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主义电影一条安达鲁狗的符号学

超现实主义电影一条安达鲁狗的符号学

【摘 要】《一条安达鲁狗》是超现实主义电影之父路易斯•布努埃尔和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达利的跨界合作,表现的是人的梦境和潜意识。本文对这部反情节反理性的影片进行后结构主义剖析,探讨作者在对创作手法的追求之外真正想表达的一些东西。

【关键词】超现实主义;精神分析;符号学;

《一条安达鲁狗》1928 年,路易斯•布努埃尔曾与西班牙画家萨尔瓦多•达利共同创作了他的第一部短片《一条安达鲁狗》。针对这部作品的名称,达利曾在自己的书中写道,“安达卢西亚的狗”含有“妈妈的宝贝”这一含义。这一解释结合影片所包含的俄狄浦斯式的内容便不难理解。但布努埃尔也曾对此解释,自己只是为了给电影取一个怪名字。此外,两位作者还曾宣称这部影片的灵感来源于两个梦境,并且在拍摄时遵循着“不要可能得出任何理性的、心理的和文化的解释的任何思想,以及任何形象,除了令人震惊的画面,别的都不要。”显然这只是作者一种“偏激”的回应,并不代表作品本身仅仅是梦境的纯粹再现。影片作为布努埃尔的处女作以及达利跨界参与完成的一部作品,在当时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并且对电影美学的审美倾向、剪辑手法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甚至可以说,影片本身已成为了一个“符号”。因此,对这部影片中的视觉元素以及听觉元素进行符号学分析是非常有意义的。影片的开场,伴随着节奏欢快的音乐,一个男子正在磨着剃刀,神情似乎有些焦急。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和月亮交错,走进屋内割开了女子的眼球,音乐的节奏也急转直下,变为重重敲在钢琴上的低音音效。这里使用剪辑手法,在准备割开的动作和下一个割开牛的眼球的画面中插入了一个画面:一道狭长的乌云划过洁白的满月。

这一幕堪称心理和视觉上同步的极大震撼。刀割开眼球,云划破月亮的画面实际上也在隐喻初次性行为。使用这样一种带给人心理不适感的视觉语言去象征“性”,实际上也代表了作者的一种倾向——即表达“性”这一原始的本能冲动所带来的破坏性。这也是《一条安达鲁狗》表达的一个重要主题思想。继影片开场结束后,在下一幕之前,“八年后”的字样出现在银幕上。但实际上影片并没有真的按照这样的时间进行逻辑性排列。作为一部反叙事电影,布努埃尔用一种梦境式的跳跃转折来构成这部作品,与布努埃尔几乎同时诞生的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也被当作影片的理论依据。事实上,电影和梦境的关系十分复杂,德国学者本雅明曾指出“电影这种空间是一个人造的梦境。”但梦境的碎片性与模糊性使其与文学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布努埃尔此举试图打破这一差异性,使用梦境的方式进行创作,但其内在本质上依然是一种自我意识的表达,并不完全如梦境般无逻辑。下一幕,骑自行车的男人与坐在房间内的女人正式出场。男人和女人在这部影片中占据着 90% 的时长,他们的外表和互动情节也随着扮演的身份不同而随时转换。在这十七分钟内他们分别扮演了儿子与母亲、丈夫与妻子、强奸者与被强奸者、情侣等多重身份。二人实际上象征着所有的男女关系,而并没有传统意义上故事中的人物身份。另外,影片中的男人还有另一个身份,作为同一演员的不同身份,他在影片中手持圣经,似乎与前面的男人是父子关系。但实际上影片中所有角色都可以视为同一男性或女性。他们主要作为弗洛伊德的本我与自我出现在画面中,时而压抑自我的非理性冲动,时而被社会秩序所束缚。罗兰•巴尔特被认为是符号学真正意义上的开创者,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在于他开拓性地把符号学运用于视觉文化的研究,这也引起了电影界的关注。

尽管《一条安达鲁狗》是一部反叙事的作品,但仍然可以看出一条较明确推动故事发展的线。因此,我们可以借用巴尔特的理论分析这部作品。巴尔特在对叙事作品中人物角色进行功能单位分析时将人物分为主体 / 客体、传播者 /接受者、助者 / 敌者。将这一模型套用在《一条安达鲁狗》中,我们会发现,无论将男人作为主体,还是将女人作为主体都完全说得通。是将男人视为正义的一方,还是将女人视作正义的一方,布努埃尔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比如,在影片中,男人看似在追逐着女人,但在影片的最后女人却也走出象征着婚姻的房间和门外另一个更符合自己理想的“穿条纹坎肩的”男子亲热起来,最后被埋没在春天里。影片中男人和女人都没有达成自己的追求。“手”作为重要的象征符号,在影片中着重表现了三次。手作为男性生殖器的象征与作为性冲动象征的蚂蚁同时出现,第一次是刚刚脱下婴儿服的男子望着自己的手,蚂蚁从手上的一个黑洞中爬出,象征着男人性成熟过程的开始。而后黑色蚂蚁与海胆和女人的腋毛叠加剪辑在一起,象征着女性的性吸引力和危险伴随出现。第二次是手单独出现在马路中央,一个上身男装下身女装的中性人在用棍子拨弄着那只手。警察驱散了围观群众,将手装进了带条纹的盒子里。这里的手象征着欲望,秩序禁止欲望暴露于大众之间。无处可归的中性人最终被汽车撞死,而楼上的男子在看到这一幕后兴奋地觉醒了自身的欲望,对女人步步紧逼。第三次是在男人追逐女人的过程中,女人逃到另一间房子,用门夹住男人的手,更多的蚂蚁从手上爬了出来,象征着性到达顶峰。蚂蚁也是达利绘画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元素,在他的绘画作品中常常象征着死亡与腐烂。结合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作者对性冲动所带来的破坏性的暗喻。条纹也是影片的重要组成部分。房间的条纹墙纸,反复出现的带条纹的盒子,条纹领带,以及最后出现的身穿条纹坎肩的男人,这些条纹都象征着“社会秩序”,或者说人类的文明对性的束缚。另外,在男人追逐女人的桥段中,男人突然背上麻绳,拖着象征宗教的两个天主教徒,象征腐朽的文明礼仪制度的两架载着动物尸体的钢琴去接近女人,女人被迫逃到了另一个房间,即婚姻。

手与条纹的能指可以有不同的所指,不同的受众可以有不同的解读。但这种解读必须建立在男人和女人在本部影片中的关系的基础上。在整部影片中,男性和女性大多数时间处于相互对立的状态。男人被欲望所驱使,而女人则希望借助文明,借助道德去束缚性。而身穿格子西装的男人,即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中自我的一面在临死前也暴露出本我的一面,扑向了幻想中的裸露女子的背影。蛾子背后不祥的图案和女性在跨入最后一间房间后消失的腋毛都传达出作者对婚姻的消极态度。女人试图借婚姻去完成自己理想中的男女关系,而男人则拖着婚姻的束缚去完成自己的欲望追求。影片最后一段,在男性伴侣的引导下,女性也最终抛去了象征伦理道德与秩序的盒子与领带,却在下一幕中和男人一起半截埋在土里,被虫子啃噬着尸体。在影片上映的 1928 年,资本主义国家第二次工业革命基本完成,进入高速发展阶段。一方面,影片用人的原始欲望与工业文明下的社会秩序发生碰撞,从而表达作者的观点;另一方面,影片对于婚姻和男女关系的探讨也重点强调了秩序的压迫和婚姻的不合理性。根据上文提到的男人和女人在影片中对立的状态,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今天,这种对于男女关系的对立性的探讨更加值得关注。男女关系在不同的阶段,乃至在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其矛盾不仅没有被调和反而愈发暴露出来。这里便抛出了一个问题:性别对立与社会文明的发展之间有何关系?《一条安达鲁狗》对此给出的答案更倾向于文明的发展激化了这种矛盾。布努埃尔对于这样一种两性关系的矛盾化解也持一种消极态度。倘若回到原始社会,这种矛盾并不会随之消除,只是在母系社会或父系社会中一种性别的绝对权力下被遮盖住了。因此,文明并不只是对人性的压迫,更多的是对人性的解放。今天性别对立矛盾产生的原因十分复杂,无法用一种观点概括。但这种矛盾的激化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平权的发展,虽然许多倾向难免有偏激之嫌,但宏观上来说也可以算是一种意识形成的必要过程。《一条安达鲁狗》强调了文明与道德等固有秩序对人原始欲望的压迫,也表达了男女关系的种种对立性,这些观念在今天看来有待商榷,但在当时对于冲击资本主义工业化车轮碾压下的人性有着重要的意义。今天对于超现实主义影视作品乃至绘画作品的认识,不应该舍本逐末地研究他们是如何对梦境幻觉或潜意识进行再现的。这仅仅是一种创作方法,涉及艺术的假定性和艺术作品本身的内容问题。艺术是人创造的,我们应该去追寻艺术家在其作品中表现的理性追求与感性认识。因此,对作品进行解读乃至“过度解读”都是十分有必要的。

参考文献:

[1] 韩佳宁 . 条纹、秩序和被剥削的欲望——解读超现实主义电影〈一条安达鲁狗〉[J]. 电影世界 ,2018,(01):57-60.

[2] 费尔南多•塞萨尔曼 , 郑黎明 . 从〈一条安达鲁狗〉谈起 [J]. 北京电影学院学报 ,1989,(02):135-151.

[3] 刘汉琳 . 隐喻视角下路易斯•布努埃尔电影解读[D].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2018.

作者:陆方 高元祺 单位:大连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