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升文学阐明黄土魂魄

马步升文学阐明黄土魂魄

 

马步升是中国西部当代重要的作家之一,著有长篇小说《女人狱》、《青白盐》、《一九五○年的婚事》、短篇小说集《老碗会》等。从1985年发表散文处女作开始,马步升先后在《人民文学》、《中华散文》、《散文》、《北京文学》、《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刊物、报纸,发表了上百万字的散文作品,《婉约情怀》、《激情燃烧后的碎片》、《家族秘史》等作品被《新华文摘》、《散文选刊》、《作家文摘》等刊物转载,作品数十次入选各种散文精选集,著有《一个人的边界》(1997)[1]、《天干地支》(2004)[2]、《纸上苍生》(即出)等散文集。在二十多年的散文创作历程中,马步升将他丰富的阅历、深厚的学养、充沛的激情、睿智的思辨熔铸成了一篇篇情思并茂的散文佳作,建构了一个独特的散文世界。独特的精神品格是散文艺术的生命内核,也是作品的价值所在。马步升的散文蕴含着真挚的生命体悟、深邃的黄土魂魄与鲜明的史家胸怀,具有独特的精神品格。   一、生命体悟   生命在自然与历史的时空中穿行。家庭、村庄、学校、社会是一个人生命体验的空间形态,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就是一个人生命体验的时间维度。纵观散文的发展,个体生命的成长历程常常是散文表现的重要内容之一,散文家在“朝花夕拾”的书写中追忆着美好的童年,品咂着成长的欢乐与忧伤。马步升的散文就对自我生命成长体验、家族记忆及其壮游经历进行了诗性的表达。   散文是作家的生活史、精神史。西部散文家周涛曾说:“对作家来说,作品就是他的经历。”[3]马步升的散文就有对他成长人生经历的展示,早年生活中的痛苦与欢乐、孤独与坚强、疲惫与轻松、寒冷与温暖都深深铭刻进他生命的年轮。其散文展示了一个聪慧、坚强、热爱知识的农村少年成长为一个激情、博识、睿智的当代知识分子的过程,也表现了作家奋进拼搏、自强不息的人生追求。《往事白描》、《激情燃烧后的碎片》、《与松鼠共餐》、《杏伤》、《大雪洋洋》等作品中,既有童年时打猴儿、滚铁环、玩打仗等游戏带来的乐趣,又有少年时挑石头、拉木材、割麦子、当船工、做牧童的艰难;既有寄宿学校的孤独、上学时脚被冻伤的痛苦、失学在家的忧伤,又有榆树下读书的快乐、走夜路去看电影的兴奋以及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欣喜。困苦的乡村生活与艰辛的求学生涯磨砺了马步升的意志,铸就了他奋发图强、知难而进的性格。“我宁愿将黄土高原的人生称为陡坡人生”,而“奋力缘坡而上”就是他唯一的选择(《往事白描》)。家族历史是作家写作的重要来源,其中既有血缘亲情的情感积淀,还有时代文化的各种信息。马步升《家族秘史》、《土城漫记》、《爷爷的辫子》、《把白描进行到底》等是对家族历史的书写。作家从不同角度展示了祖辈们的命运遭际,寄托着对祖先的深切怀念。作家通过对家族兴衰的叙述反映时代的巨变,折射时代变化对个体命运的深刻影响。无论对个人成长的叙述,还是对家族命运的书写,马步升采用了儿童与成人的双重叙述视角,使散文蕴藉丰厚而悠远,其中既有童年的天真未泯,还有少年的热情幻想,作品在清新纯净的色彩之外,又晕染着现实与历史的驳杂之色。   游览与考察是人们视域拓展的一种重要方式,也是思想边界延伸的一条有益途径。青年时的壮游是马步升生命历程的重要驿站,也成为他散文表现的重要内容之一。他在走出书斋的游历之中,在各种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中且行且悟,并将壮游的诗性体验物化为一篇篇散文佳作。他游崆峒而抒隐逸之气,登贺兰山而感豪迈之气,越祁连山而感英烈之气,游终南山而感超拔之气;游青海湖而感悟自然的圣洁与生命的澄明,考察秦长城而体悟历史的浩渺与生命的渺小;游未名湖中感受大师的人格魅力,游卢沟桥中遥思国难当头时的民族激情。作者在行游之中既领悟到自然的博大与历史的久远,也展现了一个西部男儿坦荡、豪迈的胸襟。当然,马步升并非为游而游,旨在游中感悟社会人生,因此,其游览之作中常常充满了哲理的思辨。“人的心灵与山的心灵交汇的山才是灵动的真实的山”(《雾中的终南山》);“佛之大,大在了精神,以苦修为步,以积善为路,以普渡众生为果,以最小的物质欲求存贮最大的精神境界,因而,其生存之地仅可容身而已,其精神宇宙则阔无边际”(《大云冈》);“登上山顶的人依然没有成为光照万物的太阳,但却有了太阳般的眼界”(《山上有太阳》)。心灵晶莹澄明,方可臻于至境。马步升对“眼界”、“境界”等生命至境的追求时时跃现于他的行游散文之中。   个体生命常在与他者的交流中获得对自身存在的理解。马步升在散文中不仅有对自我生命成长历程的表现,有对他者生命的诗意对话,还有对时间、生死、价值、尊严、自由、意志等命题的深刻觉解,并从各种生灵的自强与坚韧中获得深刻的生命感悟,处处张扬着一种自强不息、坚忍不拔的生命精神。在他的笔下,鸽子、小鸡、小山羊、蚂蚁、蚊子等弱小生命在生存的挣扎中展现出它们顽强的生命之力。马步升从不同角度思索着物质与精神、时间与空间、幸福与苦难、狂热与清醒、智慧与平庸、死亡与新生、渺小与伟大、瞬间与永恒,使其散文具有一种知性的维度。马步升坚持着一种积极奋进的人生哲学,有着建功立业、匡济天下的宽广胸怀,他的散文中常常充满激情壮志,感情的表现显得慷慨激昂,给人一种荡气回肠之感。“人生难得几回搏,不建功立业,不匡济天下复为人欤”(《一个人的边界代自序一》)。珍惜时间、建功立业是他对生命意义的体认,有着鲜明的儒家文化色彩。“因生之可贵,求生本能方显得壮丽恢宏;因生之艰难,才使生命本体万分珍重生命”(《崾岘论》)。“也有清醒勇猛者,他们不与时间打无聊的马拉松官司,他们对付时间的办法是脚踏实地,手抓时间,猛踩猛挤,在时间的痛号中发愤努力,建立功业”(《状告时间》)。作家常常将个体生命置放于人类历史的长河之中探寻其意义,使得人的生命意义具有了深厚的底蕴和深广的内蕴。“死,只是对活的否定,并非对活的意义的否定”(《无主题呻吟》)。“一只枕头,简直就是一座蓄满悲苦和幸福的城堡,心底坦然的人走进去,等待你的是肥羊美酒,常怀戚戚的人走进去,等待你的便是无尽的煎熬”(《助你入梦的枕头》)。在这些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作家对个人修养的重视以及对胸怀坦荡、自尊谦逊的儒家君子风度的自觉追求。#p#分页标题#e#   二、黄土魂魄马步升散文的精神品性还体现在作家对黄土魂魄的追寻之中。“我的脚板上始终粘结着故乡的泥土”(《风雨周祖陵》)。“我曾不厌其烦地浪迹于黄土高原的腹地,晋陕宁蒙、陇东陇中,哪里有深厚连绵的黄土层,哪里就有我一往情深的追寻”(《崾岘论》)。作为西部散文的代表,无论对西部自然景观的摹写还是对西部人文景观的扫描以及对西部精神内蕴的挖掘,马步升都倾注了心力与笔力,追寻和传达着西部黄土高原的精神魂魄。   中国西部有独特的自然景观,隆起的高原、干涸的河谷、浊黄的河流、干热的漠风、强烈的日光、蓝色的湖泊、广阔的草原以及无垠的戈壁,构成辽阔苍茫的西部自然风景。马步升对西部自然景物的声韵、色彩、形态、神气等都进行了逼真的表现,其散文因此具有鲜明的西部地域特色,尤其是展示了西部的人文精神。如果说马步升对自然景观的展示显现着土地的精魂,那么对西部各类风俗的描摹之中就呈现着人物的灵魂,共同凝聚成厚重深邃的黄土魂魄。   西部高原大地、河流村庄与生活在西部热土上的人们血脉相连,精神相通,马步升对此有深刻的体认:“不只是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生命,也是一方生命酝酿出了一方水土”(《绝地生灵》)。马步升通过对乡间民俗风情与人物命运来展现自己的乡土意识与乡恋情结,他的散文就是西部的风情画、风物志。《陇东风物志》叙写陇东的饮食,有风风火火的床子面、有大智若愚的浆水面、风走流年的臊子面、面香扑鼻的死面饼子等。《给遗忘缀满记忆的补丁》中写西部乡村里的錾磨匠、纸活匠、割板匠等民间职业。部分散文描述西部黄土高原上冬暖夏凉的窑洞、男嫁女的婚俗、花儿会以及街道建筑等西部人文景观等,字里行间流淌着作家对“我们那疙瘩”的深厚情感。马步升着墨最多的是西部乡村的各类人物,在他的笔下,众多鲜活朴实的形象跃然纸上,其绰号、容貌、嗜好、行动、性格无不神情毕现,这些人物因此而成为黄土魂魄呈现的重要载体。《乡土人物列传》中,有身体残疾却心地善良、做事认真且能给孩子们带来快乐的“黄金满”,还有孩童时智力较弱而长大后成为“五好社员”的“照例”;有对家长里短消息灵通、嘴闲不住的女人“通事蛋”,还有长相、说话、做饭都不灵巧的女人“巧巧”;有勤劳、和蔼、厚道的公社生产队长“平章”。《乡土人物列传》(六篇)中,有生活懒散而苦焦、绰号“死狗”的放羊老汉,舔猪皮油嘴唇却说家里吃油饼的“油嘴子”,立过军功又当过俘虏、心有所爱的侯八爷,形容瘦削、善游而终死河中的纪娃,头因生疥疮而受人歧视的黑娃。《风从祁连来》中摘棉花的女人,苍老、孱弱则又坚强的“割燕麦的大娘”;《陇南扫描》中下跪感恩的大嫂,《陇南扫描》中在体制和生活的裂缝中苦苦挣扎的环卫工人龙志元,等等。这些底层的边缘的人物或残疾,或懒惰,或穷困,或智障,或早夭,或生存于社会夹缝与底层之中,作家以同情的笔触展现西部底层民众平凡、卑微人生图景,隐藏着作家强烈的人文关怀。当然,作家笔下还有充满着理想光芒的人物,如对生活充满向往、天真烂漫,热爱知识,想改变家乡的面貌少年阿蒙(《少年阿蒙奔跑在山道上》),一个高考落榜的农家青年,几经周折,成为一个产业大户的“种土豆的人”(《把白描进行到底》),一辈子防风治沙的老人宋德福和王天昌(《两个老骑士》),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洮岷花儿歌手姜照娃、景生魁等(《寻访花儿歌手》,均展现出黄土高原人们崭新的精神风貌。   对高原大地的想象与书写是西部知识分子的共同倾向。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西部散文中。马丽华的《追你到高原》、周涛的《兀立荒原》、邢秀玲《情系高原》等散文从不同角度对西部高原的精神魂魄进行了诗性的解读。马步升多年来行走于黄土高原的沟壑梁峁间,并以散文的形式展现了奥深的黄土、厚重的文化、质朴的民众,在对民间艺术、民间历史的叙述中挖掘高原大地上的黄土魂魄。民歌是西部大地民间精神的生动写照,对西部高原民歌与民乐的书写中有作家披沙拣金的发现,也成为作家展示黄土魂魄的重要方式。“精神的鱼米之乡正栖居于物质的不毛之地。而乡村,尤其是偏僻的乡村,精神向来是生命大厦最持久最坚强的支柱,而这种精神是用在蓝天白云下的纵情歌唱表达和传承的,飘扬在西北大地高亢婉丽的花儿便是见证”(《永远的花儿》)。马步升在黄土高原寻觅着歌声,传达着黄土地上的情感,在歌声里品味着高原上用精神的“浪漫”超越“绝地”生存与现实苦难的心理诉求,传达西部人坚忍不拔的生命精神内涵。“绝地,才能迸发绝唱,绝唱,永远是绝地的宿命,并不仅仅传达悲壮哀婉,它是生命本身,每一个音符里都透射着生命的全部内涵”(《绝地之音》)。“歌唱是一种姿态,歌曲是一种精神,这是将人类引向永恒的一种姿态,一种精神”(《永远的花儿》)。“真正的温情只能滋生于苦难的心田,源于灵魂深处的浪漫只能是苦难的象征,而遍布于黄土高原的民歌便为苦难的高原人生滋补了不可或缺的生命营养”(《浪漫的高原》)。在对回肠荡气的信天游、悲凉缠绵的的花儿、悠长辽远的爬山歌等民歌的解读之中就涌动着作家激昂澎湃的西部情感。   不同于其他地域作家对西部自然与人文表现时的猎奇心理或文化偏见,马步升对黄土情怀在西部大地上历史与现实的苦难以及苦难中坚韧的生存有着深切的体察。“我坚忍不拔的祖先无数次地从没顶之灾中拱出头来,支撑起了中华半壁江山,也只有反观了祖先的艰难后,我才对祖先创造的灿烂文化略有所悟:西北文化的每一因子都是由风沙雷雹、金戈铁马与人们饱受熬煎的血泪搅拌而成,因而才显得粗豪苍凉,长风掠日”(《故乡天下灾荒》)。“他们坚韧的血肉之躯和躯体内放射出来的精神之光,常常令严酷无情的造物主不得不低下它也堪称坚韧的头颅”(《坚韧》)。不管是西部民众在现实困境中爆发出的生存意志,还是在历史进程中扮演着的重要角色,作家都在挖掘与弘扬西部高原的文化精神。正由于散文表现出黄土地上人们的精神品性,使作品充盈着博大深厚的思想内蕴。作为一名农裔散文作家,高原黄土蕴藏的精神矿藏是马步升散文创作的重要源泉。关注乡村、关注黄土地上人们的生存、思考社会变革中底层民众的命运是马步升一贯的文学立场。正如许多乡土散文与寻根小说一样,“其目的,是为了达到对民族文化、民族精神传统的认知与审视,并由此确认于个人、于社会仍具活力的精神支柱。”[4]可以说,面对市场经济喧嚣下当代人文精神的失落,马步升对黄土魂魄的呈现不仅呼应了当代乡土散文中的“寻根”思潮,还积极地响应着当下中华民族的精神重铸。#p#分页标题#e#   三、史家胸怀   马步升的历史学知识背景使他的散文具有了宽广深远的史家胸怀。他站在人类历史长河的岸边,遥岑远目,谈古论今,在散文中思考历史、社会、民族、国家、人类等命题,其史家胸怀具体表现为民族精神的重建、历史文化的反思与人类生态的忧患。   人们对新时期散文在数量繁荣下的精神“贫困”有目共睹。“这些作品多从自我体验出发,恣意表现日常生活的平淡、琐碎、无奈和迷茫,在创作风格上也完全解构了传统的高贵、典雅和文质彬彬,变得虚假、矫情、造作。”[5]马步升不断汲取地域文化的营养,又竭力超越地域文化的囿限,将个人的理想、信念和民族、人民、国家的前途与命运联系在一起,思索着民族精神的重建,体现出宽广的史家胸怀与深邃的史家意识。马步升对当下的文化危机有深刻的警醒,认为一个民族“无论她的物质文化多么辉煌,但其辉煌的背后,则埋伏着精神的贫困和前途的危机”(《自然契约》),并指出当代人常常“缺生活的激情,缺人最可贵的精神”(《大补与大缺》),“一个不再有人下跪的民族,才是一个真正站起来的民族,真正站起来的民族,即便被击倒在地,还会站起来的”(《陇南扫描》)。民族精神一方面来自于对祖先的优秀文化遗产与精神资源的继承,另一方面,民族精神的重铸需要对历史文化进行批判,以剔除传统文化中的痼疾。“我只有投入祖先的怀抱,演绎祖先的精神血脉,为自己的生命找寻源头活水”(《风雨周祖陵》)。“走向广阔,走向喧闹,走向永恒,河水的前途就是河边民族的前途”(《马莲河三题》)。“一个民族多了几分坚韧,这个民族一定能够兴盛强大;一个人多了几分坚韧,其人生一定辉煌壮丽”(《坚韧》)。可以说,作家在不断地寻找“补国家之缺,益民族之气”的精神资源与精神途径。   马步升散文的史家胸怀常常表现为在回忆过去、展望未来时传达出的自觉意识与深刻领悟,在散文中经常思考坚韧、信念、生命、记忆、诺言、责任等重要的社会命题。关于个人与民族、国家关系的理解中,我们可以看到马步升对这一宏大命题的理解。“个人与国家的关系也许本来就这样,无数个人的青春血液注入国家的肌体,使国家永葆青春,个体生命结束了,肉体埋在国家的土地上,精神流淌在国家的滔滔江河里,这便是个人生命的永恒延续———只要你真正为国家付出过”(《蓦然回首》)。“每个人对自己社会义务的认定和恪守,便是社会真正的文明和进步”(《生活中有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是一个大家共有的乐园,要生存,要建功立业,必须得到他人的合作,也必须与他人分享利益”(《江湖夜雨灯两羊吃草》)。一个具有史家胸怀的散文家,在对历史人物与事件进行叙述时,其关注的重点在于如何揭示过去的意义,如何增加对历史规律的认识,以增强创造未来历史的自觉性。西部本来是历史积淀深厚之地,以史为鉴就是人们关注历史的主要动机,作家在历史的回溯中不断汲取民族精神重建的力量。《风雨周祖陵》中,作者在风雪中眺望远天远地,神游古往今来,从庆阳城的地理特点说到周人的历史,并引出“维德之行”的治国之道,从周朝兴衰、历代战争、政权更替、革命建设等方面进一步说明“维德之行”的重要性。《崾岘论》中从周朝的先祖公刘谈起,历数安史之乱中的李亨、拒险布防的范仲淹、才华横溢的李梦阳以及红色革命时代“崾岘”的历史作用。《河西走廊补白》中,作家对铜奔马、雷台、刹刹墓、绣花庙、玉门关、黑水国、阿克塞旧城进行了介绍。其他散文分别叙述战国秦长城的修筑、庆阳城的历史、周王朝的兴衰、渥洼池的变迁以及发生在山城堡的战役等,作家与历史的对话将读者带进悠悠不尽的历史时空中,让人寻索和感悟到超越生命长度的历史哲思,使其散文具有历史的纵深感、凝重感与沧桑感。马步升不仅反思古代文献中的历史叙事,还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批判异化的政治思潮。《死法》批判中外古代的酷刑及看客,质疑西方文明中的积弊。《天大人小论》、《旷世大井》、《无主题呻吟》等反思和批判中国特定历史时期的“空话”与“大话”,《听说》、《踢猫》等作品中批判社会非理性的政治狂热。总之,马步升不断审视着民族的历史痼疾,体现出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天地良心、独立意识与批判精神,散文话语之中既洋溢着作家灵魂跃动的真情,又闪现着现性的灼灼光芒。   一个优秀的散文家不仅要思考民族、国家的命运,还应该有全球性的视界,从人类历史的角度审视现实,关注人类的生存困境。当前,生态危机已经成为人类面临的生存困境,许多作家擎起了生态保护的大旗,马步升也不例外。“我不在环保部门工作,但理应算作一个死心塌地的环保主义分子,这有我发表的近百篇鼓吹天地人和谐的文章作证”(《失手》)。散文创作之中,马步升对万物生灵充满了热爱之情,体现出敬畏生命、尊重生命的和谐生态观。《黄河本纪》中的河边的野鸭、《羊的谣曲》中产羔的母羊、《自然契约》中在沙原上蓬蓬勃勃生长的枸杞等动植物身上都体现着作家崇敬生命、尊重生命的生态理想。作家怀着自觉的生态意识,呼唤人们能够重建人与自然的和谐。马步升具有鲜明的生态警示意识,反思人类对自然的征服与掠夺。作家在《失手》中认为,人类的生存环境正是由于无数人的无数次攻掠和有意无意的失手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大缺和大补》中指出,如果人类一味地破坏生存环境,自己也将成为孤家寡人;《自然契约》中,他要求人们不能忽视人与生命界、自然界之间的契约;如果契约关系消失,必然引发新的灾难。的确,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的共同和谐,才是真正的和谐,人们对自然的破坏一定程度上是由精神生态的恶化引起的;只有净化人的心灵,才能最终绿化自然生态。“人之毒侵蚀了自然,荼毒了其他生灵,同时也在自作自受”。“也许正因为理智的人察觉了人之有毒,才高悬起了博爱的大旗,才努力使和平鸽飞入每家每户每个人的灵魂里”(《人之毒》)。马步升关注社会的责任感、关心人类生态的危机感体现出一个当代知识分子的良知。“文学作为精神创造成果和文化构成部分,其人类性相对于民族性、阶级性而言,指文学作品所表现的人类普遍的精神情感和文化特质,或者通过具体的民族性、阶级性所体现的人类共通性。”“作家应有博大的情怀和对人类的悲悯意识,体现人类普遍道德观念和情感。”[6]可以说,马步升以史家意识的光芒来洞察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因此,其散文具有强烈的生态情怀,是对人类及万物生命的终极关怀,体现出人类性的价值品格。#p#分页标题#e#   马步升在表现社会人生图景时也完成了自我精神境界的塑形,展现了作家独有的学识、才气与性情。马步升的散文既有浪漫的激情,也有现实的关怀;既重视文学对人类精神重铸的重要意义,又重视文学对自我人格精神的塑形功能。真切的生命体悟、深邃的黄土魂魄与鲜明的史家胸怀是马步升散文的精神品格,而这一独特品格的形成与其丰富的生活阅历与广博的知识以及独特艺术视角密不可分。“我读的书较多,也较杂,尤其是对古典文史著作多有涉猎,我本身是搞历史专业的,后来又专修过哲学、文学等学科,加之自小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又从事过多种职业,经历几番折腾,因此性情偏于理智,对于宇宙人生积累了许多大的思考与小的感受,这恐怕是写散文的基础”(《一个人的边界后记》)。可以说,文学、史学、哲学知识储备与丰富的人生体验经历为马步升提供了丰厚的创作素材,也影响到其散文的精神品格。有大胸怀者,其散文方有大境界。马步升的散文不仅以其深刻的思想穿透力、丰富的文化信息和丰厚的精神资源成为西部散文中富有深度与力度的作品,还以其独特的哲学品格、史家品格及诗性品格成为西部散文整体创作格局中的大气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