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惊奇中的茶文化

二刻拍案惊奇中的茶文化

 

《二刻拍案惊奇》是明朝拟话本小说集,共40卷,作者凌蒙初,与《初刻拍案惊奇》一起,合称“二拍”,主要表现了婚姻关系、官场行为以及商人生活等方面的内容,是研究明朝社会重要的文献资料。本文对其中内容不做分析,而只关注各类故事中茶的社会文化。   《二刻拍案惊奇》中有许多与茶相关的通俗表达法,我们在此做以归纳。第38卷中有“:茶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这是莫大姐与郁盛偷情之前的铺垫描写。在古话本小说中,这种表达法经常会在情色现象之前出现,以烘托环境与氛围。这就涉及茶与酒在当时社会生活中的主要应用认知:茶与“花”的意境相匹配,酒对“色”的需求成媒介。可见,茶的应用主要是看重其高雅意境。“博士”在传统社会中,既是一种官职,也是对有某方面专业技能的人的称呼。“茶”与“花”一起出现逐渐成为了一种高雅社会文化的象征。人们对酒的认知则更注重其“醉人”的功用,所以以“色媒人”来形容。   茶作为一种高雅的社会文化,也并不排斥其世俗性,即普通百姓、各色群体都可以感觉与享受其文化。第8卷有“:少年心性,好的是那歌楼舞榭,倚翠偎红,绿水青山,闲茶浪酒……“”闲茶”即代表了一种世俗生活的现象,把“雅”与“闲”相结合,无形中对世俗生活中文化的发展方向起到了引导的作用。以“浪酒”相称,也体现了酒对世俗生活中人们行为的影响。   “茶饭”连用在古典各类文学史料中出现较多,在《二刻拍案惊奇》中也是如此。表明了茶在社会生活中的基础作用与重要地位。第23卷有“:小女庆娘卧病在床,经今一载。茶饭不进,转动要人扶靠,从不下床一步。”这里以“茶饭不进”表明生病的状态。同样,茶饭还可以表示内心的一种“病态”。如第11卷有“:陆氏看罢,吓得冷汗直流,魂不附体,心中懊悔无及。怀着鬼胎,十分惧怕,说不出来。茶饭不吃,嘿嘿不快,三日而亡。”因此,这里茶饭的用法是建立在茶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基础上的,以茶饭来表示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存在状态。   书中有两处用到了“安乐茶饭”。第19卷中有“:……(莫翁)拊着寄儿背道‘:我的儿,偌多金银东西,我与你两人一生受用不尽!今番不要看牛了,只在我庄上吃些安乐茶饭,掌管账目。’”第22卷中又有:“我若荐了你去,你只管晨昏启闭,再无别事,又不消自爨,享着安乐茶饭,这可好么?”这里,茶饭可以“吃”,也可以“享”,说明“安乐茶饭”是一种生活,以茶饭的“安乐”来表示生活的休闲状态。   在招待与应酬中,也有一种表达方式“:烧茶办果”。第11卷中有“:烧茶办果,且是相待得好。”因此,除了一般所使用的“茶饭”表达方式外,还有此种“茶果”的联用,也是日常招待礼仪的体现。   现代社会常有一种“茶话会”的群体活动形式,是指以清茶和茶点为主(也包括调饮茶和其他水果及食品糕点等)来招待客人而进行的聚会,也可用于各类商务和外交场合。有研究认为,茶话会是在古代的茶宴、茶会的基础上逐渐演变而来的,唐宋时期已经有了其雏形;但现代茶话会有别于传统的茶会或茶宴,更具有日常生活特色,各阶层都可参与其中,同时很少“茶道”中所强调的规则与礼仪约束,气氛更为轻松自然。书中也有一处用到“茶话”表达方式。第15卷中有:“徽商留夫妇茶话少时,珍重而别。”这里是家中招待客人的一种方式,在故事中可理解为:边喝茶边闲谈。因此,明朝时已经有了现代茶话会的发展取向,表明茶在日常生活中的沟通媒介作用日益明显。   书中用到了三个与茶相搭配的动词。首先是“当茶”,第17卷有:“见了俊卿,放下植子,道了万福,对俊卿道‘:隔壁景家小娘子见舍人独酌,送两件果子与舍人当茶。’俊卿开看,乃是南充黄柑,顺庆紫梨,各十来枚。”故事中闻俊卿是女子,这里的“独酌”乃是对喝茶的称呼。景小姐让“老姥”送来的水果借用的是“当茶”的名义。因此,这里的“当”字应取“担任、充当”之意,即“当茶”应理解为:充当茶的角色。所以后文中老妇人道:“小娘子说这俗店无物可口,叫老媳妇送此二物来解渴。”由此可见“,送两件果子与舍人当茶”指的是送水果给闻俊卿解渴“,当茶”成为了解渴的代称。   其次是“告茶”,第4卷有“:告茶毕,叙过姓名,游好闲一一代答明白……”这里“告”字应取“宣布、陈述”之意,表明上茶时的话语需求,因此“告茶”可解为:(兴哥)命人上茶款待。第4卷也有“:佥宪收了,设坐告茶。”同样也是此意。   在《初刻拍案惊奇》中提到了“以枣点茶”的做法,笔者认为实为“茶汤中泡枣”的传统称呼法,主要因为宋朝时点茶的大兴支配了茶文化的走向,所以在明朝时仍然流行以“点”来形容茶事;且当时仍有点茶存在。在《二刻拍案惊奇》中也出现了“点茶”的提法。第13卷中有“:把饭吃饱了,又去烧些汤,点些茶起来吃了,走入房中。”这里主人公(直生)先是感叹无酒,进而无奈之下吃饭,然后是“烧汤”,再以“汤”点茶。我们稍加分析发现,先烧汤,再点茶,这种汤与茶分别处理的方式直接排除了煎茶之法。宋朝时的点茶技法用的多为紧压茶类(饼茶为主),因此在点茶之前要捣成末,再用沸水冲点。因此,严格意义而言,这里的“点茶”非宋朝时的点茶技法,而是对冲泡茶的称呼,暗示了宋朝点茶法影响之大。这与《初刻拍案惊奇》中的表述相似。#p#分页标题#e#   书中故事也涉及了女性与茶的关系。在传统社会中,女性与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笔者已专门做了相关研究。正是有了这种实在关联性,在众多古典文学作品中也就有了对这种关系的反映。第3卷有“:女子也笑将起来。妙通摆上茶食,女子吃了两盏茶,起身作别而行。”讲的是徐丹桂(文中女子)到尼姑庵中拜佛许愿,庵中尼姑妙通以茶食相待。由此可知,明朝时不仅寺院中吃茶,以女性为主的尼姑庵中同样吃茶并以茶待客。这里的“客”既可以是女性,也可以是男性,如第21卷中“:尼姑见有客来,趋跄迎进拜茶。”对男女客人一视同仁。尼姑庵中上茶食的表述,表明了茶食已经成为了饮茶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暗示出茶文化在女性修行者中的地位与影响。   女性之间也以茶相互招待,这符合普通人际互动的要求。从这一点而言,传统社会中女性在茶文化中并未受到歧视。第15卷中有:“提控娘子便请爱娘到里面自己房里坐了,又摆出细果茶品请他,吩咐走使丫鬟铺设好了一间小房……”从第3卷茶食的描述及此处“细果茶品”的出现,说明茶已经与食、各类果品相融合,形成了一种“大茶”文化。这是现代茶文化形成的重要组成部分与不可缺少的过程。   茶与女性的关系必然涉及茶与婚姻的关系。清朝时,茶为婚姻媒介的作用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发挥,以《红楼梦》为代表的众多文学作品都反映出了这一特点。但以茶为媒的做法始于何时、何事尚未得到确认。《二刻拍案惊奇》中也涉及茶与婚姻的关系。第9卷中有“:媒婆道:‘是老媳妇的女儿。’凤生一眼瞅去,疑是龙香。便叫媒婆去里面茶饭,自己踱出来看,果然是龙香了。”这里媒婆准备茶饭,显然是为接下来的姻缘互动创造条件,也是必要的礼仪。第3卷有“:‘而今还是个没吃茶的女儿。’翰林道‘:也要请相见。’”这里讲的是孺人介绍徐丹桂情况,以“没吃茶”形容未出嫁,所以前文有“:孺人道‘:你姑夫在时已许了人家,姻缘不偶,未过门就断了。’”我们再深入分析:已经许配了人家,但未过门,因此仍是未出嫁,姻缘关系未建立,因此说“还未吃茶”。所以,我们从中可得出这样的推论:明朝时把吃茶与正式的婚嫁关系的确立相联系,吃过茶即意味着姻缘关系正式确立。   书中还涉及了其他一些茶文化。唐宋时期茶馆、茶楼已经很多,不但构成一种茶文化,也形成了一种重要的经济活动。对茶馆的称呼多种多样,宋朝时常以“茶肆”相称,与“酒肆”对应,表明了茶文化的影响力之大。凌蒙初在《初刻拍案惊奇》第15卷、17卷中也运用到了此种文化,将其称为“茶坊”,但第37卷中却以“茶肆”出现。在他的《二刻拍案惊奇》中也有提到,均以“茶坊”的名称出现。因此,从凌蒙初的二拍中反映了明朝时对茶馆的称呼仍是有多种的,但以“茶坊”为主。那么“茶坊”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唐宋时茶馆已经成为了各类人群汇集之地,是重要的休闲场所和信息传递通道。明朝时依然如此。   第10卷有在茶坊等人的用法,同样本卷中,也运用了大家在茶坊中传递消息的描写“:众人尚在茶坊未散,见了此说,个个木呆。”第10卷中有“:且说那些没头鬼光棍赵家五虎,在茶房里面坐地,眼巴巴望那孩子出来……”这里的茶房指的是官僚贵族家中专司茶事及其他杂事的地方。关于茶房的运用,清朝时的文学作品中主要有两种含义,一是司茶事及杂事的地方,二是在公共场所中从事杂事服务的人员。在《初刻拍案惊奇》中,我们并未发现“茶房”一词,本书中也只出现这一次,可见,在明朝时的拟话本小说中“,茶房”一词运用得并不多,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文化普及程度尚不高。   书中有一条重要的信息,即出现的“茶券子”用法。第8卷有“:沈将仕道‘:吾随身箧中有金宝干金,又有二三千张茶券子可以为稍。只要十哥设法得我进去,取乐得一回,就双手送掉了这些东西,我愿毕矣。’”书中在下文也给了介绍“:……‘茶券子’即是‘茶引’……有此茶引,可到处贩卖。大户人家尽有当着茶引生利的。“”茶引”是崇宁元年(1102)蔡京力主开设,茶叶经营由官买官运官销改为官督商销,“茶引”是官府发给茶商的茶叶运销凭证,分为长引、短引、正引、余引。从书中可知,茶引在明朝时俗称为“茶券子”,有着重要的社会影响及价值。“每张之利,一两有余”,如此计算,那么倒卖茶引则是一种巨大的暴利行为,这一现象造就了“这茶引当得银子用”的局面。从这些分析可以看出,茶引已经由一种商业制度变为投机渠道,严重影响了茶商业的进一步发展,这也为其消亡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