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阿诗玛中音乐元素艺术功能探究

电影阿诗玛中音乐元素艺术功能探究

《阿诗玛》是流传于云南省石林彝族自治县地方传统民间文学,使用口传诗体语言讲述或演唱,被彝族撒尼人誉为“我们民族的歌”,是部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1964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根据诗人公刘与黄铁、杨知勇、刘绮等云南作家整理出的叙事长诗《阿诗玛》为底本,摄制完成了同名音乐歌舞故事片。电影《阿诗玛》不仅以形象出色、演技精湛的演员与视听语言的叙述方式把阿诗玛不屈不挠地同强权势力作斗争的故事还原到了大银幕上,还将云南彝族撒尼部族的民族音乐与电影配乐形式结合,令影片中的音乐元素发挥出了多种艺术功能。

一、配合影片叙事,传达角色精神气质

电影音乐作为电影叙事有机的组成部分,大部分都是专门为影片内容配置的,这些音乐内容蕴含着沉淀下来的文化精髓,在影片叙事上具有传达角色精神气质、渲染情感氛围、营造文化与空间色彩等作用。电影音乐与影片叙事在文本上的互文,更是构成了一种直观而深刻的文化表达。《阿诗玛》是新中国最早摄制完成的一批神话与民间传说题材影片,它以音乐歌舞的形式将彝族撒尼人的民间叙事长诗《阿诗玛》加以改编,讲述了云南阿着底地方的美丽姑娘阿诗玛与勇敢憨厚的青年阿黑不畏权势,两人勇敢追求爱情的故事。《阿诗玛》的故事来源于彝族人民长期生活实践之中,反映了彝族人民对家乡的热爱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其中的男女主角阿诗玛与阿黑,更是彝族人民心目中美好青年与人性之美的结晶,电影中的音乐首要的功能,便是传达阿诗玛与阿黑这两个理想化形象的精神气质。电影中的阿诗玛聪颖美丽、勤劳勇敢,是一群撒尼女孩中最擅长纺织缝纫和唱歌的一个,美名远播,因此被头人热布巴拉之子阿支暗恋;阿支央媒人海热到阿诗玛的家中威逼利诱,在被阿诗玛的母亲拒绝后大加威胁,这时回家的阿诗玛不仅将海热的酒杯打翻在地,还勇敢地把他轰出了门;后来阿诗玛被劫到热布巴拉家,在种种威胁和利诱手段前从来不曾屈服,最后在阿支因爱生恨放出的洪水中被淹没,化身石林中的石像,千年万载长留人间,成为撒尼文化中代表美丽、坚贞与永恒的意象;阿黑则是力量、智慧与生命力的化身,他凭出众的笛声与阿诗玛定情,后来多次用神乎其技的箭法救阿诗玛与于危难之中。叙事长诗《阿诗玛》由原生态唱法与彝族撒尼语演唱,电影《阿诗玛》中的演唱音乐则结合了彝族音乐的传统曲调旋律与流行音乐的特色,采用汉语重新填词,采用真假声转化、男女对唱与女声独唱的方式唱出了阿诗玛与阿黑从定情到遗憾分别的种种经历。在背景音乐中,配合歌颂自由恋爱的主题反复出现,以绵延起伏的形式进行;演唱部分大部分都是从一个悠长的两小节的引腔开始,吟诵性强,大多音域较宽,往往在八度以上,同样高低起伏,悠扬婉转。在对男女主角勇敢而充满力量的精神气质进行表现的时候,演唱音调高亢、奔放,旋律线条波动大,级进、大跳进、较多,大量使用装饰音、滑音、颤音等技巧,令人观众从音乐中感到两人之间爱恋情感的浓烈,以及彝族儿女大胆、泼辣的性格与强烈、激奋的热情。这种音乐形态的形成从传统关系上来说是由于彝族语言的声调特征决定的;少数民族叙事诗对音乐与语言结合的重视,也决定了音乐曲式的丰富多变,全音符、八分音、大切分、大小附点等多种节奏在曲调中穿插,构成了《阿诗玛》起伏跌宕的语言叙事,也在不同情景中成功塑造出阿诗玛与阿黑两个主要形象及众多次要形象,从而将彝族人民向往自由的个性、热烈奔放的精神气质呈现给了观众。

二、传承民族音乐,渲染环境情感氛围

在大部分少数民族音乐作为少数民族文化的被人遗忘之时,将原生态的民族音乐与大众文化的传播形式相结合,令民族音乐重新成为一种“流行音乐”的民歌,是保留少数民族文化记忆的重要路径。在电影中以歌传情,以淳朴而真挚的情感氛围继续讲述《阿诗玛》的故事,是电影《阿诗玛》中音乐元素的又一重要功能。《阿诗玛》中的音乐为影片的局部与整体创造一种特定的、充满彝族生活韵味的浪漫气氛,以及朴素真挚的情感基调,凸显了影片时间和空间的特征,并增强画面的感染力。《阿诗玛》的电影配乐根据影片故事发生的地点,依托彝族音乐素材创作而成,在保留了撒尼民歌中特有的“C-E-G”三音音列为音乐主题的同时,在云南寻找彝族其他支系的相关音乐素材,以彝族其他支系或其他民族的曲调作为补充,选用具有云南彝族民歌特点的歌曲、地方戏曲、地方曲艺的音乐,即可为影片营造渲染出一种鲜明的地域性色彩来。以插曲《一朵鲜花鲜又鲜》为例,这首男女对唱的插曲出现在阿诗玛与阿黑互相确认对方情意之时,表现了二人之间质朴、细腻又热烈的情感。其中阿黑大胆而热情,唱腔浑厚圆融,速度稍快;阿诗玛的声音则腼腆婉转,时而高亢时而温婉。《一朵鲜花鲜又鲜》的演唱旋律在运用撒尼民歌音调特征的旋律基础上,结合了流传于红河建水县彝族尼苏人的民歌《西厢坝子一窝雀》,把唯美动人的爱情用嘹亮悠扬的歌声、通俗朴素的言语、发自肺腑地向对方表达了出来。“一朵鲜花鲜又鲜,鲜花长在岩石边”的唱段在素材角调式的基础上进行展开,节奏和情绪上不断发展变化;歌词则按照汉语的习惯做调整,更加委婉易懂,将美丽的阿诗玛比作长在岩石边的鲜花,“有心想把鲜花摘,又怕崖高花不开”与“只要有心把花采,哪怕崖高、哪怕崖高花不开,只要鲜花把头点”巧妙对应着阿黑面对心爱之人难以表白的羞涩,与阿诗玛大胆鼓励心上人的魅力,观众从听觉到视觉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云南别样的民族风情;结尾句中的“山茶花红似火,你是最美的那一朵,撒尼姑娘千万个,我只爱你一个”则象征阿诗玛对阿黑的接纳,一对有情人在浪漫婉转的音乐氛围中终成眷属。整首歌曲比喻贴切,表白真挚,既没有脱离彝族撒尼人民内在的文化传统,又符合了电影观众大众化的审美需求,产生了新颖而独特的艺术效果。在阿诗玛与阿黑对唱、重唱时,电影画面展示了美丽的云南风光,尤其以特写镜头拍摄了许多成双成对的动物,交织与对接的和声在音声层面上达到了与电影画面、主题向契合的艺术效果。此时的音乐不仅是在语言层面上对画面的内容进行说明,还为影片营造出一种充满自然生机活力、万物生机勃勃、自由奔放的春天氛围。此处的插曲对渲染两人缠绵的情感、增强影片的艺术感染力起到了重要作用。既能起到渲染情感氛围、让撒尼文化影响范围内的人对影片中民族文化产生认同感的作用;又创造了大众喜闻乐见的充满民族特色的审美对象,令民族音乐融入电影中,获得了更高的传唱度。

三、传播精神理想,营造民族文化空间

不论历史是否真有其人,也无论是哪个版本,阿诗玛传说都带着彝族撒尼劳动人民最淳朴的愿望、坚强不屈的抗争精神,以及善良而美好的理想。在电影《阿诗玛》创作初期,作曲家们在彝族村寨中进行了大量的民族腔调的采风和整理,将最许多颇具代表性的音乐元素运用到了电影音乐的创作中。据说,电影音乐制作者们曾召集村民来听听录下来的民族曲目,结果来了上千村民,伴着听录音机里播放的撒尼音乐热情起舞,一直跳到了清晨。这些来源于民间音乐的元素在电影中,令一些叙事性的形式因素介入到原本的故事情景中,使得单纯的日常事件成为具有影视化潜力的“故事”。无论是标志性的撒尼传统真假声唱法、还是高亢、经常重复的音调与大跳进,还有主旋律中的“C-E-G”三音音列,以及“赛哎咯赛哎”的唱腔衬词等,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巩固和深化了艺术形象,传播了相关的精神理想,也营造出了民族文化的独特空间。时至今日,《阿诗玛》中的音乐不仅代表着阿诗玛故事,代表撒尼人民的情感与思想与浓厚的民族风韵,更作为彝族撒尼人的风貌的展示,成为传播云南少数民族精神理想的经典;《马铃响来玉鸟唱》、《一朵鲜花鲜又鲜》、《姑娘们踩麻在湖旁》、《千花万花不如她》、《马铃儿响玉鸟唱》等广泛传唱的电影插曲,更是几乎成为云南地域的所指标识。即使在山间对歌的民俗习惯已经逐渐被更为现代化的KTV“飙歌”取代,普通农民与封建势力之间的矛盾也逐渐消失,但这些来自田野与生活中的故事、劳动人民美好朴素的愿望,仍在现代媒介形式中被加以组织和阐释,以更加生动的形式重新讲述给电影观众。《阿诗玛》的故事发生在彝族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其中的种种音乐元素是自然的流露,电影中的通俗化音乐的背后则隐藏着更强的社会逻辑;民间音乐是随性而发,不求名利的创作,而电影本身则是有利可图、以市场为导向制作生产出的商品。新中国建国以来,《阿诗玛》、《刘三姐》、《五朵金花》等电影的流行,展现出民族文化在公共社会文化变迁的高度浓缩性,同时这些影片的高度社会性又使相关民间故事及民族文化伴随着影片播出成为大众舆论的焦点。歌如泉涌,优美动人的阿诗玛作为抗争的领袖,四处借歌声传播着自由精神,在女性的世界中预先觉醒。这是一种营造民族文化空间的自觉:在旧社会与封建秩序中代表顺从、阴柔、最被压迫和约束的女性,在美丽的自然山水自由歌唱巡游,从而超越腐朽的秩序,直接从自然中获得本真性的生命力量。通过自由的恋爱与婚姻,她将冲破羁绊的生命精神传递给自己的男性伴侣,并通过对爱情的自由追逐引发其他乡民对对自由和平等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追求。这是一种体现了民间精神的全民共赴行动。在改革开放文化市场敞开以来,电影于电影音乐对于中国社会在生活方式、社会风尚、现代伦理等方面的巨大影响,都为当代中国流行文化和新民族文化空间的建构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力量。

作者:杨荆州 单位:郑州轻工业大学艺术教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