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诗句范例6篇

边塞诗句

边塞诗句范文1

到了唐代,依旧是“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依旧是“战场拼杀真男儿,可怜白骨无人收”。于是,反映戍边征战的诗歌成为时代的旋律,代表作家有高适、岑参、王昌龄、李颀、王之涣、王翰等。他们继承汉魏乐府及六朝、初唐诗人的传统,或表现建功立业的渴望和保家卫国的豪情;或描写塞外生活的艰辛和连年征战的惨烈;或书写报国无门的怨愤和归家无望的哀痛;或抒发将士久戍的乡愁和闺中妻子的离恨。

到了宋代,国势衰弱,外侮不断。在边塞征战诗中流露出来的感情,更多的是表现出报国无门的愤懑压抑以及归家无望的哀伤悲叹。尽管诗歌中仍旧洋溢着浓浓的爱国情怀,但与盛唐时代的边塞征战诗相比,则更多了一些惆怅,更多了一些凄楚。

所以,我们在解读鉴赏边塞征战诗歌时,必须注意以下三个方面:

一、 关注作者,了解诗歌创作背景

边塞征战诗是时展的产物,最能体现国运兴衰。在鉴赏此类诗歌时,如能对作者所处的时代有所了解,对体会作品的内容和作者的思想感情将大有裨益。

初唐、盛唐时的边塞征战诗普遍带有勇敢豪迈、一往无前的激情,即使是战争残酷,也壮烈无比,如王维的“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即使是出征远戍,也爽朗明快,如王昌龄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即使是壮烈牺牲,也死而无悔,如王翰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而到了中晚唐,国势开始衰微,虽然诗人们也仍然保持着昂扬向上的基调,但不免夹杂着几许悲壮,几许惋伤。如李益的“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陈陶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等。而到了两宋时代,尤其是“靖康之乱”后,国家在民族斗争中一直处于劣势,国难当头,于是,在征战诗中所流露出来的感情,就更多地体现为或报国无门的愤懑,如陆游的“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或归家无望的哀痛,如范仲淹的“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鉴赏时应首先把握时代的特征,然后推敲作品中蕴含的不同的思想感情。

二、 了解风格,挖掘诗歌内在意蕴

边塞诗的艺术风格是各不相同的。有的豪放旷达,如“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有的雄奇壮美,如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有的豪壮悲慨,如杜甫的“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有的委婉清丽,如李白的“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只有通过对诗歌字句的细加品味,才可能准确领会到由于时代不同、内容不同,以及不同诗人的不同艺术素养、不同生活遭遇,反映在边塞征战诗这一大主题下异彩纷呈的不同艺术风格。以杜甫的《前出塞》为例: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诗歌前四句像是当时军中流行的作战歌诀,颇富韵致,饶有理趣,深得议论之要领。两个“当”字,两个“先”字,妙语连珠,廓人胸臆,提出了作战步骤的关键所在。四句以排句出之,如数家珍,宛如总结战斗经验。从艺术构思上说,作者采用了先扬后抑的手法:前四句以通俗而富哲理的谣谚体开势,讲如何练兵用武,怎样克敌制胜;后四句却写如何节制武功,力避杀伐,逼出“止戈为武”的本旨。先行辅笔,后行主笔;辅笔与主笔之间,看似突转,实是顺接,看似矛盾,实为辩证。诗人认为,既拥强兵,又以“制侵陵”为限,才符合最广大人民的利益。反映了诗人“拥强兵而反黩武”的思想主张,体现了诗人善于运用民间口语和方言里谚的语言风格,充满了艺术张力。

三、 找准意象,弄清景与情的关系

戍边是艰苦的,征战是血腥的。单从美学的角度考虑,它一点也不美,不宜直接描写。因此,诗人们常常借助一些意象,采用侧面描写的手法,去表现战争的场面或边塞的风光。

这些意象,从用品看,主要有金鼓、旌旗、烽火、羽书、戈矛、剑戟、斧钺、刀铩等;从景物看,主要有大漠、烽烟、长城、黄沙、长云、秋月、雪山、孤城、雁飞、鹰扬、箭飞、马走等;从地名和民族名看,主要有碛西、轮台、龟兹、夜郎;胡羌、羯夷、楼兰、安西、单于等。抓住这些意象,然后展开丰富的联想,进行深入的揣摩,鉴赏便可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另外,在唐代的边塞征战诗中,还有着一种浓郁的汉代情结:以汉代唐,出征的军队称为汉兵,将领称为汉将,边塞称为汉塞,就连天上的月亮也称为汉月。不仅如此,一般的边塞诗在提及周边少数民族时,也往往沿袭汉代的称谓,把交战对方称为匈奴,把其首领称为单于、左贤。在称颂战地英雄时,常常提到的也是汉代的霍去病、李广、卫青、班超、马援等,以呼唤英雄精神的回归。这种汉代情结既是对历史的继承,又是对历史的超越,是唐代边塞征战诗所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

下面我们以2004年江苏卷柳中庸的《征人怨》为例,说说如何鉴赏边塞征战诗:

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

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当年,命题人直接设计了一道题目:为什么说这是一首边塞诗?结合诗句具体说明。

显然,最能说明“戍边生活”的依据是“马策与刀环”。而“地名”一说过于笼统,严格地说,只有“玉关”是地名,“黑山”、“金河”、“黄河”是边塞自然山川名,“青冢”如是用王昭君之典故则是古迹名,如果指一般的长满青草的坟墓则是“事物名”。故答案为:诗中提到了“黑山”、“金河”、“黄河”、“玉关”、“青冢”等边塞山川、地名和古迹(事物)。大多考生都能够答到“边塞地名”,但漏落“戍边生活”,这说明他们对“边塞诗”的内涵还不得要领。边塞诗不仅是写边塞风景,更主要的是写戍边者的生活和思想感情。很多边塞征战诗甚至都不描写边塞风光,而是直抒胸臆。如果单写边塞风景充其量是写景诗,而算不上边塞征战诗。

命题者设置的第二道题目是:诗题为“征人怨”,通篇虽无“怨”字,但句句有“怨情”,请作简要赏析。

这道题的回答,首先也应该抓住“边塞征战诗”这一牛耳,抓住题目中的“征人”、“怨”,抓住与边塞有关的地名和战争用的器物,是关键之一;抓住“复”、“与”等虚字,是关键之二;抓住“岁岁”、“朝朝”等重叠词,是关键之三;抓住“归”、“绕”等动词,是关键之四。然后再根据题干的提示“句句有‘怨情’”,便可组织成答案:怨年年岁岁频繁调动,怨时时刻刻练兵备战,怨气候酷寒,怨景色单调。

初试牛刀:

1. 阅读下面一首唐诗,回答问题。(10分)

夜上受降城闻笛

李 益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注:受降城,指灵州城,贞观年间唐太宗曾于此受突厥降,故史家称之为受降城。

(1) 这首诗的前两句展现了怎样的边塞景象?(4分)

(2) 这首诗抒发了什么感情?诗歌又是如何表现这种感情的?(6分)

2. 阅读下面两首唐诗,回答问题。(10分)

穷边词(其二) 陇 西 行

姚 合 陈 陶

将军作镇古州, 誓扫匈奴不顾身,

水腻山春节气柔。 五千貂锦丧胡尘。

清夜满城丝管散, 可怜无定河边骨,

行人不信是边头。 犹是春闺梦里人。

(1) 请结合诗句判断这两首诗是不是边塞诗。(4分)

(2) 试简析这两首诗歌所包含的思想感情。(6分)

参考答案:

1. (1) 诗的前两句写了登城时所见的月下凄冷景色。远望回乐峰前沙地如雪;近看受降城外月色皎洁,犹如秋霜。

(2) 这首诗抒写了戍边将士思念家乡、怀念亲人的感情。全诗前两句写色(如霜的月光和月下雪一般的沙漠),第三句写声(夜风送来凄凉幽怨的芦笛声),用的是烘托、铺垫的写法,即通过前三句的层层烘托、铺垫,末句直抒胸臆,表达了将士们共有的绵绵乡愁。

解题步骤:

纵观全诗,可以从诗别是末句“征人”看出这是一首边塞诗,根据边塞诗的特点就能回答第一问,第二问主要是考查表达技巧。考生必须掌握常用的手法,并能准确分析。

2. (1) 姚诗和陈诗均为边塞诗。

姚诗题中的“穷边”是极远的边地。诗作写边镇的升平景象借以赞扬边镇守将的防守之功。其中有“将军”、“边头”等特定称谓。

边塞诗句范文2

关键词:唐代边塞诗 军人情怀 爱国精神

边塞诗源远流长,以军事斗争和征戍题材为主要内容,唐代边塞诗是军旅诗歌的集大成者,是盛唐气象的集中反映,既是文人之词,更是战士之歌,好诗佳作迭出,是唐诗中最重要最华彩的篇章。唐代的边塞诗发展到了顶峰,尤以盛唐成就最高。仅其数量就有近2000首,达到了历代边塞诗数量的总和。唐朝的著名诗人大都写过边塞诗,其内容丰富深刻,体裁风格多样,异彩纷呈。参与人数之多,诗作数量之大,为前代所未见。

唐代在经济上文化上繁荣发展的强盛国力奠定了边塞诗的基础,在政治上、思想上开放宽松的时代气氛造就了边塞诗的繁荣,一大批屡出塞外,久佐戎幕,渴望慷慨报国,建功立业,荣誉感和英雄主义勃发的文人与战士用壮怀激烈的诗句开辟了边塞诗的新篇章,形成了声势浩大的边塞诗派。盛唐是边塞诗派创作的鼎盛时期,尤以高适、岑参、王昌龄、王之涣、李颀成就最大。

纵观唐代边塞诗,抛开美学风格,单就思想内容来看也是发前人所未发,写出了比前人更丰富多彩,更新鲜活泼、更开放广博的边塞生活。有写绮丽壮阔的边塞风光与边关人民生活状况的;有表现戍边将士沙场豪情,报国壮志的战斗生活的;有抒写思乡念亲的离愁别恨的;有表现边塞生活的艰苦的;有控诉战争的残酷以及对帝王穷兵黩武的不满。

诗人初到边塞,目光所及都是与京师和中原汉地完全不同的景象与风物,心胸为之开阔,精神为之振奋,往往运用粗犷的笔墨、厚重的色彩描绘出边关苍茫雄浑的绮丽风光,流露出热情和欣赏之情。高适《营州歌》“营州少年厌原野,孤裘蒙茸猎城下。虏酒千钟不醉人,胡儿十岁能骑马。”是绝无仅有的以高度热情赞赏各族人民生活习尚的典型作品。诗中写生活在营州的少年郎,自幼崇尚牧猎骑射之风,养成了驭马驰骋的独特而令人羡慕的本领。正是这种特殊的生活习性,成就了他们粗犷豪放的性情、勇敢尚武的精神以及天真可爱的心灵。这一切都展示了诗人对典型的边塞生活情趣的喜爱和投入,对胡汉各族少年的欣赏和平等对待,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边塞情调。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西北边地民风迥异源于地理环境和气候环境,八月飞雪,北风暴烈,草折雪舞,来势汹汹。风雪铺天盖地带来奇寒也带来奇景,漫天风雪在诗人眼中化成了万树梨花,颇有浪漫色彩。开头四句雄健奇特,反差极大,向我们展现了边地瑰丽的自然风光,充满着浓郁的边疆生活气息,十分独特鲜明。诗人紧紧抓住边地风猛雪早的特点,为我们描绘出一幅瑰丽的塞外雪景图。“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用春风比北风,用梨花比冰雪,想象瑰丽,比喻新奇,成为咏雪的千古名句。

边关的绮丽风光无法消除戍边将士生活的艰辛,也无法排解他们内心浓浓的愁思。长期的远离家乡而不能返归,边关征战渴望早日博取前途功名而未果,无论战士之歌还是文人之词中都弥漫着深沉而复杂的愁思。许多的边塞诗都在表现征戍者的艰苦生活和思家念归之情,这也是壮怀激烈之中自然而然产生的征人情怀。

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李益《夜上受降城闻捷》

唐代有中、西、东三个受降城。这里指灵州的西受降城。“回乐烽”是指当时回乐县的烽火台。“沙似雪”、“月如霜”反映出塞上的寂寞与清寒,是最容易引起乡思离愁的景象和气氛。在这沙冷月寒、夜阑人静之时,远处传来了凄凉幽怨的芦笛声,更加唤起了征人望乡之情。与王昌龄的“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实是异曲同工,也可以与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相媲美。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王昌龄《从军行》

这首小诗截取了边塞军旅生活中的一个片断,开头一句,节奏明快,声情并茂,写在一个秋夜,军中有人用琵琶等富于边地风味的乐器奏起了新鲜曲调,跳起了新颖舞蹈。“总是关山旧别情”中的“关山”,是指《关山月》的曲调。这句诗紧承上句,意思是说这充满异国情调的曲调仍然离不开旧的内容,暗点出了将士们于丝竹幽咽之中油然产生了对故乡的思念。“撩乱边愁听不尽”一句,是说越是起劲地弹唱起舞,越是引起久戍思归的苦情,扰得他们心烦意乱。这里的“听不尽”意味深长,既有将士们对哀愁的曲调“奏不完”而产生的怨叹,也含有他们对家乡山水和边关风物的眷恋、赞美,表示“听不够”的意思。“高高秋月照长城”一句诗,以景结情,借长城月夜苍凉的景色来衬托乐曲的离别之思。将士们徘徊四望,高高秋月挂在空中,蜿蜒逶迤的长城绵延起伏,心中愁懑无穷无尽,苍莽悲凉。通过写听乐曲、看歌舞,抒发了戍边将士深沉而复杂的愁思。

边关的生活不仅仅是艰辛漫长的,更有连年征战的残酷以及对帝王穷兵黩武的不满。唐代诗人们往往敢于直面残酷的战争,直面边塞现实,做出自己独立的判断。

边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杜甫《兵车行》)

《兵车行》和《三吏三别》一样均是杜诗名篇,杜甫以巨大的悲悯情怀和哀痛的笔调抨击了唐玄宗长期以来的穷兵黩武的政策,战争的悲惨恐怖,连年用兵给人民造成的巨大灾难,具有深刻的现实主义思想内容,也反映出唐代社会敢于批判的时代精神。

边塞诗人还用自己的笔触为我们揭示了边关将士生活悬殊、苦乐不均的现实。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高适《燕歌行》)

高适50岁前坎坷,50岁后显贵,是唐代诗人中唯一被封候的,他是唐代边塞诗派的主将,他的边塞诗除了反映塞外风光,征人思妇的内容外,突出特色是以政治家的眼光分析边防问题,以政论的笔调抒写自己复杂深沉的感慨。《燕歌行》是一首长诗,也是高适的代表作,笔力雄厚,感情真挚,诗中有殷切的期待,有无穷的感慨,有对唐将有力的讽刺,有对士兵深切的同情。意境深远,含蓄有力。丰富的内容和深刻的思想成为唐代边塞诗中的现实主义杰作,这样的诗在盛唐边塞诗中独树一帜,少有可比。

最能表现出唐代边塞诗特色的是诗人们一方面对战争残酷,环境恶劣进行充分展示,同时又凸显出奔赴沙场,克服困难,保家卫国的志向和勇气,以及战胜苦寒、孤寂、死亡的巨大精神力量。其中既有不屈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心,又有乐观豪迈的阳刚之美,还有胸怀政治理想,热衷科举功名,追求边塞建功的时代风尚。诗中表现出来的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是民族文化心理结构中最积极的存在,使这些诗句具有了永不泯灭的魅力,是唐代边塞诗的时代赞歌,是边塞诗的主流和精华,成为激励中华民族后代不屈不挠奋战的英雄诗篇。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从军行》

青海湖上阴云弥漫,祁连山上终年积雪,黄沙荒漠中矗立着一座孤城,拱卫着军事要塞玉门关。戍边将士在孤寂、艰苦的边地生活中承担着国家重任,以强烈的责任感坚守着孤城。战事频繁而激烈,尽管在漫漫黄沙中以至于连铠甲都几乎磨穿,身经百战,以命相搏,他们犹自豪气冲天,发誓不灭匈奴誓不还家,将士们的忠勇爱国之情喷薄而出,豪迈动人,乐观向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

欢乐的宴会,酣畅地豪饮,奔放的情怀,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的男人气概,令人难以忘怀,令人不能不端杯满饮。诗人以豪迈旷达之笔,表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情绪,使人透过诗句看到了将士们豪放旷达的胸怀,看到了一群立于漫漫黄沙旷野之上的浴血奋战的天地英雄群像。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杨炯《从军行》)

这首诗借用乐府旧题“从军行”,描写一个读书士子从军边塞、参加战斗的全过程。仅仅四十个字,既揭示出人物的心理活动,又渲染了环境气氛,笔力极其雄劲。这首短诗,写出书生投笔从戎,出塞参战的全过程。将书生那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激情催化为燎原之势。投射出初唐在崇尚立功边塞的时代大气候中许多文人向往边塞生活的人生取向,委婉地表白了自己怀才不遇投身边关渴望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在有限的篇幅里展示了丰富的内容,有力地凸显出书生强烈的爱国激情和唐军将士气壮山河的精神面貌。

边塞诗句范文3

【摘要】《使至塞上》是王维奉命赴边疆慰问将士途中所做的一首纪行诗,记述出使途中所见所感。它描绘了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表现了诗人对不畏艰苦,以身许国的守边战士的爱国精神的赞美。更看到了诗人开阔的胸襟和高尚的人格气度。

【关键词】教学; 思想内容; 艺术特色

《使至塞上》多年来选入初中语文教材的名篇佳作,它是唐代诗人王维的作品。开元二十五年(737年)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战胜土蕃的情况下,唐玄宗曾命王维以鉴察御史的身份出塞,目的是为了宣慰,察访军情。唐玄宗实际的目的是将王维排挤出朝廷。《使至塞上》是王维奉命赴边疆慰问将士途中所做的一首纪行诗,记述出使途中所见所感。它描绘了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表现了诗人对不畏艰苦,以身许国的守边战士的爱国精神的赞美。

王维(701~761),字摩诘,唐代诗人,画家,晚年无心仕途,专诚奉佛,故后世人称其为“诗佛”。他的诗以描绘山水田园和歌咏隐居生活一类成就最大。王维的大多数山水田园之作,在描绘自然美景的同时,流露出闲居生活中闲逸的情趣。以山水诗成就为最佳,与孟浩然合称“王孟”。 作为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作家王维,同时又是一位边塞诗人,《使至塞上》便是其边塞诗代表作之一。

下面从《使至塞上》的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两方面简要分析。

1 本诗的思想内容

“单车欲问边, 属国过居延。” 这两句是诗的首联,意思是我只身轻车简从赴西北出使边塞,经过属国一直向前。“单车”,单车独行,形容轻骑简从。“问边”,到边塞去察看,指慰问边防。“属国”,一指少数民族附属于汉族朝廷而存其国号者;二指官名,秦汉时有一种官职名为典属国,苏武归汉后即授典属国官职。“居延”,地名,汉代称居延泽,唐代称居延海,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北境。诗人以简练的笔墨写了此次出使的经历,简洁明了。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这两句是诗的颔联,意思是像飘飞的蓬草飘出汉塞,像回家的飞雁飞入胡天。“征蓬”,随风飘飞的蓬草,此处为诗人自喻。“归雁”,因季节是夏天,雁北飞,故称“归雁入胡天”。 “胡天”,西北方边界外的天空。诗人以“蓬”、“雁”自比,用比喻的手法,说自己象随风而去的蓬草一样出临“汉塞”,象振翮北飞的“归雁”一样进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这两句是诗的颈联,意思是浩瀚沙漠中醒目的烽烟挺拔而起,长长的黄河上西下的太阳圆圆的。“大漠”,大沙漠,此处大约是指凉州之北的沙漠。“烟”,烽烟,报警时点的烟火。“长河”,黄河。这两句诗,凸现了大漠粗犷、强毅的精神,凝聚了诗人的心态,从诗的字句看,语不惊奇,朴实无华,但却能状难言之景于目前,含不尽之意于言外,达到了浑成的境界,显示了诗人的深厚功力。

“萧关逢候骑, 都护在燕然。”这两句是诗的尾联,意思是到了边塞,只遇到留守部队,原来守将们正在燕然前线。“萧关”,古关名,故址在今宁夏固原东南。“候骑”,骑马的侦察兵。王维出使河西并不经过萧关,此处大概是用何逊的诗“候骑出萧关,追兵赴马邑”之意,非实写。“都护”,官名。唐朝在西北置安西、安北等六大都护府,每府派大都护一人,副都护二人,负责辖区一切事务。“燕然”,古山名,即今蒙古国杭爱山,这里代指前线。《后汉书·窦宪传》:宪率军大破单于军,“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此两句意谓在途中遇到候骑,得知主帅破敌后尚在前线未归。这两句诗人以事作结,询知都护此时所在,从“候骑” 口中得知“在燕然”,诗人的使命也即将完成。

2 本诗的艺术特色

2.1 炼字精妙传神。 全诗叙事直白平实,语言简单朴素,内容明晰易懂。作者奉使出征,独当重任,以征蓬、归雁自比,点出春行之时令,寓悲凉之情于壮美之色中,大漠奇观,非“孤”、“圆”不能形容,劲拔而苍茫,温暖而感伤,写景壮观,气势流畅,无怪《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香菱学诗亦细味其趣,以为再无“孤”、“圆”更有情有理的两字。可见其对仗之工,用字之确。又如《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里香菱说:“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她虽然不能够清楚地说出这两个字到底好在哪里,但是凭直觉感到它们描写孤烟与落日非常形象,不可替代。苏轼评价王维云“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味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真是非常恰当啊。

2.2 叙事写景融为一体。 诗的开头两句,显然是记叙,交待了出使情况。接着三四句转为描写。描写作者出汉塞所见到的景象:征蓬随风飘飞,归雁鸣叫翱翔进入胡天。“既言事,又写景,更在叙事写景中传达出幽隐难言的内在情感”。这是古诗中常用的“借景抒情、景中寓情”的手法。教材的注者也许会说:“没错,这是借景抒情的手法。征蓬出汉塞的景象则写出了诗人的思乡之情啊!”的确,此句的“出汉塞”与下句的“入胡天”形成强烈对比,以归雁的“入胡天”反衬“征蓬”的思乡之情。但是,从诗的特点看,“诗,就是诗人自己。诗人所反映的生活现实和情感体验,应该而且必须是自己深切感受到的,体会到的,有真情实感的,有自我个性的诗。”“抒情可以说是一种自我表现。没有抒情主体富有个性化的情感倾诉,没有抒情主体自由自在的内心独白,就不可能有创造性的文学抒情”。从前面的背景可知,张九龄罢相,诗人失去政治上的依靠。此次出塞,明是奉使问边,风光光耀,实则降职左迁。他一路跋涉,从唐都来,过居延属国,出汉塞。此时,他心绪万端。 见到去南方过冬的归雁鸣叫进入了胡人的穹天。就引起了他的思乡之情。而面对随风飘飞的大漠蓬草,他更加感到那就是他的缩影——没有定根,被大风一吹就不知飘向哪里;就像他的政治命运一样,失去根基,就没有了方向,前途就渺茫起来。那就失去了“抒情主体富有个性化的情感倾诉”,只仅仅表达了一种普通存在的思乡之情,但是,显然诗人在这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多样的!

五、六两句写景,境界阔大,气象雄浑。这一联由两个画面组成。第一个画面是大漠孤烟。置身大漠,展现在诗人眼前的是这样一副景象:黄沙莽莽,无边无际,昂首看天,天空没有一丝云影,不见草木,断绝行旅,极目远眺,但见天尽头有一缕孤烟在升腾,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似乎觉得这荒漠有了一点生气。那是烽烟,它告诉诗人,此行快要到目的地了。烽烟是边塞的典型景物,“孤烟直”,突出了边塞气氛。从画面构图的角度说,在碧天黄沙之间,添上一柱白烟,成为整个画面的中心,自是点睛之笔。《坤雅》:“古之烟火,用狼烟,取其直而聚,虽风吹之不斜。”清人赵殿成说:“亲见其景者,始知‘直’字之佳。”这又是从用字上说。另一个画面是长河落日。这是一个特写镜头。诗人大约是站在一座山头上,俯瞰蜿蜒的河道。时当傍晚, 落日低垂河面,河水闪着粼粼的波光。这是怎样美妙的时刻啊!诗人只标举一个“圆”字,即准确地说出河上落日的景色特点。难于选取这样一个视角,恍然红目就出入于长河之中,这就平添了河水吞吐日月的宏阔气势,从而整个画面更显得雄奇瑰丽。

最后两句写诗人进入边塞,一路前行,却始终未见人迹。直到了萧关,路遇侦察兵,才得知将领正率着士兵在更远的燕然山作战呢。看来诗人还得继续前行,独行万里,孤独压抑的心情刚刚在大自然壮丽的景色中得到了一点点温暖,在之后的行程中诗人又会遇到什么呢?全诗到此戛然而止,留给读者的,是巨大的想象空间,余味无穷。

2.3 比喻贴切生动。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诗人以“蓬”、“雁”自比,说本身象随风而去的蓬草一样出临“汉塞”,象振翮北飞的“归雁”一样进入“胡天”。古诗中多用飞蓬比喻漂流在外的游子,这里却是比喻一个负有朝廷任务的大臣,正是暗写诗人心田的激怒和烦闷。与首句的“单车”相呼应。万里行程只用了十个字悄悄带过。

从全诗看叙事写景融为一体,语言朴素自然,炼字精妙传神,给人身临其境的鲜明感受,在美妙的联想之中,我们不仅看到了雄浑壮丽的边塞奇景,看到了边塞将士以身许国奋发强国的精神风貌,更看到了诗人开阔的胸襟和高尚的人格气度。

参考文献

[1] 初中文言文译注级赏析.吴铜运主编.长春出版社.2002.8

[2] 文言文全解一点通.七—九年级合订本.朱五书主编.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2

边塞诗句范文4

岁落众芳歇,时当大火流。

霜威出塞早,云色渡河秋。

梦绕边城月,心飞故国楼。

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

【前言】

《太原早秋》是唐代诗人李白写于唐玄宗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的一首五言律诗。诗歌通过对早秋自然环境的描写,表现了诗人羁旅他乡,时时刻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注释】

太原:即并州,唐时隶河东道。

岁落:光阴逝去。众芳歇:花草已凋零。

大火:星名,二十八宿之一,即心宿。《诗经·七月》“七月流火”即指此星。这颗星每年夏历五月的黄昏出现于正南方,位置最高,六七月开始向下行,故称“流火”。时当大火流,即时当夏历七月之后。张衡《定情歌》:“大火流兮草虫鸣。”《图书编》:“大火,心星 也。以六月之昏,加于地之南,至七月之昏,则下而西流矣。”

塞:关塞,指长城。李白北游曾到雁门一带的关塞上。秋天了,他想到塞外,当早感霜威。

云色渡河秋:云彩飘过黄河,也呈现秋色。

故国:家乡。

汾水:汾河。黄河第二大支流,发源于山西宁武县管涔山,流经山西中部、南部入黄河。《唐六典注》:汾水出忻州,历太原、汾、晋、绛、蒲五州,入河。《太平寰宇记》:汾水,出静乐县北管涔山,东流入太原郡界。

【翻译】

秋色渐渐浓郁,花儿都在睡觉,秋燥如火。秋霜早早地从北方来到这里,北方的云也把秋色带过了汾河。夜夜秋梦都缠绕着边区太原上空的月亮,而心却随着月光回到了故乡的绮楼上,她的身傍。思念家乡的心就象这绵绵不断的汾河水,无时无刻不在悠悠地流向家乡。

【赏析】

作者虽心绪不高,而此诗格调自高,且带边塞诗之雄健,即所谓“健举之至,行气如虹”(《唐宋诗醇》)。后半反复写怀归之意,意重而不觉其重,语直而不觉其直,原因在于诗人措辞设喻之新奇巧妙。

首联“岁落众芳歇,时当大伙流”。“众芳歇”中“芳”指花,就是说很多的花儿已经凋落了。在自然界中,花草之类,逢春而荣,遇秋而衰,这是自然规律。“大火”指星名,二十八星宿之一,也就是“心宿星”,居于正南,“流”指向下行,这里点出了时至七月了。诗歌开头两句借自然景物含蓄地表明了诗歌所描写的季节——早秋。从律诗的结构来说,这一联是起。

接着进入颔联,承接首联的“早秋”。“霜威出塞早,云色渡河秋。” “威”就是威力、威风,在此指秋霜很浓。“出塞”、“渡河”是地域位置。“塞”指边塞。“河”指黄河。这两句直接描写了太原早秋的自然气候。特别要注意的是诗人为了更好地表现太原自然地理条件的特点,除了用词语描写外,诗人还运用了镶嵌的修辞手法,也就是在两句末镶嵌了“早”、“秋”两字,巧妙点题。所谓镶嵌的修辞手法,谭永祥教授在《汉语修辞美学》中说过:“将特定的字、词镶嵌在特定的文句中,以便收到多种表达效果,这种修辞手法叫‘镶嵌’。”同时又说:“将特定的字、词置于句首或句尾者叫‘镶’,置于句中者叫‘嵌’。”这种修辞手法的表达效果不但具有突出和强调意义的作用,而且在是文章增强趣味性和视觉的感染性。在这首诗歌中,标题中“早秋”在诗句中得到形式和内容上的照应,而且把两句通过“早”和“秋”联系起来,不但强调了诗人所描绘的“早秋”景色特点,而且在形式上得到相照应,形成对偶,使之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进入颈联,在上面描写“早秋”的景色中,转入对家乡亲人的思念。“梦绕边城月,心飞故国楼”。“梦绕边城月”写的是梦境,含蓄地写出诗人正处在异域他乡。“心飞故国楼”写梦醒之后的状况。这两句的意思是说,我(诗人)虽身在异域他乡,做的梦也在边城月中萦绕,“月亮代表我的心”啊;可是当我梦醒之后,我“心飞故国楼”了。这里,一个“飞”字,表现出了诗人急于回到故乡的心情。这一联两句在形式上相对,意义上层层递进,表明了诗人对故乡及其亲人的思念之情。

边塞诗句范文5

关键词:唐代诗歌;王昌龄;龙城;卢龙

abstract:like that in poems in the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and those in the tang dynasty,“the town of long” in passing through the fortress,one of wang changling's best-known poems,was used as an allusion,referring generally to a border town or a border fortress but neither to the town of long of the huns nor to the town of long in the kingdom of qianyan nor mistakenly to the lulong. the expression “lulong” was first used either as a function word or as a lexical word and later turned from a current allusion to a classical allusion. like “the town of long”,lulong also refered either to a border town or to a border fortress.

key words:poetry in the tang dynasty;wang changling;the town of long;lulong

1

王昌龄《出塞二首》之一云:“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首千古传颂的唐人绝唱,迄今有一个纠缠不清的问题,即“龙城”何所谓?

清人阎若璩《潜邱札记》谓:“王少伯《出塞》诗:‘但使龙城飞将在’,遍阅《文苑英华》凡十数本并同。惟宋椠本《王荆公百家诗选》‘龙’作‘卢’。或者颇以为疑,来质余。余曰:‘卢’是也。李广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号曰‘飞将军’,避之不敢入塞。右北平,唐为北平郡,又名平州,治卢龙县。唐时有卢龙府、卢龙军,杜氏《通典》:‘卢龙塞在县西北二百里。’其土色黑,山如龙形,故名。若‘龙城’,见《汉书·匈奴传》:‘五月,大会龙城,祭其先、天地、鬼神。’崔浩曰:‘西北胡皆事龙神,故曰大会处为龙城。’所以,唐窦威《出塞》:‘潜军度马邑,扬旆掩龙城。’杨炯《从军行》:‘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即王少伯又《从军行》:‘去为龙城战,正直胡兵袭。’则‘龙城’明明属匈奴中,岂得冠于‘飞将’上哉?”[1]卷3自此说出,后人或是之,或非之,或另辟它说,或并列二说。

陈友琴《关于“龙城飞将”》一文[2]286,郁贤皓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第3卷王昌龄《出塞》诗注[3]52,均以阎说为是。沈祖《唐人七绝诗浅释》[4]45、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唐诗选》[5]87则依据阎说而径改“龙城”为“卢城”。

认为阎说似是而非者有金性尧《唐诗三百首新注》[6]367及李云逸《王昌龄诗注》[7]130。

马茂元《唐诗选》[8]130、马茂元、赵昌平《唐诗三百首新编》[9]86、富寿荪《千首唐人绝句》[10]81、顾青《唐诗三百首(名家集评本)》[11]501均以为是合用卫青袭取匈奴龙城、匈奴称李广为“汉之飞将军”二典。

黄肃秋、陈新《唐人绝句选》[12]33、孙琴安《唐人七绝选》[13]28则并列“龙城”即“卢城”和兼指卫、李事二种说法。

高步瀛《唐宋诗举要》[14]793、喻守真《唐诗三百首详析》[15]329皆注龙城为匈奴祭祖、祭神之地。

李永祥《唐人万首绝句选校注》谓:“汉北平郡,辖境相当于后之营州,营州州治为龙城,故谓李广‘龙城飞将’。”[16]139

孙其芳《“龙城”试解》一文则“疑此龙城为‘陇城’之讹……。龙字,或以为诗人因同音而讹。”[17]

另外,今人编辞典[18]506,注唐诗[19]卷132,凡遇“龙城”一辞,几乎无例外地用匈奴龙城来作解释。

以上诸家解说,可概括为这样几种:一、王昌龄诗中龙城指匈奴祭天之所;二、李广不曾至匈奴龙城,故王诗中的龙城与李广无关;三、后世龙城县曾为汉代右北平之辖地,故王诗中的龙城与李广有关;四、将卫青进攻匈奴龙城与李广镇守右北平的事迹合而为一;五、唐之卢龙城与汉之右北平同属一地,而李广又曾为右北平太守,故“龙城飞将”应依《王荆公百家诗选》作“卢城飞将”;六、李广是汉陇西成纪人,“称陇城,犹如称成纪也”,故“龙”为“陇”之讹。

综合来看,显而易见的是无论作哪种解读,都要把“龙城”坐实为某地,且其论据又仅限于一二首诗,未能通观众多见于南北朝隋唐时期诗歌作品中的“龙城”与“卢龙”。

南北朝时,龙城、卢龙等地名已见于诗歌作品中,而见于唐诗中的则更繁多。对于这么多诗篇中出现的龙城、卢龙等,岂可皆以诗人误认“卢龙”为“龙城”来解读,或皆以合用卫青与李广之事典来解读,或皆以版本文字之误来解读?

2

要弄清南北朝隋唐这一时期诗作中的“龙城”及“卢龙”何所谓,得先弄清此二地的设置沿革。

《通典》卷178《州郡》:“营州今理柳城县。……秦并天下,属辽西郡。二汉及晋皆因之。慕容皇光以柳城之北,龙山之南,所谓福德之地也,乃营制宫庙,改柳城为龙城,遂迁都龙城,(注:《晋书》卷109《慕容皇光载记》:“……筑龙城,构宫庙,改柳城为龙城县。……[晋成帝]咸康七年,皇光迁都龙城。”)号新宫曰和龙宫。后燕慕容宝、北燕冯跋,相继都之。后魏置营州。……[隋]炀帝初州废,置西辽郡。大唐复为营州,或为柳城郡。”据此,唐代营州即汉代辽西郡之地,而汉代右北平郡在辽西郡之西,龙城最早设于前燕慕容皇光时。又据《隋书》卷30《地理志》辽西郡条、《旧唐书》卷39《地理志》营州条,至隋文帝开皇初年,改龙城县为龙山县,开皇十八年又改为柳城县,唐代仍因之。再据《晋书》卷14《地理志》:“慕容垂子[慕容]宝迁于和龙,……[冯]跋僭号于和龙。”《魏书》卷106上《地形志》:营州治所为和龙城,辖县有龙城。可见,作为县名则称为龙城县,作为城名则称为和龙城,也称作黄龙城。(注:《宋书》卷76《朱修之传》:“鲜卑冯弘称燕王,治黄龙城”。卷97《夷蛮传·东夷高句丽国》:“先是,鲜卑慕容宝治中山,为索虏所破,东走黄龙。义熙初,宝弟熙为其下冯跋所杀,跋自立为主,自号燕王,以其治黄龙城,故谓之黄龙国。”)这都很清楚地显示出龙城县和龙城在十六国及北朝时期的沿革变迁,然至唐代,就成为古地名了。其地当在今辽宁朝阳,位于辽河流域西部。

《通典》卷178《州郡》:“平州今理卢龙县。……秦为右北平及辽西二郡之境,二汉因之。晋属辽西郡。后魏亦曰辽西郡。隋初治平州,炀帝初州废,复置北平郡。大唐因之。领县三:卢龙汉肥如县。……卢龙塞在城西北二百里。”据此,唐代平州跨越汉代“右北平及辽西郡之境”。又据《隋书》卷30《地理志》北平郡条、《旧唐书》卷39《地理志》平州条、《新唐书》卷39《地理志》平州北平郡条,隋文帝开皇年间,改汉辽西郡肥如县为卢龙县,唐因之,为平州治所,并有卢龙府,天宝年间又置卢龙军,是通向塞外的门户。这对唐人来说,无论是作为行政区划的卢龙县,还是作为军事防区的卢龙府、卢龙军,都是新地名。其地当在今河北卢龙,紧邻辽河西部地区。

既弄清了地理上的沿革变迁,再来看唐代以前见于诗歌作品中的“龙城”、“卢龙”,就可以发现这样一种现象:两晋宋齐及北魏以前的诗作中未见此地名;(注:案《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魏诗》卷2温子升《凉州乐歌二首》之二中的“龙城”,或指龙桑城,俗名龙城,在今甘肃岷县一带,见《水经注》卷2《河水》;或指龙夷城,在今青海乐都一带,见《初学记》卷8《州郡部·陇右道》。又《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周诗》卷1王褒《从军行二首》之二中的“卢龙”是指在今河北喜峰口附近一带卢龙塞,而非卢龙城,见《三国志》卷1《魏书·武帝纪》、卷11《魏书·田畴传》。)梁陈以后的诗作中只见“龙城”及其异称“黄龙”;在唐诗中则是“龙城”与“卢龙”二者俱见,并有一个清晰的趋向,即唐前期多见“龙城”,少见“卢龙”,中期以后,“卢龙”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现据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和中华书局影印本《文苑英华》,将南北朝时期诗歌中所见“龙城”、“黄龙”等地名的相关诗句依次列出。

昔随张博望,辞帝长杨宫。……季月边秋重,严野散寒蓬。日隐龙城雾,尘起玉关风。[20]《梁诗》卷8何逊《学古诗三首》之三

忽值胡关静,匈奴遂两分。天山已半出,龙城无片云。汉世平如此,何用李将军。[20]《梁诗》卷10吴均《战城南》

扬鞭渡易水,直至龙城西。[20]《梁诗》卷10吴均《渡易水》

黄龙暗迢递,青泥寒苦辛。[20]《梁诗》卷11吴均《咏怀诗二首》之一

遥看白马津上吏,传道黄龙征戍儿。[20]《梁诗》卷15萧子显《燕歌行》

天寒陇水急,散漫俱分泻。北注徂黄龙,东流会白马。[20]《梁诗》卷19萧子晖《陇头水》

边秋胡马肥,云中惊寇入。……月晕抱龙城,星流照马邑。[20]《梁诗》卷20梁简文帝《陇西行三首》

虽弭轮台援,未解龙城围。[20]《梁诗》卷21梁简文帝《赋得陇坻雁初飞诗》

黄龙戍北花如锦,玄菟城前月似蛾。[20]《梁诗》卷25梁元帝《燕歌行》

长相思,望归难,传闻奉诏戍皋兰。龙城远,雁门寒。[20]《陈诗》卷5徐陵《长相思二首》

朔方烽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谷中石虎经衔箭,山上金人曾祭天。天涯一去无穷已,蓟门迢递三千里。朝见马岭黄沙合,西望龙城阵云起。[20]《隋诗》卷1卢思道《从军行》

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 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20]《隋诗》卷4杨素《出塞二首》

龙城擒冒顿,长坂纳呼韩。[21]《文苑英华》卷197薛道衡《出塞二首》

细味以上诗语,可以得出这样几点认识:第一,没有哪首诗中的“龙城”是指匈奴祭天之所,再联系“龙城”一辞不见于两晋宋齐及北魏以前诗作之事实,说明诗人们接受的十六国之后的“龙城”,而由初设(公元341)至南朝梁人诗中首见之时,已有200年了,是个历史地名;第二,很难看出诗中的“龙城”及其异称“黄龙”具有实指某地之意,都是借指或泛指所处的辽西之地,甚至出于艺术夸张的需要而不顾地理方位;(注:案《颜氏家训集解》卷4《文章》云:“文章地理,必须惬当。……萧子晖《陇头水》云:‘天寒陇水急,散漫俱分泻。北注徂黄龙,东流会白马。’此亦明珠之,美玉之瑕,宜慎之。”清人卢文弓召注曰:“案:陇在西北,黄龙在北,白马 在西南,地皆隔远,水焉得相及。”王利器先生加案语曰:“所侈陈之地理,皆以夸张手法出之,颜氏以为文章瑕,未当。”对这种写法,古今人仍有误解者。如顾炎武著、黄汝成集释《日知录集释》卷21《李太白诗误》条云:“李太白诗:‘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按《史记》言……乃知汉与匈奴往来之道,大抵从云中、五原、朔方。明妃之行,亦必出此。……而玉关与西域相通,自是公主嫁乌孙所经,太白误矣。”(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道光十四年黄氏家刻本,1985年版,第1595页。)又如唐人上官仪《王昭君》一诗有句曰:“玉关春色晚,金河路几千”,刘南扬先生《唐诗通论》评说:“玉关即玉门关,金河,今名黑河,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南。咏王昭君而言玉关,误矣,其后李白《王昭君二首》之一亦同此误。”(巴蜀书社1998年版,第58页。))第三,诗中往往以处在华北、西北地区的边关要塞与“龙城”相对,如用玉关、天山、轮台、马邑、雁门来与“龙城”作对句,都是一东一西,说明当时人把玉门关、雁门关一带看做是中原与外裔在中西部地区的分界线,而把龙城一带看做是中原与外裔在东部地区的分界线;第四,早在南北朝诗人的笔下,就将“龙城”与李广牵连起来,且为“飞将”冠上“长安”字样,说明当时的诗人并不以“龙城”代指右北平。综合来看,南北朝时期诗歌作品中的“龙城”,是诗人在创作以边塞生活为主题的诗歌时,舍弃原始本意,仅取它在地理位置上具有出入东北边境所必经过的这一点,并形成一个艺术化、典故化的地理概念,即借指边城边关,或泛指边塞边境。故在解读时,不可将其拘泥或坐实为某一具体地点,否则,就会重蹈像颜之推等人那样的对艺术作品误解的覆辙。既然南北朝时期的诗人在作品中对“龙城”作如此用,那对唐人来说,已是约定俗成的典故旧事,如以上所录的吴均《战城南》、吴均《咏怀诗二首》之一、梁简文帝《陇西行三首》之一、《赋得陇坻雁初飞诗》、梁元帝《燕歌行》就被收在供创作诗文用典的《艺文类聚》等类书中,当诗人要用典故时,便从中拈取,以示出处有据,并不会先考证一番后而用之,此亦古代文学创作史上使用典故的一条通则。

由此再来看本文开头所提王昌龄《出塞》诗中的“龙城”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其实此句中的“龙城”就是边城边关的代名词、借用语,既不实指十六国时期前燕所置之“龙城”,也不是误指汉代右北平郡,更不是指匈奴祭天之地。这种把具有代表性的某一具体地名借用来指某一地域的写作方法,也并非仅此一见,如借用“咸阳”、“长安”来指京城或京城地区,就屡屡见于历代诗文之中。而且,从修辞艺术上讲,“但使龙城飞将在”是一种倒装句法,顺着意思读即为“但使飞将在龙城”,谓只要是李广或类似李广的名将坐镇边城、驻守边关。此句之所以要倒装,是为了平仄合律。“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二句的平仄是“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合乎格律。一旦按正常语序写成“但使飞将在龙城”,其平仄就变为“仄仄平仄仄平平”,则与下句的“仄平平仄仄平平”完全失对,很不合律。

3

作如此解读是否正确,可以唐诗中所及之“龙城”来验证。兹据中华书局断句排印本《全唐诗》、点校本《全唐诗补编》、影印本《文苑英华》,依次列出有关诗句如下。(注:案《全唐诗》卷78骆宾王《秋云》、卷535许浑《贺少师相公致政》诗中的“龙城”均指京城;《全唐诗》卷341韩愈《赠别元十八协律六首》之六、卷352柳宗元《种木槲花》诗中的“龙城”均指龙城郡,即柳州,故不录。)

雁门霜雪苦,龙城冠盖稀。[23]卷1王绩《在边三首》

鸣銮出雁塞,叠鼓入龙城。[23]卷3长孙无忌《五言奉和行经破薛举战地应诏》

潜军度马邑,扬旆掩龙城。[23]卷30窦威《出塞曲》

霜结龙城吹,水照龟林月。[23]卷35李义府《和边城秋气早》

涂山烽候惊,弥节度龙城。[23]卷36虞世南《从军行二首》

茄喧雁门北,阵翼龙城南。[23]卷41卢照邻《战城南》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23]卷50杨炯《从军行》

去为龙城战,正值胡兵袭。[23]卷140王昌龄《从军行二首》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23]卷143王昌龄《出塞二首》

铁马胡裘出汉营,分麾百道救龙城。[23]卷144常建《塞下》

是时天地阴埃遍,瀚海龙城皆习战。[23]卷203屈同仙《燕歌行》

弭节结徒侣,速征赴龙城。[23]卷264顾况《从军行二首》

谓是西流入蒲海,还闻北去绕龙城。[23]卷298王建《垄头水》

楼兰径百战,更道戍龙城。[23]卷317武元衡《石州城》

昔年戎虏犯榆关,一败龙城匹马还。侯印不闻封李广,别人丘垄似天山。[21]卷300温庭筠《伤将军》

细味以上所列诗句语意,“龙城”都是作为借指边关边城、泛指边塞边境的典故辞语使用的,没有一例是能够坐实为具体所指。金性尧先生说,杨炯《从军行》、沈亻全期《杂诗》、王昌龄《出塞》诗中的“龙城”都是泛指辽西地区[24]175,庶几近之。下面再依次列出有关“卢龙”的诗句。(注:案《全唐诗》卷392李贺《追赋画江潭苑四首》之四诗中的“卢龙”指卢龙山,即金陵狮子山,故不录。)

翠野驻戎轩,卢龙转征旆。[23]卷1唐太宗《于北平作》

莫卖卢龙塞,归邀麟阁名。[23]卷84陈子昂《送著作佐郎崔融等从梁王东证》

田畴不卖卢龙策,窦宪思勒燕然石。[23]卷120李昂《从军行》

东出卢龙策,浩然客思孤。[23]卷211高适《塞上》

雨雪纷纷黑山外,行人共指卢龙塞。[23]卷236钱起《卢龙塞行送韦掌记》

不卖卢龙塞,能消瀚海波。[23]卷238钱起《送王使君赴太原行营》

自有卢龙塞,烟尘飞至今。[23]卷270戎昱《塞下曲》

卢龙已复两河平,烽火楼边处处耕。[23]卷477李涉《奉使京西》

三代卢龙将相家,五分符竹到天涯。[23]卷477李涉《与梧州刘中丞》

卢如弼《和李秀才边庭四时怨》之二:卢龙塞外草初肥,雁乳平芜晓不飞。[23]卷688

案“卢龙塞”从古就是出入东北边地的著名塞道,至唐依然。上文说过,唐代不仅因袭隋朝卢龙县,还新设卢龙府、卢龙军,而卢龙塞属其所辖。这对唐人来说,既是现实实有之地,又是旧地名与新地名并存之地,还是常年战事不断之地。所以,唐诗中的“卢龙”比较复杂,这从上面所列诗例可以清楚地看出,既有写实的,如唐太宗、陈子昂等人所写即是;也有用典的,如李昂、卢如弼等人所写即是。不仅如此,就是在同一人之笔下,也有既写实又用典的情况,如钱起《奉送户部李郎中充晋国副节度出塞》与李涉《奉使京西》中的“卢龙”即属前者,而钱起《送王使君赴太原行营》与李涉《与梧州刘中丞》中的“卢龙”就属后者。而且,唐中期以后,朝廷失去对卢龙的控制,落入处于半独立王国的河北藩镇的手里,“卢龙”一辞也由此逐渐改变原义,由今典演化为故典,成为“龙城”的同义语,也是借指边关边城或泛指边塞边疆。当诗人在创作中涉及边塞题材的时候,对于“龙城”和“卢龙”就会不分彼此,只是根据个人习惯来使用,此即唐诗中经常混用的缘故。

综合以上众多诗例来看,吴均、卢思道、王昌龄、温庭筠等人都将李广与“龙城”牵连起来,绝非是一种巧合,而是诗歌创作中的用典习惯,此其一。在众多涉及“卢龙”一辞的诗例中,没有一例是将卢龙城简称为“卢城”的,此其二。故王昌龄《出塞》诗原本就写作“龙城”,而不可能是“卢城”之误。之所以会出现“宋椠本《王荆公百家诗选》‘龙’作‘卢’”的情况,道理很简单,宋人中也有与清人一样对“龙城”一语“颇以为疑”者,在未求证之下便作了妄改。

关于“宋椠本《王荆公百家诗选》‘龙’作‘卢’”是否确实的问题,将另拟专文,从文献校勘的角度加以考论,暂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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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诗句范文6

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在几千年的文学发展历史中,诗歌始终占据着文学主流地位。山水旅游诗是古代诗歌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它以描写自然山水、吟咏田园风光、抒发怀古幽情以及展示民情风俗为主要内容。这些作品有优美的语言、动人的韵律、丰富的心灵感悟,有深刻的思想蕴含,并以独特的方式向我们展示着自然之美和生命之美,具有永恒的美的魅力。[1]作为中国古代文学史上重要诗歌门类之一的山水旅游诗,晋初开始创作,经过晋南北朝时期进一步的完善和发展,到唐宋鼎盛繁荣,直到明清,历史悠远。这期间作家层出不穷、作品更是浩如烟海。诗人不仅在这些山水诗中营造了或空灵澄澈、或淡远秀美、或雄浑阔大的山水意境,更注入了其对自然与人生的热爱和对宇宙与人生的感悟,具有较高的思想和艺术价值。山水诗繁荣的唐宋时代,咏史怀古、边塞、风俗人情等题材的旅游诗更是得到空前发展。但在唐诗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宋代旅游诗,无论在边塞诗的气象、旅游诗的题材及审美等方面,均与唐诗存在很大差异。

一、唐宋边塞诗的气象

边塞诗有两类。一类借写与边塞有关的事言志抒怀。这类诗的内容虽也有对边塞风光或战争场景的描写,但主要是为了抒发作者渴望投笔从戎的心愿、建功立业的壮志和卫国报国的情怀。作者并未亲赴边关,其对边塞风光或战争场景的描写,要么来自前人或他人的体验,要么出自个人的想象。如,杨炯在《从军行》中高唱的“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李白在《塞下曲》中吼出的“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这类边塞诗,作者写作时并未到边关去“旅”去“游”,显而易见,是不宜划入旅游诗范畴的。另一类是记录自己的边塞生活,描写边关风光、战争场景、将帅形象、士卒情怀的诗篇,是货真价实的旅游诗。这类诗的作者,要么本人有过军旅生活,如,骆宾王、陈子昂;要么亲身经历过边关战争或长期戍守边疆,如,岑参、高适、严武;要么有过亲身游历边关的经历,如,王昌龄、李颀;要么奉命出使,亲身到过边关,如王维。

唐代边塞诗与宋代边塞诗,都描写边塞生活、抒发爱国情怀,但比较唐宋可以归入旅游诗范畴的边塞诗,却发现它们的基调大不一样,唐代边塞诗昂扬,宋代边塞诗凄凉;宋诗如羌笛吹怨,胡笳悲鸣,令人扼腕,催人泪下。唐诗则如黄钟大吕,大气磅礴,使人振作,催人奋进。

(一)唐代边塞诗特点

唐代边塞诗产生在盛唐时期,这一时期国家强盛,百姓殷实,遇边境祸乱唐王朝多能克敌制胜保住疆土。这一时期,大部分边塞诗都表现出慷慨激昂的基调。

1抒发投笔从戎、边关杀敌、塞上立勋、建功立业的壮志豪情

如,骆宾王的《夕次蒲类津》:“……龙庭但苦战,燕颔会封侯。莫作兰山下,空令汉国羞。”该诗写于咸亨元年(公元670年)。当时,正值吐蕃入侵西北边境,名将薛仁贵任逻娑(今拉萨)道行军大总管出征西域,骆宾王在军中任奉礼郎,用此诗作表明苦战立功、死不降敌之心。又如岑参的《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也是借此抒发塞上立勋的抱负。

2誓死报国、英勇无畏、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英风胜概

严武在《军城早秋》中描写“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王昌龄在《从军行》中描绘的:“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大漠风尘月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两首诗连在一起看,“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所表达的决不是像有些人所理解的“悲从军之多苦”、“久戍之苦”。而是豪气冲天的英雄主义精神。即使在“安史之乱”之后的中唐时期,唐王朝的国力已经大降,版图也大幅缩小了,有过在边关从军经历的军旅诗人李益,仍在他的《塞下曲》中一如前辈那样高唱着英雄进行曲:“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 诗歌歌颂边防将士决心仿效东汉名将伏波将军马援,决心为保卫祖国而不惜战死沙场,他们要远胜于那个曾经投笔从戎、绝域立功的东汉定远侯班超,有“宜将剩勇追穷寇”,不许敌人战车的一个轮子逃回巢穴的决心,同时在把敌人打败后继续保持高度警惕,防止外敌卷土重来。唐代边塞诗中这种英雄主义的主旋律,从初唐一直奏响到中唐。

3对边陲绝域奇特风光的礼赞,对艰苦戍边生活的讴歌

王维《使至塞上》中的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是诗人满怀激情对西北边陲大漠雄浑自然风光的绝佳描绘,更是表达对“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为前方打了胜仗而感到欢欣鼓舞的自豪。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描绘的“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中描绘的“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这同样不是单纯地写景,而是乐观豪迈地抒情。风卷草折,八月飞雪,诗人不但不认为边关萧瑟,胡天凄苦,反而视若春风,梨花怒放。平沙入天,夜风如吼,碎石如斗,随风乱滚,诗人不但不以为艰苦,反而认为是杀敌制胜的大好时机。这种壮丽的画面、灿烂的色彩、铿锵的音韵、金声玉振般的诗句,正体现了唐代边塞诗人斗志昂扬、气吞风云的胸襟,对边陲绝域奇特风光的礼赞,对艰苦戍边生活的讴歌。

(二)宋代边塞诗的特点

两宋时期,与宋对峙并存的先后有辽、金、西夏、蒙古等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而宋朝统治者,对异族入侵不像唐朝那样予以坚决反击,而是一贯采取赂敌求和的政策。这对于积贫积弱的宋朝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同时,宋朝赂敌愈急,敌人入侵也愈急,这更削弱了宋朝国力,从而也更无力、无胆反击外敌侵略。偶有主战派,在一片求和声中也是孤掌难鸣,甚至惨遭不幸!此时期的边塞诗,也多表现得沉郁、凄凉。[2]

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的阔大胸怀名垂青史的北宋政治家、军事家范仲淹留下的表现他边塞生活的《渔家傲》一词读来沉郁、悲壮、凄凉。由于宋王朝的一味退让,侵略者得寸进尺,侵扰不已。一心为民的范仲淹一向反对赂敌求和的政策,他虽然率领将士取得了一时一地的胜利,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北宋朝廷的赂敌求和的政策,因而也难以消除边患。在词中,作者把忧愤国事、御侮卫国的壮烈情怀以及边防将士以身许国的英雄气概和对当权者赂敌政策的无可奈何,表达得淋漓尽致,令人感慨万千。[2]范仲淹笔底的“塞下”是延安,辛弃疾眼前的边疆是镇江,陆游诗中的边关是瓜洲《楼船夜雪瓜洲渡》,是汉中《铁马秋风大散关》,是宝鸡。在这些塞诗中,中原腹地,竟是“大”宋的边疆!相对唐代来说,这样一个不景气的王朝,是很难孕育出气吞万里的豪迈的边塞诗。胸怀伟大的范仲淹、文武全才的辛弃疾和亘古男儿陆放翁,其“边塞诗”也只能是赤子血、志士恨、英雄泪、壮士悲。宋代词人们报国无门和 “国破山河在”的悲叹与盛唐气象已相去甚远。[2]

造成唐宋边塞诗的巨大差异的原因是:唐王朝是中国封建社会的黄金时代,是当时在历史上还具有进步意义的封建制度蓬勃发展的高峰时期。初盛唐尤其如此。当时,整个社会开放进取,生机勃勃。唐王朝在极盛阶段,疆域曾达2307万平方公里,接近我国今天领土面积的25倍。[3]经济总量,更是高达当时全世界的五分之三。[4]而宋朝,则进入了封建社会的下坡时期,各种社会矛盾日趋严重。整个社会专制封闭,萎靡不振,即使北宋,版图也还不及汉代(汉为600多万平方公里[4])。钱钟书先生在《宋诗选注?序》中,只用了陆游一首诗的题目《五月十一日夜且半,梦从大驾亲征,尽复汉唐故地》便证明了这一点。至于经济,虽说北宋时,其经济总量也占到了世界的一半[5],但由于实行对外妥协投降、用钱财换安宁的国策,每年都要向辽、西夏等少数民族大量赔款输银,实际上是很虚弱的,注定了宋代不可能有唐朝那种大气磅礴的边塞诗。

唐代边塞诗空前绝后,还和唐代文人仕宦之路的多样性与任侠任侠,就是崇尚英雄行为、渴望建功立业、强调个性自由、珍视人生独立。的社会风尚有关。唐代文人入仕的途径有多种,除参加科举,还可投笔从戎,幕府效力,由军功而搏仕宦。著名的边塞诗人高适、岑参,就都有过此种经历。这在很大程度上催生了边塞诗的繁荣。而宋代的文人想做官,就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最为开放进取的朝代,思想空前活跃,意识形态相当宽松。这种时代氛围,使任侠思想成为一种社会风尚。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文人大多崇拜边关杀敌、塞上立功。高适在《送李侍御赴安西》中宣称“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 即使像初唐王维那样的被人们视为“田园诗人”的人,在《少年行》中也呐喊“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可见,唐人任侠的社会风尚也是边塞诗繁荣的土壤。而宋代却是较为保守封闭的时代。统治阶级的全部心思,从开国君主赵匡胤开始,即是“攘外必先安内”。除“杯酒释兵权”防止武将作乱,对文人,在思想上也钳制很严。从歪整苏舜卿的“进奏院事件”开始,到陷害苏轼的“乌台诗案”,再到打击刘克庄的“梅花诗案”,文字狱不断。南宋兴起的理学,更是一门心思只“存”统治阶级的“天理”,而要灭掉人民大众的“人欲”。这种社会风气,使人们变得谨小慎微,怕谈国事,以英雄主义为基调的边塞诗就很难诞生了。

二、唐宋旅游诗题材

[JP2]在题材丰富多样性方面,宋代的旅游诗远逊于唐代。唐代旅游诗中,反映不同地域独特人文景观、民情民俗的风俗诗很多原因是唐代的文人格外喜欢漫游。唐代有一种与科举制度并行的潜规则――“行卷”行卷:即在参加科举考试之前,把自己认为最为得意的诗作编辑成卷,送给达官贵人、社会名流阅读,以换取他们的赞扬、推荐,为随后的参考预造声势,广结人缘,先做铺垫。“行卷”成功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参试结果。因为唐代的科举试卷是不糊名、不保密的。而且,录取与否,排名高下,还要取决考官及有权力影响考官的大人物或名人的态度。之风。这种做法,一方面滋生了拉关系、搞请托的不正之风,另一方面,又迫使文人士子长年累月过州立府,攀结达官贵人、名流耆宿、世上英才,步入大千世界四海为家,漫游天下。唐代李白、杜甫、高适等诗人,都曾有过漫游的经历。唐人的“漫游”,歪打正着地造就了旅游诗的繁荣。比较而言,宋代文人就只需走“书斋――考场――官场”三点一线式的单调的求仕之路。其人生阅历,远不如唐人丰富多彩。下面列举唐代反映不同地域的风俗诗,以尝鼎一脔。[JP]

(一)唐代旅游诗题材

1.反映唐代东北地区以游牧为主的少数民族生活

例如高适的《营州歌》:“营州少年厌原野,狐裘蒙茸猎城下。虏酒千钟不醉人,胡儿十岁能骑马。”诗人通过对营州少数民族少年独特的服装、豪饮的习俗、高超的骑术的描写,为我们绘出了一幅唐代东北地区以游牧为主的少数民族生活的风俗画。

2.描绘唐代长江流域

(1)长江三峡一带少数民族聚居地区风光的传神速写。例如刘禹锡的《竹枝词》:“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诗中,人们住在桃李盛开、云雾缭绕的高山之上。妇女也像男子一样参加劳动,常到江边背水上山。尽管劳动辛苦,妇女们还是很爱美,喜欢佩戴金银饰品。男子则提着长刀,戴着小斗笠,在山坡上刀耕火种,从事近乎原始农业的耕作。

(2)唐代扬州都市的剪影。例如张祜的《纵游淮南》:“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诗中的扬州,有十里长街,繁华市井,醉人月色,卧波长桥,窈窕丽人。尤其是禅智山,风景旖旎,简直使人想要在那里买一块墓地,美死在那个地方。

(3)唐代江南水城苏州的水彩画。例如杜荀鹤的《送人游吴越》:“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诗中的“吴”特指苏州,其特点是民房皆是傍水而建,是个典型的水城。这里有悠久的历史,那些今天“闲地”已经很少了的“古宫”,就是城市历史悠久的见证。这座水城河港多,桥梁多,还是著名的丝绸之乡!

3.唐代江浙一带的缩影

杜荀鹤的《送友游吴越》:“去越从吴过,吴疆与越连。有园多种橘,无水不生莲。夜市桥边火,春风寺外船。此中偏重客,君去必经年。”诗中的“吴越”,即今天的江苏、浙江,其特点是盛产柑橘、莲藕,商业繁荣。即使晚上,舟楫往来的桥边,也有灯火辉煌的“夜市”。此外,寺庙也多。而且,此地民风古朴,格外好客。

4.唐代西南少数民族地区风俗的扫描

(1)张籍描写云南的《蛮中》:“铜柱铜柱,指汉代马援平蛮时与少数民族酋长盟约所立的铜柱,在今湖南西部湘西自治州境内。南边毒草南边毒草,指生长茂密的草木,古人认为南方多瘴疠,原因之一就是草木丛生。生,行人几日到金麟。玉?穿耳谁家女,自抱琵琶迎海自抱琵琶迎海神:句中的“海”当指内陆湖,唐诗中习惯将内陆湖称为“海”。神。” 诗中提到蛮中,这里的“海”边女孩子有爱戴硕大的耳环、很喜欢音乐歌舞的习俗。这与今天生活在苍耳山下、洱海边的云南大理白族姑娘的生活习惯十分神似。

(2)柳宗元记录唐代广西一带人们生活的《柳州峒氓》:“郡城南下接通津,异服殊音不可亲。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墟人。鹅毛御腊缝山?,鸡骨占年拜水神。愁向公庭问重译,欲投章甫作文身。”诗中描写的,是唐代柳州一带居住在山岩洞穴中的少数民族的生活。他们穿着和汉人完全不一样的服装,有他们自己的民族语言。他们下山是为了买盐,买好盐后,就用青箬竹的叶子把盐包裹好带回山洞。若是去赶集,他们还会用新鲜的荷叶包上饭做干粮,他们用鹅毛缝成毯子御寒。在生产劳动时,他们总爱用鸡骨头求神问卜,祈求水神赐雨。他们喜欢“文身”,为了亲近他们,诗人甚至想脱下官服和他们一道去文身。

5.反映唐代澎湖列岛人们生活状况

例如施肩吾的《题澎湖岛屿》:“腥臊海边多鬼市,岛夷居处无乡里。黑皮少年学采珠,手把生犀照咸水。”这首诗告诉我们:远在唐代,澎湖和台湾就早在中国的版图之内了。这一带的海水中充满了鱼腥气,海边有一种特殊的夜市场――晚上营业、天亮前收市的“鬼市”。这里的人逐船而居,船走到哪里,家就算是安到哪里,并没有人固定在岸上住。这里阳光强烈,少年人大多晒得黑黑的。他们主要的生产活动是下海采珍珠,有时晚上还点着火把采集海产品。

(二)宋代旅游诗的题材

宋代类似上述风俗类旅游诗很少。宋代诗坛有一个整体性的风格追求,那就是以平淡为美。苏轼的《初到黄州》,虽有两句写了黄州的特点:“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亦仅此两句而已,并非通篇描绘。他的《食荔枝》二首之一有两句写到了广东惠州的风光:“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同样也是仅两句。至于其他诗人,则连苏轼这样的诗也少有。

三、唐宋旅游诗的审美

描绘山川河流、自然风光的旅游诗,唐代的大多具有壮丽之美,宋代的却只有小巧之美。

南京大学莫砺锋教授在《莫砺锋说唐诗》一书中指出:王维虽然是盛唐山水诗派中成就最高的,但“……用诗歌来形象生动地反映我们辽阔的壮丽山河,写出神州大地自然风光的壮美,王维还做得不够。这方面的山水诗有待于胸怀更加宽广、气魄更加雄伟的诗人来完成,那就是李白与杜甫……李、杜的山水诗实在是好,他们以充沛的雄伟笔力描写了我们祖国的壮丽山河,写出了名山大川的壮丽之美而不是局限于狭小的区域、幽僻的境界。”[6]这段话的精神,同样适用于评价唐宋两代模山范水的旅游诗,可用李、杜代表唐朝,用苏轼置换宋代即可。

第一,同样写庐山,唐代李白渲染的是“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而宋代苏轼抓住的却只是“西林壁”(《题西林壁》)一隅。尽管他同样写出了千古名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但气势与格局,终逊李白一筹。即使同样只写了庐山一个景点的《望庐山瀑布》,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魄,也是苏轼所不及的。

第二,同样写杭州,气势亦大相径庭。唐代白居易当过杭州刺史,宋代苏轼做过杭州通判、知州,两人都写过不少有关杭州的诗。但白居易的诗,整体上比苏轼视野要开阔,场景要宏大。白居易的《杭州春望》是《清明上河图》式的长卷描绘,是用广角镜拍摄的全景:“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踏晴沙。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红袖织绫夸柿蒂柿蒂,指绫上花纹的形状。,青旗沽酒趁梨花梨花,指赶在梨花盛开时开坛的美酒梨花春。。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而苏轼却没有一首这样描写整个杭州城的诗,而只有分别写西湖、望湖楼、有美堂等单个景点的诗,视野远不如白居易开阔。白居易是把整个杭州都装在心里,如同成竹在胸。苏轼却好像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尽管写西湖的名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使人拍案叫绝,但总使人觉得精巧有余而恢宏不足。

[JP2]第三,再看一组写洞庭湖的诗。宋代黄庭坚的《雨中登岳阳楼望君山》:“满川风雨独凭栏,绾结湘娥十二鬟。可惜不当湖水面,银山堆里看青山。”萧德藻的《登岳阳楼》:“不作苍茫去,真成浪荡游。三年夜郎客,一舵洞庭秋。得句鹭飞处,看山天尽头。犹嫌未奇绝,更上岳阳楼。”黄庭坚的诗颇有“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大气。面对“满川风雨”,他偏有兴致独自凭栏欣赏。在他看来,君山的十二峰,就像传说中湘水女神头上一个个绾结的发髻。但这还不够。若是能坐上一叶扁舟,冒着漫天风雨驶入湖中,肯定能看到:在千万座银山的山谷间,有一座令人神往的青山。“可惜”二字传达的,不是对风雨的惧怕,而是未能得到征服它的机会的遗憾。萧德藻诗的重点在后四句,中心是强调景色的“奇绝”。但实际却相当平淡,不过是说湖上有白鹭在飞,水天相接处有青山看,仅仅在遣词炼句上,下了点功夫而已。拿这两首诗比杜甫《登岳阳楼》中的名句“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比孟浩然《临洞庭湖赠张丞相》中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比李白《陪侍郎叔游洞庭湖醉后三首》中的“?却?却,铲去。君山好,平铺湘水流。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两者之间的距离,就不可以道里计了。[JP]

宋代的旅游诗中,也有气势雄伟具有壮丽之美的作品。比如曾公亮的《宿甘露僧舍》:“枕中云气千峰近,床底松声万壑哀。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苏舜钦的《和淮上遇便风》;“浩荡清淮天共流,长风万里送归舟,应愁晚泊喧卑地,吹入沧溟始自由。”曾巩的《西楼》:“海浪如云去却回,北风吹起数声雷。朱楼四面钩疏箔,卧看千山急雨来。”陈师道的《十七日观潮》:“漫漫平沙走白虹,瑶台失手玉杯空。晴天摇动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这些诗,就都有股豪气,而且境界也开阔。但是,这类诗只是其中极少的部分,并非宋代旅游诗的主流与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