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川端康成范例6篇

古都川端康成范文1

摘 要:二战后美国文化渗透和影响加快了日本现代化过程中传统文化衰败的步伐,日本传统的精神文化濒临衰落的境地。因传统的衰亡感到哀伤和痛苦的川端康成构思了一部以京都为背景、反映日本的传统美的名作《古都》。

日本现代作家川端康成一生创作出了大量的作品,营造了独特的文学世界,对日本的传统美的精细刻画及日本传统文学的继承,使其成为日本文坛上的一代大师,尤其是对日本传统美的描绘为他赢得了世界的称誉。川端是一位积极的文学探索者和美的追求者,对日本正逐渐衰败的传统文化和传统精神的追寻,使他赢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川端早年积极参加了新感觉派的文学活动,并且成为这一文学派别的理论旗手。川端康成在创作了几篇新感觉的小说之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新感觉的气质和才华,便把目光投向日本传统的文学,寻找新的文学支撑点。同时,他还积极学习吸收西方文学创作手法,尤其是意识流以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创作出了大批优秀的文学作品。

二战后美国文化渗透和影响了日本的整个社会,这种渗透和影响加快了日本现代化过程中传统文化衰败的步伐,日本传统的精神文化濒临衰落的境地。战后的京都早已染上了衰亡的色彩,传统京都的衰亡令川端感到哀伤和痛苦。“日本的战败也加深了我的凄凉。我感觉到自己已经死去了,自己的骨头被日本故乡的秋雨浸湿,被日本故乡的落叶淹没,我感受到了古人悲哀的叹息。”①从早期的文学创作开始,川端康成就在努力地探寻自己文学的坐标——传统的日本美,《雪国》的问世标志着川端康成这种文学风格的成熟。川端努力表现日本传统美的文学自觉在二战结束之后表现得更加强烈。

川端康成几次游历京都,对京都的民俗风物表现了极大的关注。战后,出于对传统的日本美和文化精神的切实追求,川端康成试图构思一部以京都为背景的小说,反映日本的传统美,这就是《古都》。《古都》是川端康成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作品之一,在世界范围内享有很高的声誉。正如川端康成所说的“古都,当然指的就是京都”。对于日本人来说,千年古都京都已经成为他们心灵的故乡,烂熟的千年王朝文化已经熏染出日本人特有的审美情趣。《古都》就像一首清丽的小诗,展示了京都美丽的自然风情、温厚的传统底蕴。

《古都》以京都一年四季自然景物的变化为线索,伴随着季节的变化,美丽的风物引起人物情感的变化,从而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古都》的故事情节并不是很强,作家本意也不是为了要叙述故事,只是为了表现古都原本的美丽风情和日本传统的古典美。川端康成独具匠心,塑造了两位美丽、善良的少女,她们哀伤的情感为古老的京都增添了特有的情致和风韵。小说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在千重子和苗子这两个从小分离的孪生姐妹相认、分离的故事中穿插了姐妹俩与织匠秀男以及真一、龙助兄弟的真挚朦胧的爱情。 

千重子是京都一家丝绸商娇生惯养的小姐,从小深受父母的宠爱,具有优雅的贵族气质和温柔的性格。很久之前她就从父母的口中得知自己并非亲生女。聪慧的千重子隐约感到自己弃儿的身世,陷入了无尽的哀伤。春天,是一个感伤的季节。院里枫树洞的两株上下相距约一尺的紫地丁,勾起了千重子孤单、寂寞的哀伤,每年都会开花的地丁让千重子感受到了它们的“生命”,与此同时,“孤单”的情绪也袭上了她的心头。日本人认为紫色是尊贵、高雅的颜色,象征着易变、虚幻,带有哀伤的色彩,而且它还“有一种‘因缘’的意味,常常以紫色作为恋人的象征”②。这两株紫色地丁为下面千重子孪生的妹妹——苗子的出场做了铺垫,也暗示了她们最终因为社会地位和生活背景的悬殊不得不分离的哀伤。千重子淡淡的哀愁,纤细敏锐的心灵触觉构成了小说的主基调。紫花地丁也就成为展示小说人物心理发展变化的线索,成为姐妹俩悲伤命运的象征。作者本意是写一部恋爱小说,这两棵紫色地丁也就暗示了千重子与真一之间纯洁、朦胧的情感,后来却发展成了孪生姐妹相认的故事,成为从小分离的两姐妹的象征,这也是作者始料未及的。“这是我撰写之前始料未及的,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川端强调说:“我丝毫没有要与其他作家近来的小说标新立异,或离经叛道,却自然而然地发展成这个样子。”③

千重子一直为自己的弃儿身世悲伤、不安,春天飘零的落花引起的伤春之情更增添了她的忧伤。夏天的京都是满眼的绿色,千重子与朋友一起去北山看杉林,她的朋友发现在劳作归来的女工中有一个女孩长的酷似千重子,这就为千重子与孪生妹妹在祗园节上的相见埋下了伏笔。回家后与父母谈起杉林,千重子赞叹枫树的顽强的生命力,同时感伤地哀叹自己顶多就像生长在枫树洞里的紫地丁。祗园节的晚上,千重子遇到了酷似自己的北山姑娘苗子,她正在做七次参拜,祈祷能找到从小失散的孪生姐姐。此时,苗子也认出眼前美丽的小姐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孪生姐姐。与从小分离的妹妹的重逢并没有让千重子感到欣喜。尤其是从苗子口中得知了自己从小被遗弃的事实,以及亲生父母早已经离开了人世的消息,反倒让忧伤的千重子感到无尽的哀伤。回到家中,千重子看着已经凋谢了的紫地丁,流下了感伤的热泪。为了让苗子接受秀男的饰带,千重子去北山找苗子,从小分离的孪生两姐妹在秋天的杉林享受着亲情的喜悦。秋天,寄生在枫树洞里的紫地丁的叶子已经变黄,千重子和苗子由于地位的悬殊也不可能生活在一起。幸运是短暂的,而孤独却是长久的。冬天脆弱、美丽的霜花是虚幻、易逝的梦,只有不得不分离的千重子和苗子内心的悲伤在清冷的清晨回响。

《古都》是一部人物与景物融于一体的小说,也有的评论家认为它实在算不上小说,说是一部风物志也许更适合些。川端康成按照四季的变迁描绘美丽的京都风情。春天的京都最美的当数樱花。虽然川端康成认为谷崎润一郎在《细雪》里已经做了出色的描绘,不想重复别人的老路,可是他还是借助千重子游览了京都的樱花名所。正处美丽年华的千重子淡淡的伤春情感里夹杂着对自己身世的哀伤。千重子的孤独、淡淡的哀愁也正是川端康成因为传统之美逐渐消失的寂寞和惆怅。除了樱花,川端康成对北山的杉林也做了出色的描绘,并且把它当作《古都》主要的舞台。作者借助千重子喜欢看北山的杉林引出了苗子,为两姐妹相认做了很好的铺垫。挺拔、秀丽的杉树不仅是勤劳、纯朴、正直的苗子的象征,同时也暗示了千重子与苗子纯洁、真挚的姐妹之情。

除了古都一年四季美丽的风物,川端康成还对古都的传统节日做了忠实、完美的记叙。整个五月,京都的古神社、寺庙里几乎每天都在举办各种酬神的活动,这其中的葵节尤其热闹。夏天的京都最美的就是绿色,作者出色地描写了俊秀挺拔的北山杉树。鞍马寺举行的斩竹会是一种有男子汉气魄的以竹试刀的试艺活动。祗园节是京都传统的重大节日,整个七月份都有活动,尤其是十六日晚上的“前夜祭”和十七日的彩车游行。七月的节日结束之后,接下来就是八月盂兰盆节的篝火大会了。苗子和秀男约定相见的十月二十日是著名的历史节。历史节与葵节、祗园节被公认为日本传统的三大节日。因各种原因停止举行的还有火节、芋茎节,但是伐竹节还是照常举行。近年来还恢复了在岚山河流上泛龙舟的雅乐和曲水流觞宴。千重子的父亲太吉郎去观看了北野的秋季舞蹈会。十二月十三日就要筹备过年了。但是,川端并没有停留在对古都的风物和民俗风情的简单记叙上。之所以名为《古都》而不是京都,是因为“成为小说标题的‘古都’是作者对京都中马上就要沦亡的古都的哀愁。虽然每年都例行的繁华节日里还残存着旧时的习惯和风俗,但是马上就要消失了”④。京都将会长久存在,而京都中残存的古老的记忆将会变成历史的尘埃,消失在岁月的长河,这才是川端康成真正的哀愁。

小说人物的活动看起来是为了串连古都一年四季的风物以及繁多的传统节日,可是无论是千重子父女还是秀男,他们都是古都最传统的民众,是即将消失的传统精神的最后承继者。他们对传统节日珍爱的情感加深了作者对传统民俗即将消失的哀愁。在各种节日活动缠绵悠长的思绪里,小说的人物和京都的风物得到了自然、柔和的统一。

千重子对身世的哀伤,与苗子相认又不得不分离的悲伤是小说情感发展的主线,使整部小说笼罩着淡淡的愁绪。通过千重子的活动为媒介展现的京都四季的风物和民俗,带着多情少女对自己的人生、命运、爱情的感伤。但是“如果只是结束于这种感伤的话,就会有结束于美丽少女趣味的危险”⑤。作者对捡到千重子的佐田太吉郎、阿繁夫妇独具匠心的描写和设定更能引起读者情感的共鸣。

太吉郎是一个耿直的没落丝绸批发商,他对京都渐渐失去传统的趣味感到悲伤和无奈。太吉郎从年轻时起就具有名士的气质,性格也比较孤僻。因此他家的铺子至今还保存着古香古色的老铺子原来的风貌,并没有换上时新的装饰。孤僻、倔强的性格是他没有改变店铺格局的决定因素,这也是太吉郎家的生意越来越萧条的主要原因之一。太吉郎不满于战争结束后显著变化了的和服的花纹图案,就把自己关在嵯峨山深处的尼姑庵里,试图创作出逆反时代潮流的具有古典格调的和服图案。后来他还打算盘掉铺子,找一个安静的小房子,过一种清静、避世的生活。太吉郎的妻子阿繁更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妻子、善解人意的母亲。她觉察到了千重子因为自己弃儿的身世感到哀伤后,几次否认了这一事实,说千重子是她和太吉郎从樱花树下偷来的,以期减轻千重子的哀伤。千重子就是被这样一位善良温柔的母亲抚养大。“佐田夫妇的生活是在最后的京都,继承着最古老的精神残存下来的,捡来的千重子反而成为上天赐予的宝物。关于佐田老夫妇此后的人生,是谁也无法预测的,想一想就让人感到切实的悲伤。”⑥

与佐田家生意上关系密切的西阵的织匠大友宗助与太吉郎志趣相投,其长子秀男也是一位优秀的年轻织匠。这种传统的手工业不仅需要勤奋,更要具备天分才能得到很好的传承。但是,战后日本工业化的发展也影响到了京都西阵地区“饰带”手工业作坊的命运,本来就难以传承的饰带手艺也摆脱不了被机器大工业批量生产取代的悲惨命运。织匠秀男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高超的手艺即将面临的命运,也只有悲伤和无奈,这也是川端康成对即将消亡的传统技艺的忧伤和悲哀。

京都是千年的古都,王朝文化熏染出京都特有的生活情趣。对于日本人来说,古都京都已经成为他们心灵的故乡、精神的家园。精神家园在西方文明的冲击下的失落成为他们无法排遣的哀伤和寂寞。尤其对于深深沉浸在王朝文学的物哀之美中的川端康成来说,传统的失落更加深了他的寂寞和悲哀。他不厌其烦地对古都一年四季传统节日的记叙反映了他对京都残存的风俗习惯的珍爱,对这些古老的风俗即将消失的悲哀,从坐在嵯峨山深处的尼姑庵里的桌子前的太吉郎的身上,我们能看到作者自身生存的切实幻影。太吉郎对战后京都变化的不满、悲哀、孤独的心境也正反映了川端内心的孤独和切实的哀愁。

千重子的孤独、哀愁里潜藏着川端康成因为传统之美逐渐消失的哀伤和惆怅。川端写《古都》就是为了寻找正在日益衰亡的传统之美。感受悲哀的痛苦更加深了川端孤独、悲哀的情感。这种孤独和哀愁消融在他用现代技法对日本传统美的继承和再现之中。川端康成通过塑造了两位美丽的少女来描绘千年古都深厚的文化风韵,从少女们的哀伤中体味历史的凝重,川端康成对古都即将失去的传统的风韵、情趣的悲哀则融汇于美丽少女的淡淡哀愁之中。“川端氏继承了日本文学最纤细最玄妙的传统,另一方面他又身处迅速经历过危险的现代化的国民精神危机的尖端。这种如履白刃之上的紧迫的精神史,隐藏在他柔弱纤细的文体之中,使他对现代的绝望融化在古典的美的静谧之中。”⑦

《古都》的淡淡哀愁、温和的传统底蕴,体现了川端康成对平安王朝“物哀”精神凝练的把握,对蕴含在女性悲哀中的美丽的体味,这也正是川端文学的真髓。《古都》反映了川端康成对京都即将消失的传统美和传统精神的哀伤,是川端康成为即将消亡的平安之美谱写的优雅的哀歌。《古都》里飘出的淡淡哀愁正似平安王朝的千年面影,是没有消失的旧梦,温情、美丽、虚幻。

①川端康成:《独影自命》,金海曙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页。

②叶渭渠、唐月梅:《物哀与幽玄》,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69页。

③叶渭渠:《冷艳文士:川端康成传》,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98页。

古都川端康成范文2

关键词:民俗美;文化符号;使命;隐喻;川端康成

川端康成作为亚洲第二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以自身独特体验与文化积蕴开创了有别于泰戈尔的又一种东方美范式。他的作品饱含了东方美的独特理念。在前人研究中,对其文本的解读多集中于“物哀”、“女性群像的刻画”、“作品艺术特色、”“作者禅宗思想”等方面,本文将以另一种角度――“民俗美”展开对其作品的探究。

一、以民俗书写文化符号

川端康成的创作深度贴合了日本文化传统,其作品中自觉出现了许多文化符号,如“和服”、“腰带”、“樱花”、“杉树”、“彩陶”、“茶道”、“花道”、“节日”等。这些文化符号的出现不仅使川端康成的作品极富民族色彩,还使读者从文本层面深入了解社会民俗内涵,可谓一举两得。

和服是日本传统服饰,也是最具民族特色的文化名片。在德川幕府前,因纪念中国东吴将纺织品及缝衣方法传入日本,和服称为“吴服”。真正的“和服”概念,是德川幕府后日本文化与西方文化融合的产物。和服庄重高雅,不同的图案装饰代表着日本民族的风雅传统及物哀精神。《古都》中就有大量关于和服的描绘。千重子的父亲经营着一家传统的和服店面,和服的图案也由他亲自设计。不论是朴素的杉树,还是哀婉的樱花,糅合在和服的设计中,仿佛都具有别样的美。而在重要场合,不同的人所穿的和服也样式各异,构成了一副鲜活的展览画。千重子和家人去赏花,身穿和服便美到极致。除了和服外,腰带也是展现民俗的重要符号之一。千重子的父亲为她亲自设计腰带,并拜托秀男织出,可见其对腰带的重视以及腰带的重要地位。佩戴了腰带的千重子接受了父亲的一片心意。而后,腰带又作为人物关系的纽带,秀男与千重子、苗子之间的感情以一条腰带为故事线索曲折展开。除了作者的精巧设计,我们也看到了腰带的独特魅力,和服和腰带的文化符号与人物性格相配合,使人物更有张力。

二、以民俗践行文学使命

川端康成作为日本代表作家,在诺贝尔文学奖颁奖礼上,以《我在美丽的日本》一文具体阐述了日本美的精髓。其中,“和歌”、“茶道”、“花道”、“陶瓷”均有提到。可见,川端康成将自己的文学根据地建立在了传统文化的底蕴之上。

纵观川端康成一生,他的创作生涯一直肩负着一种文学使命――将日本美发扬光大。《千只鹤》中作者将其对茶道的反思贯穿在茶道没落的悲惨现状里,也贯穿在对茶道流俗化的低级趣味的批判里。作者以菊治的视角,写出了其父死后,茶室的空寂和没落,正影射了作者对茶道没落的惋惜之情。《古都》中,千重子和苗子的相遇,秀男与苗子的初识,都是以“o园节”为场景。试想,一面是温馨繁华的人间烟火,一面是世情人心的细腻柔软,美好的感情就在这样的场景中生发,不得不叫人心生向往。这不仅是一出热闹的庙会,还代表着民俗生息繁衍的喜悦。由此可见,作者在此处流露出的对人生世相的赞美是很有力的,对“庙会”民俗未逝的现状也是欣慰的。而之于茶道的没落,作者不仅抱有惋惜之情,更想通过对低俗化倾向的批判来达到复兴茶道高雅化的效果。从以上二者结合来看,作者的创作包含了很强烈很现实的文学使命感。这种以民俗美为至高追求的创作心理,以振兴、发扬民俗美为创作目的的创作实践怎能不叫人佩服呢?

三、以民俗隐喻人物命运

川端康成的作品中出现了大量的民俗描绘,一定程度上暗示了人物的性格气质,隐喻了人物的命运发展。从这个角度讲,民俗化写作不仅连接了人物之间的关系,使作品呈现方式多样化,而且推动了情节之间的动态发展过程,人物的关系推进显得不突兀。

《古都》中,千重子身穿印有樱花的和服和真一去赏花,恰好和春日暖樱交相辉映,亦真亦幻。樱花的哀婉素美和千重子的温柔矜持相互映衬,千重子的人物形象由单薄到丰满,俨然自成樱花的化身,极具美感。秀男受千重子之托为苗子织出一条绣了杉树的腰带,沉郁朴素,苍绿一片,很是素雅。苗子自幼在山间长大,受自然风物的润化,也具有杉树单纯质朴的灵魂。这对姐妹花,似樱似杉,樱花和杉树隐喻了二姐妹的命运,恰好是日本美的典型代表。作者赋予二者这样的美感,也是希望日本二战后重视古典文化,重建现代美。《千只鹤》中,作者以志野彩陶的命运隐喻了人物的命运发展。志野彩陶是菊治父亲与太田夫人所用之器,而后却百转千回由太田夫人传入菊治手里,这不正隐喻着菊治与太田夫人的不洁之私么?太田夫人的女儿文子将母亲的遗物茶具送给菊治时,菊治仍有不伦之念,茶具做了菊治与文子之间关系的见证物。文子临失踪前来到菊治的家,将彩陶砸碎,菊治不胜惋惜。但文子有意将彩陶之美毁掉,就是为了隐喻了自己即将离开,菊治却丝毫未知。等到文子真正失踪时,菊治才恍然大悟,文子一生就像彩陶的命运一般,飘忽不定而自消失。川端康成除了按传统写法塑造人物外,还以器物之命隐喻人物命运,写法独到,值得借鉴。

四、结语

一直以来,川端康成的作品就作为研究日本美的经典范本,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对《古都》、《千只鹤》两部作品的研究集中展示了川端康成笔下的民俗美。我们看到,川端康成不仅热爱日本传统美,还以自身创作努力践行发扬日本美的理想,这也对我们的创作有很大启示!

参考文献:

[1]川端康成.千只鹤[M].叶渭渠,唐月梅译.北京出版社,2003(4).

[2]川端康成.古都[M]. 唐月梅译.北京出版社,2003(4).

[3]叶渭渠.川端康成创作的艺术特色[J].国外社会科学,1981(5).

[4]叶渭渠.川端康成与日本文学传统[J].外国文学评论,1987(3).

古都川端康成范文3

关键词:幽玄 《古都》 川端康成

1968年,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的《雪国》、《千只鹤》和《古都》“以其敏锐的感受,高超的叙事技巧,表现日本人的精神实质”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给川端康成带来这一殊荣的作品之一《古都》,以其缓和的情节、含蓄的语言和优柔幽深的气氛等幽玄美感,在他的著作中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幽玄”是日本在传统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文学概念和审美范畴,是日本文人阶层所崇尚的优美、含蓄、幽深、空灵、余情等审美情趣的高度概括。它追求朦胧深远的意境,具有神秘性和超自然性,和禅宗精神有着深刻的联系。川端康成在《古都》的创作中继承了日本传统文学的审美艺术,充分展示了幽玄美学的理念。

《古都》以日本京都为背景,描写了千重子和苗子这双孪生姊妹悲欢离合的故事,描绘了传统京都的自然景物和风土人情。在小说中贯穿了幽深的悲情的委婉的柔美色彩。

一.天人合一的超自然性

幽玄是从“崇高”中派生出来的一个审美范畴,它追求自然美的幽深,在景物的描写中常常突出了冷艳和风雅的色彩,并带有人与自然融合升华的超自然色彩。

叶渭渠在《川端康成评传》中指出:川端康成“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寓情于景或触景生情,而是含有更高层次的意味。即将他人的思想事情、人的精神注入自然风物之中,达到变我为物、变物为我、物我一体的境界。”川端康成在《古都》中,不但从意象、意境中对自然景物有独特的把握,而且从境界上创造了物我相融、寓故事情节、人物情感于物象之中,自然巧妙地升华小说的审美内涵。

在《古都》之中,常常表现了人物对自然环境融合与眷恋,传递出优美的抒情性,而人物的感情与自然景致也是息息相通的。川端康成曾在他著名的散文《美的存在与发现》中写到:“风雅,就是发现存在的美,感受已经发现的美,创造有所感受的美。诚然,至关重要的是‘存在于自然环境当中’的‘环境’,自然环境的真实面貌,也许就是美神的赏赐吧。”可见,川端康成特别热衷于这种带有浓厚的日本传统气息的风雅之美,作品中透着浓郁的幽静奥妙之感。

在小说的开头第一句便是“千重子发现老枫树干上的紫花地丁开了花”,妙龄的千重子“不时被树上那株紫花地丁的‘生命’所打动,或者勾起‘孤单’的伤感情绪”。在小说当中,一共出现了四次紫花地丁的描写,这都是故事情节与人物情感的物化,显出了自然的灵性,延伸了情感的表现空间。紫花地丁勾起了千重子的惆怅,为小说定下了幽美伤感的情感基调,也暗示着千重子厌世的心理和是一个弃儿的身世。在川端笔下,凋零的花瓣不只有伤颓,反而另有一番风味,表现了川端对宁静冷寂的审美倾向。

幽玄追求超自然性的“万物有灵观”和“天人合一观”,表现的是与自然感情融合在一起的、深深的宇宙感情。在《古都》中,季节的更换,自然环境的变换贯穿了整篇小说,自然景物外化了人物的精神世界。小说的第一章为“春花”,反映了千重子年轻美丽的生命在寂静地开放。第六章为“秋色”,花的殒落、冷清的气氛暗示了千重子与苗子的阻隔,故事发展到姐妹两人的相遇,却因为身份的差异使二人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最后一章题为“冬天的花”,千重子把芒草色的杉叶想作了“冬天的花”,“花”成了千重子诗化了的化身。冬天雨雪交加的时节透示了姊妹分离的命运,但千重子在冬天中想象的花,却寄托了一种美好而纯洁的愿景,这种愿景却又是虚无的、徒劳的,透出了一种让人悲叹的幽情。

二.老庄、禅宗思想的影响

佛典中的“幽玄”,意指佛法深奥、难以穷测,以及微妙、不可言喻、心行所灭等境地。佛法以外文献的“幽玄”大体都是老庄的玄虚的意味。川端康成深受佛学思想的影响,其作品常常渗透着佛家“无常”和“万物如一”的观念,带有含蕴深妙之感。

禅宗“以心传心、不立文字”的主张与讲求余韵、闲寂的日本幽玄美学息息相通,因此日本幽玄用含蓄的方式追求余情之美,《古都》中千重子和苗子的命运以姊妹二人的别离而告终,姊妹二人还会否再相见,她们的人生还会有哪些际遇?故事戛然而止,留下了幽深的余情之美。在《古都》之中,作者淡化了情节,而着重表现了一幅幅美丽的风景画、人物之间含蓄的情境交流,余韵无穷。

《古都》中对紫花地丁开与落的描写也体现了空灵的幽玄之美。无常的东西中也有真正的美,因为无常,所以要更加珍爱美的光辉,这就要求人们凝视自己的内心,激发心中的灵性。正因花的凋败,才能让它在开放之时让人感到新鲜和雅致。当千重子为紫花地丁的凋零伤感时,母亲阿繁则安慰她“明春一定还会重新开花的”,而秀男也曾坚定地说过:“花是活的。它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活得绚丽夺目。来年再含苞、开花――就像大自然一样充满生机……”。尽管花开花落,命运无常,但人却因此更要珍惜和把握。幽玄美学受宗教的影响,因此也带有神圣化的特点,要求去除俗气,追求典雅。在《古都》中“花”这一意象贯穿了全篇,几乎每个人物都提到了花,千重子为花伤感传递出她的悲观,苗子并不关注花,与她素净的人生相应,秀男赞美花的生生不息正因他对人生、对爱情有所追求,太吉不爱花也反映着他人生的苍老与失意。可以说,对花的认识、对自然的感悟,同时也是他们对自身生命的观照,体现了“万物如一”的哲学思想。

三.深寂哀艳的审美风格

幽玄作为表示艺术的标尺,“虚”成为它的特征,而“寂”还表达以悲哀和静寂为底流的枯淡和朴素的美,一种寂廖和孤绝的美,因此,幽玄美学也带深寂空幻的风格特点。

这种空寂感首先表示在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古都》千重子对宁静的自然有着冥冥中的向往。她常常从惜花中顾影自怜,感怀自身。当她身处祗园节热闹的鼓乐声中,却更向往北山的杉林。“比起典礼的伴奏和节日的喧闹来,还是重山叠峦那悠扬的音乐和森林的歌声更能渗进千重子的心坎”借此,千重子那种柔静孤寂、多愁善感的内在性格显露无遗。而苗子从小就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住在荒凉的杉村,冷清的杉林与苗子化为了一体。

苗子与千重子作为孪生姊妹,因为生活环境的差异形成了不同的生命质地。秀男原先喜欢千重子,但后来却把两人合为一体,转而向苗子求婚,而苗子则坚持秀男只把自己当作千重子的幻影。这带有象征意味的情感似虚似实,给人空幻之感。《古都》中苗子极力地表示了她的“虚幻论”。“千重子已经听苗子说过三启遍:与其说秀男是把苗子当作千重子的化身,不如说是当作千重子的幻影,才要同苗子结合的”。与化身相比,“幻影”更像是心里的意念想象成的,带有“一切如梦幻泡影”的虚无感。二人虽然孪生姊妹却因成长的分离和生活环境的隔膜而分开,作者强调了一种空寂的生命体验。在别人眼中,千重子似乎很幸福,但她本人觉从未发觉。甚至说:“也许幸运是短暂的,而孤单却是长久的”,体现出一种虚无缥缈的厌世情绪。

这种虚无悲观的审美态度同样表现在千重子的父亲太吉郎身上。他一生都在追求古典的美,但从未成功。太吉为女儿设计出体现自己父爱的腰带图案画稿,但面对娇艳的郁金香,他一再强调,“花太多了,我有点厌烦”,并得出“色彩过分鲜艳,反而令人感到索然无味”的结论,反映出他颓废的审美倾向和悲观失望的人生态度。实际上,太吉的形象在作者笔下有典型的意义,小说以《古都》为题,京都也是日本传统文化之都,作者一方面用大量描绘了京都的风俗文化,体现了他对古典美深深的眷恋,另一方面,流露着作者对现代文明给这座城市的古色古香的传统美带来的侵蚀的痛惜之情。太吉追求古典艺术的失败,也寄托了川端康成对传统美流失的叹惜。

古都川端康成范文4

一个周日,中华世纪坛大屏幕厅早早就座无虚席。一袭黑色衣裙的她出场了,挺拔的身材,略高的颧骨,有些细长的眼睛,原来她有着一张蒙古族人的脸,那是一张与她的诗无关的脸!她说:席慕容其实是蒙古族名字,因为要在中原生活,我的祖先为了方便一点,用了“席”做自己的姓;“慕容”就是大的江河的意思。我签名的时候也许该签个“江”,那样笔划少一点。如果谁想从讲座中来听席慕容谈她的诗,一定会大失所望的,她眉飞色舞或痛心疾首于她心中的圣地——内蒙古高原。“我是1989年第一次踏上内蒙古高原,我是46岁那一年真正踏上了我自己的故乡——内蒙古高原。”那次讲座她整整讲了三个小时,为的是把她眼中心中血液中的内蒙古草原痛快淋漓地表达给世人,直到声音嘶哑,其间大厅内回荡过数不清多少次的笑声。更有三次,她与台下的人相对拭泪,良久无语。席慕容还讲到了一个故事,在初中时曾拒绝和她本来喜爱的一位女地理老师讲话,理由是讲到蒙古族那一章时那位老师讲了很多道听途说来的蒙古族生活习俗。她说,我最讨厌别人说一句话,说蒙古民族是能歌善舞的民族,我心想岂止能歌善舞呢,其中还有内在的精神特质。

【多维解读】

1.心系故乡。她成长在海峡的彼岸,但在她的心里故乡却永远是最美的精神家园。无论是谈论故乡时的那种眉飞色舞,还是面对老师道听途说时的本能拒绝,无不淋漓尽致地展示出了一位台湾作家的赤子之情。

2.文化传承。一位作者的魅力,决不是简单地缘自其精彩的笔墨,其文字背后的深刻思考与文化情怀,往往更为重要。想一想,如果离开了底蕴丰厚的传统文化,如果离开了情牵梦绕的蒙古家园,也许席慕容的作品也就无法走进亿万读者的内心。

川端康成:像个孩童爬上土山

在日本的作家中,川端康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外界忽略的一个作家。他的小说,就像一幅纤细入微的日本画,美不胜收,美中带悲,如缭绕的烟雾嘘嘘漂浮而过,又如干净妩媚的乐声徐徐传来。1968年,诺贝尔基金会就为了表彰他以敏锐的感受,高超的小说技巧,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据说那天川端康成在家中刚吃完早餐,得知这一消息,第一个反应竟是对妻子说:“不得了了,到什么地方藏起来吧!”随后,蜂拥而至的新闻记者以及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热情读者,迅速将川端康成住宅围得水泄不通。前来祝贺的政府官员,亲朋至友,造成了川端家空前绝后的喧闹声浪。面对记者的提问。他淡淡地说:“是运气好,是我的运气好。我的文学,只是所谓感觉的东西。”诺贝尔文学奖并没有带给川端康成特别的快乐和成就感,他只把它看成了一次不得不去应付盛大宴会。在那里大家都尽情欢喜,唯有宴会的主人公满心平静。在走上领奖台的那一刻,川端康成心如止水,也许在他的心里面,早就装满了对人世融入、人生起伏、人性明暗的黯然思索,他决然做不到无欲无求,却能心无旁骛。他沉浸在自己的文艺世界,像个孩童爬上土山,站在了诺贝尔文学奖的领奖台上。

【多维解读】

1.心静如水。一个作家对生活的态度,自然会影响到他的创作风格。川端康成的作品之所以会“如缭绕的烟雾嘘嘘漂浮而过”,“如干净妩媚的乐声徐徐传来”,那是由于他有着一份心如止水的宁静,有着一种用心去抚摸万物的文风。

2.正视荣誉。诺贝尔文学奖,对全球作家而言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在川端康成的眼里,那仿佛只是爬过了一个山坡。正是这种无欲无求、不为名利所累的心态,才造就了他格外夺目的成就。在急功近利的世人面前,川端康成无疑是一个典范。

林清玄:让别人给我邮钱

林清玄生长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里。那时家里穷,他很小就就跟着父亲下地种田。在田间休息的时候,他总是望着远处出神。父亲问他想什么?他说,将来长大了,不要种田,也不要上班,他想每天待在家里,等人给他邮钱。父亲听了,笑着说:“荒唐,你别做梦了!我保证不会有人给你邮。”后来他上学了。有一天,他从课本上知道了埃及金字塔的故事,就对父亲说:“长大了我要去埃及看金字塔。”父亲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说:“真荒唐,你别总做梦了!我保证你去不了。”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林清玄每天早晨4点就起来看书写作,他每天坚持写3000字,一年就是100多万字。谁也不会想到,那些在他父亲看来十分荒唐不可实现的梦想,十几年后他都把它们变成了现实。他每天坐在家里写作,出版社或报社源源不断地给他家里邮来稿费,他用邮来的稿费去埃及旅行。站在金字塔下,抬头仰望,林清玄想起小时候爸爸说过的话,心里默默地对父亲说:“爸爸,人生没有什么能被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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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心有梦想。有位哲人说过,世界上一切的成功与财富都总是源于一个意念,始于心中的梦想。有了梦想,你才会有追求的目标;有了梦想,你才会有奋斗的方向。林清玄小时的梦想看起来有些稚嫩,却成为了成长的力量与源泉。

2.经营人生。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有美好梦想,但为何有的人梦想往往成为了泡影,有的却能够梦想成真呢?道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还得经营梦想,要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去把看似遥远甚至有些荒唐的梦想一步步变成现实。

于丹:为天使缝补翅膀

听于丹讲话,如沐春风,如醍醐灌顶,眼前豁然开朗,那些曾经在心底那层隐约的影子突然就清晰了。中国的语言真的很美,但能把中国文字运用的如诗如山水画般美的人于丹就是其中一个,她随口而出的话,每一句都值得细细咀嚼回味。作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知名影视栏目策划人和撰稿人、古典文化研究者和传播者。于丹最钟爱的还是她的教师身份。她有一个习惯,就是给每一个她的学生过生日。有一年九月开学新生报到,于丹在中秋节那天为她九月份出生的学生庆祝生日,其中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女生,有生第二次过上了生日。她说长这么大只过了两个生日,一次是四岁时妈妈给她过生日煮了个鸡蛋。四岁之前的事记不得了,四岁之后就再没过过生日。第二次就是这回,她永远不会忘记。同寝室的女生出拿最好饰物给她妆扮,好像她是个公主一样。过后,这个女生在给于丹的礼物中藏的一张纸条这样写道:“老师,地上的每个孩子其实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使,他们掉落凡间就失去了翅膀,而你,是给这些天使缝补翅膀的人,让这些天使复得翅膀重又飞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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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都川端康成范文5

关键词: 川端康成 小说《雪国》 “物哀”之美 现代意识

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各民族由于受到不同的历史、文化、自然环境、宗教形态影响,会形成与众不同的审美心理。对于日本民族而言,“物哀”之美作为其美学风尚,也成为解读该民族文化传统的关键词之一。

一、“物哀”的形成及对“物哀”之美的理解

据《古事记》记载:神代之初,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男女两神造出日本诸岛,山川草木,以及支配万物的天照大神、八百万神。他们彼此之间和和气气,没有争夺和战争。因此,日本民族很少有抗争激烈的英雄神话,即使有,也是悲剧英雄的挽歌。从神话传说的流传情况来看,日本民族自古便与这类哀伤的情调有关联了。

然而,美与文化有关,也与环境有密切关系。一个民族所面临的生存环境对本民族审美心理的最终形成也起到了很大作用。日本气候温润适宜,四季变化缓慢而有规律,植被覆盖较广。绿韵悠悠,加上山林中时常弥漫的雾气,使其原本静美的风物又增添了几分飘忽变幻的朦胧之美。空间狭小美景众多,然灾害频发,使日本人对自然美及四季的变换更为敏感。多少年来他们看到的美往往很难久存。他们认为美好的事物是不长久的。

另外,佛教禅宗在12—13世纪传入日本后,不仅在心理结构和人生态度等方面影响着日本人,而且深刻地改变着日本人的审美情趣和文艺创作思潮。比如重自然之美不重人工雕琢、重在“悟”而不重理性分析、重闲静孤寂不重热闹喧嚣等,这些也成为日本传统美学追求的核心。

综上,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形成了日本民族独有的国民性格和文化心理。《日本文学思潮史》总结了“调和与统一”、“纤细与纯朴”、“简素与淡泊”、“含蓄与暧昧”等几种国民性格,我认为在以上几点中,日本人对纤细与纯朴、简素与淡泊之美的追求对“物哀美”的文学意识的形成起到了更为直接的作用。日本国人以细弱轻薄的樱花为国花。樱花正盛之时,远远望去如变幻的云霞,又像易融的积雪,花期较短,转瞬即逝。在其他艺术的审美追求上也以纤细纯朴为重,追求轻薄短小的风格。他们主动追求瞬间美,企图在这美的瞬间求得永恒的静寂。

日本文学中的“物哀”意识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叶渭渠先生在《日本文学思潮史》中对“物哀美”这种美学观念的形成作了较详细的分析。从其初源来看,“物哀”是指对真实情感体验的抒发,后来《万叶集》出现,源于个人情感的感动渐多,具有了更为明显的文学意识。据日本学者的解说,“哀”从古代到奈良朝时期,主要有可怜、有趣之意。在平安中期,以《源氏物语》为代表,“物哀”观念日益走向自觉,并作为当时文学思潮的主流逐渐走向成熟。到了镰仓时代则有了两种意义,一是勇壮,一是悲哀。后来,两种意义分开使用,“哀”主要用作同情之意,专表悲悯之情。“物哀”就是“真情流露”,是人心接触外部世界时心为之所动,有所感触时自然涌出的情感。江户时代的国学家本居宣长在《〈源氏物语〉玉小栉》中,把日本平安时代的美学理论概括为“物哀”,认为“在人的种种感情中,只有苦闷、忧愁、悲哀——也就是一切不如意的事,才是使人感动最深的”。所以,物哀并非像字面上,意思仅限于悲哀。而无论是对于自然风物还是对于世事变迁,只要是有感而发就是体会到了物哀美。

二、《雪国》中的“物哀”之美

《雪国》写于1935—1937年,定稿于1948年。这时期的川端康成在吸收西方文学理念的同时,将眼光转向了日本传统的文化底蕴,希望在作品中实现二者的协调。此时,他的审美情趣更多倾向于“物哀美”,他受前朝和歌、《源氏物语》等带有“物哀美”特质的文学影响较大,《雪国》便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

川端康成常强调:“‘悲哀’这个词与美是相通的。”他作品中的“悲哀”大多表现一种哀伤与同情。他的《千只鹤》及早期的《林金花的忧郁》等作品在叙事中都充满了对弱小人物的同情、怜悯与悲伤,并将这种感情通过咏叹的方式抒发出来。他笔下的爱情很少圆满结局,青年男女之间朦胧的情感纠缠如樱花,极盛时亦是简淡素雅,凋谢时更是难寻花落何处。他对情爱事件的书写并不算老到,甚至有意淡化情节,但读来却总令人回味不已。

故事开头写岛村乘火车去看望他住在雪国的情人驹子。在火车上,他遇到了“话声优美有近乎悲戚”的叶子和她的情人行男。开篇便用大雪即将到来的阴沉天气和百无聊赖的旅程给全篇定下了一种忧伤凄清的基调。

驹子最初是位善良纯洁的少女,“……洁净得出奇。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一年前,喜欢研究舞蹈艺术的岛村来到雪国,结识驹子,并同驹子发生关系。驹子爱上了他,岛村却因为骨子里浓重的颓废的观念,认为这一切都是枉然。尤其是在认识叶子后,他越发觉得这种爱是徒劳的。岛村第三次来到雪国是那之后一年的秋天,其实自二月份起,驹子就回山乡里等岛村了。然而来到这山乡之后,岛村似乎更注意叶子。在叶子身上,岛村察觉到一种更吸引他的、浸透了悲哀的美。岛村答应回东京时把叶子也带去,但快要离开时,山乡发生火灾,叶子葬身火海。

川端康城笔下的女子很少能摆脱这种悲剧的结尾,她们的美是徒劳,她们的人生最终只是虚妄。驹子是下层女子的代表,她们善良单纯,封建意识浓厚,生活以男子为中心。驹子不爱行男,却仍愿为他自愿做艺妓。后来,她希望以自己的努力摆脱艺妓生活,过上清白的日子。但岛村却认为这种追求是无用的。驹子对岛村的爱情实际上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可惜这种憧憬岛村也没有带给她。在察觉出岛村并不真正地爱自己时,驹子只能借酒消愁。她的痛苦虽只是含蓄地表现在她醉酒后的几句话里:“头痛、头痛、啊,苦恼啊,苦恼。”但这却是她内心复杂情感的真实写照。

在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里,驹子从一个善良纯真的女孩变为艺妓,而叶子则葬身火海。在作品中,叶子是与驹子相呼应的人物。如果说驹子更多地表现了一种肉体上的现实中的美的消亡,那么叶子则代表了精神之美及其消亡。作者用在叶子上的笔墨不多,但每每涉及她时,一种虚幻之美的感觉便油然而生。她印在车窗暮景上空灵而超脱的形象及带着悲戚尾音的优美清越的嗓音,在岛村看来,都虚幻得如同隔世。这种虚无缥缈的形象,恰恰是川端康成所要追求的那种朦胧的“美”,她是作者理想的美的化身和再现。她爱行男,也同驹子爱岛村一样“徒劳”,她的结局像火焰般一闪即逝。这实际上是川端康成所持的人生无常,以“死”求得“瞬间美”的永恒的美学观点的表露。

在日本人看来,白色是极端的纯净之色,雪纯洁却易融,蕴涵着无尽的忧伤。在“物哀”美学观念的影响下,传统的日本人多采用寂静忍受的态度来面对他们面临的苦难,在忍受的同时却又显现出一种内在张力,让读者从恬然平静的表层下体验情感的暗流汹涌,品位历经时间消弭后留下的青涩感动和调和之美。《雪国》就是这样一部作品,故事中没有任何呼天抢地或悲痛欲绝,然而掩卷之后的哀绪却伴随着书中的风流雅事席卷而来,一发而不可收。无论是故事情节还是人物设置,都能使人在悲伤中回味日本民族独有的“物哀”之美。

三、“物哀”之美外的现代意识

《雪国》中体现出了一种“物哀”的美学意识,然而作为川端康成个人体验的“物哀”与日本文化传统中的“物哀”是有区别的。在这种区别背后,我们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矛盾。在川端康成获诺贝尔文学奖时,三岛由纪夫曾称赞他:“川端氏继承了日本文学最纤细最玄妙的传统,另一方面他又身处迅速经历过危险的现代化的国民精神危机的尖端。这种如履白刃之上的紧迫的精神史,隐藏在他柔弱纤细的文体之中,使他对现代的绝望融化在古典的美的静谧之中。”这种绝望也可在《雪国》中略见一斑,那就是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怀疑。

驹子和叶子的爱,最终结果如何?徒劳而已。

人能够爱人吗?这是“物哀之美”背后的疑问,也是川端康成文学中隐含的主题。或许通过思考这个疑问,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川端康成,理解时时飘荡在他文学中的“物哀美”。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爱之不可能”,使得这种情愫在萌生时显得异常珍贵,也正是这种“人爱人”的倏然出现,才更衬托出当这种情感无法进行或消逝之后,“爱之不可能”的深沉的绝望与悲哀。

一位美国诗人曾经这样定义小说家:“他们在正直的人群中正直,在污浊中污浊,如果可能,需以羸弱之身,在钝痛中承受人类所有的苦难。”或许,面对一些国民性的精神危机,川端康成的矛盾并不能为其承担什么,但因为他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悲观或怀疑态度,并将这种现代性的思考融入日本古典的“物哀美”思想中,使得延续了几个世纪之久的“物哀”美学意识呈现出了新的面目,这也是川端康成文学作品中独具魅力的地方。

参考文献:

[1][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古都·雪国.济南:山东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2]叶渭渠,唐月梅.20世纪日本文学史.青岛:青岛出版社,1998.

[3]叶渭渠,[日]千叶宣一,[美]唐纳德·金.不灭之美——川端康成研究.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6,(第一版).

[4]川端康成.千只鹤.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5.7,(第一版).

[5]叶渭渠.东方美的现代探索者——川端康成评传.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古都川端康成范文6

一、川酒产业发展现状及问题分析

川酒经过多年的发展,无论是品牌,还是生产技术上在国内、国际堪称首屈一指,被行业认为“最大的产业集群、最大的品牌群、最大的产能群、最好的政策洼地”,酒类生产已成为四川经济发展中一个不可忽视的行业。然而,当川酒产业面临着从销售量提升到产业文化影响力扩大这一挑战时,还存在诸多问题:第一,品牌建设不够完善。四川白酒品牌主要分布在四大酒城———宜宾、泸州、绵竹、邛崃。其中宜宾、泸州两地白酒品牌建设在命名、文化、包装、定位等工作相对比较完善,品牌知名度较高。邛崃拥有酒类企业近300家,是中国重要的白酒原酒基地,生产窖池2万余个,原酒储量约20万吨,其自然条件适合酿造高品质白酒。然而,邛崃白酒除了“文君”品牌稍有名声外,大多企业从事散酒生产和销售,因缺乏品牌建设和推广,知名度和盈利能力都有待提高。第二,地方文化挖掘不够深入。四川被誉为浓香酒的世界、酱香酒的故乡。提起四川白酒,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五粮液、泸州老窖和郎酒等著名品牌。的确,川酒经过多年的发展,无论是品牌,还是生产技术上在国内、国际堪称首屈一指。然而,各著名的白酒品牌使四川享誉了国内外,却没有使孕育了这些中国乃至世界知名白酒品牌的白酒酿造地大放异彩,很少人提到白酒品牌就联想到白酒酿造地。由于白酒的生产条件和环境是不可复制的,酒类企业产品的知名度和美誉度与所在地的关系就重要。当一个企业的产品与所在地的地理、历史、民俗等联系越紧密、融入越自然,越能充实其内涵,也更能借助当地文化扩大影响力。第三,对“高端产业”理解不够全面。四川白酒产业导向是走高端化、品牌化道路,建设固态蒸馏白酒高端品牌的集聚区,但是在发展过程中出现对“高端化”理解不全面的现象,将“高端化”与“高价格”混淆,存在盲目高端化的局面。近年来,白酒价格一路飙升,中高端白酒似乎成了有钱人的专属品,加之我国自古以来的“宴请文化”促使了高档白酒的消费,高端必定是高价的。然而,高价格不等于高端化。盲目高端化不仅带来整个行业产品链价格的上涨,而且导致白酒产品标签、标识使用混乱,误导消费。其中,年份酒一直充当涨价先锋,但我国的年份酒缺乏产品标注中有关窖藏时间的标准,出现乱标年份误导消费的情况,其投机和市场混乱度较高。这种情况不利于白酒产业健康发展。因此,在川酒产业高端化发展道路上亟待出台一系列产品标准和管理制度。

二、川酒文化软实力的提升路径

文化软实力不是通过物质累加的途径就能提升,它需要相对较长时间的努力且无法量化和有形化,但其价值不可忽视。笔者认为,通过从以下几个方面挖掘和提升川酒品牌文化内涵,可以彰显川酒的感召力和影响力:

1.通过探寻川酒的酿酒史提升其文化软实力四川拥有悠久的酿酒历史。举世瞩目的广汉三星堆遗址,埋藏着许多从新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的历史遗迹。在数以千计的珍贵出土文物中,有相当一部分陶器、青铜器属于酒器,如盉、觚、觯、瓮、罍、钵、尊、爵等。考古工作者还在四川各地发现了大量商周至战国末期的酒器,包括陶器、漆器和青铜器,既有盛酒器,又有饮酒器,仅青铜器就发现了100多件。大量酒器的出土,足以说明古代蜀国酿酒业的发达和蜀人饮酒之风的盛行。在源远流长的四川酿酒文明演进过程中形成的酒文化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和历史的沉淀。通过探寻川酒的酿酒史,发现川酒品牌历史演变的深层次价值,可以从很大程度上提升川酒文化软实力。

2.通过体验川酒饮酒习俗提升其文化软实力在古代,酒是权力的象征。由于酒的来历神秘且喝起来有飘然晕眩的感觉,所以古人以为酒是神赐的,或者是得到神的启示而酿成的。掌权者将酒作为体现自身威严与地位的象征之一,酿酒权由掌权者赐予,有功之臣才可以得到赏赐的美酒。随着酒的酿造技术逐渐普及到民间,白酒的品种越来越多,原先繁杂的仪式礼法逐渐淡化失去了神秘性,饮酒成为一种礼节和人生享受。以前白酒度数相对较低,饮酒以男性为主,佐酒菜肴不如现在丰富,人们饮酒崇尚“豪饮”,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方显男儿气概。现在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生活质量要求更高,饮酒从“豪饮”变为“细品”。人们通过闻香、观色、品味来欣赏和回味酒的品质高低和风格。尽管改革开放以来洋酒进入中国消费市场并得到人们喜爱,白酒仍然是生活中不可替代的饮用佳品。上述各种饮酒习俗,可以在川酒的生产与营销环节中实景展现,通过消费者的体验活动,可以很好地提升川酒文化软实力。

3.通过传递川酒精神价值提升其文化软实力当将酒作为产品销售,品牌就成为区分产品的标志之一。不同的白酒企业和产品系列在命名、包装、宣传口号、商标等品牌构建方面追求的是创造独特的形象,传递丰厚的内涵理念,倡导积极健康的精神价值。例如,川酒“六朵金花”之一的四川沱牌舍得酒业股份有限公司从2001年开始培育“舍得”酒品牌,2010到2011年公司在水处理、粮食处理和生产工艺方面的设施设备投入共进行了十亿左右的投入,这些都是先舍去的利润。在舍去一部分利润基础上酿造出的更高品质的酒才更加受到市场的认可,然后才逐渐收回投入,获得良好经济效益。正所谓“舍得舍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舍之于物,得知于心;舍之于利,得之于义;人生福报,在于舍得。”,“舍得”品牌可谓集千古智慧于一体,反映了企业的经营理念,也传递出健康的价值观念。

4.通过川酒的表现载体提升其文化软实力四川是浓香型、酱香型白酒的发源地和固态蒸馏白酒的故乡,拥有千年古窖、酿酒建筑和盛酒器物,且古迹、建筑和器物与生产经营融为一体,流传至今。成都拥有元、明、清三代川酒老烧坊的遗址,2000年被国家文物局评为1999年度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泸州拥有明代万历年间所建的泸州老窖国宝窖池;绵竹拥有剑南春天益老号酒坊遗址,获2004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五粮液、水井坊、剑南春等酒企都建设有酒史博物馆,展现从古至今的白酒生产工艺、酿造工具和器物等等。历史遗留下来并仍在使用的建筑和器物足以说明川酒的历史,也是证明川酒文化的物证。古迹、建筑、器物、诗词歌赋、书画、楹联、雕刻、典故等都是在酒文化的形成中产生的瑰宝,令人回味,让人遐想,极具挖掘和提升潜力,是不可忽视的酒文化载体。

5.通过川酒名人资源提升其文化软实力历代名人吟诵川酒,川酒很早就和文化的联系非常密切。川酒的声名远播得益于历代四川籍名人或旅居四川的名人在生活、工作中对川酒写下的赞美之词,其中,以文人学士居多。例如,唐朝诗人杜甫在宜宾品尝春酒和荔枝后留下了“重碧拈春酒,轻红劈荔枝”的诗句,后来春酒改名为重碧酒;1909年,晚清举人杨惠泉品尝姚子雪后说:“如此佳酿,名为杂粮酒似嫌凡俗,而姚子雪曲虽雅,但不能体现此酒的韵味。此酒是集五粮之精华而成玉液,更名为‘五粮液’是一个雅俗共赏的名字,而且顾名可思其义。”自此五粮液美名问世。唐朝学士李肇在《唐国史补》中将“剑南之烧春”列为全国名酒。杜甫、宋朝著名学者王灼、明朝四川抚军饶景晖、康熙年间浙西词人吴陈琰都曾赞誉射洪春酒,民国举人马天衢根据店前牌坊命名“沱牌曲酒”。北宋诗人黄庭坚、南宋诗人陆游等旅居四川时都留下了描写四川白酒的诗句。在诗词中的酒有如今知名的,也有不知名的;有可考证来历的,也有无法考证来历的,但这些都是川酒产业重要的文化资源。通过名人效应和历史典故打造品牌不失为挖掘提升川酒品牌文化的一个方法,邛崃“文君酒”就是一个好例子。因酒的供给,才能酒品源源,提供吟诗作赋的素材;因酒的诗词,才让酒香四溢,留下历史文化的积淀;因名人典故,才能千古流传,获得挖掘提升的资源。两者相互依存,才形成生生不息的川酒文化和川酒的人文环境。

三、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