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诗句范例6篇

云的诗句

云的诗句范文1

1、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李白:《关山月》)

2、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李白:(独坐敬亭山》)

3、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贾岛:《寻隐者不遇》)

4、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杜甫:《春夜喜雨》)

5、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李白:《渡荆门送别》)

6、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高适:《别董大》)

7、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李白:《早发白帝城》)

8、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杜牧:《山行》)

9、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王之涣:《凉州词》)

10、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11、晴晓初春日,高心望素云。彩光浮玉辇,紫气隐元君。(唐 陈师穆:《立春日晓望三素云 》)

12、伫立增远意,中峰见孤云。(唐 崔何:《东峰亭各赋一物得岭上云 》)

13、帝乡白云起,飞盖上天衢。 (唐 董思恭:《咏云》)

14、龙似瞿唐会,江依白帝深。(唐 杜甫:《云》)

15、渡江随鸟影,拥树隔猿吟。莫隐高唐去,枯苗待作霖。 (唐 杜牧:《云 》)

16、尽日看云首不回,无心都大似无才。可怜光彩一片玉,万里晴天何处来?(唐 杜牧:《云》)

17、将比鹭鸶还恐屈,始思残雪不如多。清风相引去更远,皎洁孤高奈尔何。 (唐 贯休:《孤云》)

18、聚散虚空去复还,野人闲处倚筇看。不知身是无根物,蔽月遮星作万端。 (唐 郭震 《云》)

19、山头触石应常在,天际从龙自不归。(唐 韩琮:《云 》)

20、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唐 焦郁:《白云向空尽》)

21、有形不累物,无迹去随风。(唐 皎然:《南池杂咏五首·溪云》)

22、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复重。 唐 来鹄:《云》)

23、大梁白云起,氛氲殊未歇。(唐 李峤《云》)

24、碧落从龙起,青山触石来。 (唐 李峤:《云》)

25、缓逐烟波起,如妒柳绵飘。故临飞阁度,欲入回陂销。(唐 李商隐:《齐梁晴云》)

26、潭暮随龙起,河秋压雁声。(唐 李商隐:《咏云》)

27、杳霭祥云起,飘r翠岭新。 (唐 李绅:《山出云》)

28、翠楼含晓雾,莲峰带晚云。(唐 李世民:《赋得含峰云》)

29、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散作五般色,凝为一段愁。(唐 李邕:《咏云》)

30、阴去为膏泽,晴来媚晓空。(唐 李中:《春云》)

31、多谢好风吹起后,化为甘雨济田苗。 (唐 李中:《夏云》)

32、会作五般色,为祥覆紫宸。 (唐 李中:《云》)

33、兴云感阴气,疾足如见机。(唐 刘禹锡:《观云篇》)

34、灵山蓄云彩,纷郁出清晨。 (唐 陆畅 )

35、虚虚复空空,瞬息天地中。假合成此像,吾亦非吾躬。 (唐 陆凭:《咏浮云》)

36、薄彩临溪散,轻阴带雨浓。(唐 裴澄:《春云》)

37、深处卧来真隐逸,上头行去是神仙。( 唐 齐己:《看云》)

38、水底分明天上云,可怜形影似吾身。(唐 齐己:《片云》)

39、好雨不雨风不风,徒倚穹苍作岩险。(唐 齐己 )

40、片云朝出岫,孤色迥难亲。 (唐 沈亚之:《山出云》)

41、闲云生叶不生根,常被重重蔽石门。赖有风帘能扫荡,满山晴日照乾坤。(唐 施肩吾:《讽山云》)

42、春云春水两溶溶,倚郭楼台晚翠浓。 (唐 韦庄:《春云》)

43、云散天边落照和,关关春树鸟声多。 (唐 韦庄:《云散》)

44、南北东西似客身,远峰高鸟自为邻。 (唐 吴融:《云》)

45、日西遥望自归处,尽挂九疑千万峰。 (唐 吴商浩:《湘云》)

46、静即等闲藏草木,动时顷刻遍乾坤。(唐 幸夤逊:《云》)

47、漠漠沈沈向夕晖,苍梧巫峡两相依。(唐 徐夤:《云》)

48、日际愁阴生,天涯暮云碧。(唐 许康佐:《日暮碧云合》

49、来依银汉一千里,归傍巫山十二峰。 (唐 姚合:《咏云》

50、瑞云千里映,祥辉四望新。(唐 于季子:《咏云》)

51、南北各万里,有云心更闲。(唐 于武陵:《孤云》)

云的诗句范文2

作者:李白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2、译文

鸟儿们飞得没有了踪迹,天上飘浮的孤云也不愿意留下,慢慢向远处飘去。只有我看着高高的敬亭山,敬亭山也默默无语地注视着我,我们谁也不会觉得满足。谁能理解我此时寂寞的心情,只有这高大的敬亭山了。

3、赏析

前两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看似写眼前之景,其实,把伤心之感写尽了:天上几只鸟儿高飞远去,直至无影无踪;寥廓的长空还有一片白云,却也不愿停留,慢慢地越飘越远,似乎世间万物都在厌弃诗人。“尽”、“闲”两个字,把读者引入一个“静”的境界:仿佛是在一群山鸟的喧闹声消除之后格外感到清静;在翻滚的厚云消失之后感到特别的清幽平静,尽既有消失的意思,又有慢慢消失在天际的感觉。闲,主要是为了表达闲适的感情,是以孤云的闲适衬托作者心境的闲适。这两个词对“独”有意境上的烘托作用。主要是为了写作者此刻独坐但情意悠然,很符合李白本人的仙道思想。

因此,这两句是写“动”见“静”,以“动”衬“静”。这种“静”,正烘托出诗人心灵的孤独和寂寞。这种生动形象的写法,能给读者以联想,并且暗示了诗人在敬亭山游览观望之久,勾画出他“独坐”出神的形象,为下联“相看两不厌”作了铺垫。

这两句的意象以“众星拱月”式并置,前句中心词“鸟”是中心意象,加上“飞”字形成一个复合意象,强化动态表现意义。“众鸟”原可以让读者联想到山中闲静宁谧的场景,群鸟儿在空山中婉转鸣啼,有一种格外的逸趣,而眼前,众鸟高飞,离人越来越远,“高”字起到一个拓展空间的作用,抬头仰望,空阔的蓝天上,鸟儿在远走高飞,直至看不见。一个“尽”字,增强了此句的表现力度,表现出李白此时的万般惆怅。后句“云”为中心词,与“去”复合,默默的云也在渐渐飘走。而云并非满天白云,原本就只是“孤云”无伴,偏偏还悠闲地慢慢地飘离。诗人以“闲”写出了孤云的状态,突出了离去的过程,让读者在品味孤云离去的状态时,感知诗人内心的不忍和无奈。

“尽”、“闲”两个字,把读者引入一个“静”的境界:仿佛是在一群山鸟的喧闹声消除之后格外感到清静;在薄云离散之后感到特别的清幽平静。它们都似乎有灵性,不愿与诗人为伴,远离诗人而去,只留下一个阔大茫茫的空间,诗人坐在这样的空间之中,更显孤独和渺小。其实,山林的鸟是飞不尽的,云也不会飘游到天外。在诗中,众鸟孤云都离诗人而去,这是诗人情感外射的结果,是诗人有意创造为表现自己的孤独情感的茫茫空间。这种生动形象的写法,能给读者以联想:李白坐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眼看着众鸟、孤云渐渐飞去,众鸟和孤云都离开了敬亭山,只有他自己依旧坐在那里欣赏着它,勾画出他“独坐”出神的形象,为下联“相看两不厌”作了铺垫。

三、四两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用浪漫主义手法,将敬亭山人格化、个性化。尽管鸟飞云去,诗人仍没有回去,也不想回去,他久久地凝望着幽静秀丽的敬亭山,觉得敬亭山似乎也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自己。他们之间不必说什么话,已达到了感情上的交流。“相看两不厌”表达了诗人与敬亭山之间的深厚感情。“相”、“两”二字同义重复,把诗人与敬亭山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表现出强烈的感情。同时,“相看”也点出此时此刻唯有“山”和“我”的孤寂情景与“两”字相重,山与人的相依之情油然而生。结句中“只有”两字也是经过锤炼的,更突出诗人对敬亭山的喜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鸟飞云去对诗人来说不足挂齿。这两句诗所创造的意境仍然是“静”的,表面看来,是写了诗人与敬亭山相对而视,脉脉含情。实际上,诗人愈是写山的“有情”,愈是表现出人的“无情”;而他那横遭冷遇,寂寞凄凉的处境,也就在这静谧的场面中透露出来了。

“众鸟”、“孤云”这种动的意象与“敬亭山”这种静的意象相反并置,时间和空间的维度里仅仅出现了量的变化,而心理的维度却产生着质的变化:有理想、有才能而在政治上遭受压抑的士大夫往往对“逝去”,对“消散”有着特殊的敏感,人事短暂,宇宙永恒,常常是他们不遇时发出的慨叹。诗人引恒久的山为知己,可能是“长安不得见”后,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方式了。就算长安招引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随“众鸟高飞”而去。

云的诗句范文3

关键词:《王荆文公诗李壁注》;王安石;李壁;诗注;诗话

中图分类号:I22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104(2012)02−0149−04

《王荆文公诗李壁注》是价值最高的宋诗宋注之一①。对于此注本,近几年,学界已经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如江汤浩《李壁注荆公诗考论》、王友胜《论〈王荆公诗笺注〉的学术价值与局限》、周焕卿《试论李壁对诗歌笺释学的贡献》、巩本栋师《论〈王荆文公诗李壁注〉》等论文,从注释时间、注释特点、文献价值以及版本考证等不同角度,对李壁注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为进一步的研究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这其中,周焕卿的论文,从以史证诗、探求诗歌旨意、以文学角度来评论诗歌的艺术特征和审美价值三个方面,总结了李壁对诗歌笺释学的贡献,对读者颇有裨益。但是,笔者在阅读过程中发现,李壁注对王安石诗歌艺术层面的触及和讨论,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比周文所述更加丰富,也更加引人注目。

一、李壁对王诗师法韩愈的体察

无论是人品学术还是诗文创作,韩愈在宋代都享有很高的声誉,如欧阳修不仅盛赞其为人,亦明确地以其为师法对象,重点学习韩诗“无施不可”[1]的笔力。然而,王安石却与时人迥异:他于人品、学术等方面一反宋人常态,大力贬斥韩愈,“不以退之为是”[2];同时,又在诗歌创作上暗暗师法退之。这一点,经过明清以来文论家的揭示,今已一目了然。但是,在当时,大家看到的则是一种矛盾的现象:一方面荆公贬斥韩愈的道德文章,对其颇多微词;另一方面,荆公诗中又会“奇怪”地频频袭用韩愈的诗文。这种前后不一致,宋人已表示疑惑:

王荆公以“力去陈言夸末俗,可怜无补费精神”薄韩退之矣。然“喜深将策试,惊密仰檐窥”,又“气严当酒暖,洒急听窗知”,皆退之《雪》诗也。荆公咏雪则云:“借问火城将策试,何如云屋听窗知”,全用退之句也。去古人陈言以为非,用古人陈言乃为是邪?”[3]

一席话道出了荆公对于退之在鄙夷与袭用两种态度之间的格龃龉。遗憾的是,宋人止步于此,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所以,终宋一朝,虽然荆公诗歌的艺术水准和成就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其对唐诗的重视与选编也是宋人议论的话题,但其与韩愈之间的师法关系却被淹没在他独树一帜的“排韩”的声音之下,鲜有人能够点及。因此,在这样的背景下,李壁对荆公诗师法韩愈的体察与认识就显得尤其珍贵。

李壁对荆公诗歌进行笺注,明显受到江西诗派“无一字无来历”理论的影响。他在《次韵酬龚深甫二首其二》“他日杜诗传渭北,几时周宅对漳南”句下注云,“宋刘绘、张融、周,一时胜士,皆居连墙,故朝野为之语曰:‘三人共宅夹清漳,张南周北刘中央。’以‘渭北’对‘漳南’,所谓无一字无来处”[4],(下文所引皆出自此书,不再一一注明)可见其极尽可能地追索每一首诗中字、词、典故的来历,相信它们都源自于对前人的继承。从这个角度来说,李壁具备了体认荆公诗歌以韩愈为师法对象的基本前提。另一方面,李壁同样发现了荆公对韩愈的双重态度,所以,面对荆公在诗中对韩愈过于随意的贬斥,他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和独立的姿态。如《和董伯懿咏裴晋公平淮西将佐题名》一诗中,“退之道此尤隽伟,当镂玉版东燔柴。欲编诗书播后嗣,笔墨虽巧终类俳”四句对韩愈贬之过甚,李壁却能于注中,对退之之文的地位和成就予以维护:“余尝以《淮西碑》诚所谓‘编之《诗》、《书》之侧而无愧’。类俳之说,殆非至公。”《韩子》一诗是荆公对韩愈矛盾态度的集中体现,而在此诗中,李壁对荆公的批评也更加地直接和有力,“公讥韩愈而用其语,但异乎一字”,此乃“好诋之过”也。

钱锺书先生在《谈艺录》“荆公用昌黎诗”条中明确指出“荆公诗语之自昌黎沾丐者,不知凡几”[5](69),并归纳出偷语、偷意、偷势三种不同的方式。这一论断为学界认同并广为引用。钱先生在举例论证的时 候,以李壁注为参照,指出不少地方李壁没有注出荆公对韩愈诗歌的取法。必须指出的是,钱先生当时看到的是经过刘辰翁删节的元刊本,其保存的李壁注要比今天能看到的蓬左文库本少了近一半,所以,钱先生的举证,有些地方一语中的,如《再用前韵寄叶天启》“微言归易悟,捷若髭赴镊”句,李壁未能注出此比喻本自昌黎《寄崔立之》“连年收科第,若摘颔底 髭”;有些则受到了版本的局限,错怪了李壁。关于这一点,巩本栋师在《论》文末,已经论及:“清代以来学者对李壁注的补充和修正,都是在被刘辰翁删节后的李注的基础上进行的,现在看 来,由于朝鲜本的回流和残宋本十七卷的重现,在这些学者所作的补充和修正中,就都有一些是不必要的了。如钱锺书先生曾在《谈艺录》中对卷二七《重登宝公塔》‘应身东返知何国’一句做过补注,其实,残宋本中对此是有补充注释的。”[6]巩文的举例针对的是残宋本,而在本文所依据的蓬左文库本(即朝鲜本)中,同样能找到相似的例子。如《谈艺录》“荆公用昌黎诗”条云:

《元丰行》曰:“田背坼如龟兆出”,此荆公得意语也;故《寄杨德逢》又曰:“似闻青秧底,复作龟兆坼。”《后山诗话》记山谷论荆公诗“暮年愈妙”,即称此语,以为前人未道。不知昌黎《南山》诗形容山石荦确,即曰:“或如龟坼兆,或如卦分繇。”[5](69)

事实上,蓬左文库本中,李壁不仅于此句之下明确注出退之《南山》诗“或如龟坼兆,或如卦分繇”之句,而且,他还在同卷《寄德逢》“遥闻青秧底,复作龟兆坼”句下指出,“陈后山谓公诗(此句)乃前人所未道。然退之《南山》诗,已有‘或如龟坼兆’之句”,与钱先生所言如出一辙。其他如《孔子》《怀钟山》《寄孙正之》等诗皆是如此。

所以,以蓬左文库本为底本,重新进行审视,我们可以发现,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李壁已经留意并体察到荆公对退之诗歌的重视与学习。

对于这个发现,他通过两种方式来表达。第一种方式是不直接点明,只是在具体诗句下,系上韩愈相关的诗句或文句。把它们维系在一起的,是对某个词语的借用、对句意的仿效,或者是句法、格律的延续,与钱先生总结出来的偷语、偷意和偷势三种类型完全吻合。这方面的例子在李壁注中不胜枚举,俯拾即是。第二种方式是明确指出荆公对退之诗歌的借鉴与取法。大的方面,李壁在《奉酬永叔见赠》“他日若能窥孟子,终身何敢望韩公”句下,非常清晰地道出荆公对韩文的态度:

河东王俦尚友尝为予言:“观介甫‘何敢望韩公’之语,是犹不愿为退之,且讥文忠之喜学韩也。”然荆公于退之之文,步趋俯仰,盖升其堂、入其室矣。而其言若是,岂好学者常慕其所未至,而厌其所已得耶?

虽然其结论落实在荆公对韩文的继承,但如此坚定且通达的认识,已经超越了时人,如韩子苍为荆公对韩愈的矛盾态度所牵绊,力图通过还原“吏部”为谢而非韩愈以解释此句,这就为李壁把目光投向诗歌的领域,埋下了伏笔。于是,李壁看到了荆公以文为诗的特点并非空无依傍,而是自有其渊源。他在《读墨》题下注云:

友人宜黄李桴尝云:“介甫《读墨》诗,终篇皆如散文,但加压韵尔。”意以为诗益散,古无此体,然如韩公《谢自然》、《谁氏子》诗已如此。

很明显,他认同了荆公以文为诗的创新性和重要性,并将这一特点与韩愈联系在了一起。小的方面,李壁指出了荆公对韩诗句法、句意、句势等方面的具体的继承。如他在《一陂》诗下注云:“后一联,即退之‘青罗碧玉’之体。”《一陂》为七言绝句,后两句为“周遭碧铜磨作港,逼塞绿锦剪成畦”;韩愈“青罗碧玉”之体是其赞美漓江的名句“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虽一为七言,一为五言,但在句法以及句势上,二者显然一脉相承。再如《寄吴冲卿》“易称动不括,传论大明服”句下,李壁注云:“退之诗‘礼称独学陋,易贵不远复’,公仿此。”指明了荆公对退之句法的学习和模仿。同样,在《送子思兄参惠州军事》“试观驰骋人,意气宇宙窄。荣华去路尘,谤辱与山积”句下,其注云:“韩诗:‘君看一时人,几辈先腾驰?’又‘欢华不满眼,疚责塞两仪。观名计之利,讵足相陪裨。’公诗近类此。”指出诗意上的继承。而在《清风阁》末句“况是使君无一事,日陪宾从此倾觞”之下,其注云:“‘此’字,如韩公诗‘逢公复此著征衣’之‘此’。”从更小的细节出发,留意到了二者在用字上的相似之处。

所以,从宏观与微观两个方面,我们可以看出,对荆公诗取法韩愈,在宋以后的诗论家明确将此点总结出来之前,李壁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体察,并在注释中有或明或暗的表述,这一点尤其不应该为学界所忽略。

二、李壁意、艺并重的注诗特点

在今存的几种宋诗宋注中,李壁注谈诗论艺的倾向表现得尤其突出。李壁注做到了意、艺并重。学界对此有所留意,但关注仍未够。

本文以为,这一特点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李壁注频繁地摘引宋诗话中的内容,将其作为自己的论据或者观点。当然,摘引诗话,是宋诗宋注共有的特点,但是,不同于其他注本中的寥寥数条或是偶尔出现的惊鸿一瞥(前者如胡的《简斋诗笺》,后者如郑元佐的《断肠诗笺注》),李壁对宋诗话的摘引,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足以让人印象深刻。据笔者统计,其所摘引的诗话至少包括了以下十余种:《西清诗话》《王直方诗话》《苕溪渔隐丛话》《潘子真诗话》《石林诗话》《高斋诗话》《许彦周诗话》《蔡宽夫诗话》《漫叟诗话》《诗话》《唐子西语录》《艺苑雌黄》《后山诗话》《冷斋夜话》。虽然小部分的引文谈的是诗歌创作的背景、本事或者是诗人的仕宦、生平,但绝大部分的内容都是谈诗论艺。不仅如此,李壁还摘引了不少当时人讨论诗歌的言论,并且对他们的观点作出进一步的发挥,此点上文已经引及,在此不再赘述。

其次,李壁常常对诗歌进行灵活、简洁的艺术评价。这些评价多是只言片语,散落在各处,犹如草丛中的露珠,能够给读者带来清新、惊喜或会心的一笑。

荆公涉猎极广,经史百家,佛道小说,无所不观,故其诗歌取材亦广,所以,李壁注的重点自当是还原历史背景、确定诗歌旨意、探寻诗中典故。但同时,李壁于艺术方面亦颇为留意。细读一过,我们可以发现,李壁对荆公诗的句法、对仗与用字三个方面,屡屡投以关注的目光。他经常在某一句诗下注出此句沿用了何人或者何种句法,如“用《九歌》句法”、“唐人多有此句法”、“(与乐天)句法绝相似”、“(《滕王阁诗》)即此句法”、“(卢纶诗)即此句法”等。对仗是李壁关注的另一个焦点。他或是肯定荆公诗歌,无论古体还是律诗,对仗皆精致工巧:《送张宣义之官越幕二首其 二》“洲荻藏迷子,溪篁拥若耶”句下注云:“‘耶’以对‘子’,见公诗律之精。”《次韵约之谢惠诗》“已无姑溪寺,何有江令宅”句下注云:“‘姑溪’对‘江令’,公于古诗亦求工如此。”或是通过对具体诗句的比较,指出前人对仗不若荆公,如《次韵酬宋芑六首其三》注云韩对仗不如介甫精切,《和杨乐道见寄》注云乐天对仗不及介甫之工;或是点评荆公对仗的艺术特色,如《答许秀才》诗中“漂母”对“樵妻”之“甚工”,《小姑》诗中“飞琼”对“弄玉”之“奇甚”等。至于对用字的关注,李壁则常常以总结性质的口吻进行表述。如对《黄菊有至性》诗中的“至性”二字,他通过举例,指出其“多以言孝”;《寓言十五首其六》拈出“莛芒”二字,指出“公一再用之”;《江上二首其一》总结古人多用“半”字,并举《战国策》、谢灵运诗、韩文以证之;《和平甫召道光法师》诗中指出贾岛、郑谷诗爱用“僧”“鹤”二字并分析其原因;《江宁夹口三首其一》则点出“转”字妙甚,极大地提升了诗境,并以此为依据,判定其他版本以“转”为“白”,是错误的选择。

最后,李壁评诗论艺,最常用的手法是比较。这种方法最为便捷。他常常站在某一点上,将思维发散出去,从不同的角度,寻找合适的参照物,对荆公诗的艺术特色做出最具体、最直接和最鲜明的把握。他拿来作为参照的诗人涵盖了庾信、李白、杜甫、白居易、韩愈、刘长卿、刘禹锡、杜鹏、方干、罗隐、欧阳修、苏轼、陈与义等人。或者指出他们的作品与荆公诗同为佳作,如《明妃曲其一》注云“乐天相关诗作语意亦佳”,《葛蕴作〈巫山高〉,爱其飘逸,因亦作两篇其二》注曰“公此诗体制,颇类欧公巫山高,皆一代之杰作”;或指出它们与荆公诗虽内涵不同但俱臻妙境,如《和吴冲卿鸦树石屏》注云“子美诗意与公虽异,而皆佳作”,《葛溪驿》注比较了王、刘、李三人之诗,指出其“意不同而俱妙”;或通过比较,看出荆公诗技艺的高超,如《除夜寄舍弟》注云“观公此作,则觉方干语为繁矣,”《次韵答平甫》注云“(唐人诗)比公格为凡”,《暮春》注引杜鹏诗,云“鹏意亦类此,但比公语为简耳”②。类似的比较还出现在《两马齿俱壮》《寓言其十四》《书会别亭》《欲归》《初憩和州》《陪友人中秋赏月》《萧然》《寄蔡天启》《寄题修广明碧轩》《咏月三首其三》《次韵杏花三首其一》《寄育王大觉禅师》等诗中,此不一一列举。

这些谈诗论艺的吉光片羽,跳跃、穿梭在不同的时代、诗人和诗歌之间,提升了诗注的艺术趣味,增加了诗注的弹性,也给原本呆板、生硬、枯燥的诗歌笺注注入了活力。

注释:

① 本文所依据的版本是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影印出版的日本蓬左文库藏本(朝鲜活字本)《王荆文公诗李壁注》。201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又推出了此版本的点校本,然书名稍有变更,题作《王荆文公诗笺注》。

② 按:李壁注云:“杜鹏‘侵阶草色连朝雨,满地梨花昨夜风’意亦类此,但比公语为简耳。”查此句出自《寒食山馆书情》一诗,在宋人计有功《唐诗纪事》、周弼《三体唐诗》等书中,此诗作者皆作“来鹏”,《全唐诗》亦云“来鹄,一作来鹏”,惟李壁作“杜鹏”,似误。

参考文献:

[1] 吴大顺. 欧阳修转益多师及诗风渊源[J ]. 中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 15(1): 131−132.

[2] 吴曾. 能改斋漫录[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9: 279.

[3] 邵博. 邵氏闻见后录[M]. 北京: 中华书局, 1983: 145.

[4] 李壁. 王荆文公诗笺注[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0: 637.

云的诗句范文4

取次⑤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注释】

①曾经:曾经到临。经,经临,经过。 ②难为:这里指“不足为顾”“不值得一观”的意思。 ③除却:除了,离开。这句意思为:相形之下,除了巫山,别处的云便不称其为云。 ④不是云:宋玉《高唐赋》说,巫山之云为神女所化,上属于天,下入于渊,茂如松树,美若娇姬。相形之下,别处的云就黯然失色,不是怎样美丽好看的云了。 ⑤取次:草草,仓促,随意。这里是匆匆经过或仓促经过之意。

云的诗句范文5

论文关键词:北宋;临江三孔;诗歌创作;特征;从容自道

“临江三孔”即北宋临江军孔文仲、孔武仲、孔平仲三兄弟,号“三孔”¨,江西峡江人,主要活动于熙宁、元丰、元韦占、绍圣时期,黄庭坚诗云:“二苏上联璧,三孔立分鼎”(《和答子瞻和子由常父忆馆中故事》),把“三孔”与“二苏”并提;苏辙亦有诗云:“时有江南生,能使多士服”(苏辙《次韵孔平仲著作见寄四首》其一)。可见,他们在北宋有很高的文学地位。但“三孔”文名在后世有所低落,因此,鲜有论之。其实,当时他们不仅是政界要人,而且是文章大家,平生著述极为丰富。现存有《清江三孔集》,其中有孔文仲诗10首;孔武仲诗7卷,其中古体诗180首,今体诗480首;孔平仲诗9卷,其中古体诗181首,今体诗376首,诗戏215首。

他们的诗正如武仲在《兴国僧房诗序》里说:“于闲暇时作为歌诗以自娱……感于物、动于心、发于言,不为讥嘲以忤群众,从容自道而已,亦诗人之志也欤?”这既体现了宋人对诗歌本身看法的变化,更反映了宋人以达观的人生态度获得安然自适的生活和心境。因此,“从容自道”、“歌诗以自娱”的诗歌主张,促成了“三孔”诗歌特点的形成。

一、题材日常生活化

“三孔”诗歌以题材划分,有反映民生疾苦诗、政治诗、日常生活诗、行旅诗等,其中尤以日常生活诗为“三孔”诗歌题材的最大特点。清翁方纲《石洲诗话》谈到宋诗重实用价值,着眼在诗歌题材的大处,而就三孔诗中的题材来看,则更日常化、个人化、人文化。如平仲《使纸甚费》、《狂犬》、《子明棋战两败。输张遇墨,并蒙见许夏间出箧中所藏以相示。诗索所负,且坚元约》、《书所见》、《元丰四年十二月大雪郡候送酒》诗;武仲《钱穆仲(父)有高丽松扇,馆中多得之者,以诗求之》、《内阁钱公庞惠高丽松扇以梅州大纸报之,仍赋诗》、《书馆买粟饭,取问门水以接昼饥》、《读王逢原文,奇其才,择其甚精者,录为一编》等等,以诗歌形式写“我”之所见所闻所历,正所谓“从容自道而已”。

“三孔”人文活动的丰富,决定了他们诗中人文题材的丰富。平仲喜下棋,且棋艺颇精,因而关于“棋”的诗歌颇多。如《郧阳观棋》、《一胜篇》、《再胜篇》、《承君输棋八路》等。平仲诗云:“欣然趣自得,其乐胜书画”,既将下棋视作为一种智力活动,同时对峙的棋局又往往使人联想到社会人生:“初味若恬淡,锋交渐纵横。攻南意窥北,翻复乃人性。

计虑临纪出,或从死中生。勇者喜见色,怯者噤无声。谁云一枰小,斗智亦已精。”(《郧阳观棋》)在人生失意时刻,下棋也成为诗人不问荣辱、寻求超脱的方式之一:“平生疏野得江湖,岁暮西斋拥一炉。雨滴空邻阶如自语,风吹长木更相呼。世间宠辱收棋局,楼上光阴人酒壶。近日睡时全无梦,攀缘狂想自知无。”(平仲《西斋冬夕》)此外,“三孔”集中其他人文题材的作品如观书画,有武仲《观钟离中散草书帖》、《秘阁观唐法帖呈同舍诸公》、《子瞻画枯木》、《阴山七骑图》等;平仲《唐林夫累惠书,字法绝精,以诗谢之》,《梦锡惠墨答以蜀茶》等等。

“三孔”以日常生活人诗,还体现在日记体、记事体诗作上,这些诗作常常或直接以日期、事件为题,或明确言明作诗记文之目的。如武仲《雷亭四言》、《儿归行》,平仲《日出》、《二月一日》、《收家书》、《鸡冠》、《十月二十一日夜》等等。“三孔”诗歌题材的这种日常生活化,说明诗歌已经成为“三孔”生活中经常运用的一种表达形式。

二、喜以文为诗

“三孔”在诗歌创作中强调“我”的存在,自我的重要性凸显出来,在诗中借用了文的表现方式,即“以文为诗”。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是使用虚词。平仲《送从道》诗云:“去年风云搅天暗,君马区区之海涯。今年苦寒又访别,正是去年行役时。信阳虽远重来得,小桃常探春消息。如今官满去不返,又见花开谁记忆。”“又”、“正是”、“虽”等虚词的使用,使全诗意脉连贯而显豁。虚词的使用,还可以增加诗歌音节及内容上的转折顿挫。如文仲《将至南都途中感旧二首寄钱穆父》之其二“书凭去雁虽无便,路出名师亦有缘”中的“虽”、“亦”;武仲《广济道中》“蔫黄犹是旧时叶,格磔稍闻新岁声”中的“犹是”、“稍”;平仲《适值刘从道供奉往信阳镇用前韵送之》“别恨不须青草色,归期当及水桃香”中的“不须”、“当及”,都属于这种用法。

其二为造散语。平仲《因读黄鲁直所与周法曹诗,诗与字俱好,以此寄之》就表现出一种散文化,这种散文化使诗歌在叙事、状物、抒情等方面明白而又详尽。又如平仲《小庵诗》:“石为道,旁植冬青不死之灵草;跨水为桥,上有百年老木之清阴。小庵又在北墙北,花竹重重深更深。公余竞日无一事,卜此佳趣聊栖心。明月为我迟迟不肯去,清风为我渐生好音”。这里长短不一之散句,取得了错落有致的效果,并与诗人愉悦自得的心情相映衬。

其三是吸取散文的叙述方式。平仲《述鸥》诗云:“水滨老父忘机关,醉眠古石红蕖间。绿波荡漾意不动,白云往来心与闲。有鸥素熟翁如此,命侣呼俦就翁喜。相亲饮啄少畏避,自浮自沉不惊起。渔人窥之即谋取,手携罗罔来翁所。群鸥瞥见皆远逝,千里翩翩一回顾。鸥不薄翁翁勿疑,避祸未萌真见机。渔人罗罔不在侧,敢辞旦夕从翁嬉。”诗作写《列子》卷3中的一则故事,并保持故事基本情节,叙述方式也一致,只是变换了人物的身份。平仲将这则故事实现了从文到诗的转变,全诗意脉连贯,语序正常,语言疏朗而流畅。

三、重视蕴含学识

文仲在给司马光的信中谈到:“学积于内,则文发于外。积于内也深博,则发于外也淳奥,则夫文者虽不学焉,而亦可经兼得之。学不充于中,而徒外事其文,则文盛于外而实困于内,亦将兼弃其所学。”(见司马光《答孔文仲司户书》)平仲有《读江庵集》诗:“煌煌一匹锦,烂烂五色笔。始从何处得,怅此梦中失。淹也虽善文,葳蕤少筋骨。譬人气不深,往往多奄忽。晚年既富贵,外学仍老佛。”这些都说明他们兄弟俩重视内在修养及学识的积累,强调其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性。苏辙《次韵孑L武仲学士见赠》诗云:“羡君耽读书,日夜论今古。虽复在家人,不见释手处。意求五车尽,未异双目苦。蓬莱倚霄汉,简册充栋宇。学成擅困仓,笔落走风雨。”这也描述了武仲耽于读书的情形,同时也表明武仲的文学创作得力于学养的事实。

“三孔”重视从儒学中吸取营养,以学问为诗的观点,且贯穿于创作过程中。试以平仲诗《和经父寄张绩二首》为例:“解纵枭鸱啄凤凰”,见《庄子秋水》,“但知斩马凭孤剑”,见《汉书·朱云传》,“岂为摧东避太行”,见曹操《苦寒行》,“失之垂翅合南翔”,见《后汉书·冯异传》,“鸾凤托巢虽枳棘”,见《后汉书·仇览传》,“但存漆室葵心在”,见《列女传》,“莫学荆山玉泪哀”,见《韩非子》,“倚伏万端宁有定”,见《老子》,“塞翁失马尚归来”,见《淮南子》。这两首诗运用典故与现实的情况相融得恰到好处,表现出鲜明的倾向性,全诗以筋骨思理取胜。

四、长于次韵、杂体、集句

次韵诗、杂体诗是“三孔”诗歌创作的另一特色。这些诗歌的创作带有“自娱”和竞技的意味,同时也是对自身语言能力和学问积累的挑战,如平仲药名诗一首题为《再作药名诗一首寄宜父,并用本字,更不假借。此诸名布在本草中,虽或隐晦,然以为不当但取世俗之所知而遗其所不知,亦君子之用也。至于搜索牵合,亦可以发人意思而消磨光景,请宜父同作》。另一首题为《宜甫寄示庐山高药名诗,亦作一首奉酬。不犯唱首,兼用本字,更不假借》。

据此可见他对药名诗的认知。平仲杂体诗也很别致,《诗戏》中有杂体诗170首,其中有人名诗、集句诗、八音诗、四声诗、藏头诗、药名诗、药名离合诗、离合诗、离合转韵、六字诗(数字诗)、郡名诗、笔画诗、回文诗、星名诗、卦名诗、藏字、词、句诗等等。这些离奇古怪的诗都要有学问功底,在今天看来这种诗无非是游戏之作,但在宋人眼里却看成是非等闲之举。

“三孔”的集句诗,亦表现出他们的学问功底,而平仲的文学成就最高。孔毅甫常集句赠东坡,东坡曾戏称:“羡君戏集他人诗,指呼市人如使儿”。对孔毅甫的集句诗《寄孙元忠》也很感兴趣,称它为“殆不减《胡笳十八拍》也(此处指王安石18首集句诗)”。集句诗当时以王安石写得最好,《竹坡诗话》拿他与王对比,由此可以看出,宋人诗话对平仲诗歌的评价基本集中在其集句诗和药名诗的创作上。平仲这种集句诗很多,其集句有集《文选》句,集杜甫句等,尤以集杜诗更佳。如《寄孙元忠》其二诗:“抱病江无自首郎(杜甫《承闻河北诸道节度使人朝欢喜口号绝句十二首》其七),秋风此日晒衣裳(《七月一日题终明府水楼二首》其一)。看我形容已枯稿(《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此岂有意仍腾骧(《瘦马行》)。一官羁绊实藏身(《寄常征君》),富贵于我如浮云(《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致君尧舜付公等(《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尔遣兴寄递呈苏诶侍郎》),几时高义排金门(《寄柏学士林居》)”。句句出自杜诗而又表达了自己倦于官场、无意仕进的心性。如出诸己,而无掇拾之迹。苏轼作《次韵孔毅父集古人句赠五首》云:“前生子美只君是,信手拈得俱天成。”对平仲的集句诗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五、推崇李杜与“从容自道”

武仲、平仲都很推崇杜甫。平仲《题老杜集》诗云:“七月鸱号乃至此,语言闳大复瑰奇。直侔造物并包体,不作诸家细碎语。吏部徒能吧光焰,翰林何敢望藩篱。读罢还看有馀味,令人心服是吾师。”武仲《读杜子美(哀江头)后》也说:“自晋宋以来……余固喜诗,愿以子美为师者。”平仲诗是从杜甫诗歌艺术集大成的角度来谈,武仲文涉及的是杜甫诗歌所包含的思想意义及杜甫的人格魅力所在,将杜甫的忧国忧民意识提到首位,认为看不到这一点,就‘不谓之知子美也’(《读杜子美(哀江头>后》)。这两方面基本代表了宋代诗人对杜甫的看法,也是他们推崇杜甫的原因所在。

平仲作诗受杜甫的影响,就诗歌内容而言,他学习杜甫,创作了一些反映民生疾苦的诗篇,如《长芦咏蝗》、《和常父湖州界中》、《夏旱》等等。其中《夏旱》诗云:“我愿蛟龙卷此水,洒落东南救焦死。又闻戎泸方用兵,战车甲马穿云行。安得疏江拥三峡,余波末流灌百城。分支引派人南亩,尽使枯槁得复生。志大心劳竟何补,仰视云汉高溟溟。吾徒禄食固可饱,更愿眼前无饿莩”,与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问,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情怀和精神何其相似。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不相上下,也有借鉴。如平仲叙事诗中的细节描写,《常父寄半夏》诗写接到武仲寄来的半夏后,儿女们急于尝试的情形,全文采用白描手法,生动亲切,类杜甫《北征》诗中的细节描写。此外,平仲诗还学习了杜甫律诗语序变换的特点。平仲《M占》诗云:“红破露花将引蝶,绿深烟柳已藏乌”,“红破露花”,“绿深烟柳”的常规语序应为“露花破红”“烟柳深绿”将“红”与“绿”提前,重点强调给自己突出印象的色彩视觉。杜甫此类诗句有“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秋兴八首》其八);“青惜峰峦过,黄知枯柚来”(《放船》)等等。从句子结构上看,倒装使两句诗都避免了平板、浅露,获得了语峻而体健的语言效果。

除对杜甫的推崇外,平仲还有诗赞叹李白的诗风,表达向往之意,如《李太白》、《李白祠堂二首》等诗。平仲还有诗师法李白处,其中《疾国偶成呈介之》诗云:“吾生十五犹孩童,胸中胆气摩天开。”黄庭坚评平仲诗日:“气与神兵上斗牛。”(《次韵和答孔毅甫》)李白诗以气胜,其气奇,其气逸,其气壮,意象丰富,比喻生动,都可以在平仲诗中找到影子。在宋代尤其推许并学习杜甫的风气下,平仲的师法李白无疑是异于时人的举动。

然而,正如武仲《兴国僧房诗序》所说“作为歌诗以自娱”、“从容自道”,在《阁下观竹笋图》亦云“贪得以记忆我,俱非贤达心”,强调的都是“我”的存在。由“我”出发,武仲、平仲在文章中更多的是对文学作品独特性的追求。《苕溪渔隐丛话》卷29《冷语夜话》云:“盛次仲、孔平仲同在馆中,雪夜论诗,平仲日:当作不经人道语,日:斜拖阙角龙于丈,

云的诗句范文6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许浑《咸阳城东楼》

云物凄清拂曙流,汉家宫阙动高秋。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

紫艳半开篱菊静,红衣落尽渚莲愁。

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

——赵嘏《长安秋夕》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贾生年少虚垂涕,王粲春来更远游。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李商隐《安定城楼》

韵脚的复沓是三首七律用韵的特点。三诗首句皆入韵。许诗韵脚:愁、洲、楼、秋、流。赵诗韵脚:流、秋、楼、愁、囚。李诗韵脚:楼、洲、游、舟、休。诗作皆用尤部韵,用了这一韵部中最常见的韵脚:楼(3次)、愁(2次)、流(2次)、秋(2次)、洲(2次)。这不是次韵、和韵之作,却令人感到韵律上的回环往复。为什么诗人会不约而同用上这些韵脚?用上一句套话,叫做偶然中有必然。抒怀,往往登“楼”,高楼之下,常常有“洲”,这是诗人驻足的空间。情绪波动,常在深“秋”,士子离乡,极易生“愁”,这是诗人登临的时间。在这样的时空条件下,无论是独上高“楼”还是临“流”泛“舟”,诗人皆可“游”于幽境,横生悲慨。押韵,特别是常见的押韵词②,可以将某些事物、某种场景和某类情感统一起来,勾勒出一种独特的诗歌氛围。

三首七律体现出某种诗歌创作经验的规范,其押韵特点在晚唐诗歌创作中具有强烈的惯性。这样的晚唐诗作还可以列举不少。韦庄《咸阳怀古》:“城边人倚夕阳楼,城上云凝万古愁。山色不知秦苑废,水声空傍汉宫流。李斯不向仓中悟,徐福应无物外游。莫怪楚吟偏断骨,野烟踪迹似东周。”从这首诗,不难看出许诗的影响。最突出的是诗题和颔联。韦庄与许浑站在同一处所,废弃的“秦苑”“汉宫”同样出现于韦庄笔下。李群玉《江楼闲望怀关中亲故》:“摇落江天欲尽秋,远鸿高送一行愁。音书寂绝秦云外,身世蹉跎楚水头。年貌暗随黄叶去,时情深付碧波流。风凄日冷江湖晚,驻目寒空独倚楼。”赵嘏“倚楼”在秦,李群玉“倚楼”在楚,尽管地点有别,抒发的思乡情绪却是毫无二致。这两首晚唐七律运用了预期的形式和韵脚。

采用尤韵的类似七律,很容易从此前唐人作品中搜罗到,且名作多见。笔者甚至很容易从读者熟稔的盛唐诗作中用集句的方式“创作”出一首新的同韵七律。这首七律题为《万岁楼怀古》。诗云:“江上巍巍万岁楼,不知经历几千秋。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万岁楼为京口一处胜迹,初建于吴,重建于晋,王昌龄有诗咏此。③集句诗依次取王昌龄《万岁楼》首联、李白《登金陵凤凰台》颔联、刘禹锡《西塞山怀古》颈联、崔颢《黄鹤楼》尾联组合。首联叙写登临,颔联描绘陈迹,颈联抒写悲怀,尾联绾合乡愁。应当是一首格律工整、诗脉清晰、辞句清新的“七律”。笔者的文字游戏至少可以证明,有唐一代不少作者运用这种押韵形式创作了许多优秀的七律,而三首七律的用韵则与上列诗作具有一种传承关系,在尤部韵七律这一诗歌网络中,三首七律虽非唐代诗歌之翘楚,却是晚唐诗歌之杰构。

自然意象和人文意象的交集是三首七律同样值得注意的现象。这种交集突出表现于高楼、“汀洲”和“汉宫”三个意象上。

许诗第四句作“山雨欲来风满楼”,赵诗第四句作“长笛一声人倚楼”,李诗首句作“迢递高城百尺楼”。高楼是三首七律共生的意象,而凭楼则是三位诗人的共同行为。诗人为什么选择高楼作为写景抒怀的立足点?登楼行为改换了登临者平视这一视角,提供了仰望、俯视、远眺,乃至精神上“视通万里”“思接千载”的机缘。这是一种颇有意味的审美过程,往往容易激起作家心灵深处的情思。登高临远引起诗人悲情,差不多成了登临之作的主旋律。许诗愁在悼古伤今,赵诗愁在有家难归,许诗愁在怀才不遇。“囊括古来众作,团词以蔽,不外乎登高望远,每足使有愁者添愁而无愁者生愁。”(《管锥编》第三册876页)钱钟书先生对登楼之作主体情感的概括,正可解释三首七律中高楼这一意象同时出现的原因。

许诗第二句作“蒹葭杨柳似汀洲”,李诗第二句作“绿杨枝外尽汀洲”,两诗同时出现“杨柳”和“汀洲”,令人怀疑后诗受到前诗的影响。所不同者,“杨柳”“绿杨”及李诗中的“汀洲”皆为实景,而许诗中的“汀洲”则为虚景。“似汀洲”的“似”可以证实这一点。但是,两诗运用这些意象的作用并不相同。许诗中的“蒹葭杨柳”是诗人首先注目的事物,并由此展开对咸阳城周遭景物的生动描绘。李诗则以“绿杨枝外尽汀洲”发端,一笔踹开安定城楼周边的景物,泼墨抒写个人的情怀。可以说两首诗皆从差不多相同的景物起笔,运思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从这一角度看,许诗是借景抒怀,李诗则将景物作为抒怀的一种背景,这就具有打破常规的意义。

许诗第三联作“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赵诗第二句作“汉家宫阙动高秋”。“汉宫”是两诗共同出现的意象。“汉宫”是一种历史陈迹,诗人借助这一意象表达伤悼之情。许诗中,昔日的“秦苑”“汉宫”,而今杂草丛生,鸟飞荒野,黄叶满树,秋蝉哀鸣。赵诗中,昔日的“汉家宫阙”,而今紫菊半开,静穆无声,红莲凋谢,败叶满塘。描写秦汉故宫之景,抒发怀古伤悼之情,两诗运用“汉宫”意象的作用是相同的。咸阳长安,为秦汉都城,而今秦人无迹,汉歌不闻,触发了诗人的黍离麦秀之悲。

“汉宫秋”是一个更有意味的意象。这令人想起韩翃的《同题仙游观》。诗云:“仙台下见五城楼,风物凄凄宿雨收。山色遥连秦树晚,砧声近报汉宫秋。疏松影落空坛静,细草香开小洞幽。何用别寻方外去,人间亦自有丹丘。”韩翃和许浑同用“汉宫秋”这一意象,可谓意味深长。“汉宫秋”凝为一词,不是具体的景象,而是一种诗化的冷色调情绪,辉煌失去的伤逝之情内化于萧瑟秋景之中。

许诗是怀古诗,赵诗是思乡诗,李诗是感遇诗。三首七律题材上却有一个共同点:流露出思乡情绪。但又有轻重程度的不同。许诗是暗点乡愁,赵诗是直言乡愁,李诗则将归乡之愿置于一种特殊背景之下。

许诗描摹山河陈迹,俯仰古今兴废,生出悲凉之慨。乡愁淡淡,隐于诗中。“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一个“似”字,说明此处实无“汀洲”。“汀洲”在何处?秋水蒹葭,河畔杨柳,正是江南风物。诗人家乡在润州丹阳,登上咸阳城楼,恍然见秦地风物略类江南,于是思及故园风物。可见许诗万里之愁,正以乡愁为始,怀古是主线,思乡是附线。

不同于许诗,赵诗中的浓浓乡愁则是诗歌主旨之所在。“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诗人直抒胸臆,表示了毅然归去的决心:家乡鲈鱼,风味正美,留在京城,有何意味。在作者看来,居远不归竟形同“楚囚”!诗人著一“空”字,直言留居长安之身心痛楚和归返故乡之急不可待。思归情感之浓烈,不免有一种夸饰意味。

同样言归去,李商隐之归隐却是别样境界。“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李商隐同样渴望归隐江湖,但那是在头发斑白功成名就之后。这样的时间设定,实际上说的是暂不能归亦不愿归。作此诗时,李商隐27岁,正是年少气盛之时,有此襟抱,并不奇怪。“永忆”与“欲回”是一对矛盾,作者心仪的当然是归隐江湖,但却附加了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归隐须在回转天地之后,这就与许、赵二公的乡土观念截然有别了。

三首七律写思乡之愁未见名句,这与这一题材已被唐人写尽相关。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高適的“故乡今夜思千里”,白居易的“一夜乡心五处同”,既有名句在先,三首七律在这一题材上欲造名句谈何易易。

并不是所有名诗中都会出现一致认同众口相传的名句。三首七律均出现脍炙人口的名句,无疑是诗作成为晚唐有代表性的七律的重要原因。或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或富含哲理意味、象征意义。三首七律中的名句,可谓意境高妙,却又各有特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为许诗名句,特别是对句,历来被视为末世社会的写照。云生溪上,日落西阁,急风飒然而至,雨势迫在眉睫。“云”“日”“雨”“风”四个名词连用,“起”“沉”“来”“满”四个动词连用,层层推进,给人一种肃杀之感。特别是“风满楼”之“满”,兼虚实之妙:曰“风满”,实空无一物;而空无一物,益显其愁“满”怀。金圣叹云:“云起日沉,雨来风满,如此怕杀人之十四字中,却是万里外之一人独立城头,可哭也。”(《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此句体现了许浑的“丁卯句法”④,突出之处在“耐吟”。按照格律,本联应作“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但诗人改为“平平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平仄平”。“日”“欲”两字,音调小拗,而以“风”字相救。既本句自救,又对句相救,形成峻峭奇拔的音响,“一片铿锵,如金铃千百齐鸣”(梅成栋《精选五七言律耐吟集》),“抑扬杭抗坠,读之如一片宫商”(王士祯《分甘余话》)。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为赵诗名句。葛立方《韵语阳秋》:“当时人咏诵以为佳作,遂有‘赵倚楼’之目。”此诗颔联令杜牧称诵不已,赵嘏因而获“赵倚楼”雅号。晨曦初见,西天残留几点星光,北方飞来一行秋雁。诗人的注意力正被这凄厉的景象吸引,忽闻长笛一声,划破拂晓的夜空,震撼诗人的心灵。“残星几点”,秋雁南归,这是秋夜天空中最具特征的景象,高楼笛声为之作了声情并茂的烘托。尽管这“倚楼”之人究竟是听笛人还是吹笛人尚有不同说法,但这两句诗营造的悠然意境,却令评者赞赏不已,“赵倚楼”绝非浪得虚名。所可注意者,此句可以理解为有一定象征意义。何焯云:“‘动’字暗藏秋风起在内,直是社稷倾摇景象,不可显指,半明半暗,深于诗教。‘残星数点’,则帝座暗、台阶坼皆寓其中。‘长笛’,乃山阳之感也。”(《唐律偶评》)此评可谓论世知人之言。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为李诗名句。这两句诗特别为王安石激赏。冯浩云:“言扁舟江湖,必须待旋乾转坤、功成白发之时。时方年少,正宜为世用,而预期及此者,见志愿之深远也。”(《玉溪生诗集笺注》)两句诗将回转天地的豪迈气概和归隐江湖的潇洒风度统一起来,将辽阔无边的“天地”和轻如一叶的“扁舟”整合一处。解决归隐用世的矛盾,铸造具体生动的形象,体现士子从政的理念,此句堪称绝唱。勇于为国分忧的意识古已有之,敢于担当责任的诗人前亦有之,然用如此精警的言辞表达如此深邃的思想,未之见也。在这一点上,诗人李商隐和杜子美是相通的。既要扭转乾坤,又不贪恋禄位。此句不独是诗人个人的信仰,其价值在于,道出了为国为民的无数仁人志士的心声。

三首七律皆以写景入题,就情景关系诗歌脉络而言,又有着不同的方式。

许诗以“溪云”“山雨”“秦苑”“汉宫”承接高城所见“蒹葭杨柳”景象,以“行人莫问当年事”一转,收笔于“故国东来渭水流”。全诗不用典故,显得流畅自然。“行人”,无疑包括诗人在内。“莫问”,真意却是欲问,而且“问”已多时。然而诗人不作正面回答,而是转入对眼前景象的描写。前朝盛事,皆为陈迹,“故国”不见,渭水东流。悠悠不尽之余味,正流淌在东去渭水之中。⑤这种以景结情的手法,晚唐怀古之作中多见。杜牧《登乐游原》:“看取汉家何事业,五陵无树起秋风。”刘沧《邺都怀古》:“凄凉处处渔樵路,鸟去人归山影斜。”李山甫《上元怀古》:“试问繁华何处有,雨苔烟草古城秋。”这种凄沧的格调,正昭示着衰飒晚唐的风韵。

赵诗以“残星”“寒雁”“篱菊”“渚莲”承接“汉家宫阙”,突出了秋日怀古之愁,与许诗脉络大略相似。全诗之转结亦在末句:“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这是以议论作结。诗人用了两个典故。张翰“鲈鱼莼菜”之思,表现的是弃官的不慕虚荣,回乡的潇洒率性。“楚囚南冠”一典用得极其感伤,一个“空”字,包含无尽撼恨。诗人眼中,不能回乡正与“楚囚”同,大约是强烈的归乡之思使诗人发此浩叹。

李诗虽以写景起笔,安定城楼的景色却被诗人一笔带过。颔、颈两联用了三个典故,明用贾生、王粲两典,暗用范蠡一典,转入对人生际遇和生平志向的议论。“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结尾一联,用了《庄子·秋水》篇的一个典故。“鹓雏”(凤凰)万里翱翔,栖于梧桐。鹞鹰弄到一只腐鼠,竟怀疑鹓雏要来抢食。诗人将禄位比作腐鼠,将自己比作鹓雏,鹞鹰喻何人,无考,大概是诗人眼中的牛党小人。李商隐考中进士以后,陷于“牛李党争”之中,受到朋党势力的排斥。鹞鹰对自己羡慕嫉妒恨,诗人用自己的不贪“腐鼠”与鹞鹰的猜忌心理作对比,讥讽了排斥自己的朋党势力。

三首七律的尾联皆从正反两个方面描绘或论述事物。出句从反面说,以否定形式宕开一笔,以突出对句从正面说的内容。三诗中的“莫问”“不归”“不知”具有加强语气强调内容的作用。三位诗人同时运用了否定句式,尽管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

三首七律确为晚唐名作,在一般鉴赏文章中,读到的完全是一片叫好之声,倒是古代诗评者有些说法较为实在:三首七律各有瑕疵。

许诗写云起日落,山雨欲来之后,诗中所绘景色却是“鸟下绿芜”,“蝉鸣黄叶”,山雨似乎未来,渭水似乎未涨。“山雨”与全诗失去照应。姚鼐《五七言今体诗抄》评价许诗:“‘溪云’一联固警句,然必当是咸阳景色耶?大抵用晦诗,似先得句而后加题附合者然,此其病也。”许浑作诗,常常是先得一句一联,进而拼合成章,这种作诗之法,当然不是绝对不可,但诗的“有句无篇”之弊往往由此产生。一首诗应是一个整体,要求形象完整统一。此诗大约是先有成句而后凑成全诗,所缺乏的便是这种文气相接、匀称和谐的浑成之感。

同样的瑕疵在赵诗中更为显著。对此,前人不无贬词。毛奇龄云:“句劣。”(《唐七律选》)屈复云:“赵倚楼以此得名。看来只三、四好。”(《唐诗成法》)纪昀云:“三、四佳,余亦平平。”(《瀛奎律髓刊误》)杜牧的赞赏其实仅止于诗作的颔联,一般读者不难看出,此诗三、四句极佳,而其余平平,篇中名句和全篇形成极大反差。特别是尾联。鲈鱼之思尚可理解,凿空而来的“南冠”“楚囚”之议,与前三联很难接榫合缝。再说其时诗人只是政治上不得志而已,何至于到“楚囚”的地步?为诗造情,夸饰过度,读来令人莫名其妙。

李诗亦有瑕疵。方东树《昭昧詹言》:“此诗脉理清,句格似杜。玩末句,似幕中有忌之者。然用事秽杂,与前不相称。”纪昀《玉溪生诗说》:“然使老杜为之,末二句必另有道理也。”评家指出此诗两弊。一者,使典用事太多,全诗明用贾生、王粲、《庄子》三典,喑用范蠡一典,除首联写登“百尺楼”所见外,余皆用典议论,“用事秽杂”,分量偏重,难避掉书袋之讥。一者,李商隐诗学杜甫,从末句看,未得杜诗顿挫之真髓。鹞鹰之讥作为个人泄愤之辞,不免缺少了一点风度和气量,正可证明诗人欲作一个“欲回天地”的政治家,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梦想而已。⑥

登高临远题材古代诗篇中常见。押尤部韵的唐代七律名作亦很多。登高远眺,可以让人游目骋怀,也会引起苍茫之感。尤部韵似乎特别适合于抒写这类情怀。可以说,登楼题材、尤部韵脚、伤悼情感这三个因素成就了不少名篇。这类题材的诗作气势苍莽,常常形成一种雄浑境界,但细细分析,却又具有各自不同的风格特点。历来的批评家,对三首七律中情绪的分析每每细腻,但是通常未评说这些诗作的特点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此前相关的主题、相似的形式和相同的韵脚。一组成型的早期诗篇赋予某些主题、意象、形式甚至某些韵脚,从而产生一种诗意的“条件反射”。假如将上列三首七律,看作这种“条件反射”的产物,也许对理解诸多晚唐诗篇描写的衰飒景象、流露的悲愁情感不无助益。

注释:

①两诗题目与教材一致。《咸阳城东楼》,一作《咸阳西门城楼晚眺》。关于诗题,周汝昌先生有一说法:“这首诗题目有两种不同文字,今采此题,而弃‘咸阳城东楼’的题法。何也?一是醒豁,二是合理。看来‘西’字更近乎情理,——而且‘晚眺’也是全诗一大关目。”(上海辞书版《唐诗鉴赏辞典》)《长安秋夕》,一作《长安秋望》,又作《长安晚秋》。显然,“晚秋”“秋夕”是不同的概念。该诗首句作“云物凄清拂曙流”,“拂曙”,“拂晓”。《长安秋夕》与诗意不合。诗题宜作《长安秋望》或《长安晚秋》。

②这一韵部的常用字尚有:休、鸥、忧、幽、修、周、州、舟、丘、收、悠、留、头等,不赘列。

③王昌龄《万岁楼》:“江上巍巍万岁楼,不知经历几千秋。年年喜见山长在,日日悲看水浊流。猿狄何曾离暮岭,鸬鹚空自泛寒州。谁堪登望云烟里,向晚茫茫发旅愁。”

④“丁卯”为许浑诗集名,许浑诗多用“丁卯句法”。语见方回《瀛奎律髓》:“今江湖学诗者,喜许浑诗‘水声东去市朝变,山势北来宫殿高’‘湘潭云尽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来’,以为丁卯句法。”许浑作品中,这种句式的联句为数不少。如“一声溪鸟暗云散,万片野花流水香”(《沧浪峡》),“孤舟移棹一江月,高阁卷帘千树风”(《夜归驿楼》),“岭猿群宿夜山静,沙鸟独飞秋水凉”(《韶州驿楼宴罢》)等,皆是。晚唐乃至宋代诗人常仿效这种句式。

⑤沈德潜挑剔许浑诗“渭水”句“恐落吊古套语”(《唐诗别裁集》),值得商榷。刘禹锡《西塞山怀古》末句作“故垒萧萧芦荻秋”,评者赞赏有加,“渭水”句融情于景,神完气足,余韵不尽。单就此句而言,沈德潜不免看走了眼。当然,“许浑千首湿”,这样的句式许浑怀古之作中多见。《姑苏怀古》:“可怜国破忠臣死,日日东流生白波。”《伤虞将军》:“可怜身死家犹远,汴水东流无哭声。”《故洛城》:“水声东去市朝变,山势北来宫殿高。”故从整体而言,沈德潜的说法又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