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教育民族文化传承研究

学校教育民族文化传承研究

摘要:

通过研究凉山彝族文化教育发现,我国当前大力推广的现代学校教育实行大众化的教育模式,忽略了少数民族地区受教者特殊的成长背景和文化背景。凉山彝族家支教育模式所呈现出的文化濡化与教育相结合的特征,对现代学校教育模式改革具有一定启发作用。我们应从少数民族特色文化有效、持续传承出发,充分运用文化传播中的采借、选择理论,对主流文化和西方文化进行有针对性地借鉴,使其与本民族的优秀文化充分融合,形成助推本民族传统文化发展的持续动力,将家支教育模式和现代学校教育模式相结合,积极探索少数民族教育的有效途径,以推动少数民族地区文化教育的大发展大繁荣。

关键词:

现代学校教育;民族文化传承模式;凉山彝族;家支教育模式

一、凉山彝族传统家支教育模式

凉山彝族的家支文化教育是该民族最主要的文化教育模式,其所传承的主要是家支文化,包括家族谱系、组织形态、宗教信仰、组内婚姻、人伦道德等文化知识,也包含家支仇敌、头人信息、习俗习惯、谚语传说等世代相传的族内信息,还包含农业生产等劳作技能信息。[1]这使得教育内容涵盖了家支发展中所获得的各类文化知识,既涉及精神文化层面的制度文化,也涉及物质层面的文化,可见,家支教育是彝族家支文化传承的主要形式。家支教育模式的重要特征就是关于行为活动类的教育内容通过实践了解、传播;关于常识性知识则通过对事物的参与潜移默化而最终掌握;至于民族习俗则会通过开展专门的民族活动而对年青一代进行传教使其掌握。[2]父亲或母亲则是文化的教授者,父亲负责传教血亲家支的总支谱系、分支谱系等内容,而母亲则负责传教姻亲家支,尤其是母舅家的父子联名谱系等内容,彼此间分工明确。在家支教育模式中,教育时间比较灵活,依据教学双方的基本活动而定,可以是在早晨也可以是在活动的间隙,也可能发生在具体的劳作过程中。[3]这使得教育地点具有随意性,可以根据不同的教学内容来选择不同的教育场所,类似于背诵式的习俗文化内容多会在内部场所开展,而类似于行为活动类的内容,则只能在活动开展的地点进行。其教育方式具有多样性,可以是口耳相传,也可以是手把手的行为示范,没有涉及到现代教育模式中的相关工具。教育对象则涵盖所有家支成员。教育的目的在于通过对家支内成员进行有意识、有目的的教化和培养,使其在具备基本生存技能的同时能了解家支的发展史,在于确保每个家支成员均能了解和掌握家支的主要文化知识内容和道德标准,并以此作为规范自我言行的指导准则,使自身最终能成长为家支所要求的那种人,并将这些内容永远传承下去。家支教育模式根据教育内容的差异进行分类教学,采用多种教育方式进行知识传授,教育的目的在于增加人们的知识和道德养成,这些都与现代教育理念具有相同之处。可见,凉山彝族家支教育模式中既体现了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的特征,也隐含着现代学校教育的“影子”,具有一定的综合性。家支教育模式是凉山彝族特有的教育模式,在教育内容与实施方式上具有独特性,注重的是受教者的家族意识和道德培养。这一模式能够规范受教者的言行,使其不断适应本家族的行为规则、遵从本家族的习俗礼制,最终形成强烈的家支意识和观念。这种意识和观念会给受教者留下深刻的影响,甚至影响其终身。可以说,家支教育就是一种终身教育制,而这也正是凉山彝族家支文化教育和家支文化长久沉淀、传承的结果。

二、多元文化碰撞下现代彝族学生获得信息的新渠道

(一)民族地区多元文化并存现象及相互关系

1.居于主导地位的汉族文化在凉山彝族地区开始扎根发芽。

对于汉彝文化最初的交流现已无从考证,仅在彝族古文献《勒俄特依》一书中有过记载,[4]但两个民族的交往一直贯穿于彝族发展的各个阶段。特别是凉山彝族解放之后,伴随革命的推进和民族政策的广泛宣讲,汉族人和汉族文化迅速渗透至凉山彝族地区,改变了该区域文化的封闭状况。社会主义制度在该地区确立后,汉族文化的影响范围进一步扩大,无论是日常使用的语言文字还是学校教育都开始受到汉族文化的深刻影响。发展至改革开放后,凉山彝族地区居民的生活、文化与外界甚至与国际接轨的特征日益凸显,不仅表现为人口流动的频繁,还表现在汉彝文化的不断交流与融合。目前,凉山彝族地区使用汉语交流的居民人数逐年增多,甚至一部分彝族人开始认为说本民族语言是思想、认识落后的表现,他们更喜欢选择使用汉语交流,这也间接显示了汉族文化的影响力。

2.快速传播的西方文化日渐影响着彝族居民的思想。

早在18世纪就有传教士进入凉山彝族地区传教,但由于语言沟通障碍,彼此间尚未进行真正的文化交流,但使彝族居民开始明白在汉族之外还存在其他民族,开阔了彝族人的视野。[5]随着现代学校教育模式的推广,初中英语课程的开设,使彝族的中学生初步了解西方文化。在改革开放大潮下兴起的内地旅游业,使西方人开始进入中国内地,进入凉山地区,给彝族人带来了西方文化,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日本文化。日本人的寻根活动使凉山彝族居民发现两者间存在很多文化共性,有人甚至认为日本人是本民族传说中“日本忍根”这一凉山彝族家支的后代。[6]近年来,国际彝族学研讨会、国际火把节等文化活动的举办,使得凉山彝族文化与西方文化互相影响,彼此碰撞,也极大影响着当地居民的认知领域和视野范围。由此可见,尽管家支文化依然占据着凉山彝族文化的主体地位,但已明显受到汉族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影响。日益扩大的文化交流,不仅扩大了凉山彝族人的视野、丰富了彝族人的思想认知,而且逐步影响着该民族的文化结构、文化信息和文化传承模式。尤其是作为主流文化的汉族文化,与传统家支文化共同成为影响凉山彝族地区的核心文化。这意味着探寻两者间的融合路径,形成有效的、新兴的教育模式刻不容缓。

(二)现代凉山彝族学生获得文化信息的渠道

1.从凉山彝族学生获取文化的类型上看,文化信息元素种类明显增多。

从获取的文化类型看,除本民族自古传承的家支文化外,有居于主流地位的汉族文化,有西方文化以及其他少数民族文化。起主要作用的是凉山彝族自身的家支文化、汉族文化以及西方文化,三者共同影响着学生的思想和认知。[7]文化的传播途径主要是通过学校教育、家庭教育以及社会教育完成。但学生在获取三种文化信息时存在明显的不平衡性特征。从学校教育看,学生获取信息量最多的自然是主流文化———汉族文化;其次是外国文化,至于本民族的家支文化几乎不涉及,这在学校的课程设置中就可窥见一二。从文化交流看,由于对主流文化的大力推广,使学生间交流最多的也是汉族文化,对于涉及较少甚至不涉及的家支文化自然也就很少交流。再从文化传授者看,教师作为主要的教授者关注和推崇的自然也是广为大众社会接受和认可的主流文化,至于家支文化只能由家庭进行传授。从凉山彝族学生获取文化的整体情况看,极少数长期居住于城镇的、接受现代学校教育的学生可以获得更多的主流文化和外国文化;而人数众多的生活于农村地区的学生主要接受的是家支文化,很少涉及主流文化内容,几乎没有外国文化信息。由此可见,尽管文化元素种类在增加,但目前凉山彝族学生所能了解得最多的还是家支文化,其次才是主流文化,最后为外国文化。这意味着,在凉山彝族自治州还需要进一步做好主流文化和外国文化的推广、传播工作,而家支文化也需要与现代性相联系,方能维持持续发展的态势。

2.从文化传承的角度来看,学生从学校获取的信息是文化涵化的结果,完全不同于家支教育模式下的文化濡化。

在教育使命的履行过程中,文化涵化和濡化需同时存在,缺一不可。若只有文化濡化就会严重限制受教者的思维,使其固步自封;只有涵化又会导致受教者忘却传统和根本,陷入迷茫。结合现代凉山彝族学生的文化获取情况分析,可以发现,其在学校接受现代教育的过程中,表现出更明显的文化涵化性,横向上影响着学生获得的信息量。而在接受家支教育的过程中,正好相反,表现出更多的文化濡化性,纵向上影响着学生获得的信息度。可见,两种教育模式都对彝族学生的文化教育和传承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三、文化传承与教育选择的深层次思考

(一)文化传承与教育

文化传承强调文化自产生后在同类人群中的传授、传递、传播、运用和发展情况,目的在于助推人的发展,至于传播行为的实施可以是有意识的,也可以是无意识的,其本质是一种文化濡化过程,且世界上任何民族的文化传承均符合该规律和特征。[8]教育虽然也是文化现象,但更强调对文化的选择。教育的实质就是通过特定的课程设置,将社会主流文化加以转化,使其成为能被学生接受的方式,进而在师生的交流中使受教者了解、掌握。可见,在单一民族社会采取单一教育模式传承文化无可厚非,而在多民族国家则需要综合考虑受教者的文化背景。若不顾少数民族学生的成长环境和文化背景,强制通过学校教育推行与其民族文化截然不同的主流文化,则可能会引起学生学习过程中的迷茫、抗拒情绪,进而影响教育的成效。这意味着在多民族国家,只有实现文化教育的多元化才能有效避免文化领域内的霸权主义,也才能真正推进文化发展的公平性建设。王军教授认为,民族教育所强调的受教主体并非一般大众而是少数民族群体,而所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并非仅仅是接受教育与否,还包括以何种形式接受。其中汉语的学习和民族文化的传承就是亟需解决的首要问题,他尤其指出应该以少数民族文化为主要内容。[9]通过研究我国目前少数民族教育现实可以发现,无论是高等教育还是基础教育,真正实现对少数民族文化教授、传播的并不多。仍然以凉山彝族教育为例,其家支成员所接受的现代学校教育中,几乎不涉及本民族家支文化内容的教育、传播和传承。如何解决这一问题自然涉及对民族地区教育体系的重构,即对少数民族教育的理论体系和课程文化内容设置体系进行调整和完善,通过实现教育的多元化给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学生留有更多学习当地文化知识的机会,通过对地域民族文化的传播而助推乡土文化的发展。

(二)文化传播与教育

1.教育行为的本质就是文化传播,两者的表现方式相似。

教育和文化传播同步发生,一旦教育行为开始,文化传播行为随之进行。从内容上看,教育所传播的就是文化,只要有新的文化内容出现,就需要通过教育形式进行迅速的传播、扩散,同时也直接充实和更新教育的内容,保持教育行为的时代性。从教育的教化过程入手分析可以发现,其采用的形式主要是人际交往、文学艺术和影视作品,方式则主要是公开和私下两种,但无论采取哪种方式所要实现的目的都是完成文化传播。从文化传播来看,其方式与教育教化方式一样,可以说,教育和传播完全渗透到人们生活的一切事情之中,成为构建社会的主要工具之一。也正是基于此,可以说教育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传播,两者的具体表现都会随着时代的演变而变化,无论是最初的民间传说还是现代的课堂讲解都是文化传播与教育的具体表现形式。文化能够保存和传承则是文化传播基础上进行文化教育的结果,这点在凉山彝族的家支文化中就得到了充分的印证。这也为教育研究者和管理者指明了未来发展的方向,即应当适时地对学校教育环境、模式、内容进行更新,在实现文化教育发展的同时提升文化传播的效率和影响力。

2.教育虽然与文化传播具有相似性,但并不意味着两者所涵盖的传播内容一样。

事实上,教育是一种范围更狭窄的、有选择性的文化传播。从教育的首要目标出发进行分析可以发现,该行为实施的首要任务就是培养适应社会发展的人才,即能满足国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的要求,通过对受教者思想意识和行为的影响而使其掌握必要的经验知识和生存技能。因此,教育的内容是受到特定目标限制的,其所传播的文化内容应具备社会价值,能够为社会所认可。这也就意味着在教育行为实施之前要对教育内容进行必要的筛选,即从文化传播的内容中选择被社会认可的部分,舍弃不被认可、不具社会价值的内容。有效的教育能够高效、正确地传递、传播健康先进的文化内容给受教育者,能够使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始终走在时代前列,确保其在跳跃式的发展过程中避免重犯类似的错误,顺利完成对本民族优秀文化的传播。

四、少数民族文化传承与现代学校教育的融合路径

(一)借鉴主流文化和西方文化,推动少数民族文化的发展。

要从少数民族文化的特点出发,充分运用文化传播中的采借、选择理论,对主流文化和外国文化进行有针对性的借鉴,使其与本民族的优秀文化充分融合,形成助推本民族传统文化发展的持续动力。同时,积极扩大本民族教育传播的范围,实现在教育中掌握技术,在文化传播中更新观念,使其成为促进民族持续发展的动力。对于本民族的语言文字、习惯习俗、宗教信仰、道德观念等要批判地继承,对于符合时代特征能被社会广为接受的文化内容扩大其传播的范围,保障本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能被更多的群众所熟知和喜爱。而对于那些落后的、不为社会认可的习俗习惯等要坚决取缔。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民族优秀文化的可持续发展和传承。

(二)创新少数民族学校教育模式,形成具有民族特点的学校教育。

要立足于少数民族学校教育改革,在对课程内容和课程设置的基础上实现民族地区的特色教育,而不是简单推行一元化、大众式的教育模式。学校应同时考虑国家规定教育内容和民族地区学生的文化背景,在教学内容上适时增加与本民族相关的知识。在教学方式上,结合民族地区学生的心理特点,增加适合本民族农牧业社会实践相关的课外教学方式。在师资配置上,适当增加本民族的教师,从而确保学生参与学校教育的热情,避免因现代学校教育模式与民族传统教育模式的区别而产生抗拒心理。同时,充分考虑民族地区的产业结构需求,在改革民族课程的过程中充分考虑民族技艺、民族特点,适当增添职业技能学习相关内容,加强对学生生产劳动实践能力的培养,进而消除当地民众“读书升不了学就无用”的观念。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在民族教育方面,可以充分利用语言文化的传播特点加强民族地区的跨文化教育,尤其是双语教学,这样能够有效规避因语言障碍而对少数民族学生思想认知的限制,在跨文化教学过程中有效拓宽学生的视野范围,既能充分了解本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又能同时接触外界新兴文化。

作者:马会芳 单位:宝鸡文理学院哲学系

参考文献:

[1]《凉山彝族谱系》编委会.凉山彝族谱系(彝文版)[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3:11.

[2]杨六金.绿春彝族施氏土守备世家[M].内蒙古:远方出版社,2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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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马长寿.彝族古代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5]华林.西南彝族历史档案[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9:8.

[6]朱文旭.彝族原始宗教与文化[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2:9.

[7]伍精华.我们是这样走过来的一凉山的变迁[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9.

[8]威廉.哈维兰.文化人类学[M].瞿铁鹏,等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1.

[9]王军.文化传承与教育选择[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10.

[10]PK.博克.多元文化与社会进步[M].余兴安,彭振云,童奇志,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