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在网络环境中的文化价值

弹幕在网络环境中的文化价值

摘要:由于互联网传播技术的不断发展与网民个人化表达的强烈需求,原始的延时性评论已经无法满足受众,弹幕这种实时评论功能应运而生,打破了传统一对一的单向传播,促进了一对多或多对多等互动形态。在网络叙事中,弹幕也逐渐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影响原作的创作走向。本文分析弹幕对叙事产生的影响以及其所催生的新的网络文化形态,揭示弹幕传播中存在的隐患,探究促使弹幕良性发展的方向与策略。

关键词:弹幕;文化价值;多媒介合作;网络监管

一、弹幕在网络叙事中的作用

弹幕允许观众即时地表达观点,共享经验,使得影视表演不再是一场独白式的意识输出,而是自由度极高的在线互动,激发了观众无限的创造力。观众通过风格化、个性化的弹幕语言,对影视剧叙事表达最直观的感受,甚至影响其创作方向:或升华原作内涵,或解构情节,创造截然不同的叙事效果,成为影视剧呈现内容中重要的一部分。

(一)正解原作,突显细节亮点。“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观众作为被动接受者,解读同一影视作品的角度各不相同,就会出现认识的盲区,弹幕的出现恰好做出补充。在悬疑剧中,曲折复杂的揭晓过程往往容易让观众感到烧脑,弹幕中提示了重要线索与逻辑,消除“掉队”观众对剧情发展的疑惑,成为整体叙事中串联情节的重要一环,促进弹幕中的共情趋势,对缺乏自我理解立场的“看客”也能起到引导作用。即使在其他情节相对松弛的作品中,网友们捕捉台词、气氛、布景等细节,并进行深入剖白与解读,也有利于增强戏剧强度。《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盛家林小娘表面弱柳扶风,实际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地打压大娘子,而剧中嬷嬷言辞谦和,不怒自威,没有更多外化的表现,网友们便替嬷嬷表达出内心对林小娘的蔑视和嫌弃,如“嬷嬷一脸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讲话”;“都是千年的狐狸,给我玩什么聊斋”。同时也有人关注到大娘子一雪前耻的表情,帮大娘子写出心里对林小娘的谩骂,更有人描述大娘子扬眉吐气的心情:“此时开心得像被放出来的哈士奇”。原本克制的情景在戏谑性的弹幕解说下更加明朗有趣,观众将自己代入嬷嬷和大娘子的人物逻辑中,表达的是人物心中所想,亦是众人情感所向,让作品和接受者的共情联系更为紧密。《如懿传》中如懿被打入冷宫,遇到先帝的吉嫔,吉嫔叹自己被命运所缚说道:“我叫吉嫔,可一辈子都没吉利过。”弹幕则工整地接了下句:“我叫如懿,但一辈子都没如意过。”在整个剧情发展中,这句弹幕影射了如懿一生的命运。而此时的如懿还拥有皇帝的信任依赖,并未意识到将要到来的绝望,观众在此处会为她难过,为她感叹,为这个场景增添悲凉意味。

(二)“断章取义”,营造戏谑反差。弹幕的自由度不仅表现在观众的个人化表达上,也体现在被评论的对象选择上。传统的评论文章要求作者具有宏观视角,兼顾全局的整体思维,但弹幕则针对当下看到的画面、目前出场的人物发表想法,无需看完整剧集,可能造成与原作完全相悖的反差效果。《甄嬛传》中惠妃沈眉庄死前与甄嬛、温实初诀别,甄嬛抱着她刚出生的女儿,由于镜头角度,画面看起来好像甄嬛抱着腿坐在床边,网友调侃“嬛嬛抱着脚”“恭送惠妃娘娘”,破坏了离愁别绪的悲凉氛围,使作品偏离了剧情所呈现的情感发展方向。《镇魂》中的沈巍被弟弟夜尊绑架,还要眼睁睁看着搭档赵云澜被杀时,弹幕中却大多是让夜尊不要调皮免得变成“刀削面”的玩笑评论;将沈巍嘴边的血戏称为“斩澜色”口红,以暗示他和赵云澜的CP感,消解了剧情本身紧张残酷的情境。弹幕族对视频画面进行针对性、流动性的碎片化表达,形成微观形的评论意见输出,这是一种创造性的文化实践①,但另一方面观众的自我表达往往不够连贯,缺乏逻辑性,对原作的主旨不够尊重。

(三)“冒充”角色,增添情节趣味性。弹幕文化的主要受众来自90后、00后的青年群体,崇尚个性化自由平等的表达,渴望得到认同与关注。简单的陈述句、感叹句在弹幕中司空见惯,观众开始从形式上创新,冒用角色之名,按照角色的性格特征,表达对其他人物的看法。例如《知否之否应是绿肥红瘦》中顾廷烨初次带曼娘孩子见家长嬷嬷,而此时盛明兰正与男二齐衡小公爷经历感情危机,心疼小公爷的网友纷纷冒充小公爷的角色身份,撰写台词,如齐衡:“女主啊,求你和小公爷在一起吧”;也有人为女主明兰鸣不平,如明兰:“怎么还有孩子,渣男!”。在《都挺好》中网友们对苏明成“妈宝男”的形象深恶痛绝,顶着“老蒙”“石天冬”等角色之名发表言论:“我是瞎了多少眼办了这事儿”“离婚吧!”等。设想如若这些角色在场,恐怕也会发出如此怨怼,观众之言对原剧情也是一种情感补充。

二、弹幕催生新的网络文化生态

巴赫金认为,狂欢节的一个重要特点是“随便而亲昵的接触”,等级制被取消,人与人之间完全平等②。弹幕功能也体现了狂欢性的特征,打破观众与演员之间的“第四堵墙”,使之前处于被动接受地位的受众在发送弹幕的过程中成为思想输出者,也改变了人际互动的媒介,形成一种独特的文化风尚。

(一)风格化的弹幕语言。源于二次元的弹幕语言来源广泛,不同语种、符号、数字相互穿插,组成了具有崭新含义的弹幕词汇,区别于正统评论的书卷气,更偏向日常口语化交流。“老司机”“开口跪”“2333”等简单易懂的短语甚至被运用到现实生活中。形态多样的弹幕语言经常被赋予新的含义。如“前方高能”在动漫《机动战士高达》中指宇宙战队为了安全,时刻向前方的宇宙空间进行能量监测,运用到弹幕评论中则指剧情即将迎来高潮。因为受限于屏幕的大小,弹幕不需要大篇幅的文字与复杂含蓄的表达方式,极简、极日常的特征让它更容易适应快节奏的社会环境,改变了人们的交流方式,成为流行语和人们的口头禅,在现实生活中也能产生共情的作用,为形成独特的网络文化性形态奠定了基础。

(二)传播媒介间的多向化互动。作为弹幕功能的使用者,观众摆脱了绝对的被动接受,他们将自己的思考通过弹幕评论的形式呈现在所有观看者面前,相互回应吐槽,共同讨论剧情,构建起虚拟的社群,打开了人际化的大众传播模式之门。如英剧《河谷镇》因为结尾“砸冰”片段在抖音短视频网站获得大量关注,正剧中弹幕数量也陡增。为了提高影视剧的收视率,主流视频网站引进了导演和演员空降弹幕的宣传手段,与正在吐槽的网友零距离互动,共同发表对作品的看法,引发弹幕刷屏现象。基于一对多、多对多的互动模式,受众反客为主,弹幕平台既是传播理念的喉舌,也是生产意义的场所。

三、弹幕在网络文化中的发展趋势

弹幕让普通观众找到存在感与心理满足感,同时亦传播了泛娱乐化的低俗观念。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在《网络短视频平台管理规范》和《网络短视频内容审核标准细则》中,将弹幕划入“先审后播”的范围,进行“实时管理”。弹幕未来的发展趋势必将接受主流文化的规制。

(一)肯定受众的话语权,增强互动性。区别于父辈文化,弹幕所催生的网络文化具有强烈的反叛性,观众再也不是单纯被动的接受者。因此,各大视频平台完善了弹幕点赞、复制等新功能,以促进网友之间更有效地进行互动交流。而观众通过弹幕发表的言论甚至影响剧情发展的方向。《极限挑战》根据网友在弹幕中的反馈,调整每集节目的内容,可见受众在网络文化发展的过程中逐渐实现身为主体的话语权。

(二)协调网络管控与弹幕即时性之间的冲突。网络监管提出的“先审后播”制度必然打破了弹幕即时性、开放性的优势,观众所看到的不再是自己想表达的意志,而是被再生产加工后的产物。然而,言论自由建立在社会文明高度发展的基础上。反观现实生活中人们对文明的理解有限,表达色情暴力的垃圾弹幕频频出现,必须得到管制。弹幕最早出现的A站、B站对新用户设置了弹幕礼仪问答,提高了加入弹幕群体的门槛,有效地进行弹幕礼仪教育,提高使用者整体素质,避免弹幕失去活力。赋予使用者话语权,也要促使他们为言论负责,才能形成更良好的弹幕环境。

(三)加强跨传媒领域的合作。作为一种被大众广泛运用的媒介手段,弹幕成为电视、电影、广告甚至电商拓宽宣传渠道,争夺受众关注量的首选方式。依托互联网技术,弹幕获得了广阔的发展空间。《秦时明月》收集剧集在视频平台播出时的弹幕数据,参考观众的收视偏好以及对角色的呼声,在大电影《秦时明月之龙腾万里》中增加了反派的戏份,并且在排片公映时专门设置了弹幕场。《小时代3》与《绣春刀》也采取了相同的传播方式。观众能够像坐在屏幕前发弹幕评论一样,在大银幕前对电影有直接的反馈。除此之外,弹幕元素也被网络综艺当作节目创新之举。《好好吃饭吧》中开启直播模式,让嘉宾与网友在线实时互动,并根据所发弹幕筛选出吃嘉宾亲手做的便当的幸运观众,赋予了弹幕实实在在的社会价值。弹幕与多种传播媒介的结合,不仅丰富了自身的文化形态,也实现了较大的商业价值。同时,由于弹幕所具有的无阶级差别性,参与评论的大众文化修养参差不齐,偏激、低俗化内容不可避免会波及其他传播媒介。加强跨媒介合作的同时,还应完善技术支持以及监管体制,让包含弹幕文化的新传播形式真正获得大众认可。

四、结语

弹幕文化依托新时代信息与传播技术,实时性、低门槛的在线互动形式打破了屏幕与观众之间的藩篱,形成了独特的网络文化形态。但同时弹幕也无法彻底颠覆主流文化,由于受众群体的认知局限以及弹幕本身存在的技术缺陷,弹幕文化必将存在低俗化、泛娱乐化的糟粕。因此,必须在保证弹幕文化独特魅力的前提下加以管控,净化网络环境,形成良性循环,促进其多元化发展。

作者:石天悦 单位: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