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弟书中饮食文化论文

子弟书中饮食文化论文

一、子弟书的饮食文化

饮食是人类生存于世的前提,其重要性促使作者在文学创作时总会有意无意地对笔下的饮食对象进行加工,故子弟书中对饮食的描写,虽然是对当时饮食现象具体而鲜活的反映,是现实中的饮食文化在文学作品中的投影,但并不等同于其所描写的饮食本身。黑格尔在谈到作者和作品的关系时曾提及:“欲望所要利用的木材或是所要吃掉的动物如果仅是画出来的,对欲望就不会有用。”因此作者在进行文学意象描写时,为了表现自己的某种欲望总会对其进行一定的加工,否则就难以满足受众的期待视野。子弟书作者在这一点上做得恰到好处,看似描写当时的饮食现象,实则巧妙地融入自己的主观意识,将饮食文化的民族性、时代性、地域性等特征进行了良好地呈现,充分验证了“人的感觉不但可以同对象发生功利的、伦理的、道德的关系,而且还可以发展成为一种诗意情感的关系,文学艺术正是人的感觉中这种诗意情感的高度发展的产物”。由此,对子弟书中的饮食现象进行深层次的研究,在把握子弟书作者对饮食的审美再造与审美情趣特征时,也可以了解入关之后满族饮食文化的概况,并一窥时人的饮食结构及趋向。

二、子弟书饮食文化的主要特征

综观子弟书中饮食文化现象,呈现出鲜明的民族性、时代性、民俗性、地域性等特征,它们从不同的方面彰显了当时满族男性视角中的饮食文化特征。

(一)民族性

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饮食文化,在婚俗、祭祀等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以描写满族婚俗的《鸳鸯扣》为例,作者详细地描写了为女性宾客准备的婚宴:“先摆上整鸡整鸭与酿肚,四抢盘中有尾绝大的鲜鱼。然后是海参燕窝五碗南菜,水晶澄沙两样儿蒸食。”单看这段描写,菜肴的原料不错,似乎对女性宾客非常重视,但是根据子弟书《厨子叹》中的描述,当时置办宴席时“正用的东西猪羊菜蔬,配搭的样数鱼蟹鸡鸭”。由此可知,旗人婚宴中为女性宾客准备的婚宴实际上使用的都是配菜,没有以猪、羊为原料制成的主菜。这种饮食原料的选择有着深刻的历史与社会原因。皇太极曾在天聪元年九月初一颁布诏令规定:“嗣汗及诸贝勒以至小民,凡祭祀及筵宴、殡葬、市卖所用牛、马、驴、骡,永行禁止之。”又曰:“自汗及诸贝勒,以至小民,凡祭祀筵宴殡葬及市卖等,只许用山羊、豕、鸡、鸭、鹅牲畜。”除去清朝统治者规定的不可宰杀的牲畜之外,剩下的大型家畜只有猪、羊。猪肉是满族尤其入关之前最喜欢吃的肉类之一,也是其招待尊贵客人的必用饮食原料之一,然而《鸳鸯扣》中招待女性宾客的婚宴上并没有猪肉的存在。这种现象和满族女性的地位有关,清人徐珂在《清稗类钞》中指出了满族女性在娘家和婆家地位的不同。“旗俗,家庭之间礼节最繁重。而未字之小姑,其尊亚于姑。宴居会食,翁姑上座,小姑侧坐,媳妇则侍于旁。进盘匝奉巾栉,惟谨如仆媪焉。”可见《鸳鸯扣》中用来招待女性宾客的饮食原料及菜式应是满族女性因婚姻带来的地位变化在饮食文化中的一种外在物化形式。这种旗人婚宴的饮食习俗,反映出满族入关以后,虽然受汉族文化的影响较深,但并没有完全失掉自己的民族个性。此外,在子弟书中出现的其他满族食品,在反映满族饮食文化民族特色的同时,也反映出其对汉族饮食文化的影响。《窃打朝》中尉迟敬德的早餐是甜浆粥、油炸果、炸糕,其中炸糕反映了当时满族人嗜面、并喜欢将其油炸的特点。《清朝野史大观》记载:“满人嗜面,不常嗜米,种类繁多,有炸者、蒸者、炒者,或制之以糖,或以椒盐,或做成龙形、蝴蝶形,以及花卉形。”满族人之所以嗜好吃面,是和其原游牧生活有关,因为面食尤其是油炸的面食有利于携带并长期储存,能满足其游牧生活需求。《过继巧姐儿》中的豆馅包也是满族的特色食品之一,它以浸泡发酵的黄米为原料,制作时,“先将水面拍成圆饼状,里面包小豆泥,最后成球形,蒸后食用。宜热食或凉食。热食蘸荤油或红、白糖为佳。”炸糕及豆馅包反映了满族人嗜好粘面的饮食取向,《老侍卫叹》中的酸菜则反映出满族人在苦寒的辽东地区善于利用环境和原料创制新式菜品的乐天精神,正是因为满族的这种面食习俗及酸菜腌制的独特性,它们对汉族的饮食文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时至今日,依然在汉族的饮食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满族饮食文化作为中华饮食文化的构成要素之一,其独特与丰富的内涵性,也体现出中华饮食文化有着丰富的内涵。针对这一点,日本学者中山时子曾感慨到:“潜藏在中国饮食文化背景后面的究竟是什么呢?本来饮食文化就是一种综合性文化。它不仅包括食物原料、加工方法、饮食方法、烹调用具等要素,还包含着隐匿在这些要素后面的思想、哲学、宗教等问题。”由于饮食文化蕴含了如此多的内涵,所以在满人入关已近二百年的子弟书创作时期不但仍能保有独特的婚宴饮食文化现象,而且其民族特色饮食如炸糕、酸菜、沙琪玛等也为其他民族所接受,体现出饮食文化之于一个民族具有其他文化不可替代的作用及不同民族之间饮食文化相互影响的事实。

(二)时代性

不同时代的饮食具有不同的特征,子弟书作者通过对清代中后期流行小吃及经济萧条时期的饮食描写,诠释了子弟书中饮食文化的时代性特征。由于大部分流行小吃的原料低廉,故其常被认为是饮食中的“下里巴人”,难登大雅之堂,文学作品中也很少对其进行详细的描写。然而受子弟书的说唱文学性质及其演唱地点等因素的影响,子弟书作者提及了不少当时流行于北京的小吃,如荷叶香粥、蟹肉烧卖、瞅眼食、吊子、丝糕、切糕、豆腐脑、煎饼等。这些流行小吃或具有季节性,如荷叶香粥、蟹肉烧卖;或原料极其低廉,为一般世人所不齿,但凭着它们与荤菜沾边的特点,使其仍能在收入低下的人群中流行一时,如瞅眼食、吊子等。子弟书中描写的流行小吃还透露出另外一个信息,即子弟书创作时期,中下层旗人的生活状况极其不佳。《苇连换笋鸡》中的堆拨兵用破帽子换笋鸡的行为,反映出在官府当差有一定薪酬的堆拨兵尚且手内无钱买食物,那些不当差且好逸恶劳、贪吃贪喝的中下层旗人的生活更是难以维系。在这种窘迫的经济条件下,与荤腥沾边的瞅眼食、吊子等顺理成章地成为流行一时的小吃。子弟书的可贵之处在于作者不是简单的粉饰太平,而是敢于直言,他们不但对社会经济繁荣背景下的饮食进行了描写,也对社会经济极端不佳下的饮食状况也进行了描写。《厨子叹》从正反两方面对其进行了呈现,社会经济状况繁荣时,家境一般的清朝人在宴席上常用的是:“……羊肉准斤六十六个,肥猪一口二百七八,大碗冰盘干装高摆,肘子稀烂整鸡整鸭。罗碟五寸三层两落,活鱼肥厚鲜蟹鲜虾。”而在社会经济萧条下的宴会菜肴则是:“红汤儿的是东蘑白汤儿的片笋,肉名儿的丸子团粉末儿的疙疸。挡口的晕腥是炖吊子,油炸的焦脆是粉锅渣。东坡几块囊皮膪,炒肉多加嫩麦芽。”通过这段描写可以看出,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与饮食有关的活动,已经远远超出了饮食本身,正如王仁湘所言:“饮食植于人类是具有第一要义的事情。饮食及与之相关的活动,不仅是人类生存的前提,也是人类进化的必要条件,同时是人类社会和文化发展进步的重要动力。”饮食和文化息息相关,人们倾注于饮食之中的审美意识情趣及由其带来的审美愉悦感,是人类其他活动所不能代替的。因此,《厨子叹》中的厨师才会在天灾连连、社会经济状况极端萧条的境况下,利用各种饮食中的“下脚料”做出一桌至少表面看来绘声绘色甚或不亚于以荤菜主打的宴席,从而使设宴主人顺利地完成其人际交往任务。这段描述也体现出与人类的其他必需品相比,饮食的取材范围与食用方法具有极强的时代性特征。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社会经济条件下,饮食原料的使用大相径庭,在经济极端恶劣的情况下,即便是质量低下的“下脚料”也能做成色香味俱全、待客的菜肴,体现了清代中后期饮食乃至中华民族饮食的原料具有极强的时代性。正是由于这个特征的存在,才能使饮食文化在社会的任何经济条件下都能得以延续发展,无论统治阶级如何更换以及民族的居住环境如何变化,都不能抹杀掉原有饮食文化的特性,新的饮食文化的出现,只是在原有饮食文化的基础上进行的改良创新。

(三)民俗性

饮食文化与人类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分离的关系,这一点在民俗文化方面也得到了呈现。“民俗是民间文化中带有集体性、传承性、模式性的现象,它主要以口耳相传、行为示范和心理影响的方式扩布和传承。”饮食文化正是以行为示范、心理影响等方式体现了民俗性。《花别妻》中妻子为出征的丈夫准备的芦子、槟榔、豆蔻等物品,深刻地体现了当时的习俗。“嚼芦子”是在某些少数民族间流行的习俗,其名称不尽相同,《百夷传校注》:“傣族食槟榔,皆杂芦子、石灰、蒌叶或草烟叶共嚼,芦子即蒌子,亦即嵇含所称之扶留藤。”迄今为止,云南的傈僳族等少数民族到现在还保留着这一习俗。从中医的角度出发,豆蔻具有消除口臭、消炎等作用,在牙膏还没发明的年代,嚼豆蔻成为了一种习俗。“这顿粥自然喝得痛快淋漓。食饱摩腹,得想法子消食,自然不能喝普洱茶,便只有嚼豆蔻了。”与嚼芦子、豆蔻相比,嚼槟榔更是流行一时,周去非《岭外代答》卷六《食槟榔》条载:“自福建下四川与广东西路,皆食槟榔者。客至不设茶,唯以槟榔为礼。”嚼槟榔又以广州地区为甚,《百夷传校注》指出在当时的广州“不以富贵长幼男女,自朝至暮,宁不食饭,唯嗜槟榔。”时人之所以酷爱槟榔,是因为槟榔能够“辟瘴、下气、消食,食久,顷刻不可无之,无则口舌无味,气乃秽浊。”嚼芦子、豆蔻、槟榔这一习俗,在改编的《窃打朝》中,也有所呈现:“吃槟榔到处搭讪耍芦子,装叶子连三骗吃蒲城烟。”《禄寿堂》中赴宴也要带着豆蔻和槟榔。由此可见,“嚼芦子”等习俗在清代中晚期非常流行。饮食文化在子弟书中的民俗性还体现在中上层旗人子弟赴宴时所要做的准备,如《禄寿堂》中的中上层旗人子弟赴宴时,需要自带厨师及“漱口盂儿小脸盆儿鼻烟壶儿水烟袋儿与九盒儿香。还有鸦片烟全份器具收拾妥,荷包内是落风鲜缩砂豆蔻还有油绉槟榔”。这些现象表明,赴宴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进行人际交流,从而巩固自己的人际圈。

(四)地域性

子弟书作者虽是满族人,但是长期居于辽沈、京津等地区,深受当地饮食文化的影响,反映到子弟书中,就是描写了大量具有地域特征的饮食文化现象。上文提过的甜浆粥、油炸果在当时非常流行,是京津地区的特产。《燕台竹枝词》中对“甜浆粥”的制作方法进行了详述:“豆粉为糜似胶,晓添活火细煎熬。蔗香搅入甘香发,润肺无烦下浊醪。”清人闲园鞠农曾指出卖甜浆粥的摊位往往同时备有螺丝火烧、油炸果、炸糕。《窃打朝》中尽管描述的是家中的早餐,但亦备有甜浆粥、油炸果、炸糕,体现了当时京津一带早餐的特点。子弟书中地域性明显的食品还有炖吊子、切糕、粘糕、灰头菜、笤帚苗、丝糕、煎饼、棋炒、酱茄瓜、云母糕等。这些富有地域性特征的食品,体现出子弟书作者贴近生活,不论是编创还是自创的子弟书内容如果是在北京地区发生的故事,则是选用富有京津地区特色的食品,如编创的《窃打朝》中的甜浆粥,《过继巧姐儿》中的粘糕、丝糕等;自创的《老侍卫叹》中的炖吊子、酸菜等。编创的《盗甲》故事发生在山东梁山一带,故作者在其中选用了梁山的特色食品棋炒、酱茄瓜等。凡此种种,在反映出子弟书作者尊重事实的同时,也反映饮食文化具有浓郁的地域性,在文学创作中如果不能考虑到饮食文化的这一特点,就会使整个作品显得不伦不类。

三、子弟书饮食文化中的审美建构

普洛丁在谈到声音和美的关系时,曾提及“物体美主要是通过视觉来接受的,就文词和各种音乐来说,美也可以通过听觉来接受”。作为说唱文学,子弟书的内容正是以声音的形式被呈现给受众的,要想让受众对子弟书的内容有兴趣,子弟书作者就必须在文学话语、审美意象等方面对子弟书进行精心的建构。

(一)文学话语层面的建构

文学话语是将创作者的思想及创作理念进行物化的一种手段,决定着受众是否能够接受创作者的思想及创作理念。采用何种文化话语形式,既受创作者的影响,又受文学体裁的影响。纵观子弟书中饮食文化的话语层面,从词的形式出发,主要使用了叠词;从词的来源出发,主要使用了方言词语。

1.叠词。

叠词是汉语中形式比较特殊的一种词,其表现力强于一般形式的词语,从《诗经》时代开始,就为韵文作者所喜用。鲍震培指出子弟书作者使用大量叠词的原因在于:“一是纯粹为增加语言的音乐美,没有附加意义。……大量的重迭词是有附加意义的,在表现音乐美的同时,还能表示程度的加重或减轻,事物的大或小,数量的多或少,可以加深读者(听众)的印象,并且带有叙述人的主观情绪,在刻画人物时使用重迭词,可以描摹生动使人物形象惟妙惟肖,性格鲜明具体,具有可见性。”在描述饮食文化时使用叠词,同样也可以使饮食文化或其所关涉到的对象更加生动形象。《赵五娘吃糠》中,作者仅用恶恶实实一词,就将赵五娘婆婆误认为赵五娘偷吃的是美食佳肴,然后抢过来之后那种迫不及待争吃的贪婪情态刻画得惟妙惟肖。《长随叹》中通过长随握着糠窝窝对自己以前豪华生活的回忆,将长随那种懊恼的心情、以及现在生活的凄凉都呈现了出来。《厨子叹》中泡泡满满、拣拣挑挑等AABB式词语的使用将原料匮乏情况下厨师如何置办宴席的行为进行了传神描写;挨挨挤挤、压压杈杈、堆堆垛垛、绿绿花花等AABB式词语的使用将社会经济良好时,富裕家庭举办宴席时的饮食原料丰富的盛况进行了呈现。《老侍卫叹》中的温温则体现了老侍卫夫妻穷困潦倒不堪的生活。饽饽、拉拉饭等饮食文化词语则体现了满族鲜明的饮食文化特征。叠词的这些功用是其他形式的叠词所不具备的,它留给受众的想象空间极为广阔,使受众审美情趣范围内的人物、事件及景色等等更加丰满、生动。叠词的这一功用对以声音为传播形式的说唱文学而言非常重要,反映到子弟书中,则是每篇子弟书中都有叠词的存在,甚至是大篇幅的使用叠词。子弟书作者在塑造饮食对象时,使用叠词主要是描述人物有关饮食的动作形态、饮食的色彩等,给受众带来听觉的有力冲击。

2.方言词语。

由于子弟书作者长期居于沈阳及京津一带,其语言俚俗色彩浓厚,反映在饮食文化上,一是体现在作者提及了诸多地域色彩鲜明的饮食名称。如《老侍卫叹》中的饽饽、双皮,《光棍叹》中的火灼、洋果子等,它们是当时京津一带对水饺、猪耳朵、烤饼及从外域引进的糕点的称呼。二是体现在作者描写了具有浓郁地域色彩的饮食现象,如《老侍卫叹》中的吊子,吊子是炖吊子的简称,是当时北京地区流行的一种菜肴,“将猪的肝、肠、心、肺等煮熟,调以佐料而成”。《阔大烟叹》中的切糕是当时流行于京津一带的糕点,用粘面蒸制而成,食用时用刀切成片。《过继巧姐儿》中的丝糕是当时北京地区独有的一种糕点,以小米面或玉米面制作而成,“发酵,蒸熟后切成方块,内多蜂窝,一般并不放糖,做主食。”《须子谱》中的藏饼、炒虾仁、卤牲口、菜心熘肌髓等。这种具有浓郁地域色彩的饮食名称和饮食现象的出现,为子弟书的语言增添了俚俗色彩。三是在描述饮食文化现象时,使用了大量的方言词语描述人物的行为,在《两宴大观园》中使用溜滑、唏哩哗啦、硬、漾等方言词语将刘姥姥参加豪门宴会的那种窘态、土气描述得一览无余。子弟书主要是在京津一带流行,故方言词语的使用在说唱过程中更易引起该方言区受众的兴趣。相较于普通话而言,方言词语更能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也是人物地域身份的一个标志,刘姥姥所用的方言词语正是体现了它的这一功能。

(二)审美意象层面的建构

审美意象是作家通过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将自己意识中的情感及对事物的认知进行外在表现的结果,即审美意象的建构要以作者本身的审美情趣及语言驾驭能力为基础。子弟书作者皆为身处清代中后期的旗人子弟,在塑造饮食文化意象时,注意通过语言将自己心目中的饮食文化意象进行呈现。中国饮食文化一向注重色香味俱全,追求和谐的美,在子弟书作者创造的饮食审美意象中也可以看出,子弟书《高老庄》:“小炒蘑菇抅(勾)团粉,大炸面筋洒芝麻。滚热的香蕈漂紫菜,冰凉的木耳拌王瓜。焦黄的面里嫩山药,酥脆的冰泼甜藕牙。醋溜酸甜的肥白菜,油烹稀烂的软黄花。滑溜溜的笋丝儿多顺口,颤巍巍的素扪子不粘牙。”在这段话中作者给出的味觉词语酥脆、甜、酸甜,触觉词语冰凉、滚热、滑溜溜、粘,视觉词语紫、焦黄、白、黄等,美学特征极为丰富,为受众塑造了一桌色彩搭配和谐、清新自然的饮食方面的审美意象,从而使受众获得了无限的审美愉悦感。王怀义指出“审美意象作为物我生命情感的载体,充满了生命情趣,给人清新明丽、刚健俊爽之感。”在《打十湖》中,作者没有对清代中后期纨绔子弟的饮食进行大量的描写,只用了苏造、陈绍两词,就让受众对清代中后期纨绔子弟不但沉溺于而且对饮食极其讲究的现象有了清晰的了解。子弟书作者除从色彩、感觉方面塑造饮食文化审美意象之外,也从原料及做法等角度对饮食文化审美意象进行了塑造。如《梨园馆》:“这里面所盛虽是鸡鸭鱼肉,但只是另一种烹调别致新奇。瞧来不过是十大碗,第一是清汤细做的一碗攒丝。雀儿肉丸子加上鱼剁,还有那肥炖清蒸糯米的鸡。鸭羹花样是余长字,骰子块竟使得脯儿得好几只。虾米仁儿没影子大,血点儿红去甲摘盔有一寸余。还有那苏东坡留下的酱肉炖肉,陈眉公法制的栗子闷鸡。相配着双镀金环的银镟子,支架着八宝烧猪是片吃。火烤肉挂炉烧得肥羊稀烂,酱糟鱼剥皮去刺把骨头剔。正中间安设两个海碗,盛的是参炖雏鸭和白鳝鱼。”子弟书作者在编创时,所描写的饮食文化与其所要呈现的故事融为一体,呈现出来的美学意蕴就是故事不同,意蕴即不同:一是具有传统文化美。在《薄命辞灶》中提及穷人辞灶时的供品是草编的骡马鸡犬、栗子枣儿茶供果、瓜子糖烧酒等,反映了清代中后期穷人辞灶时供品的大致概况。从发展的眼光来看,这里面的供品除去骡马鸡犬之外,基本与现在农村辞灶时的供品一致。这种遵循汉族民间传统习俗,同时又为今人研究清代中后期民间习俗提供了凭证的做法,彰显了其深度的传统文化美。二是具有时令美。四季瓜果蔬菜各有不同,对反季蔬菜还不流行的清代中后期而言,描写具有时令特征的饮食,就显得尤为重要。在《逛护国寺》中,通过主人公在庙会上的喝梅汤、吃冰镇的甘蔗等饮食行为,明确指出了当时护国寺庙会的时间是在盛夏,反映出当时冰镇食物不止是在贵族家中出现,在小摊上也会出现。三是具有精致美。在描写富裕的旗人子弟饮食时,作者极其注重描写菜品的精致,从原料和烹饪手法方面进行了展示,以《梨园馆》为例,通过作者对鸡鸭鱼肉等原料的烹饪手法介绍,间接将其所描述菜品的精致进行了呈现。文学作品中任何一种饮食形式的出现都不是凭空而生的,而是植根于现实,揉入作者的主观意识与审美意识,经过作者意识想象与加工的饮食,能更好地体现其所代表的某民族、某时代的饮食文化,基于这一点,子弟书中出现的饮食较好地反映了清代中后期的饮食文化,是后人研究当时饮食文化的一份重要的文献资料。总而言之,“满族作为中国封建王朝最后一个统治民族,在当时特定的历史和社会环境下,总结中华传统饮食文化,把满族优秀饮食文化加入其中,并将其发扬光大,是具有一定的客观历史必然性的。在这个漫长而伟大的过程当中,满族传统饮食文化对中华饮食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

作者:王美雨 周忠元 单位:临沂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