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裳范例6篇

与子同裳范文1

黄裳原名容鼎昌,曾在南开中学和交通大学就读。在南开中学,黄裳与红学家周汝昌、剧作家黄宗江是同学,其笔名“黄裳”在文坛有一个美丽的传说。黄宗英以前是甜姐儿,黄裳的名字据说是“黄宗英的衣裳”。而黄宗英的哥哥黄宗江曾一本正经地说:“‘黄裳’这个名字本来是我的,我到上海要澄清这件事。”后来毛尖在文章《老头儿开会》中记上海黄裳研讨会所见:“黄宗江先生开门第一句话就是,今天在座还有比我更老的老头,然后,忙不迭地抖料,当年容鼎昌跟我说,唱戏得有个艺名,于是他帮我起名‘黄裳’,可我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华丽,觉得还是父亲给的名字好,就没用。没想到,容鼎昌马上将‘黄裳’收作自己的笔名,一用六十年。本来,我猜黄宗江先生的意思是想一次性终结‘黄裳艳说’,可是,比他更老的老头、还有四个月就九十岁的谢蔚明先生才不管,抢过话头,‘黄裳’分明是‘黄宗英的衣裳’,怎么成了你黄宗江的衣裳?我们台下坐的,多是荤人,也都愿意相信那是黄裳一片冰心在笔名,再说了,钱锺书赠送的对联‘遍求善本痴婆子,难得佳人甜姐儿’,当事人黄裳也没反对啊。”

1940年,黄裳考入上海交通大学电机系。抗战胜利后,任《文汇报》驻渝和驻南京特派员,后调回上海编辑部,1949年任复刊后《文汇报》主笔。1950年调北京,担任军委总政越剧团编剧。1951年调中央电影局上海剧本创作所任编剧。1956年重回《文汇报》任编委。

抗战胜利后,黄裳在上海与汪曾祺、黄永玉结成好友。在黄永玉的回忆文章中,黄裳几乎无所不能:“黄裳那时候的经济收入:文汇报编副刊、中兴轮船高级干部、写文章、给一个考大学的青年补习数学、翻译威尔斯的《莫洛博士岛》(屠格涅夫的《猎人日记》是不是那时候?不清楚了)、出几本散文集,还有什么收入?伺候年老的妈妈,住房及水电杂费,收集古籍图书,好的纸、笔、墨、砚和印泥……还有类乎我和曾祺的经常的食客们……他都负担得那么从容和潇洒。黄到底有多少本事?记得50多年前他开过美军吉普车,我已经羡慕得呼为尊神了,没想到他还是坦克教练!”

黄裳著作等身,涉猎甚广。九十岁以后,依然著述不断,拥有许多粉丝。上海媒体人顾村言说:“老人是不简单,生于1919年的黄裳或许算得上写作界的一个奇迹——几乎每隔一两个月,这位90多岁的老人便有长文刊发于《东方早报》及其他报刊,笔底矫健老辣,且不断有新著问世——这样的高龄与这样笔力的文章,在中国当作界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董宁文:“满以为他能闯过这一关”

南京《开卷》主编董宁文与黄裳交往有一二十年。十多年前,董宁文曾邀请黄裳重游金陵,并陪他在南京走了一些地方。黄裳还经常给《开卷》赐稿,并为董宁文的《人缘与书缘》、《开卷闲话》写过序言,董宁文也为黄裳编过《清刻本》、《梦雨斋读书记》和《寻找自我》三本书。和很多人的感受一样,董宁文觉得与黄裳面对面交流总是比较困难,因为他的话非常少,如果读他洋洋洒洒的妙文,根本无法想象他平日里的少言寡语。董宁文说,自己与黄先生每次交谈觉得还不错,印象深刻的是那次在从上海接黄先生来南京的汽车上,黄先生说了很多话,还不时听到他爽朗的大笑。

今年8月10日,董宁文去上海办事,在火车上收到上海友人发来的手机短信:“黄先生已出院,正在恢复中。”第二天上午,董宁文与黄裳的女儿联系上,十一时许如约到陕西南路黄裳寓所看望老人。进门后家人说黄先生还未起床,因昨晚看书迟了,睡不着,所以直到中午还躺在床上。董宁文说:等黄先生睡醒了再见吧。家人说没事,于是大家就进了黄裳的卧室。老人显得精神不错,面带笑容。董宁文还请黄裳在多本著作上签名。董宁文说,那天看老人恢复得不错,满以为他能闯过这一关。就在同一天,主持《上海书评》的陆灏还收到了黄裳在收到《猎人日记》样书后给他写的信,表示对这本书很满意:“得见《猎人日记》新版,极高兴。此本出版之速、印刷之美,大出意料。除作者像稍淡外,印制之美,皆未前见……”

王为松:《插图的故事》引领小开本风潮

上海人民出版社总编辑王为松曾见过黄裳两面。一次是约20年前,王为松所在的《语文学习》杂志要做一期为钱锺书贺寿的专辑,领导让他去采访黄裳和刚刚拍了《围城》的黄蜀芹导演。走进大楼,宽大的旋转楼梯给王为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他还跟一起去的同事开玩笑说,这楼梯三人沙发都可以横着抬上去,这才是大作家的家啊——等进了门,才知道屋内的尴尬。他们提了一串问题,黄裳多以一两个字作答。

还有一次,辽宁的出版人王充闾、俞晓群等人到上海,陆灏设宴招待,请了黄裳、钱伯城、鲲西、葛剑雄、陈子善等人。吃到七点多,大家谈兴正浓,一直默不作声低头吃饭的黄裳突然站起来,说:“我吃好了,你们继续谈吧。”大家有些诧异,黄裳说要回家看电视。当时正热播一部电视连续剧,他每天必看。

2006年,陆灏问王为松:“黄先生有一部从来没出过的书稿在他手里,上海书店要不要出?”这就有了海上文库的第一本《插图的故事》。这部书稿已经在黄裳的书柜里压了五十年——当年已经排出了清样,但黄裳变成了,校样就搁下来了。上海书店出了黄裳这一本书后,不仅拉出了海上文库后来的庞大阵容,引领了出版界的小开本风潮,而且有机会陆续推出了黄裳的《门外谈红》、《纸上蹁跹》和译作《猎人日记》。

与子同裳范文2

注释者将“帷裳”注释为“车两旁的布幔”,“帷”、“裳”分别为何义,注释者无释。可能编者认为“裳”古汉语常用词,作为有一定古文基础的高中生理应明白“裳”之义,故对其不作解释,可理解。然,对“帷”之义,无释,似有不妥。何为“帷”呢?我们先看字书是怎么解释的呢?《说文・巾部》: 帷,在旁曰帷。《释名・释床帐》:帷,围也,所以自障围也。我们再看与《诗经》同为先秦典籍《周礼》的书证。《周礼・天官・幕人》:掌帷、幕、幄、、绶之事。汉代郑玄注:在旁曰帷,在上曰幕;帷、幕皆以布为之。简之,从字书、古籍疏证来看,“帷”是指以布环绕四周的遮蔽物,类似今天的帘子。

据《毛传》曰:帷裳,妇人之车也;《诗・氓》郑笺:帷裳,童容也;孔颖达疏:以帏障(幛)车之傍如裳,以为容饰,故或谓之帏裳,或谓之童容。其上有盖,四傍垂而下,谓之……此唯妇人之车饰为然。引证均指明“帷裳”为妇人车之专利。细揣诗义,乘坐过淇水之车者,女子也。因此,我们认为将“帷裳”注释为“车两旁的布幔”似有释而不确之嫌,当释为“(女子所乘坐的)车上的布幔”。

注释者将“渐”释为“溅湿”、“浸湿”,无疑义。《荀子・劝学》: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唐代杨注曰:渐,渍也。《楚辞・招魂》: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汉代王逸注曰:渐,没也。然其将“渐车帷裳”释为“水花打湿了车上的布幔”,给人将“渐”释为“打湿”之感,似有释而不够准确。“溅湿”、“浸湿” 的外延内涵不能与“打湿”相比,“打湿”的外延内涵要宽泛些。简之,我们认为将“渐车帷裳”释为“水花浸湿(女子所乘坐的)车上的布幔”似更为精确。

与子同裳范文3

1939年2月,由陈云裳主演的《木兰从军》电影在新落成的沪光大戏院公映,银幕上陈云裳的美貌及演技深深打动了影迷,再加之当时电影公司与中国照相馆搞联动促销,就是凡购票观看《木兰从军》电影的观众可以抽奖获得一张陈云裳的剧照。由于银幕上的她实在是太美丽,人人都希望得到一张陈云裳的照片,不少观众看了一遍又一遍,从而使该电影连映三个月而场场爆满。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木兰从军》转映到新光大戏院数月,同样场场座无虚席,仿佛到了疯狂的境地。观众喜欢看《木兰从军》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太喜欢陈云裳了,她是那个时期上海滩上最美的女性。

红透上海滩的陈云裳真正成了万人迷,追求她的有钱阔佬小开不计其数,她每天收到的求爱信像雪片可以装几麻袋。每当陈云裳拍完电影驾车离开电影公司的时候,那些守候她的痴心男子都会献花给她,或者驾车尾随她。但是陈云裳完全不动心,她讨厌那些谄媚世俗的男人。

缘份这东西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数;陈云裳从小因父母多病而喜欢上医学,她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中与一位名叫汤于翰的海归医学博士一见钟情。他是中国癌学专家,红十字会医院院长。在彼此的真诚交谈中,两人深感相见恨晚,此后很快堕入到热烈的爱河中。

与子同裳范文4

律离裳根本没时间思考了。她不住地旋转着,被身体上系住的配绳带得由东到西、由上到下、由南到北、由里到外、里里外外、外外里里……萧遥的声音突然又在她耳边响起:“公主阁下,睁开你尊贵的双眼看看这里吧,这里是万洋海域的域底城堡!”“万洋海域?”“是!宇宙中有一万个海洋,它们最终都汇集到这里,每一个海洋成为一个自然层,层层相加,万洋海域就是这一万个海洋最底下的地方。这里,也叫域底城堡!在这里,任何人都会说出实话!因为,如果不说出实话,就永远升不到最高的那一层海洋,而且,还要承受着时时刻刻被一万个海洋重重压迫的折磨……”耶律离裳匆忙睁开眼睛。这才发觉,系在她身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宝剑的配绳,而是章鱼的一条臂膀。那章鱼张牙舞爪地,像要随时把她吞噬。萧遥沉稳地立在海底,眼里流露出比海水还寒的神色。“说,把实话说出来!”萧遥暴喝。耶律离裳打战了,她彻底害怕了。她抬起手拂向章鱼的胳膊,拼命地喊:“放开!放开!放开……”“放开……”离裳像被武功高强者传授了功力,武逍遥的手竟真的在她的拉扯下要放开宝怡。可是,新加入进来的崔云让武逍遥又增加了功力。崔云其实是怕离裳吃亏,所以他出手推向离裳的肩膀。离裳在崔云和武逍遥的两条力道下震得向后跌去。宝怡惊讶地大喊了一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学、自己的好朋友为了自己,出这么大的力。宝怡的眼眶有些湿润。武逍遥也关注地看向离裳,看到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才放下宝怡的手。但是,武逍遥的嚣张依然没有收敛,继续说:“MM,你也不看看大爷是干吗的。跟跆拳道高手动手,你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阎王爷面前耍生死簿、如来佛手心里翻跟头……”崔云翻着嘴皮接话说:“……还有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舞板斧,鲁智深跟前喝大酒、李逵眼皮子底下吃大肉、武大郎脑袋边卖烧饼……”李玉刚好看到宝怡还捏着老妈给的那块月饼,一把夺过来,放在嘴里吧嗒吧嗒地嚼着,说:“宝大郎,到少年宫来卖烧饼第五章学生也有隐私权。

啊……”武逍遥他们呵呵干笑起来。宝怡揉着被捏痛的手气愤地说:“跟雨一一样,就会欺负女生!”武逍遥说:“雨一?哪来个雨一啊?”崔云插话问:“雨一也对你出手了?这他可太胆大了!”宝怡没理他。武逍遥忽然问:“梨子怎么不见了?”崔云说:“梨子肯定去找雨一了!雨一是我们班新来的一个男生。他们俩关系不错!”李玉也来兴趣了:“能跟离裳特不错的男生可不多。以前就萧见洪!”“别跟我提萧见洪!”武逍遥忽然沉下脸。李玉只好换了个话题:“哎,你们班那雨一咋样啊?”崔云说:“特酷!是不是啊,宝怡?”“还有比你酷的?”李玉有些不相信。崔云:“他敢跟老师对着干!我要这么酷,回家我老爸得让我更酷!”武逍遥想起来什么,问马上要离开的宝怡:“你上次说的总欺负梨子的就是他吧?”宝怡没好气地说:“怎么啦?反正你也不敢动人家,只会在我们女生面前耍嘴皮子。

“我干吗要动他?他又没招我!你别挑事啊!我可不会无事生非!”说完,武逍遥径直向青少年宫走去。  武逍遥的哥们儿情深被离裳毁了自从那天离裳在少年宫里闪了一下后,武逍遥就再也没见过她。其实那天在少年宫里他找了离裳好几圈,可就是没见离裳的影子。跑上三楼楼梯时,他还与一白衣少年狭路相逢。那少年个头跟他差不多高,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潇洒地荡悠着,脚上还踏了双方头黑皮鞋,气质出奇地好。武逍遥灵光一闪,脱口问了对方一句:“你叫雨一吧?”白衣少年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句:“我知道你是武逍遥,跆拳道高手!”武逍遥一下茫然起来。雨一怎么会知道他?难道又是宝怡和崔云这俩家伙多嘴?武逍遥转过身,这时雨一已走到他下面的台阶。武逍遥不客气地说:“有工夫切磋切磋!”雨一没停下来,继续下台阶。武逍遥扒着楼梯挑战地问:“你不会是没练过跆拳道吧?”雨一这回轻笑了一声,转过楼梯的拐角。说实话,当时武逍遥真想追过去?Y住他,质问他为什么轻笑。

那轻笑的模样像极了离裳,令人讨厌至极。怪不得宝怡和崔云他们说他和离裳很要好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想到离裳,武逍遥就一点好心情都没有。虽然离裳的长相是武逍遥见过最楚楚动人的,虽然崔云他们说离裳是太阳学校全体学生公认的最最可爱的人,但是,武逍遥依然对她没好感。武逍遥的小学是在太阳学校读的,6年时光里,离裳至少与他同校了4年。但是真正认识离裳,还是在武逍遥上六年级的时候。那时离裳上四年级,和武逍遥同是大队委员。武逍遥当时在学校里叱咤风云,向来不理其他女生。离裳天生羞涩,也不太与不是本班的男生讲话。就这样,两个人在校园里,从没对过一个眼神,也从没吭过一个声。两个人本来可以永远过着平行线的日子,但是,由于一部电影的出现,局面被打乱了。那时,电影院里正热火朝天地上映《哈利·波特》。武逍遥非常喜欢,一连看了6遍,最后,连哈利·波特的台词都能倒背如流。他老爸刚巧到美国谈生意,为武逍遥带回来哈利·波特的全套衣饰。其中包括哈利·波特的黑框眼镜、红黄道围巾、休闲裤子、厚实的毛衣、帅气的风衣等等。武逍遥特别得意,居然在第……二天就穿着上学了。这里所说的第二天就是……顶顶重要的周一。所有学校都有规定——周一为升旗日,必须穿校服。

那天刚好还赶上武逍遥是升旗手。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完成升旗任务了。武逍遥临时找到别的班的大队委,也是一个升旗手,叫萧见洪,让他代劳。萧见洪和他是好朋友,当然二话没说地答应下来,并在老师没察觉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个任务。这件事本来就这样过去了,可是,作为给武逍遥护旗的几个女生却不开心了。因为她们被临时换下,取而代之的是萧见洪的护旗手。这几个女生当中就有离裳。离裳认为,哈利·波特有那么重要吗?能重要过升国旗?简直荒谬!看着武逍遥得意的神情,离裳打心眼儿里愤愤不平。最可气的是武逍遥还不停地问大家,我帅吗?我帅吗?当问到离裳时,离裳气呼呼地说,我看你不帅,倒挺衰的!这武逍遥平时的好成绩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居然没听懂“衰”这个字。他问萧见洪,萧见洪告诉了他,把他气得哇哇大叫,非要离裳给他赔礼道歉。离裳想了一想,说,那好吧,看在你勇敢地戴上眼镜假装近视眼的分儿上,我午饭时送你个礼物,算是赔礼道歉。武逍遥这才怏怏地离去。到了午饭时间,离裳果然给武逍遥送去个礼物。那是一个长长的纸箱子,离裳把它放到教室门口之后,就走了。纸箱子一看就是拿装教具的箱子改造的。太阳学校每年会买许多把教学用的长尺子。装尺子的长箱子一般都放在后院里。武逍遥所在的教室当时站满了人,有本班的,还有外班的。大家都好奇离裳会拿什么礼物给武逍遥赔礼道歉。有人说,是根特大号的棒棒糖。这猜测马上被喻为白痴。哪有女生给男生送棒棒糖的啊?再说也没那么大的棒棒糖啊!有人猜,是个洋娃娃,因为离裳最喜欢洋娃娃。这也被大家否定了。没谁看到离裳平时上学带洋娃娃,这么短的时间她不可能回家取。还有人猜,是把卡宾枪。学校门口摆摊的老头每次都向学生推荐,可就是一直没卖出去。因为那杆枪太贵了。完全是按照美国特种部队专用的使用雷明顿枪弹的卡宾枪仿造的。这个猜测一出来,再也没有人反对了。因为这结果太有可能了,也太让人期待了。特别是男生,每人都梦寐以求拥有一杆那样的卡宾枪。武逍遥也得意地点着头,拿过纸箱子,微笑着一寸一寸打开。他要在所有同学面前潇洒一把,要让大家知道,只有他武逍遥才是太阳学校最具魅力的男生。箱子被打开后,大家一下晕倒。箱子里面装的是一把破笤帚,已经破到没毛了,光秃秃的更像一根绑了几支毛的棍子。

与子同裳范文5

是谁,扰我清梦

听到些琐碎声音,苏郁挣扎着睁开双眼,口中残留着昨晚醉酒的痕迹,这种醉醺醺的日子他已经连续过了半月有余。自从苏家蒙上不白之冤,产业尽数被缴,家父在狱中意外身亡后,整个苏家家道一落千丈,仆人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只剩下空落落的苏家老宅。

“苏公子,醒了?”听见呼喊,苏郁才意识到,床边还坐着个女人,正端着热腾腾的茶,女人虽遮着面纱,大概还是能看到五官轮廓。

“你是?”苏郁使劲地搜寻记忆里的画面,就连曾经喝花酒的姑娘都思量了一遍,还是没头绪,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却发现腿格外地疼。

“公子当心,你昨儿个醉酒摔坏了腿,早上已经请郎中诊治过了,大碍没有,但需静养数日。”说话间,女人端来一碗药,热腾腾地冒着些烟,药味弥散开来。

苏郁看着药,犹豫不喝。女人急了,往自己嘴里稍稍抿了一口说:“你是怕有毒吧,那我先喝,早知道让郎中多待会儿。”苏郁最终还是把药喝了,他明白,如今的他,已没有任何被觊觎的价值。

女人说她的名字叫云裳,开了个戏班子,专门为官宦人家和商贾大户提供戏曲节目,而苏郁,就是她在收工回家的路上遇见的。喝完药,苏郁欲回家休养。云裳问他,家中可有仆人服侍换药?他无言以对,苏府现在空空如也,别说仆人,路人都不愿从苏府门前经过,晦气。

于是在云裳的强烈邀请下,他留下养伤,准备待伤好痊愈后再走。

许是不愿让腿脚废掉,许是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太堕落,苏郁竟将酒给戒了,就这样在云裳的戏班里修养了好一阵。

“你我素未谋面,你这般照料对我来说可是莫大的恩惠。”腿痊愈离开前,苏郁感谢她,“苏某一定找机会报答。”

云裳将面纱拿下,心形胎记赫然显现,她紧紧盯着苏郁的眼睛,却未察觉一丝波澜。

她怔了好久,隐隐有一丝苦涩的笑,口中重复着素未谋面四个字,勉强挤出笑容,将他送回苏府。

也曾,青梅竹马

云裳怎会忘记,他和她,也有过青梅竹马的曾经,只不过当时一个是少爷,一个是戏班学徒。

彼时,她刚拜师学艺,跟着戏班子一起进苏府为老太太表演节目,整整驻扎了两个月。就在那时认识了苏郁。

苏郁年龄与她相仿,经常黏在她身边,看她描眉上妆,学她练习基本功,她练曲时他也会跟着唱上几句,惹得戏班子里一群人笑得前翻后仰,哪有富家公子爱唱戏的,还唱得好。

不过他待的时间不久,管家准会在苏郁正在兴头时出现,唠叨许久,将苏郁请回书房,每逢此刻,苏郁总在云裳身边依依不舍。

苏郁舍不下的,也许只是戏,但在云裳眼里,那点依恋足够她缅怀一辈子。

云裳从小,就因为脸上的胎记被父母嫌弃,进入戏班后,也不招人喜欢,只有在上完妆将胎记遮掉后,她才觉得,自己与别人一样。唯独苏郁,一直都不排斥她的丑貌,随她一道练基本功。是他说,喜欢看她唱戏的样子,韵味十足。

而后数年,她从一介学徒转而成为戏班老板,却不曾淡忘一分一毫关于苏郁的过去,最初给予她温暖的人,她却不敢靠近,于是思念在心里扎下了根,长成了树。

直到苏郁沦落成酒徒浪子,她才紧紧跟随身后,灯火明明灭灭,他拿着酒瓶在前,摇摇晃晃走着,她跟在身后急火攻心,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伤着自己,谁知果真出了事。苏郁脚下一不留神,掉进河里。她奋力将他捞起,紧紧依靠彼此的感觉,有意外的感动。

她以为他会记得,至少在她揭下面纱的那一刻,应该会有印象,但他没有。

赠你,江湖夜月

为了能让苏郁重新振作起来,云裳倾尽毕生积蓄帮他重整家业。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这些年来,她这戏班老板人脉还算不错,不少人都愿意帮忙,再加上苏老爷生前积累下的人脉,苏郁的药材生意,很快就有了起色。

苏郁说,我欠你的越来越多,真不知何时才能还清。

云裳笑着答,若是娶了我,何来忧愁?

苏郁闪过一丝惊诧,仿佛被人打了一脸,尴尬地将话题扯向别处。他自然不会说,当时未来亲家在苏家出事的同时取消婚约后,他对成家这事,心有余悸。他哪知道,女人到底是冲着他的家财来的。

虽然云裳在他最困顿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可那是恩情,恩情不等同于爱情,他可以用其他方式去偿还。苏郁沉默的时间越久,云裳心里裂开的沟壑就越大,但这是她待在他身边的代价,爱而不得。

如今苏家的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她倾囊所出的金钱也正在逐渐回笼,苏郁急着还她钱,明摆着是打算早些还清债务,好断了瓜葛。

云裳是聪明人,当然能看出,在这种情况下,她主动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苏郁不用有心理负担,她也能抛下过去,去寻找新的幸福。

苏郁的生日宴,云裳亲自准备了节目,自然是她最拿手的戏曲,不过这出曲目是她临时编排的――特别之礼。那场戏,从开始到结束,讲诉了她暂住苏府那段日子的经历,将小女子的爱慕唱得凄凄沥沥,因为只有在戏里,她才能表达真的自己。

也许,她冀望苏郁有一点点的记忆,能记起她;也许,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了断,忘了过去,重新开始。戏曲终结,她唱:是你予我笑靥如花,我将赠你江湖夜月。

下台时,她往苏郁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释然,放手,才是真的爱。大幕拉上,她的爱情,至此谢幕。

相守,韶华向远

他一度以为,他对她,仅仅只有感恩之情,却在看完那场戏后,崩塌了原来的情感,他从不知她就是那个儿时与他一起唱戏的玩伴,更不知她数年相思全部在他身上。

她费劲了心思来到他的身边,给予关怀,让他从酒徒浪子重新做回商贾。如此攻城略地,再坚硬的心,也敲出了缺口,可就在他觉悟之际,她选择了放手。

云裳的离开,悄无声息。

身边如影随形的人,忽然在身边消失,所感受到的失落与空洞像有几千只虫子在苏郁心里爬,他对她,是有感情的,而且不浅。

他开始想方设法打听她的下落,可每次都扑了空。三年后,突然听到云裳要成亲的消息,他再也坐不住了,不管路途多遥远,这次他要亲自去。

蓉城,是云裳的故乡。苏郁也曾听她提过几次,说蓉城到处都是戏班子,所以大家只能到外边谋生,辗转各地演出挣钱,要是他去,她定会请他看戏,想到这个口头承诺,苏郁的心头一紧,云裳不会真的嫁给别人了吧。

到了蓉城,苏郁找人问,是否认识云裳。所有人的回答都差不多,城南那家张灯结彩嫁女儿的,就是她家,门口还有棵大槐树,特别显眼。

苏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若真是云裳,怎么办?

他赶到的时候,拜堂仪式正在进行,虽然带着喜帕无法看见真面容,但那人除了云裳还能有谁?苏郁的手狠狠地撞击在大树上,划破几道口子,有血渗出来,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苏公子,怎么是你?”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如他刚从睡梦中清醒时,那一声呼唤。

转身看见覆着面纱的云裳,苏郁惊得睁大了眼:“不是你成亲?那里面的是?”

“妹妹。”云裳自然地回答,转而又夹带着疑惑问:“难不成,你以为成亲的是我?才来了蓉城?”

苏郁狠狠地点头,他已经失去过云裳一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当即说明了来意及这三年来的思念。

云裳只是静静地听着,言罢,她平淡地说:“也许你说的思念,只想偿还我的恩情,这几年就是不想让你为难,我才会离开。我不需要施舍,当初让你娶我只是玩笑话。”

苏郁着急,将覆满伤口的手背伸展开来:“我是真的担心你成为别人的娘子。”

与子同裳范文6

[关键词] 《有狐》;无衣;征夫

“《有狐》的主旨颇为难解”[1]。由此一语即可想见,对于这首诗,古今学者也是众说纷纭,聚讼不休。本诗仅三章十二句,录之如下: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2]。

一、对《有狐》主旨的探究

撇开经学家们对《有狐》的各种解说,就诗篇而言,是以一个女子的口吻表达了她对心爱之人的思念与忧虑。本诗抒写忧念,为一唱三叹的重章结构,其忧思哀婉感人。这本是一首清新自然的情诗,风致婉约,真挚感人。然而,这种理解却不合乎经学家们的风化诗教原则,于是,他们就给《有狐》描上了种种关乎风化的粉墨,弄得这样一首感人至深的诗歌迷雾重重,令人不知所云了。

《诗序》认为:“《有狐》,刺时也。卫之男女失时,丧其妃耦焉。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会男女之无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3]顺着《诗序》定下的调子,《郑笺》、《孔疏》越走越远,说这首诗是:“皆陈丧其妃耦不得匹行,思为夫妇之辞。”又解释说:“时妇人丧其妃耦,寡而忧是子无裳,无为作裳者,欲与为室家。”“裳之配衣,犹女之配男,故假言之子无裳,己欲与为作裳以喻己欲与之为室家。”[4]朱熹是主张“去序言诗”的,他曾批评《诗序》说:

《诗序》实不足信。向见郑渔仲有《诗辨妄》,力诋《诗序》,其间言太甚,以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始亦疑之。后来,仔细看一两篇,因质之《史记》、《国语》,然后知《诗序》之果不足信[5]。

然而,对于这首诗,他却完全接受承传了《诗序》、《郑笺》、《孔疏》的观点,朱熹也认为《有狐》是说:“国乱民散,丧其妃耦,有寡妇见鳏夫而欲嫁之,故讬言有狐独行,而忧其无裳也。”[6]仔细揣摩从《诗序》到《诗集传》这一派对《有狐》的解说,尽管存在着《诗序》以此诗三章皆为“兴”而《诗集传》认为三章都是“比”的不同,但它们在以下的两点上是一致的:第一,认为“有狐绥绥”喻指男子无家室者;第二,认为“无裳”、“无带”、“无服”喻指男子无室家,即男子没有配偶。

诗作为经学而被讲授、传承,经学家们难免只知有经,而不知有诗。《诗序》说这首诗“刺时”、“男女无夫家”,以后的传经者便明指《有狐》为“寡妇见鳏夫而欲嫁之”。再回到诗句看看,何以见得?“寡妇”、“鳏夫”之谈全为穿凿,无从说起。牟应震就曾针锋相对地指出:“《集传》‘见鳏夫而欲嫁之’,说本于《序》。曰:于经文不见此义!鳏而无衣,或不欲嫁之矣。”[7]又指出:“为此说者,以齐诗有‘雄狐绥绥’一语,故解‘绥绥’为‘独行求匹’而一误再误也。”[8]《毛诗质疑》的反驳可谓有力,而且牟应震对“绥绥”的分析也给我们以启示。而孙作云先生也对《有狐》作了尝试性的解说,他认为:“这首歌是女子所唱,她把她想亲近的那位男子比作狐狸。她说:‘小狐狸儿,你在淇水岸上徘徊什么呢?我心里正为你发愁没有人给你缝衣裳呢!’言外之意,我能给你缝衣裳呢!一种忸怩作态之状,宛如在目。”[9]从中不难看出,孙作云把《有狐》理解成“恋歌”,似乎没能体味诗中的深深忧虑,且对本诗主旨的把握仍不脱“欲嫁”说之窠臼。

除此之外,对这首诗的不同理解还有:闻一多《风诗类钞》认为是未嫁女子思念情人。金启华《国风今译》认为是写妻子忧念丈夫久役无衣。陆侃如、冯沅君《中国诗史》认为是写不得志者的忧愁。而张桂萍认为它是“古代大臣忧国之作”[10]。其中,金启华的说法本自方玉润《诗经原始》,较为合理。以此为基础,笔者进一步揣摩玩味,仔细寻求《诗经》内证以成其说。毫无疑问,对“有狐”和“无裳(带、服)”所指为何的理解是解读本诗的关键。而实际上,本诗所触及的不仅仅是“有狐”和“无衣”两个问题点,而是这两个问题簇。“有狐”涉及《诗经》中写到“狐”的诗歌九篇;而无衣的问题牵扯到至少两篇诗歌。而后者正是《有狐》抒情主人公所忧虑的内容,显得格外重要。

二、无衣指向战争

《有狐》一诗,三叹其“忧”。体察此女子的情怀,进而推情入理,分析其忧虑的原因,这无疑就是正确理解这首诗的关键所在。“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无带、无服)”果真是指该女子所忧虑的是男子无室家吗?认为女子见到男子没有衣裳就想到他没有配偶,就继而想到要嫁给他,这不能不说是太机械的猜想。其实,无论是忧其“无裳”、“无带”还是“无服”,总起来说,就是忧心挂念他没有衣服穿。也即:心之忧矣,之子“无衣”。而“无衣”所指向的是战争、行役。在《诗经》中,“无衣”与战争、行役紧密相连,关系是很明确的。

《秦风·无衣》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里,歌者所表达的是对“岂曰无衣”的回答,要“与子同袍(同泽、同裳)”。于是,表面上看,“子”无衣的难题好像是解决了,但实质上,“子”仍然无衣,只是与别人“同”衣而已。从这个意义出发,甚至可以说,无衣是战争的必然。关于这一点,《豳风·东山》也给出了一个极好的《诗经》内证。其第一章写道: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诗中的“制彼裳衣,勿士行枚”一语道破天机!《东山》是写长期的征战之后,“我”终于可以回家时的所见、所思、所感。此时,“我”终于可以不再“行枚”作战了,而要做的是“制彼裳衣”。反过来推想,征战之时,则是不能“制彼裳衣”的,也就是说,战时的士兵处于“无衣”的状态。细想一下,征战之时,枕戈待旦,生死尚且难以料定,自然无暇以衣服为念。至于战时所穿,曹操《蒿里行》有“铠甲生虮虱”之句,算是露其端倪吧。

在西周、春秋时代,从军征战,衣物乃至于武器都需要自备。《木兰诗》写花木兰出征前的准备有“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之语,虽非必为写实,但南北朝时民歌尚如此叙说,西周、春秋时征战的士兵更当是如此了。上举《秦风·无衣》就是明证:无衣怎么办?与子“同袍(泽、裳)”;武器怎么准备?“修我戈矛(矛戟、甲兵)”。从生产力发展的角度而言,当时不具备社会化大生产的条件,由国家统一为成千上万的征战士兵供给衣物是不能想象的。

故而,《有狐》中“无裳”、“无带”、“无服”的“之子”正是长年征战在外而不知归期的从军者。《有狐》正如同《王风·君子于役》,也是写妻子对远方的丈夫的思念与牵挂。不同的是,《君子于役》挂念夫君“苟无饥渴”,而《有狐》则忧其无衣。征人在外,衣食难安,尤令其家人牵肠挂肚。从这个意义上说,忧念征夫衣与食的《有狐》与《君子于役》可称得上是《诗经》中难得的姊妹篇。

三、“有狐”喻指征夫

有了这种对本诗主旨的把握,再回过头来看看“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厉、侧)”到底何指。《齐风·南山》有“南山崔崔,雄狐绥绥”之句,而《诗序》说《南山》一诗是刺齐襄公淫行的。据此,《诗集传》以为:“狐者,妖媚之兽。绥绥,独行求匹之貌。”[11]然而,先秦时期人们对于狐的认识并非如此。《礼记·檀弓上》说:“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12]《白虎通义》则说:“狐死首丘,不忘本也,明安不忘危也。”[13]据此,认为《诗经》中的狐为“妖媚之兽”显然站不住脚,是以后人之见而约束前人。而据牟应震的理解,“绥,像两胫有所蹑也”[14],那么,“绥绥”应该是指狐行走的样子,而无求偶的含义。李炳海认为:“在《诗经》产生的历史阶段,狐作为男性配偶的象征,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习惯,狐形象的此种内涵对于那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是不言而喻的。”[15]这一看法无疑是正确的,这就从文化、兴象的角度和深度揭示了“有狐”的象征意义。

而进一步追问,此狐绥绥而行,在彼淇梁、淇厉、淇侧又表明了什么呢?俞樾说:“首言‘淇梁’,明易涉也;次言‘淇厉’,则涉之稍难矣;卒言‘淇侧’,则徘徊于水崖,不得涉矣,所以忧之弥甚也。”[16]很显然,这种说法可能是过分推理了,诗中并未明言狐涉淇水。而至于其他一些认为本诗写狐本为山兽而行水边的,也大致与此相类。从全诗来看,“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厉、侧)”两句是起兴之语,而且兴中带比,但全诗的主旨在于忧念“之子”无衣。而联系无衣所指,有狐绥绥而行彼淇梁、淇厉、淇侧正是在兴言战争、远役。《邶风·北风》和《小雅·何草不黄》即为有力的证据。《邶风·北风》有诗句曰: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据翟相君考证,这首诗所写是关乎征战的[17],这里正是以赤狐和黑乌为兴象来喻指征夫的。而邶、鄘、卫三风均是卫地的风诗,《邶风》中的《北风》和《卫风》中的《有狐》均以狐喻指征夫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并且,《小雅·何草不黄》的证明更为直接。《何草不黄》全诗如下: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方玉润说:“《何草不黄》,征夫泪也!”[18]十分确切。毫无疑问,诗中的狐和兕、虎一样,是“征夫”形象的兴象,所喻指的正是征夫。

除了上述分析的三首以及《有狐》,《诗经》中其它写到“狐”的诗歌还有《桧风·羔裘》、《邶风·旄丘》、《秦风·终南》、《豳风·七月》、《小雅·都人士》等五首,但这五首诗均是直接写到狐裘或是写猎狐制裘的,并非以狐的形象起兴。所以,统观《诗经》中写到狐形象的诗歌,狐喻指征夫是可信的。而且,值得注意的是,《齐风·南山》虽然没有写到战争、行役,以“雄狐绥绥”起兴的该诗却浓彩重墨地描绘“齐子”远嫁鲁国,也是远行离家。

四、结论和余论

明确了“有狐绥绥”是男子征战在外的兴象和喻指,将无衣与战争、行役相关联起来,自然就能正确理解《有狐》为征妇怀远之诗。上文曾将它与《王风·君子于役》相比,而从写法上看,《君子于役》先写“君子于役,不知其期(不日不月)”,继而写“鸡栖于埘(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来(括)”,这种傍晚时动人的景象愈发衬托出妇人的思念与牵挂,真是“如之何勿思”;《有狐》则以“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厉、侧)”起兴之后下笔便写“心之忧矣,之子无裳(带、服)”,似嫌突兀。那么,为什么《有狐》中的征妇如此为丈夫的“无衣”而担忧,并再三地表达深深的忧虑呢?对于这个问题,《豳风·七月》一诗给出了答案。《七月》的首、次两章均有“九月授衣”之句,《毛传》解为“九月霜始降,妇功成,可以授冬衣矣”[19]。当然,认为古代妇女九月开始裁制冬衣是固定的制度难免有些过分,但那是自然形成的习俗完全是有可能的。由此可以推想,《有狐》所写也是在授衣之九月,妇人因裁制冬衣而愈发忧念行役在外的丈夫,担心丈夫“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因而不免为他忧心忡忡,一唱三叹,难以平静。

或许上述推情入理会被视为另一种推理过度,但无庸置疑的是,“征夫无衣,征妇送衣”这一母题却一再被摹写。传说中哭倒了八百里长城的孟姜女就是为了给丈夫送寒衣而到了长城边的;甚至孙犁的《荷花淀》里也有水生嫂她们那伙妇女给参加队伍的丈夫们送衣物的情节。当然,孙犁创作《荷花淀》写到这一内容未必是从《有狐》得到灵感,但两相对照,我们还是能感受到同样的妇女对征战在外的丈夫的真切关怀与真挚情爱。所不同的是,水生嫂她们是现代的女性,敢爱敢恨,敢想敢干,在战斗的烽火中绽放成绚烂的荷花;而《有狐》的抒情女主人公却只是忧心忡忡,一唱三叹,以她独有的韵致展示着她那丰富、细腻、纯洁而又哀婉的内心情感世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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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19][清]阮元.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卷三) [M].北京:中华书局,1979. p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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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宋]朱熹.诗集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8. p40~41.

[7][8][14][清]牟应震.毛诗质疑[M].济南:齐鲁书社,1991. p56.

[9]孙作云.诗经与周代社会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1966. p306~307.

[10]张桂萍.《诗经·卫风·有狐》一解[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3):p50~51.

[12][清]阮元.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卷七) [M].北京:中华书局,1979. p53.

[13][汉]班固.白虎通义(卷下) [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15]李炳海.部族文化与先秦文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 p102.

[16][清]俞樾.群经平议(卷八) [M].转引自刘毓庆等.诗经百家别解考(国风)[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p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