沉凝重而又孤傲高洁的生命情调。

两首诗相比,虽都写景,但后者诗中之气明显衰落。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北风卷地白草折,胡送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后树梨花开。”

《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以上两首诗,前者是生活在盛唐时期的浪漫主义边塞诗人岑参的作品。盛唐时期,岑参出使西北,虽在边塞但并没有战争,莫边塞诗多写边塞景物及想象。“梨花开”等就体现出戍边将士不畏严寒的乐观精神,也使边塞风光更显神奇壮丽。《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整首诗体现出一种大气磅礴、昂扬奋发的格调。另外,盛唐王昌龄的《出塞二首》和高适的《别董大》

李白写的边塞诗范文3

【关键词】高丽 边战 李世民 边塞诗

唐太宗李世民是初唐时期重要边塞诗人之一,其边塞诗以其独有的风格特征推动了唐诗的发展。异乎常人的丰富阅历与帝王胸怀,使他在诗歌创作领域呈现出迥别于同时代其他作者的鲜明特征。

在征高丽期间,唐太宗作有边塞诗五首:《辽城望月》《辽东山月临秋》《五言塞外同赋山夜临秋以临为韵》《伤辽东战亡》《宴中山》。这五首边塞诗能帮我们了解唐太宗的战争观。唐对高丽之战虽然吸取了隋对高丽作战的教训,但由于采取正面进攻的方略并无多大变化,而且“早寒、沼泽、堡垒,三位一体地构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在这种情况下,唐军十万之众久攻高丽不下,又遭遇东北方边境的薛延陀引兵南寇河南(今绥远伊克昭盟),李世民不能施行两面作战,最后不得不班师回朝。此战的结果即是“凡征高丽,拔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城,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斩首四万馀级,战士死者几二千人,战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征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 唐太宗征高丽之战在历经三大战役、杀敌四万余而不能成功的情况下只得班师回朝,这是唐太宗生前亲自参与的最后的一场战争。

《辽城望月》作于贞观十九年五月 ,太宗亲率铁骑攻克辽东城,作《辽城望月》 诗。

玄兔月初明,澄辉照辽碣。映云光暂隐,隔树花如缀。魄满桂枝圆,轮亏镜彩缺。临城却影散,带晕重围结。驻跸俯九都,停观妖氛灭。

这首诗是唐太宗率军攻下辽东城后的得胜之作。《资治通鉴》卷197这样介绍辽东之战:

丁丑,车驾渡辽水,撤桥,以坚士卒之心,军于马首山,劳赐江夏王道宗,超拜马文举中郎将,斩张君乂。上自将数百骑至辽东城下,见土卒负土填堑,上分其尤重者,于马上持之,从官争负土致城下。李世勣攻辽东城,昼夜不息,旬有二日,上引精兵会之,围其城数百重,鼓噪声震天地。甲申,南风急,上遣锐卒登冲竿之末,爇其西南楼,火延烧城中,因麾将士登城,高丽力战不能敌,遂克之,所杀万馀人,得胜兵万馀人,男女四万口,以其城为辽州。

这首诗除最后两句抒怀时能看到一点战争的影子外,前八句写景没有透露丝毫战争的气氛。从景物看,辽城的月光如清辉一般洒在碣石上,月光时隐时现,月光下树影婆娑,引起诗人的遐思。月圆时月中的桂子也仿佛顺手可摘,月亏时月光也暗淡了不少。一切景致写来疏朗明快,丝毫不见边城的紧张氛围,到了最后两句才提到平定高丽,有一种平和的、胜券在握的王者之风。同为写边塞风光的诗,唐太宗还有两首诗作。《辽东山夜临秋》《五言塞外同赋山夜临秋以临为韵》,现举一例:

《五言塞外同赋山夜临秋以临为韵》

边城炎气沉,塞外凉风侵。三韩驻旌节,九野暂登临。水净霞中色,山高云里心。浪帷舒百丈,松盖偃千寻。毁桥犹带石,目阙尚横金。烟生遥岸隐,月落半峰阴。连山惊鸟乱,隔岫断猿吟。早花初密菊,晚叶未疏林。凭轼望寰宇,流眺极高深。河山非所恃,于焉鉴古今。

这首《五言塞外同赋山夜临秋以临为韵》是唐太宗在征辽东期间与褚遂良、李敬宗的一首唱和诗,就是放在唐人山水诗中也是很精致的,如果不看前四句和诗题,我们丝毫看不出来它是一首边塞诗,写景部分可以明显看出受到宫廷诗风的影响,写得淡雅精致。正如宇文所安在《初唐诗》中评论的那样:“他既缺乏他们的博学,也缺乏他们在宫廷诗技巧上所受到的训练,但是他仍尽力使自己的诗符合他们的模式。遗憾的是,他既缺乏炀帝和李百药的诗歌敏感,在他的诗作里,他的强烈个性与宫廷诗人缺乏个性的雅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这也就是为什么《辽城望月》一诗中在大量平和的景物描写之后来了两句“驻跸俯九都,停观妖氛灭”,才显出了一个纵横天下的帝王姿态的原因。

《伤辽东战亡》可以说是一首战争纪实诗。《资治通鉴》卷198记载了征辽之战的伤亡情况:“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斩首四万馀级,战士死者几二千人,战马死者什七、八。……命驰驿祀征以少牢,复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诣行在,劳赐之。 丙午,至营州。诏辽东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东南,命有司设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临哭尽哀。其父母闻之,曰:‘吾儿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 这首诗李世民首先回顾了此次出征的经过,将士奉命出征,接下来两句写了将士的勇猛,如大鱼之振动鳞甲破水而出,如猛禽展翅凌空,但良谋还未施展就功败垂成,最后两句赞扬大唐的忠烈将士,虽黄沙埋骨但忠诚之心尚存于世,而战亡将士的父母听闻天子吊亡将士,也深感欣慰。

李白写的边塞诗范文4

1 高岑边塞诗风格的共性特征

盛唐诗坛,名家辈出,流派众多,风格异同,以高适、岑参为代表的边塞诗派是当时盛极一时的杰出诗歌流派。

1.1 都以盛唐时期的强烈爱国主义和奋发向上的时代精神为反映内容

艺术是社会生活的反映,诗歌是时代的一面镜子。唐朝是中国社会的顶峰,盛唐诗歌达到繁荣的高峰,这是自然的事。在短短的五十余年的盛唐时期,涌现出了十几位大诗人,他们以各不相同的风格,推动了诗歌创作的高潮。正如李白所说:“群才属休明,乘运共跃鳞。文质相炳焕,众星罗秋旻”。(《古风》其一)这一代诗人怀着宏伟的理想与抱负,以蓬勃热烈的感情,激昂慷慨的声音去表现盛唐时代种种激动人心的生活和斗争。

高岑二人之诗正是以盛唐人的眼光,带着盛唐诗歌的伟大气魄,去观察和反映边塞的生活和斗争,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时代的激动人心的变化,洋溢着爱国主义豪情和积极乐观的精神。

如高适著名的《燕歌行》中写道:“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表达了戌边将士们的爱国激情,为了保国守边,“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英勇杀敌,血战沙场,确实动人心魄!这种爱国豪情和英雄气概在高岑的边塞诗中更是随处可见。

又如,“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火山云歌送別》)”。这些诗里有惊异、有赞美,但毫无畏惧和怯懦,处处表现了将士征服自然、藐视艰苦、勇往直前的积极浪漫主义精神。

1.2 二者艺术上都以七古见长,具有意境壮阔、风格豪健的特征

高适边塞诗大约二十几首,绝大部分是古诗,尤以七言歌行为佳。而岑参边塞诗也以七古见长,笔者认为诗体上这一特点与诗歌所表达的思想内容有关,这是七古这种诗体,诗句的容量大,句数没有死规定,更便于抒写爱国豪情和英雄气概,也更容易创造出豪健的诗风和壮阔的意境。严羽说:“高岑之诗悲壮,读之使人感慨”。(《沧浪诗话-诗评》)胡应麟说:“高岑悲壮为宗”(《诗薮》)这一评价是中肯的。尽管高岑二人艺术个性有所不同,但他们的边塞诗都具有壮阔的意境和豪健的风格与昂扬的时代精神相一致的!

如前所述:高适的《燕歌行》完全突破了边塞诗过去着重描写征夫思妇的传统,拓展了边塞诗的表现领域。《燕歌行》不局限与某个特定场景的描摹和某种特殊情绪的抒写,而是以战场和战斗为中心,作纵的方向看,它按时间顺序描写了汉家将士辞家、赴边、辗转苦战和战斗失败的全过程。从横的方向看,它涉及了天子与军队、统帅与战士、敌方与我方、征人与思妇诸种联系。纵横交错,组合成了一幅幅色彩鲜明而又有内在统一性的画面:京城里天子的殷殷慰勉,征程上队列的意气高昂:沙场上战士在殊死搏斗,军营中将帅却恣乐;敌方军队“凭陵”侵袭势如风雨,我方将士“力尽关山陷入重围;征人远戌难归而‘空回首’,思妇久伫无望而‘欲断肠’”—— 这些画面完美融合,编织成一副当时边塞生活的广阔而真实的画卷。创造出苍凉悲壮的艺术境界,展示出豪迈的气势。

岑参边塞诗如《走马川行》、《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轮台歌》等,无论是边塞自然景物的描绘,还是战斗场面的叙写,或是将士乐观豪迈情怀的抒发,都悲壮而有力创造出雄浑壮阔的艺术境界,读起来令人感动!

高岑边塞诗之所以能够形成壮阔豪迈的意境,表现出了强烈爱国情怀和乐观精神,是与作者的经历分不开的。高适于天宝八年举有道科中第,曾任封丘县小官,因不堪其职不久而辞职。天宝十二年,入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为掌书记。二年后返朝任左拾遗、监察御史。安史之乱爆发,又佐哥舒翰守潼关。任淮南节度使、彭州刺史、蜀州刺史、剑南节度使等职,官至,封渤海县侯。世称“高常侍”。多次随战边关,戎马生涯多年,直接感悟到边塞将士壮阔的胸怀,亲眼目睹边塞生活风貌,因而能写出充满豪情壮志的边塞诗。而岑参一生三次出塞,当时最重要的东北西部和北部边陲他都去过,而且在安西、北庭、关西节度使幕中都曾任过职,鞍马风尘十余载,对边塞生活十分熟悉,他是以守边将士的身份来写边塞诗的,因而豪情壮志,真情实感,苍劲悲壮的艺术风格,感人至深!

2 高岑边塞诗风格的差异

艺术个性是艺术的生命,高岑边塞诗都以“悲壮为宗”,形成盛唐时期苍劲悲壮的边塞诗派,正是这一风格特征,使高岑边塞诗在盛唐诗坛上独树一帜,显示出长久的艺术生命力,但我们必须看到高岑边塞诗风格上的差异,才能更好地学习和鉴赏他们的边塞诗。

2.1 “高诗尚质主理,岑诗尚巧主景”

李白写的边塞诗范文5

十才子之一的李益过了十年戎马生涯,所写边塞诗广泛流传,乐工常常被诸管弦。唐宪宗召为秘书少监。有《李君虞集》。李益的诗歌题材广泛,有边塞诗、宫怨诗、怀古诗、怀乡诗、闺怨诗等等,如大家熟悉的《喜见外弟又言别》、《宫怨》、《江南曲》等,都是情真意挚的上乘之作。当然,李益写得最多最好的还是边塞诗,尤其是七言绝句,其境界之蕴藉,语言之隽美,音韵之流畅,确乎具有高度的艺术成就。是时大历诗坛中衰,白居易尚未登上诗坛,李益却以其风姿独具的“抑扬激厉悲离之作”驰骋其间。明人胡应麟在《诗薮》中称道:“七言绝,开元之下,便当以李益为第一,如《夜上西城》、《从军北征》、《受降城闻笛》诸篇,皆可与太白、龙标竞爽,非中唐所得有也。”

由于李益和王昌龄的边塞诗风格相近,前人往往将他们相提并论。并且有别于高适、岑参。高、岑擅长用七言古诗描写悲壮激烈、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气势雄浑奔放;李益和王昌龄则将笔触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着力写征人思乡的感情和安边定远的愿望,风格蕴藉有致。但相比之下,李益的边塞诗所表现的内容更为丰富,手法更含蓄,感情更深沉,有感人的艺术魅力。而且他也是七绝的能手。

李益的边塞诗在思想内容上:最值得重视的是,热烈赞颂边塞将士的英雄气概,表现将士的英雄主义精神,豪放遒劲。

如写部队凯旋而归的场面,《度破讷沙》(其二):

“破讷沙头雁正飞,鹈泉上战初归。平明日出东南地,满碛寒光生铁衣。”

诗由惊起雁飞暗示战场归人,第三句点明时间,仍未写出这场在夜间进行的战争的紧张激烈程度。末句是使全诗灿然生辉的一笔,盔胄在朝阳下闪闪发光,与砂砾的反光交相辉映,象征战士们威武豪壮的英雄气概和满怀胜利的喜悦心情。如《塞下曲》:

“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

这首诗以汉代的马援和班超互相比较,表现了将士的爱国主义精神。马援曾被封为伏波将军,《后汉书·马援传》记载马援的话说:“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班超曾被封为定远侯,《后汉书·班超传》说,班超在边地年老思归,曾上书给皇帝说:“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这首诗的头两句“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意思是说应该像马援那样,甘心死于边疆,不要像班超还希望活着回来。这两句表示为了国家愿意终生战斗在边疆的决心。第三句“莫遣只轮归海窟”,是说不要让敌人有一辆战车逃走。第四句“仍留—箭定天山”,用《旧唐书·薛仁贵传》的典故,薛仁贵曾在天山连发三箭,射死三个敌人,使敌人全部投降。军中歌曰:“将军三箭定天山”,这里的“仍留一箭射天山”,意思是说要留守在天山,随时准备迎战入侵的敌人。

又如《塞下曲》:“蕃州部落能结束,朝暮驰猎黄河曲。燕歌未断塞鸿飞,牧马群嘶边草绿。”

    诗人用流畅明快的笔调,描写战士们的纵马驰骋和放怀高歌。由意气风发显示其骁勇善战,由广阔草原展示其生龙活虎,笔端倾注了诗人的热烈情感。这几首诗都没有正面描写战争场面,士兵的豪迈忠勇是从战场和练兵这两个侧面加以表现的。角度的选择新颖别致,风格雄健激越,诚为盛唐高唱的余响。

    李益本身便是一个“慷慨意气,武毅犷厉”的诗人,他在《从军诗序》中说:“吾自兵间,故为文多军旅之思。或军中酒酣,塞上兵寝,投剑秉笔,散怀于斯文,率皆出乎慷慨意气。”所以他不仅把边塞生活写得生机勃勃,而且在抒发抱负时也满溢着高昂情绪。如《赴邠宁留别》云:“幸应边书幕,横戈会取名”;《上黄堆烽》曰:“年发已从书剑老,戎衣更逐霍将军”,这些诗句都充满了自信乐观的进取精神和爱国主义的豪情壮志。

但李益的边塞诗大部分都是写战士思乡的痛苦,并常以月色、角声渲染气氛。或直接写征人,或从侧面借塞鸿表现征人,都很耐人寻味,但是感情比较消沉。

中唐国势衰微,藩镇割据,边防不固,内乱频仍,李益的家乡凉州就是陷入吐蕃之手的。时代的风雨不能不在诗人的心灵上留下一道阴影,在李益诗集中,像高、岑那样描写雄伟壮阔的征战场面的作品几乎没有,歌唱胜利的声音渐渐瘖哑了,大军出征的雄壮场面,我们也很难准找见,更多的是对边疆紧张形势的担忧焦虑。

《回军行》写一支部队的败退:“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沙云古战场。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土卒哭龙荒。”

《观回军三韵》是写将军阵亡,部队回撤:“行行上陇头,陇月暗悠悠。将军万里没,回旌陇戌秋。谁令呜咽水,重入故营流。”

《上汝州郡楼》写边防空虚,中原陷入战乱,也像边疆州郡一样了:“黄昏鼓角似边州,三十年前上此楼。今日山川对垂泪,伤心不独为悲秋。”

《统汉峰下》反映边疆战守无人的现状:“兢汉峰西降户营,黄河战骨拥长城。只今已勒燕然石,北地无人空月明。”诗中所流露的怨愤失望的情绪是十分明显的。

同时,李益还谴责了统治者的穷兵黩武给士兵们带来的不幸,表达了对阵亡将士的深切同情。他的《从军夜次六胡北,饮马磨剑石,为祝殇辞》就是一首极其哀婉悲壮的长篇悼辞:

    “我行空碛,见沙之磷磷,与草之幂幂。半没胡儿磨剑石,当时洗剑血成川,至今草与沙皆赤。我因扣石问以言,水流呜咽幽草根。……风飘雨洒水自流,此中有冤消不得,为之弹剑作哀吟……又闻招魂有美酒,为我浇酒祝东流。殇为魂兮可以归还故乡些,沙场地无人兮,尔独不可以久留。”

诗人运用浪漫主义的手法,用招魂的形式表达对战死沙场的将士的沉痛哀悼,整首诗弥漫着苍凉悲怆的情调,读之“令人凄断”(《唐音癸籖》),非亲历沙场之人不能为之。

中唐时代国势的衰落在李益诗中打下深深的烙印。像这样的诗在王昌龄、高适、岑参集中难以找见。

    李益诗集中有很多抒写征人怀土思乡之作。由于他身居边塞数十年,对于战士们的甘苦有深切体会,像思乡这一类感情,是久戍在外的人所共有的,他的这些表现离恨乡愁的诗就特别能够打动人心,是广为传布人口的优秀诗篇。如《从军北征》和《夜上受降城闻笛》: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两首诗用意相同,都是写气候的寒冷,月色的凄清,笛声的哀怨,以及由景物触发的征人之乡愁。前一首写行军途中的情景。诗人首先点出天山气候之严寒,战士们顶着寒风、踏着冰雪夜行军,其条件之艰苦不言而喻。偏偏在这个时候,横笛却吹起《行路难》的曲子来,士卒本已沉重的心情更添了几分凄凉,思念家乡的愁绪强烈地攫住了每个人的心灵。三、四两句,用“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这样略带夸张的数字和动作,有力地强化了这种乡思之情。后一首塑造了塞外月夜的凄清环境。前两句是所见,那似雪的沙,如霜的月是征人眼中所见,这既是塞外特有的景象,又间接写出了征人心情的落寞。第三句写远处传来的哀怨缠绵的芦笛声,一声声都在撩拨着征人伤感的心弦,于是乎,征人一夜未能入睡,“尽望乡”正反映了他们思乡之情切。

这些久戍思乡的作品有其共同的特色,即皆以环境来烘托气氛,笛声、月光、霜雪、秋风、鸿雁是诗中经常出现的物象,笛声之哀怨、月光之清冷、霜雪之严寒、秋风之萧瑟、鸿雁之哀鸣,形象地映衬出戍卒的满腹愁情。由这些物象组成的画面,既是触动乡愁的典型环境,也是戍卒凄苦心境的写照,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诗中声、色、情和谐地融为一体。

如后一首诗,正因为征人的心情颇感寂寥,所以才会有“沙似雪”、“月如霜”的感觉,而这又是塞外特有之景,那远处飘来的笛声似乎也带上了寒气,和景色一样的凄清,也和戍卒的情感一样的缠绵。这种互相映衬的手法,使诗歌显得格外深挚委婉,含蓄动人。尽管这些诗里的意象略同,但表现手法有异,使读者不嫌其重复。如上面两首诗写乡愁,前一首用“一时回首月中看”这个动作含蓄地表达了思乡之情;后一首则直截地写征人望乡,但那离恨乡愁究竟到了何等程度,诗人没有明说,只用一“尽”字来揭示,让读者自己去玩味体会。此种同中有异、蕴藉有致的表现方法,使得李益的这类思乡之作各尽其妙,耐人咀嚼。

语言的精炼是李益的这类诗具有高度艺术性的重要因素。从上面两首诗中,我们就可窥见这一特色。他善于运用准确的数词和副词来表现人物的感情,展示人物的心理。如“碛里征人三十万”说明思乡的人数之多,以“一时”强调征人的共同感受,以“一夜”表现征人愁不能寐的状态,表明思乡之情深。再如“偏”这个副词,下得极好,它真切地反映了士兵不堪身心之苦的心理状况。“尽”字和“一时”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旨在揭示征人的感受。这些数词和副词贴切鲜明,表达出强烈的感情色彩。

李益的征人思乡诗的动人之处还在于充分调动读者的想象力,不言愁而其愁自现,不言情而情溢出,抒情浓郁真挚,塞外独特的景色和人物感情的抒发融合无间,从而造成了浑融完美的意境。

和王昌龄一样,李益写宫怨也很出色。如《宫怨》:

“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

李白写的边塞诗范文6

关键词:唐代诗歌;王昌龄;龙城;卢龙

Abstract:Like that in poems in the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and those in the Tang Dynasty,“the Town of Long” in Passing through the Fortress,one of Wang Changling's best-known poems,was used as an allusion,referring generally to a border town or a border fortress but neither to the Town of Long of the Huns nor to the Town of Long in the Kingdom of Qianyan nor mistakenly to the Lulong. The expression “Lulong” was first used either as a function word or as a lexical word and later turned from a current allusion to a classical allusion. Like “the town of long”,Lulong also refered either to a border town or to a border fortress.

Key Words:poetry in the Tang Dynasty;Wang Changling;the Town of Long;Lulong

1

王昌龄《出塞二首》之一云:“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首千古传颂的唐人绝唱,迄今有一个纠缠不清的问题,即“龙城”何所谓?

清人阎若璩《潜邱札记》谓:“王少伯《出塞》诗:‘但使龙城飞将在’,遍阅《文苑英华》凡十数本并同。惟宋椠本《王荆公百家诗选》‘龙’作‘卢’。或者颇以为疑,来质余。余曰:‘卢’是也。李广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号曰‘飞将军’,避之不敢入塞。右北平,唐为北平郡,又名平州,治卢龙县。唐时有卢龙府、卢龙军,杜氏《通典》:‘卢龙塞在县西北二百里。’其土色黑,山如龙形,故名。若‘龙城’,见《汉书·匈奴传》:‘五月,大会龙城,祭其先、天地、鬼神。’崔浩曰:‘西北胡皆事龙神,故曰大会处为龙城。’所以,唐窦威《出塞》:‘潜军度马邑,扬旆掩龙城。’杨炯《从军行》:‘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即王少伯又《从军行》:‘去为龙城战,正直胡兵袭。’则‘龙城’明明属匈奴中,岂得冠于‘飞将’上哉?”[1]卷3自此说出,后人或是之,或非之,或另辟它说,或并列二说。

陈友琴《关于“龙城飞将”》一文[2]286,郁贤皓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第3卷王昌龄《出塞》诗注[3]52,均以阎说为是。沈祖《唐人七绝诗浅释》[4]45、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唐诗选》[5]87则依据阎说而径改“龙城”为“卢城”。

认为阎说似是而非者有金性尧《唐诗三百首新注》[6]367及李云逸《王昌龄诗注》[7]130。

马茂元《唐诗选》[8]130、马茂元、赵昌平《唐诗三百首新编》[9]86、富寿荪《千首唐人绝句》[10]81、顾青《唐诗三百首(名家集评本)》[11]501均以为是合用卫青袭取匈奴龙城、匈奴称李广为“汉之飞将军”二典。

黄肃秋、陈新《唐人绝句选》[12]33、孙琴安《唐人七绝选》[13]28则并列“龙城”即“卢城”和兼指卫、李事二种说法。

高步瀛《唐宋诗举要》[14]793、喻守真《唐诗三百首详析》[15]329皆注龙城为匈奴祭祖、祭神之地。

李永祥《唐人万首绝句选校注》谓:“汉北平郡,辖境相当于后之营州,营州州治为龙城,故谓李广‘龙城飞将’。”[16]139

孙其芳《“龙城”试解》一文则“疑此龙城为‘陇城’之讹……。龙字,或以为诗人因同音而讹。”[17]

另外,今人编辞典[18]506,注唐诗[19]卷132,凡遇“龙城”一辞,几乎无例外地用匈奴龙城来作解释。

以上诸家解说,可概括为这样几种:一、王昌龄诗中龙城指匈奴祭天之所;二、李广不曾至匈奴龙城,故王诗中的龙城与李广无关;三、后世龙城县曾为汉代右北平之辖地,故王诗中的龙城与李广有关;四、将卫青进攻匈奴龙城与李广镇守右北平的事迹合而为一;五、唐之卢龙城与汉之右北平同属一地,而李广又曾为右北平太守,故“龙城飞将”应依《王荆公百家诗选》作“卢城飞将”;六、李广是汉陇西成纪人,“称陇城,犹如称成纪也”,故“龙”为“陇”之讹。

综合来看,显而易见的是无论作哪种解读,都要把“龙城”坐实为某地,且其论据又仅限于一二首诗,未能通观众多见于南北朝隋唐时期诗歌作品中的“龙城”与“卢龙”。

南北朝时,龙城、卢龙等地名已见于诗歌作品中,而见于唐诗中的则更繁多。对于这么多诗篇中出现的龙城、卢龙等,岂可皆以诗人误认“卢龙”为“龙城”来解读,或皆以合用卫青与李广之事典来解读,或皆以版本文字之误来解读?

2

要弄清南北朝隋唐这一时期诗作中的“龙城”及“卢龙”何所谓,得先弄清此二地的设置沿革。

《通典》卷178《州郡》:“营州今理柳城县。……秦并天下,属辽西郡。二汉及晋皆因之。慕容皇光以柳城之北,龙山之南,所谓福德之地也,乃营制宫庙,改柳城为龙城,遂迁都龙城,(注:《晋书》卷109《慕容皇光载记》:“……筑龙城,构宫庙,改柳城为龙城县。……[晋成帝]咸康七年,皇光迁都龙城。”)号新宫曰和龙宫。后燕慕容宝、北燕冯跋,相继都之。后魏置营州。……[隋]炀帝初州废,置西辽郡。大唐复为营州,或为柳城郡。”据此,唐代营州即汉代辽西郡之地,而汉代右北平郡在辽西郡之西,龙城最早设于前燕慕容皇光时。又据《隋书》卷30《地理志》辽西郡条、《旧唐书》卷39《地理志》营州条,至隋文帝开皇初年,改龙城县为龙山县,开皇十八年又改为柳城县,唐代仍因之。再据《晋书》卷14《地理志》:“慕容垂子[慕容]宝迁于和龙,……[冯]跋僭号于和龙。”《魏书》卷106上《地形志》:营州治所为和龙城,辖县有龙城。可见,作为县名则称为龙城县,作为城名则称为和龙城,也称作黄龙城。(注:《宋书》卷76《朱修之传》:“鲜卑冯弘称燕王,治黄龙城”。卷97《夷蛮传·东夷高句丽国》:“先是,鲜卑慕容宝治中山,为索虏所破,东走黄龙。义熙初,宝弟熙为其下冯跋所杀,跋自立为主,自号燕王,以其治黄龙城,故谓之黄龙国。”)这都很清楚地显示出龙城县和龙城在十六国及北朝时期的沿革变迁,然至唐代,就成为古地名了。其地当在今辽宁朝阳,位于辽河流域西部。

《通典》卷178《州郡》:“平州今理卢龙县。……秦为右北平及辽西二郡之境,二汉因之。晋属辽西郡。后魏亦曰辽西郡。隋初治平州,炀帝初州废,复置北平郡。大唐因之。领县三:卢龙汉肥如县。……卢龙塞在城西北二百里。”据此,唐代平州跨越汉代“右北平及辽西郡之境”。又据《隋书》卷30《地理志》北平郡条、《旧唐书》卷39《地理志》平州条、《新唐书》卷39《地理志》平州北平郡条,隋文帝开皇年间,改汉辽西郡肥如县为卢龙县,唐因之,为平州治所,并有卢龙府,天宝年间又置卢龙军,是通向塞外的门户。这对唐人来说,无论是作为行政区划的卢龙县,还是作为军事防区的卢龙府、卢龙军,都是新地名。其地当在今河北卢龙,紧邻辽河西部地区。

既弄清了地理上的沿革变迁,再来看唐代以前见于诗歌作品中的“龙城”、“卢龙”,就可以发现这样一种现象:两晋宋齐及北魏以前的诗作中未见此地名;(注:案《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魏诗》卷2温子升《凉州乐歌二首》之二中的“龙城”,或指龙桑城,俗名龙城,在今甘肃岷县一带,见《水经注》卷2《河水》;或指龙夷城,在今青海乐都一带,见《初学记》卷8《州郡部·陇右道》。又《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周诗》卷1王褒《从军行二首》之二中的“卢龙”是指在今河北喜峰口附近一带卢龙塞,而非卢龙城,见《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卷11《魏书·田畴传》。)梁陈以后的诗作中只见“龙城”及其异称“黄龙”;在唐诗中则是“龙城”与“卢龙”二者俱见,并有一个清晰的趋向,即唐前期多见“龙城”,少见“卢龙”,中期以后,“卢龙”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现据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和中华书局影印本《文苑英华》,将南北朝时期诗歌中所见“龙城”、“黄龙”等地名的相关诗句依次列出。

昔随张博望,辞帝长杨宫。……季月边秋重,严野散寒蓬。日隐龙城雾,尘起玉关风。[20]《梁诗》卷8何逊《学古诗三首》之三

忽值胡关静,匈奴遂两分。天山已半出,龙城无片云。汉世平如此,何用李将军。[20]《梁诗》卷10吴均《战城南》

扬鞭渡易水,直至龙城西。[20]《梁诗》卷10吴均《渡易水》

黄龙暗迢递,青泥寒苦辛。[20]《梁诗》卷11吴均《咏怀诗二首》之一

遥看白马津上吏,传道黄龙征戍儿。[20]《梁诗》卷15萧子显《燕歌行》

天寒陇水急,散漫俱分泻。北注徂黄龙,东流会白马。[20]《梁诗》卷19萧子晖《陇头水》

边秋胡马肥,云中惊寇入。……月晕抱龙城,星流照马邑。[20]《梁诗》卷20梁简文帝《陇西行三首》

虽弭轮台援,未解龙城围。[20]《梁诗》卷21梁简文帝《赋得陇坻雁初飞诗》

黄龙戍北花如锦,玄菟城前月似蛾。[20]《梁诗》卷25梁元帝《燕歌行》

长相思,望归难,传闻奉诏戍皋兰。龙城远,雁门寒。[20]《陈诗》卷5徐陵《长相思二首》

朔方烽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谷中石虎经衔箭,山上金人曾祭天。天涯一去无穷已,蓟门迢递三千里。朝见马岭黄沙合,西望龙城阵云起。[20]《隋诗》卷1卢思道《从军行》

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 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20]《隋诗》卷4杨素《出塞二首》

龙城擒冒顿,长坂纳呼韩。[21]《文苑英华》卷197薛道衡《出塞二首》

细味以上诗语,可以得出这样几点认识:第一,没有哪首诗中的“龙城”是指匈奴祭天之所,再联系“龙城”一辞不见于两晋宋齐及北魏以前诗作之事实,说明诗人们接受的十六国之后的“龙城”,而由初设(公元341)至南朝梁人诗中首见之时,已有200年了,是个历史地名;第二,很难看出诗中的“龙城”及其异称“黄龙”具有实指某地之意,都是借指或泛指所处的辽西之地,甚至出于艺术夸张的需要而不顾地理方位;(注:案《颜氏家训集解》卷4《文章》云:“文章地理,必须惬当。……萧子晖《陇头水》云:‘天寒陇水急,散漫俱分泻。北注徂黄龙,东流会白马。’此亦明珠之,美玉之瑕,宜慎之。”清人卢文弓召注曰:“案:陇在西北,黄龙在北,白马 在西南,地皆隔远,水焉得相及。”王利器先生加案语曰:“所侈陈之地理,皆以夸张手法出之,颜氏以为文章瑕,未当。”对这种写法,古今人仍有误解者。如顾炎武著、黄汝成集释《日知录集释》卷21《李太白诗误》条云:“李太白诗:‘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按《史记》言……乃知汉与匈奴往来之道,大抵从云中、五原、朔方。明妃之行,亦必出此。……而玉关与西域相通,自是公主嫁乌孙所经,太白误矣。”(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道光十四年黄氏家刻本,1985年版,第1595页。)又如唐人上官仪《王昭君》一诗有句曰:“玉关春色晚,金河路几千”,刘南扬先生《唐诗通论》评说:“玉关即玉门关,金河,今名黑河,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南。咏王昭君而言玉关,误矣,其后李白《王昭君二首》之一亦同此误。”(巴蜀书社1998年版,第58页。))第三,诗中往往以处在华北、西北地区的边关要塞与“龙城”相对,如用玉关、天山、轮台、马邑、雁门来与“龙城”作对句,都是一东一西,说明当时人把玉门关、雁门关一带看做是中原与外裔在中西部地区的分界线,而把龙城一带看做是中原与外裔在东部地区的分界线;第四,早在南北朝诗人的笔下,就将“龙城”与李广牵连起来,且为“飞将”冠上“长安”字样,说明当时的诗人并不以“龙城”代指右北平。综合来看,南北朝时期诗歌作品中的“龙城”,是诗人在创作以边塞生活为主题的诗歌时,舍弃原始本意,仅取它在地理位置上具有出入东北边境所必经过的这一点,并形成一个艺术化、典故化的地理概念,即借指边城边关,或泛指边塞边境。故在解读时,不可将其拘泥或坐实为某一具体地点,否则,就会重蹈像颜之推等人那样的对艺术作品误解的覆辙。既然南北朝时期的诗人在作品中对“龙城”作如此用,那对唐人来说,已是约定俗成的典故旧事,如以上所录的吴均《战城南》、吴均《咏怀诗二首》之一、梁简文帝《陇西行三首》之一、《赋得陇坻雁初飞诗》、梁元帝《燕歌行》就被收在供创作诗文用典的《艺文类聚》等类书中,当诗人要用典故时,便从中拈取,以示出处有据,并不会先考证一番后而用之,此亦古代文学创作史上使用典故的一条通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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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再来看本文开头所提王昌龄《出塞》诗中的“龙城”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其实此句中的“龙城”就是边城边关的代名词、借用语,既不实指十六国时期前燕所置之“龙城”,也不是误指汉代右北平郡,更不是指匈奴祭天之地。这种把具有代表性的某一具体地名借用来指某一地域的写作方法,也并非仅此一见,如借用“咸阳”、“长安”来指京城或京城地区,就屡屡见于历代诗文之中。而且,从修辞艺术上讲,“但使龙城飞将在”是一种倒装句法,顺着意思读即为“但使飞将在龙城”,谓只要是李广或类似李广的名将坐镇边城、驻守边关。此句之所以要倒装,是为了平仄合律。“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二句的平仄是“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合乎格律。一旦按正常语序写成“但使飞将在龙城”,其平仄就变为“仄仄平仄仄平平”,则与下句的“仄平平仄仄平平”完全失对,很不合律。

3

作如此解读是否正确,可以唐诗中所及之“龙城”来验证。兹据中华书局断句排印本《全唐诗》、点校本《全唐诗补编》、影印本《文苑英华》,依次列出有关诗句如下。(注:案《全唐诗》卷78骆宾王《秋云》、卷535许浑《贺少师相公致政》诗中的“龙城”均指京城;《全唐诗》卷341韩愈《赠别元十八协律六首》之六、卷352柳宗元《种木槲花》诗中的“龙城”均指龙城郡,即柳州,故不录。)

雁门霜雪苦,龙城冠盖稀。[23]卷1王绩《在边三首》

鸣銮出雁塞,叠鼓入龙城。[23]卷3长孙无忌《五言奉和行经破薛举战地应诏》

潜军度马邑,扬旆掩龙城。[23]卷30窦威《出塞曲》

霜结龙城吹,水照龟林月。[23]卷35李义府《和边城秋气早》

涂山烽候惊,弥节度龙城。[23]卷36虞世南《从军行二首》

茄喧雁门北,阵翼龙城南。[23]卷41卢照邻《战城南》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23]卷50杨炯《从军行》

去为龙城战,正值胡兵袭。[23]卷140王昌龄《从军行二首》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23]卷143王昌龄《出塞二首》

铁马胡裘出汉营,分麾百道救龙城。[23]卷144常建《塞下》

是时天地阴埃遍,瀚海龙城皆习战。[23]卷203屈同仙《燕歌行》

弭节结徒侣,速征赴龙城。[23]卷264顾况《从军行二首》

谓是西流入蒲海,还闻北去绕龙城。[23]卷298王建《垄头水》

楼兰径百战,更道戍龙城。[23]卷317武元衡《石州城》

昔年戎虏犯榆关,一败龙城匹马还。侯印不闻封李广,别人丘垄似天山。[21]卷300温庭筠《伤将军》

细味以上所列诗句语意,“龙城”都是作为借指边关边城、泛指边塞边境的典故辞语使用的,没有一例是能够坐实为具体所指。金性尧先生说,杨炯《从军行》、沈亻全期《杂诗》、王昌龄《出塞》诗中的“龙城”都是泛指辽西地区[24]175,庶几近之。下面再依次列出有关“卢龙”的诗句。(注:案《全唐诗》卷392李贺《追赋画江潭苑四首》之四诗中的“卢龙”指卢龙山,即金陵狮子山,故不录。)

翠野驻戎轩,卢龙转征旆。[23]卷1唐太宗《于北平作》

莫卖卢龙塞,归邀麟阁名。[23]卷84陈子昂《送著作佐郎崔融等从梁王东证》

田畴不卖卢龙策,窦宪思勒燕然石。[23]卷120李昂《从军行》

东出卢龙策,浩然客思孤。[23]卷211高适《塞上》

雨雪纷纷黑山外,行人共指卢龙塞。[23]卷236钱起《卢龙塞行送韦掌记》

不卖卢龙塞,能消瀚海波。[23]卷238钱起《送王使君赴太原行营》

自有卢龙塞,烟尘飞至今。[23]卷270戎昱《塞下曲》

卢龙已复两河平,烽火楼边处处耕。[23]卷477李涉《奉使京西》

三代卢龙将相家,五分符竹到天涯。[23]卷477李涉《与梧州刘中丞》

卢如弼《和李秀才边庭四时怨》之二:卢龙塞外草初肥,雁乳平芜晓不飞。[23]卷688

案“卢龙塞”从古就是出入东北边地的著名塞道,至唐依然。上文说过,唐代不仅因袭隋朝卢龙县,还新设卢龙府、卢龙军,而卢龙塞属其所辖。这对唐人来说,既是现实实有之地,又是旧地名与新地名并存之地,还是常年战事不断之地。所以,唐诗中的“卢龙”比较复杂,这从上面所列诗例可以清楚地看出,既有写实的,如唐太宗、陈子昂等人所写即是;也有用典的,如李昂、卢如弼等人所写即是。不仅如此,就是在同一人之笔下,也有既写实又用典的情况,如钱起《奉送户部李郎中充晋国副节度出塞》与李涉《奉使京西》中的“卢龙”即属前者,而钱起《送王使君赴太原行营》与李涉《与梧州刘中丞》中的“卢龙”就属后者。而且,唐中期以后,朝廷失去对卢龙的控制,落入处于半独立王国的河北藩镇的手里,“卢龙”一辞也由此逐渐改变原义,由今典演化为故典,成为“龙城”的同义语,也是借指边关边城或泛指边塞边疆。当诗人在创作中涉及边塞题材的时候,对于“龙城”和“卢龙”就会不分彼此,只是根据个人习惯来使用,此即唐诗中经常混用的缘故。

综合以上众多诗例来看,吴均、卢思道、王昌龄、温庭筠等人都将李广与“龙城”牵连起来,绝非是一种巧合,而是诗歌创作中的用典习惯,此其一。在众多涉及“卢龙”一辞的诗例中,没有一例是将卢龙城简称为“卢城”的,此其二。故王昌龄《出塞》诗原本就写作“龙城”,而不可能是“卢城”之误。之所以会出现“宋椠本《王荆公百家诗选》‘龙’作‘卢’”的情况,道理很简单,宋人中也有与清人一样对“龙城”一语“颇以为疑”者,在未求证之下便作了妄改。

关于“宋椠本《王荆公百家诗选》‘龙’作‘卢’”是否确实的问题,将另拟专文,从文献校勘的角度加以考论,暂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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