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短篇小说范例6篇

男同短篇小说

男同短篇小说范文1

关键词:废墟文学;战争;老鼠;废墟

沃尔夫冈・博歇尔特(Wolfgang Borchert,1921-1947)是德国战后文学的重要作家代表之一,战后文学也被称为“废墟文学”。他的短篇小说《老鼠夜晚也睡觉》作于1947年1月,是他的重要作品之一,也是废墟文学的代表作。博歇尔特有着鲜明地反对战争和军国主义的立场,他的许多作品都宣扬和平主义。他的短篇小说、诗歌和戏剧记录了二战后返乡士兵和幸存者的生活。

一、拟人化的手法――老鼠靠吃人生存,就如同战争吞噬人的生命一样

《老鼠夜晚也睡觉》这篇小说描述了战争的毁灭性后果,它的中心是战争中的受害者。它展现了战争中人们的苦难,对生的渴望和人与人之间的关怀,同时也隐晦地写出了战争中两代人之间的冲突。小说标题中的“老鼠”这一意象具有象征意义。老鼠靠吃人生存,正如同战争以吞噬人的生命为发展条件一样。“老鼠夜晚也睡觉”这一标题意为老鼠的活动时间是有限的,它影射了战争的摧毁力量也是有限的。有些东西是战争夺不去的,比如人与人之间的关怀和对生的希望。

文章淡化了故事发生的具体历史社会背景和时间地点,也没有凸显人物的个性特征,而是将两个主角作为两代人的典型来描写。废墟上的窗户、瓦砾等被拟人化,以此来表现尚未被战争完全摧毁的城市中的一线生机。

二、简短的语言特征反映了战争的残酷

文章一开头对小男孩的描写就体现了其提心吊胆的心理状态,这是战争给他内心留下的持久阴影,让他对世上的任何事物心存戒备。

小说情节以对话的形式展开,叙述成分较少,叙述者退居次要地位。这种表现手法与戏剧十分相似,可以从中窥见博歇尔特做话剧演员和导演的经验。小说的语言简洁,用词简单,这种语言特征反应了战争对世界的摧毁:不仅是建筑被毁、生命被毁,连语言也被毁灭殆尽。作者只能以最简单的词语和句子重建语言体系,就像从平地开始重建房屋一样。战后的生活也是最简单的,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人们没有条件产生更复杂的感情。同样被摧毁的还有文学创作,在这样残酷的现实中文学创作几乎全都是围绕着战争和废墟展开。

简单的对话透露出人物的内心活动,尤其是男孩的心理转变。他一开始对陌生人完全不信任,但随着陌生人对他表示友好,并答应送给他一只家兔,他放松了警惕,说出了他一直保守的秘密。在诱导男孩说出秘密的过程中,陌生人利用了小孩子的心理,先是激将,后来又转移话题,但男孩却在他临走时主动说出了在废墟上看守的原因。实际上男孩虽然想保守秘密,但他弟弟的死这个秘密对于他来说过于沉重,他也渴望有人分担。战争让年幼的孩子过早地承担了责任,它不仅残酷地夺取了一些人的生命,也给幸存者的心灵造成巨大的创伤。它夺走了孩子们的童年,强迫他们面对血腥的事实,逼迫他们以成年人的眼光看待世界。从九岁的小男孩吸烟这一细节就可以看出,在战争的摧残下孩子们是怎样过早地成熟。

文章中有许多画面和语言的对比。开头毫无生机、灰暗的画面在结尾变成了一幅充满希望的、暖色调的画面。一开始人物之间由于缺乏信任,对话内容是简短的词语和破碎的句子片段,而后来随着信任的加深逐渐变为完整的、较长的、带有感情的句子。通过这一过程,男孩从一个废墟和死亡的世界回到了一个生命和希望的世界。

作者在文中婉转地批判了学校的教育方式。教师说的话虽然被学生视作权威,但对他们摆脱战争的影响毫无用处。战争中有很多教师激发学生的斗志,把他们送上前线,却从未告诉他们如何应对战场上的各种突发事件,以致很多人由于缺乏经验而白白丧命。作者将对这种教育方式的憎恨隐藏在了小说中。

三、废墟中的希望

尽管整篇小说的篇幅很短,但作者却花了大量笔墨描写陌生人那两条弯曲的腿。很有可能这两条弯曲的腿是战争中受伤的结果或先天的残疾,它们暗示着这位陌生人也曾受过巨大的打击,也曾面临绝望,但他又找回了希望,并企图把这种生的希望传递给男孩。从他的两腿之间射过来的阳光就是希望的象征,文章结尾的绿色也象征着希望,它代表了坚不可摧的顽强生命。博歇尔特的一生短促而充满坎坷,他曾被送上苏联前线,四次被捕入狱。由于患有肝病,最后只能在病榻上写作,希望对于他本人来说也一直是重要的支撑力量。

这篇小说与许多战后文学作品有共同的出发点:人由于痛苦的战争经历而惘然若失,与世隔绝。但在这部作品的结尾,两个人之间有了相互的理解和信任。然而,作者仅仅用一幅希望的画面暗示了乐观的结局,却并没有明朗地写出来。也就是说,陌生人的关怀让男孩一定程度上又回到了童年,但结尾的不确定性也给读者留下了悬念,不知道他是否会兑现诺言。是否相信一个乐观的结局取决于读者本人对世界的认识。

文中的“陌生人”具有两面性,从正面解读,他是希望的传播者;从反面解读,他是一个说谎者。陌生人欺骗男孩的目的在于帮助他走出战争的阴影。在战后文学中经常会有这样的呼吁:为了重建家园,为了开始新的生活,必须摆脱过去的创伤,必须将过去遗忘。但这种遗忘是带有罪孽的:男孩重新过上正常生活是以他的弟弟被老鼠啃食为代价的。

从文中的一些细节还可以看出,很有可能连家兔都是陌生人捏造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在说谎。篓子里装的是家兔饲料,这只是男孩的主观愿望。男孩因为看守而不能离开,而陌生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来欺骗他。陌生人代表了要对战争负责的一代人,而男孩则代表了在战争中出生和成长的无辜的一代人。上一代人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罪行,于是便以欺骗下一代人为代价帮助他们走出战争的阴影。表面上看他们是在安慰下一代人,但实际上他们是在安慰自己,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从某种意义上说年轻的一代还没有完全被战争毁掉,因为他们还有信任、还有希望,但上一代人的欺骗再一次摧毁了他们,并让他们在遗忘中背负了本不该有的罪孽。

二战后德国的“废墟文学”,反映了战后产生的废墟,不仅存在于城市乡村中,更存在于人的理想和意思形态中,不仅仅是断壁残垣,更是苦闷彷徨和空虚迷茫。废墟文学所反映的是废墟中裸的战争死亡、毁灭和苦求生存。《老鼠夜晚也睡觉》正是通过废墟中的老鼠展现了战争带给人们的伤痕。

参考文献:

1.Borchert,Wolfgang. Das Gesamtwerk A. Reinbek:Rowohlt. 2007:255-258.

2.徐丽娜,《沃尔夫冈・博歇尔特的呐喊――浅析博歇尔特的两部短篇小说》[J],《出国与就业》,2012(22)

注:[基金项目]

1.湖北省教育厅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2011年度专项资助重点课题项目,负责人:袁筱凤,项目编号2011A132。

男同短篇小说范文2

[关键词]皮比 成长小说 逃亡

约翰•斯坦贝克,是美国著名作家,他一生写了17部小说,许多短篇故事、电影和电视剧本,以及非小说作品。由于他“通过现实主义的、富于想象的创作,表现出富于同情的幽默和对社会的敏感的观察”,196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逃亡》是他1930年创作的短篇小说,故事的地点设定在他自己童年生活的地方。

《逃亡》讲述的是美国西部小镇上,住在偏僻海边的一个四口之家的故事。他们是印第安人,家里有母亲和三个孩子,没有父亲。一天,母亲派长子19岁的皮比去蒙特雷镇上去买药。皮比欣然接受,并穿上家里最华丽的装备出发了。在母亲的朋友罗丽格兹太太家,皮比因为和其他客人发生口角就用刀刺伤了别人。他惊慌失措,连夜骑马逃回了家中。母亲给他装上粮食和衣物,让他趁夜色逃亡。最后,在山里经历了几天逃亡的皮比,被追捕的人射伤倒在乱石堆里。皮比是个思想单纯,鲁莽和未经世事的孩子。由于家里没有父亲,他没有和其他19岁的孩子一样心智成熟,虽然他声称自己是“男子汉”,但其实他还是个“小鸡雏”。他的“逃亡”其实是一个成年仪式,在这个过程中,他才成熟起来。小说末尾皮比被追捕的人射中,作者未说明他是死亡还只是受重伤。因为他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了代价,所以那个时刻,他成为了“成年人”,也真正成熟了。

一、童真的幻灭

一个人的成长历程,总要经历一个重要的转折或变故,这就是昔日童真的幻灭:从清纯的快乐跌入现实的痛苦和对人生的迷茫。现实帮他们掀开了围绕在他们周围的面纱,让他们认识真正的世界,是成长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成长小说的震撼之处,就在于对这个转折契机的捕捉和展现。皮比成长的转折契机在于母亲派他到镇上买药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

皮比的家庭是个单亲家庭,父亲十年前去世,母亲独自抚养三个孩子长大。生活的艰辛使得母亲成为一个目光敏锐的干瘦女人。家庭中父亲的缺失使她对孩子更加疼惜,只有在家庭最需要的时候,她才会让孩子去做大人的事。“当一家人需要一个成年男子的时候,男孩就会立刻变成一个大人,你们要记住这句话。我知道有人到四十岁还是个孩子,就因为他们家不需要一个成年男人。”(张澍智,《人与鼠(中短篇小说选)》94)直到19岁,母亲才第一次派皮比独自一人去蒙特雷去买药。虽然皮比很懒散,整天晃晃悠悠,母亲心底依然认为他善良勇敢。皮比虽然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个“成年人”,但是实际上他还是个十足的孩子,依然生活在童真的世界。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总是在笑,“皮比微笑着仰面望着天空”,“皮比小心地把折刀合上放在手掌中,得意地仰面微笑”,母亲喊他时:“皮比腼腆地笑着”,“皮比微笑着”。(张澍智,《人与鼠(中短篇小说选)》92/93)在离开家之前,“他踌躇满志地笑了笑”,骑着马离开了。小说前面短短的一部分,就描写了皮比的9次笑。从这些笑可以看出,皮比是个天真,无忧无虑的孩子,而且由于他折刀玩得很好,受到了弟弟和妹妹的羡慕,他也非常自信和骄傲。

母亲迫不得已的举动――派皮比单独前往蒙特雷,改变了皮比的一生,也是他通往成人之路的开端。皮比离家独自前往蒙特雷――是成长的入门。他按照母亲的吩咐,买了药,可是却因为在罗丽格兹太太家中与人发生矛盾而用刀刺向了别人。他对母亲说:“我现在是成年人了,妈妈。那人骂了我,我不能饶他。”(张澍智,《人与鼠(中短篇小说选)》96)他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他变了,下颌柔和的线条消失了,嘴唇变得又直又薄,不那么丰满了。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睛:不再是笑眯眯的了,也不再是腼腆的了,现在他目光锐利,明亮而果断。”(张澍智,《人与鼠(中短篇小说选)》95)他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天真表情和无忧的性格,变得阴沉忧郁。他觉得自己是为了维护男人的尊严,拿自己最得意的武器来捍卫自己的人格。可是,这鲁莽的举动正说明他并未成熟。他没有承担起一个成年人的责任,主动坦白罪恶,而是选择了逃跑。他真正的成熟是他在山上逃亡的几天:经历了种种苦难,最后主动承担惩罚。直到那个时刻,他才意识到作为一个成年男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二、成长中的领路人

“从社会学的角度看,每个人的成长都会受到一些人的影响,这些人从正反两方面丰富着主人公的生活经历和对社会的认知。”(芮渝萍,《美国成长小说研究》124)文中的母亲和已经去世的父亲是皮比成长的领路人。母亲在小说里是个特殊的领路人,她是个正反两面的领路人。父亲则是在无形中通过自己的遗物:折刀和其它遗物来影响着皮比。

一方面,母亲给予皮比的是深深的母爱,还有对儿子的欣赏和鼓励。母亲对皮比十分宠爱,从不忍心让他分担承担家庭的重担,“要不是为了买药,小宝贝,我真不愿意让你独自进城。”(张澍智,《人与鼠(中短篇小说选)》94)在皮比刺伤了别人仓皇逃回家的时候,她果断地为皮比准备衣物,马匹和粮食,像鸟样地在屋里飞来飞去。她从墙上取下挂在那里的一只帆布水袋,扔在地上,然后从自己床上拉出一条毯子,紧紧地卷成一个行李卷,用绳子打结实。她打开火炉旁的一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只装着办口袋牛肉的面袋,然后她把父亲的黑外衣给皮比穿上。然后嘱托他,山里应该怎么生活:天黑之前,必须马不停蹄的往前走;要细心照料马;要节省子弹;干牛肉不能吃得太多;见到守卫的黑人不要走进,更不要跟他们说话;别忘了念祷文。母亲的所有嘱托,在皮比的逃亡中都一一发挥了作用,母亲是个生活中的智者,教会了皮比在野外生存的知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她也起到了反面的作用。当儿子一时鲁莽的错误行为发生时,她没有教导儿子一个成年男人应该怎么处理问题和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是匆忙地把皮比送上了逃亡之路。最终,导致了儿子在逃亡的过程中经历了各种苦难,最后被追捕的人射伤。

父亲是一个隐形的领路人,皮比整天拿着父亲留下的折刀,视如珍宝。这说明,父亲对他来说,是个无法忘怀的人。父亲留下的折刀,给了他男性的尊严和保护盾。他努力练习把玩折刀,始终带在身上,好像是父亲就在身边。即使在逃亡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带上自己的折刀。他跟别人发生矛盾时,拿出折刀就向那人刺了过去。他把折刀当成捍卫自己尊严的武器,当折刀丢失时,他也被逼到了绝境。母亲给他的披肩也正是父亲留下的,他以穿着父亲的衣物为荣,觉得那样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一切都是源于小时候父亲在他心中留下的男子汉或说成年人形象。他觉得只有像父亲那样佩戴折刀,穿着那样的大衣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父亲无形之中给了他精神的庇护和勇气。遗憾的是,在成长的关键时候,父亲的离世使他缺少教导。父亲的早亡使他只能凭着想象来行事。他也只能凭借佩戴父亲的物件来成长,而这一切都是对成长没有实际的帮助的。

三、自我的寻找――“男子汉”的寻找

一个人对自我的认识来自内外两个方面:交流和内省。一个成熟的人会表现出有能力,勇气和本领选择自己的道路并承担责任。帮助皮比认识自我的一个重要机会是去蒙特雷买药,这使他有机会理解和认识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以及一个真正的男人需要承担的责任。

去蒙特雷买药的事情,是皮比从幼稚走向成熟的标志之一。他开始承担家庭的责任,为母亲和弟妹们去买药。首先,皮比是一个十分向往能为母亲分担重担的人。当母亲告知让他去蒙特雷买药的时候,他十分兴奋乐意地答应,临行前对妈妈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往后你可以经常差我进城了,我现在是成年人了。” (张澍智,《人与鼠(中短篇小说选)》 94)他始终自称为“成年人”,可见他心中已经有了很强的责任感,家里长期没有成年男人,使他想早点能成为家里的成年男人。但是,他虽然有这份责任感,却毫无人生经验,并无法真正谨遵母亲的嘱托。这跟他的家庭环境有极大的关系,父亲的缺失,使他缺少了一位成长中至关重要的人物。从9岁到19岁这个最重要的人生成长阶段,他没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从父亲那学会生活以及其他有用的知识。最终导致他的极端行为:在跟别人发生一点小矛盾的时候,为了维护自己的“成年人”的尊严,用刀子刺伤了别人。他并未了解“成年男人”所应具有的品质:不是为了维护的自己的尊严不顾别人的死活的勇气,而是有能力,勇气和本领选择自己的道路并承担责任。

在山里的逃亡到最后被射伤,使皮比彻底地成熟了。他依照母亲的嘱托:向山里逃亡:喂马,躲避看林人和念祷文。逃亡山林他经历了精神和肉体上的磨难,这个过程可以看做是他的“成年仪式”,也是他认识真正“男人”和成为真正“男人”的一个必经过程。在逃亡中,他成功地实践了母亲所给予的生存技能,在山林里惊险地度过了4天。可是,对于一个成年人不单是掌握生存的技能,更要懂得承担自己的责任。他开始的时候,一直在努力地躲避追捕的人:折刀没了,马也死了,父亲的衣服没了,他胳膊也受伤了,最后连枪也没了。他拖着受伤的身体依然坚强爬行,可是最后他决定勇敢面对。“他用颤抖着的左手在胸前划了十字,然后用尽力气挣扎着站起来……他的双腿在颤抖,但他站得笔直……他叉开双腿站在那里,黑色的人影映在清晨的天幕上……皮比弯腰朝下看了一会,然后再次把腰直直挺起来。”(张澍智,《人与鼠(中短篇小说选)》108)皮比已经决心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在他挺起腰的那一瞬间,他找到了“自己”,他也成为了真正的“成年人”。他完成了自己由小孩子到男人的转变。

四、结语

《逃亡》是斯坦贝克的优秀短篇小说,他在小说中运用了很多的象征手法,暗示了文章的悲凉结局。笔者从童真幻灭,成长的领路人以及自我寻找三个角度来分析,认为《逃亡》也是个典型的成长小说。国内有关《逃亡》的论文很少,国外的研究多是集中于争论在《逃亡》中,皮比是否真正成熟。笔者认为正是“逃亡”这个过程使他最终走向成熟。

参考文献:

[1]芮渝萍著.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

男同短篇小说范文3

优秀的小说家,首先是自觉的文体家。而短篇小说无疑是作家操练技艺、精耕细作的最佳舞台。短篇的创作格外强调慧心和才气,对作家的技巧、思维能力和艺术智性要求甚高。

对讲故事来说,中篇最适当,故事篓子大都擅写中篇。若欲展示实力,选择长篇是策略的。短篇的遗憾总是很多,短篇往往短而不完满。完满既指结构上的,也指文气上的,旨意上的。短篇小说最后的加速,怎样才不使人感到突兀?如何在有限的篇幅中讲出―个余韵无限的故事?短篇的无限风光,在高山之巅,在悬崖绝壁。创作短篇,是一种高级的精神活动,也是一次惊心动魄的采撷香花的历险。

当评论家还在用观察和犹疑的目光打量深圳文坛时,厚圃、毕亮、卫鸦等作家已凭借出色的短篇发出声音:深圳青年作家不但起点高,而且成长迅速。他们心态沉潜,技术成熟,对城市生活有敏锐的感受力,正是在他们的小说中,我看到了一座奇幻的“文学中的深圳”。作为深圳人,我心怀热望,希望通过他们的建构和抒写,深圳能像上海、香港、台北一样,搭建起一座文学意义上的都市。它拥有自己的《长恨歌》、《我城》、《台北人》,文本和城市相映成趣;它沉淀出万千风情,气质独特,内蕴丰厚,当人们提到它时,即刻会意一笑,莫逆于心。

意象:一颗暗夜里熠熠生辉的珍珠

美国长篇名著《飘》正逐渐陷入到尴尬的境地,通俗读物的多角恋情节,笨拙的现实主义,缺少让读者获得适当美感的距离。从这个意义上说,短篇小说的美感几乎是天生的。短篇使作家获得了一种观察世界的奇妙角度和适宜距离,一个有天赋的作家,能敏感地发现并利用此种优势。

若干年来,华丽的深圳一旦遭遇灰暗的底层,必有城中村、打工仔、贫困、苦难、死亡等符号充塞其间。作家们有生活积累,有控诉冲动,但这类写作,一来存在严重的同质化,其次怨气冲天,来不及把经验做出艺术处理即喷涌而出,失之太实,缺少锤炼和叙述空白,技巧的稚嫩和语言的粗粝令人瞠目。

终于,深圳等来了这样的小说:厚圃的《橱窗里的女人》,毕亮的《外乡父子》,卫鸦的《天籁之音》。它们既现实,也梦幻;既骨干精瘦,又无限扩张;既悲天悯人,又举重若轻。就内涵而言,冲破了简单的城乡二元对立,对社会的思考更加通透,对人生的挖掘更为深入。从技术层面来看,构思精巧,手法现代,彰显了叙事的复杂和多样。

太阳底下无新事,芙蓉姐姐腆肚撅腚的辉煌已成浮云,耸人听闻将越来越难。三部小说的故事架构并不新鲜。《天籁之音》是农民工之死的一个版本,结尾是建筑工人石岩毫无悬念地从脚手架上跌落;《橱窗里的女人》讲述了乡下孩子小武进城寻父的经历,可看作秦香莲故事类型的变异;《外乡父子》记录了一对异乡父子在城中村里拾荒度日的生活。

三部获奖作品特质鲜明,又具备共性。深圳是叙述的空间背景,边缘人的城市生活是小说题材,但对短篇来说,背景和题材不是第一位的,创造性和想象力才最重要。短篇容不得老实、拘谨和中规中矩,需要智慧和机巧,并寄寓深切的意味。

如何让似曾相识的悲情故事完成超越?我相信,在将素材变成小说的过程中,作家们曾反复思量,迟迟不愿动笔,直到那一刻的到来,灵感波澜壮阔,汹涌而至,他们找到了一颗暗夜里熠熠生辉的珍珠,于是,终结洪荒,冲破混沌,无边的黑夜被照亮,天朗风清,如有神助。生活事件被点化为艺术,毛虫羽化成翩翩蝴蝶。好短篇,灵思妙想,亦老谋深算,是为天赐神缘和精雕细镂的交融。

卫鸦的珍珠是男主人公“石岩”耳边的歌声,歌声从千里之外飘来,演唱者是石岩的哑巴妻子。缥缈的歌声在精短的小说里,萦绕盘旋,袅袅不绝。天籁之音,是情节要素,也是完美道具,破空而来,如泣如诉。

厚圃的珍珠是“小武”眼中橱窗里的女人,陌生的都市,橱窗中流光溢彩的模特,幻化成慈爱的母亲,温柔地守护着小武。当作家为孩子找到这个意象时,小说已成功了一大半。

毕亮的珍珠是外乡男人临摹的凡・高名作《向日葵》,这幅明朗艳丽的画作从黯淡的凡俗生活中跳脱而出。《向日葵》不仅是一幅画,也是―个巨大的隐喻,关于理解和隔膜,关于生存和消亡。金黄色的向阳之花,沸腾的生命力和灼热的激情,让一个平淡无奇的城中村男人变得魅力独特、难掩光芒。

沉重的话题遇到轻盈的意象,小说终于飞离了现实,一不小心就堕入俗流的老故事大放异彩。一个空灵的意象,能让人世极深的小说,忽而超然出世。距离拉开了,艺术品也就诞生了。他们亦深谙腾挪之道,歌声、橱窗女人、凡・高向日葵不但被安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而且充分调动反复出现,如重章叠唱般,充盈着荡气回肠的复调之美,散发出浓烈的诗意。

短篇的大忌是过于实在,过于典型,一眼看透,不堪玩味。当题材无法偏僻时,瑰奇的旨意、陡峭的文风就是创作的意义所在。绝妙的意象被委以重任,用来铺叙,用来变奏,用来提速,让小说在隐蔽和表现、切入和疏离中达成了平衡,让小说直面现实,又如梦似幻。石岩的倾听,小武的臆想,捡破烂男人的画家梦,看似荒谬,却以另一种方式接近了生活的真实。

作家在小说中一旦侧重意象运用,往往更懂得控制和抽离,小说的姿态也更加开放,不以解决问题为乐,更鲜少大肆议论、判断是非、过度抒情。黄金短篇潜龙勿用,垃圾短篇亢龙有悔。

短篇并不擅长讲述一个一唱三叹的故事。而是从意味、哲理、艺术表现力上另辟蹊径。字数虽短,韵味却长,可谓短得千波流转。三篇小说皆是典范之作,作家为自己的思想和理念找寻到最精美的载体、最精致的艺术形式。

短篇小说的审美价值,在于含混、模糊、驳杂、陆离,文字间充满着恍惚的美、魔幻的场、浪漫的气质和奇异的美感,带有形而上的色彩和哲理化的追求,有寓言的抽象和丰富。写作短篇小说,好比挑战竞技体育中的高难度动作,从考验技术的角度而言,我认为上述作家,动作完成得优美舒展,已深得个中三昧。

人物:泥泞里开出一枝高蹈的花

边城的寂寞,不仅是地理概念上的,还有文化意义上的。深圳人向来不乏野心,却少了点理想。理想太凝重,或者,是多余而无用的。深圳人缺心少魂,离物欲很近,离梦幻太远。冷漠和迟钝是理想主义最顽固的敌人,呼喊和反抗显得清纯而无知、天真而空洞,缺少共鸣,杯水车薪。我们的时代腾空而起,远离了滋生理想的土壤。

比如说深圳的女人,远望时灼灼闪光,近观虽妆容精致,却难掩眼角眉梢的疲态,一脸风霜之色,令人悚然一惊。她们大都缺少安逸生活的滋养,又急于过上人人称羡的日子,反映到面相上,就少了些眉目疏朗、神情温婉的韵味,偏离了日常性的舒缓和恬然。

这座欲望之都、野心之城,总能带给人们巨大的触动甚至是颠覆。一座新城,历史感和审美品味欠缺,但这里的文学资源并不匮乏,匮乏的是思考能力和文学见识。

在作家笔下,看到主人公被城市生活方式异化,苦大仇深,拒谈理想,我并不意外,也很难动 容。生活不是文艺片,逼仄的生活确实容不下一张理想主义的面庞。

深圳米贵,居大不易,声名狼藉,斯文扫地――也正因为如此,文学应当挺身而出,叩动理想之门,为坚硬冷峻的都市增添几丝梦幻和柔软,熨平那些动荡不安的内心。能在深圳坚持创作的人,势必意志坚定,对文学有一种纯粹的痴迷和热爱,而且心灵深处,保留着强烈的理想主义情怀。

所以,好比泥泞里开出一枝高蹈的花――《外乡父子》里的抬荒男人执拗地热爱凡・高,在生活重压下,把自己和父亲收拾得整洁体面;《天籁之音》中塑造的农民工石岩始终渴望飞翔,能奇迹般地听到哑女唱歌;《橱窗里的女人》一文中,厚圃的儿童视角格外意味深长,东门步行街是城市欲望的中心地带,消费主义时代的欲望代码,霓虹橱窗更是一个集中展览奢华的场所,塑料女模特高傲美艳珠光宝气,成年人在橱窗里看到尊贵时髦,男孩小武却从中发现了母亲般的女人,就像圣埃克苏佩里在《小王子》中写的那样,只有孩子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被毁坏的生活中,总能照进一丝微弱的光亮。卑下的社会地位、物质的困窘没能阻挡主角对梦想的追求。他们身上有一种优雅的品质,努力追寻着生活中明亮的一面,内心的洁净未被现实粗暴地占有,美好的情怀在心底顽强地生长着。他们多愁善感,是高蹈的精神贵族,峨冠博带的行吟歌者。也许,有人会提出疑问,民工或农村孩子哪有此等文艺气质?我却认为,好小说都是偏执的。

是的,理想主义,一根柔弱而坚韧的蒲草,不合时宜却依然令人热血上涌。如此写来,小说已别有风韵。但假如仅止于此,仍欠临门一脚,无法一击得中。

好在作家们已足够老练,耐心地等待,再不动声色地亮出底牌。

最终,《天籁之音》里的石岩以飞翔的姿势从高空跌落。令人揪心的是,他日夜牵挂的妻子,一个哑巴,听闻噩耗,将怎样发出悲怆的哭喊?世道对弱者的戕害和凌虐,令人肝肠寸断。我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石岩能过上宁静美好的优质生活,那地方是天堂,纤尘不染,光华回荡,仙乐飘飘。

《外乡父子》里的拾荒男人终究未能重拾画笔,他也不再爱干净,形象委顿邋遢,并因盗窃而流离失所,他身上的光彩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彻底消解。可以说,《外乡父子》这部小说虽然形似“打工文学”,但精神气质上却高标卓然,展示了作家对边缘族群生存状态的深刻洞见,提升了此种文学类型的境界,是令人惊喜的突破。

《橱窗里的女人》中,小武的母亲为求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将丈夫从乡村逼入城市。他们以为城市里遍地黄金,能让生活实现跨越式发展。结果丈夫以追债为业,体面优渥的生活遥不可及。梦想支离破碎,情感也被侵蚀,夫妇二人各结新欢,欢情已逝,亲情淡漠,孤独的孩子小武只能靠橱窗里的冰冷女人来获取温情。

这样的小说,多像一把漂亮的小刀子。尖锐,暴力,真实得可怕,写出了深圳人的内伤。漂泊的人们享受不到都市的福利,灵魂中却自有其高贵浪漫的一面;城市生活中存在诗性,但这种诗性很难呵护,极易毁坏,稍纵即逝。击中我们内心的,正是这个诗性被扼死的过程。社会昂然前进,总有一些东西,要作为代价被牺牲掉。

几部作品在叙述调性上都保持了克制,日常生活如溪水般流淌出来,没有金刚怒目式的愤慨,却有对人物心灵最轻柔的抚摩。叙述的冷静和人物精神世界的焦虑紧张,形成了一种撕扯般的张力,令人感受到―种深刻的疼痛和无奈。作家的现实关怀不再浮于表面,而是钻探进生活的内核,接近终极,直抵本质。

小说是作家最隐秘的心事。在小说中,我感受到几位作家骨子里的敏感、孤高、书生意气、不切实际,我愿意这样理解,他们或多或少,就是自己笔下的人物。他们的创作为当代城市文学提供了新的开掘角度,小武、石岩、拾荒男等形象也充实了底层文学的人物谱系。

作家的劳动神秘玄妙,有强烈的私人风格,任何收纳和统摄都会造成遮蔽,但深圳毕竟是他们共同的平台。对于深圳的作家作品,外间易有标签化的偏见。事实上,深圳文学虽不喧闹,却一直款款前行。作家们宛若一味株热带植物,在南国适宜的气候中长势汹汹,叶片肥厚,汁液饱满,自足而自在。评论领域中,于爱成、张若雪、汤奇云、黄永健、王素霞已颇有建树;创作方面,出身学院的南翔、曹征路蔚然大家,吴亚丁、俞莉、吴君、丁力、孙夜、秦锦屏、宋唯唯、弋铧、谢宏、萧相风、林培源等作家各具特色,作品不断结集出版,并屡有长篇佳作问世;毕亮、厚圃、卫鸦近年来更是声誉鹊起,中短篇小说被收入各类年度选本,具备了一定的知名度和研究价值。有这样一个成名于本市、能代表本市的优秀作家群,“文学深圳”终将出落得仪态万方光彩照人。

附录:

《橱窗里的女人》,作者厚圃,荣获第二十二届台湾联合文学新人奖

男同短篇小说范文4

摘要拜厄特的五部短篇小说集内容、形式多样却有其内在的必然联系。她运用多种文体将短篇小说的传统现实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有机融合,以作家强烈的自觉意识探索语言与叙事、艺术与现实之间的关系,使小说具有试验性互文性和自省性等后现代超小说的特征。

关键词:拜厄特 短篇小说 后现代 超小说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A・S・拜厄特被誉为“最有魄力的后现代短篇小说家之一”。自1987年出版短篇小说集《糖和其它故事》 (Sugar and Other Stories)后,又相继出版了《马蒂斯的故事》(The Matisse Stories)、《夜莺眼中的精灵》(The Djinn in the Nightingale’s Eye)、《基本要素:火与冰的故事》(Elementals:Stories of Fire and Ice)和《小黑故事书》(Little Black Book of Stories)。这些故事成功融合了现实主义传统和后现代的技巧,具有很强的实验性、互文性和自省性。研究她的短篇小说可以了解它们与她整体作品以及短篇小说这一文学类别后现代主义发展的关系。

一 异曲同工,相映成辉:主要短篇小说集主题介绍

《糖和其它故事》的十一个故事通过中心思想、主题以及相似的人物等相互联结,融合了拜厄特短篇小说的主要特征:比较明显的以自传性为中心,具有奇幻性的特征,以及按次序逐渐增强的自省和试验因素。《马蒂斯的故事》包括三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分别把亨利・马蒂斯的一幅画置于一个现代的背景――美发厅、现代化的公寓或者中餐馆。拜厄特用语言进行画像,并对马蒂斯艺术进行考察。故事的反讽意味更加强烈,对日常生活的细微的观察更是一针见血,不折不扣。这些故事都具有典型的拜厄特小说的特点,女性主人公所处的境遇都被描绘成完全没有激情、浪漫的家庭世界。《夜莺眼中的精灵》由一个中篇和四个短篇构成,副标题“5个童话故事”把它们置于一个清晰界定的传统类别,但同时又颠覆了传统的情节、人物和叙述技巧等写作手法。她利用了神话及童话故事的框架,写的却是那些有能力自主思考、跳出命运框架的人。他们在真实与魔幻世界间自由出入,进而解放了框架人物数千年来既定的命运。《基本元素:火与冰的故事》用六个故事倾注了作者对视觉艺术、艺术家及艺术创造过程的关注,如副标题所示,是用艺术调和生活极端的故事。《小黑故事书》五篇故事主题集中在战争、年老、疾病和死亡。死亡的阴影直接间接笼罩全书,给拜厄特民间童话故事融入现实生活的著名技巧平添阴暗的特色。但黑色的阴影中有着光彩的闪动,阴暗的故事中不乏奇幻的色泽,正如马蒂斯所说:“黑色是光的颜色”。

二 虚实交错,互文共典:后现代超叙事的试验性特色

拜厄特在创作过程中,把文本的文学品质、事实与虚构的相互作用、生活的不完整和流动性,以及过去建构现在的感觉等方面置于很重要的地位。她的小说应用超叙事语言方式指出故事本身的文本身份,凸显作品写作的刻意性,并把各种不同的叙述期望和多重文本类别融合在一起。因此她的全部作品都充满了互文性的参照、超叙事的标志,呼应自己从前的作品和别的作家的作品并自觉地指涉叙事本身。

拜厄特讲故事更侧重幻想如何与现实相互作用。她的小说经常把狭小局促的地方(如房间,有围墙的花园)同超越空间的现象(如记忆,幻想,幻觉等)进行对照。真实的、具体的有形世界不断指向属于幻想范畴的犹豫、怀疑、模棱两可,或者说从叙事策略上指向试验的领域。过去的生活经历提供原材料,作家只是从这些原材料中编织出故事。《糖》的比喻有力印证了这一点:“我选择,并混合调制”。叙述者想要追溯并记录家庭的历史,在这个过程中她期望做到准确真实。然而现实不断地让她意识到人类思维具有塑形性,她只能在大量的故事、传言、神话和谎言中追溯家庭历史,最终,尊重证据的的决心失败了:真实的东西,真实的时刻是无法得到的,结果只能是“大致的、不连贯的对过去的描述,――真实和编造融合在一起。”所以,她的小说既是关于现实生活,也是关于企图捕捉现实的艺术,在这些故事中,现实主义和后现代超小说的界限变得模糊。

拜厄特的许多短篇小说都把奇异幻想融进现实的小说背景中,并拒绝给她的人物和他们籍以找到自我的条件以形式和结局,这种不确定和开放的印象使她的小说更具奇幻特色,这一特点表现在直面超现实世界,或者表现在对生活的理性、线性及因果关系表示自觉性地怀疑。《干枯的女巫》最能够说明拜厄特将奇异融进现实主义小说所作的努力。故事以一个亚洲农村为背景,讲述了人们对绝经后妇女的歧视,把读者带到了一个有魔药、迷信和原始仪式的遥远而险恶的世界。失去所有亲人的主人公A-Oa为了生存学习巫术,为村民看病驱邪,却遭隔离厌弃最后被村民惩罚活活晒死。故事从开始直到最后她的思维与烤焦的身体分离,都从她自己的意识角度叙述,对她的死亡过程进行了生动细致的描写,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完成了故事对干燥主题的诠释:干旱、体液(唾液、血液、水、汗、奶)的干涸,干枯的草药和动物。《玫瑰色的茶杯》抛弃了情节,用超自然力构成小说的主体。韦罗妮卡的思绪在现在与过去、现实与想象之间来回跳跃,打破了传统的时空界线。想象的场景与生活过的经历如何相互渗透,现在与过去怎样融合,一代又一代人如何通过无形的、不可思议的关系联结?在冥想之中,她“看”到了学生时代的妈妈在客厅里等待着举行一场招待男同学的晚会。但她的想象能力随着男学生的到来戛然停止。聚焦于“看”这一动词,小说却意味深长地以视觉的失败而告终,指出视力的局限和有形世界的边界。

《七月幽灵》探索幻想和技术实验如何相互影响。年轻学者听到女房东在丈夫回家后歇斯底里尖叫,而她后来的解释是“共有地是对空间的幻觉”,“幻觉都是令人不快的”,故事一开始的这些非理性的暗示尽管看起来无足轻重,但却对阅读过程产生干扰效果。所有这些神秘之兆最终化为一男孩现身,他是女主人死去的儿子,经常来拜访房客,但他的妈妈却看不见。这时,小说放弃了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而转用科幻手法。面对着神秘幽灵的出现,而这又不能很有把握地解释为是女主人公极度渴望再次见到儿子的投射作用,或者男主人公对她需求的直觉,两人只能承认他们中了某种未知的权威所施的魔咒。作品采用多层次的框架叙事,并自觉地把读者的注意力吸引到它的讲故事层面、经验层面和让人们甚至对文本能否再现现实表示怀疑的神秘层面。由于故事文本中充满了中断、停顿、视角变换、歧义和时间跳跃,因此它挑战读者诠释文本努力的方式堪比男主人公试图从现实的角度理解幽灵存在所作的努力。

三 自觉自省,解构传统:童话故事的超小说创造

沃恩为超小说下的定义为:为了探索文学虚构文本之外的客观世界潜在的虚构性,“自觉并系统地把注意力引向自己作为虚构作品身份以质疑小说与现实之间关系的小说”。童话故事的结构中蓄意的、非模仿的虚构性正好体现了沃恩所描述的那些超小说因素。在拜厄特的短篇小说中,童话故事占有很大的比例,它们或以独立形式存在,或以插入文本的形式蕴含于主体叙事中。她利用童话故事的结构和叙事技巧探索并解构叙事的本质和过程,以及叙事与现实之间的关系的难题,因此她的作品都具有高度自觉性和自省性,主人公们往往能反映拜厄特作为学者、作家或叙事学家的身份。她突破童话既有体裁的限制,将现实主义小说技法融入童话创作当中,以小说客观、仿真的叙事将童话从虚无缥缈的人间仙境拉回到现实中,使现实与幻想边界模糊,使童话成为具有现实精神的幻想文本,拉近和时代的距离。

拜厄特把 《夜莺眼中的精灵》这本故事集用副标题命名为“5个童话故事”,首先把它们置于一个清晰界定的传统类别,但同时又颠覆了传统的情节、人物、气氛和叙述技巧等写作手法。故事都是开放的、神秘的;它们都是故事之中的故事,或者是关于讲故事的;每一个故事都以熟悉的套语开始,如“很久很久以前……”,以快乐团圆的景象结束;故事包含所有童话叙事传统技法的精髓:奇怪的相遇、三个愿望、被施魔咒的王子或公主、冒险、神奇的地方、诡异的力量和推动情节发展的不合常理的事件等。然而在拜厄特的超小说设计中,对童话模式的自觉意识成为叙事核心。不只作家和读者,连她笔下的人物都需要完全意识到一个事实,即他们都被“套在故事里”并且是他们熟悉的故事。如《玻璃棺》吸取了童话故事核心的传统储备:公主拒绝了黑魔法师的求婚,被他施了咒语,锁在玻璃棺里沉睡,后来被一个小裁缝救出,成就美好姻缘。但拜厄特的故事是一个成人童话,故事的讲述者,一个成年人,在对成年人讲述关于成年人的故事时,总会穿插不无讽刺意味的超小说式评点,并直接诉诸听众:“那么你们,我明智的听众们……”;而小裁缝也对童话故事非常精通,并且完全知道在故事中应该怎样去做。他选择玻璃钥匙是出于手艺人对精美艺术的赞叹和对冒险的渴望;他亲吻公主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必须做的”;他杀死邪恶的魔法师则是出于责任感。他在遵循所熟悉的文本准则的同时把他成人的意识带入故事中,因此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做公主的丈夫,最后他还把自己的生意带进了城堡,因为一个真正的手艺人是不能接受童话中的无所事事的。童话的情节与成人视角的融合,叙述者与听众的串通共谋,二者都对故事具有分裂性的效果,更突出故事的虚构性。

拜厄特小说中既有童话结构的意识,又有考察从而打破那种结构,否定叙事者权威的意识。她的叙事大部分拒绝童话的结局,保持开放性。在《精灵》中,主人公并不急于说出她的三个愿望以防止陷入经典童话中一无所有的圈套,并穿插一系列故事中的故事拖延自己童话故事的结束。这种对结局的拖延和拒绝正好从主题上探索和反映主人公所面对的问题:年老,日渐衰退的身体,以及最终必然的死亡。凭借着真诚、勇气与智慧,她的童话人物在真实与魔幻世界间自由出入,意识到自己既是创造者又是被创造的产物,勇敢面对生存挑战,进而解放了框架人物数千年来既定的命运,改写了故事的结局。他们既是故事的编制者,又是陷在故事里的人。拜厄特自己也参与到主人公对童话的重述中,在新的语境之下,重讲故事,让旧故事产生出新的意义。

拜厄特以传统与后现代的完美结合,创造出主题广泛,题材多样并有着鲜明试验风格的短篇小说,以超凡的能力创造并分析虚构的世界,让读者迷醉于小说的愉悦和威力。她的短篇小说充满了她智慧的想象和对当代文化的理解,大大丰富了后现代文学的内涵。

参考文献:

[1] Coelsch-Foisner,Sabine.“A.S.Byatt.”British and Irish Short-Fiction Writers, 1945-2000.(Dictionary of Literary Biography,v.319)Ed.Cheryl Alexander Malcolm, David Malcolm.Detroit,MI:Thomson Gale,2006.39-47.

[2] Byatt,A.S.Sugar and Other Stories.London:Chatto & Windus,1987.

[3] The Matisse Stories.London:Chatto & Windus,1993.

[4] The Djinn in the Nightingale’s Eye:Five Fairy Stories.London:Vintage, 1995.

[5] Elementals:Stories of Fire and Ice.London:Chatto & Windus,1998.

[6] Little Black Book of Stories.London:Chatto & Windus,2003.

[7] Waugh,Patricia.Metafiction: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Self-Conscious Fiction. London:Routledge,2003.

[8] Tafffin,Jessica.“Ice,Glass,Snow:Fairy Tale as Art and Metafiction in the Writing of A.S.Byatt.”Marvels &Tales 20.1(2006):47-66.

[9] Byatt,A.S.On Histories and Stories [M].London:Chatto & Windus,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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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短篇小说范文5

关键词:白丽尔小姐;孤独;幻灭;女权批判

一、老年孤独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将更多的笔墨用于描写单身女性的内心世界,而不局限于对其生活经历的详细刻画。在其短篇小说《白丽尔小姐》中,曼斯菲尔德成功地刻画出以白丽儿小姐为代表的老年人的内心世界,孤独感充斥着每个人的内心,她们无力追寻自己的梦想,残酷的现实及冷漠的人际关系已筑起一道不可穿透的冰墙,将她们隔绝在社会团体之外。

曼斯菲尔德擅长运用具体的意象以烘托出人物的内心感受,创造一些具有启示性意义的情景表现人物生存状态。在《白丽尔小姐》中,从字里行间的描述中,读者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孤独感无处不在。在小说第一段的开头中的“公园”刻意用法语Jardins publiques,以此来暗示故事发生在法国的一个公园中;而“丝丝的寒意”,“不是有一片落叶飘落”则表明故事发生在秋季。曼斯菲尔德多次提到在晴朗无风的天气里袭人的丝丝寒意,飘零的秋叶及隐约的忧伤意在衬托故事的中心主题—老年的孤独。白丽尔小姐摸着已年久的狐皮围脖,就像是自己心爱的宠物。这条已经过时的狐皮围脖恰恰陪伴着白丽尔小姐度过这孤独及悲凉的生活,使得白利尔小姐在异国他乡能够感受到点点安慰。但同时也让读者深刻感受到白利尔小姐内心的孤独与悲戚。

曼斯菲尔德之于短篇小说艺术的创新之一在于其对故事情节的处理,曼斯菲尔德在时空关系的变换上,把过去和现在的内容交织在一起,叙述的时间及空间跳跃大。而这种时间及空间的跳跃恰恰是人物内心活动的外现。《白丽尔小姐》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和戏剧性场面,曼斯菲尔德只写了白丽尔小姐会在每个星期日的下午坐在公园长凳上看过往行人,听周围人的对话,以此刻画白丽尔小姐内心变化。现实世界则通过白丽尔小姐内心世界的变化折射出来。从小说开头到结尾的前一个段落,白丽尔小姐就一直静静地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她的思绪万变,随着周围的情景,人们的谈话,她的脑海里演绎者不同的人生故事。坐在公园专属与她的长凳上,白丽尔小姐乐此不疲地听着周围的谈话,这仿佛已经成为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由此想想着自己同属与这个社会团体。“她总是盼望别人交谈。她觉得,倾听而好像没有在听,在周围人们谈话时,置身于他人的生活中那么一小会儿,在这些方面,她确实已经变的相当在行了”。白丽尔小姐将别人的生活转化为自己生活,以此驱赶心中的孤独与寂寞。在她的眼中,公园就像人生的舞台,人们都在演绎者属于自己的角色,而她自己却只是一名观众。虽然她自己游离于这个社会团体之外,但她依然从想象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曼斯菲尔德以女性的敏感及锐利的洞察力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以此将白利尔小姐内心的孤独感刻画地淋漓尽致。

二、幻想的破灭

曼斯菲尔德在短篇小说领域的创新推动了英国现代主义的发展。曼斯菲尔德对其小说结尾独特的处理手法奠定了其在文学史上不可撼动的地位。幻想与现实之间的冲突成为其短篇小说结尾的一大亮点。在曼斯菲尔德的早期作品中,死亡往往是解决这一冲突的最佳捷径,而其后期的作品则以人物幻想的破灭而告终,从而增添了小说的真实性和可读性。在其短篇小说《白丽尔小姐》中,曼斯菲尔德凭借其敏锐的洞察力再现了白丽尔小姐从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到幻想的破灭。

白丽尔小姐在这短短的一下午中经历了两次心灵的顿悟,这两次顿悟恰恰让白丽尔小姐体会了两种不同的人生经历。正当白丽尔小姐沉浸于自己幻想中世界时,一只小狗的偶然出现,使沉醉于看戏喜悦中的她突然意识到她自己之所以如此激动的原因,“原来他们都在舞台上,她们不仅仅是观众,不仅仅在看戏,她们也在演绎着自己的人生”。这一新发现使其重新审视自己与其周围人的关系。她意识到原来她自己也在诠释者自己的角色,在这个社会的舞台上,她有着自己的角色。她从旁观者变成了舞台的演绎者,她找到了内心渴望已久的社会归属感。对于她而言,社会这个大舞台中的任何一个演员都是不可或缺的,即便是她如此微乎其微的一个角色,都会对他人的生活产生重要意义。她明白了当她为一个老人读报时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正在诠释者自己的人生角色,她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找到了一种社会归属感。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正当白丽尔小姐对人生充满希望时,一对年轻恋人的对话打破了其美好的幻想,使得她面对残酷的现实。她听到男孩极不友善地说:“为什么?就因为那头坐着的那个愚蠢的老东西吗?她干嘛要到这儿来?谁需要她?她干嘛不把那张愚蠢的老脸留在家里。”女孩讥笑道:“瞧她那个狐皮-那个狐皮围脖太搞笑了,简直就像一条炸鳕鱼。”而男孩愤怒地对白丽尔小姐说道:“滚远点,离开这儿。”白丽尔小姐所有的向往和希望被这对年轻人无理粗鲁的言语破灭殆尽。白丽尔小姐刹那间明白,在旁人的眼中,她只是一个可怜虫,是个令人讨厌的多余人。她的存在妨碍了别人的生活,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她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落脚点。她是被社会驱逐在外的多余人,没有任何容身之处。如果说第次顿悟使其找到了自己的社会归属感,那第二次的顿悟无疑将其抛入无尽的深渊,让其彻底对现实绝望,也使其意识到在男权社会,女性毫无立足之地。人际关系的扭曲不仅充斥于社会与个人之间,在男性与女性及年轻人与老年人之间也有所体现。年轻人的冷漠与无理恰恰是这个残酷社会的强烈反射,读者也深切感受到年轻人与老年人之间的隔阂。在小说的结尾处,白丽尔小姐将其狐皮围脖放在了盒子里,她听到它的哭声。实际上,这无疑是白丽尔小姐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她听到了自己心破碎的声音,她对这个冷漠的社会已不抱希望,而她的余生有可能在孤独中度过。

总结

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的艺术创新就在于其运用现代小说写作技巧将其人物的内心世界刻画地淋漓尽致。在《白丽尔小姐》中,曼斯菲尔德以其女性的敏感及睿智的洞察力深入到白丽尔小姐的内心深处,从而有力地再现了故事的主题。追随着白丽尔小姐思绪的跳跃,曼斯菲尔德以其细腻的笔触再现了以白丽尔小姐为代表的老年人的孤独及寂寞。她们渴望得到他人的理解,渴望找到自己的社会归属感,获得自己的身份认同,然而一切都只是幻影,最终将会被残酷的现实击败,一切将会化为泡沫。老年人与年轻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扭曲,在他们之间社会已铸造了一堵无法跨越的冰墙。除此之外,读者也能感受到即便是年轻人,他们也承受着虚无缥缈的侵扰。整个社会充斥着一种无尽的孤独感,让人无所适从。同时对于以白丽尔小姐为代表的女性,曼斯菲尔德给予了极大的同情。在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父权社会,女性只能是男性的附属品,她们不仅经济上依赖于男性,而且没有独立的人格。而女性想要获取自由与独立,就必须从思想上认识男权社会的压迫制度,进而从行动上为自己的独立而斗争。(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参考文献:

[1]傅似逸.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的创新艺术——析《白丽尔小姐》[J].外国文学研究,2001.

男同短篇小说范文6

吴孟樵以感性的笔,道出多数由小说改编为电影的情迷。是爱看小说、爱读诗、爱看电影的人会带着惊喜与幽叹的作品。多面才艺诗人周蹈题诗《孟想与樵见》:“怎来的两度空间/诗情在画意里/梦想清醒着/瞧见众人的喜怒/摆渡在光阴里……”周蹈诗心如莲。

这本书分为《辑一》与《辑二》,每篇都是吴孟樵发表过的专栏文章。

《辑一》,大致归类为女性、男性、男女、女女、男男对人或情境里的爱,她认为爱情不该窄化于性别或单一人事物。书中也收录曾在《台声》杂志刊载过的几篇文章,例如取材自希腊神话的电影《寻找爱情的下落》可以看到什么样的爱情?吴孟樵说:“爱没有消失,只是有变化。”

《辑二》,以10篇文章纪念2011年8月传奇离世、跨界天国的音乐家史撷咏。有吴孟樵在史撷咏生前遗作活动所写的多部华语电影音乐篇章导读与纪念文、短诗,她在文章里写道:“张爱玲作品埋藏多年、终究出版的《小团圆》,不像是过去看到的张爱玲:简练、冷然看世间情事,剥了皮肉骨般,令你爱恨噌怨翻了几翻,终究要落入她小说的世界,回首寻找。这本书是带着:叹、叹、叹……无论尘世如何翻滚,张迷的小说与电影,一再掀起话题。”以张爱玲故事为本的电影《滚滚红尘》,当年在强片环伺下,获得金马奖最佳电影音乐奖。史撷咏为此片配乐,吴孟樵导读:“以华美凄恻的乐曲回荡交织剧情,紧扣剧里爱与憾的伤情,如浪,即使沉入海里,仍见到有一个静美的世界等你睁开眼睛去探寻。”

书里收录能读唇语的听障作家杨银凤的文章,反应史撷咏遗作当晚麦克风的问题,并且另作一首极富大自然韵律的诗纪念史撷咏。诗人李进文的诗《音乐家》为《不落幕的文学爱情电影》这本书压轴,道出音乐家的父子情:“我看见父亲从天上赶来/坐在角落聆听我的音乐,而他睡着了/我从不晓得抵达爱会这么累/然而他睡得很熟/从序曲就开始感染我……”

尔雅出版社发行人、作家、诗人隐地是第一个提携吴孟樵写小说、也是第一个出版吴孟樵影评书的出版家。尔雅以文学风格见长,品牌深入读者心。能在尔雅出书,是许多作家的梦想。当年,吴孟樵还没写过小说,隐地让吴孟樵写《少女小渔》电影小说。当年这本书的设计很特别,蔚成话题。书本右翻开头直式是吴孟樵根据电影画面所写的电影小说;中间直式是严歌苓的原著小说;左翻开头横式是编导张艾嘉的剧本。

从此,吴孟樵爱上写小说。之后是改写的电视小说《侬本多情》,再之后,才开启她真正创作自己的小说,从女性/男性情感出发创作高跟鞋系列小说。

10年前,吴孟樵在尔雅捧出《爱看电影的人》与读者分享。并且开始创作青少年小说与童书,但,仍维持写作观影文章。10年后,尔雅出版社38周年社庆推出吴孟樵新书《不落幕的文学爱情电影》。越见历练的笔触与更深刻的感受,从她的笔尖缓缓流泻而出。看电影如同经历另一个人生。《不落幕的文学爱情电影》不只是电影书,她定位这本书是散文,是一本让爱听故事的读者可以潜心进入阅读的书,并附多张海报剧照与活动照片。丰饶细致地注入文字与电影、与音乐、与画面、与灵魂共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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