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传媒与文艺传播综述

电子传媒与文艺传播综述

作者:陈定家 单位:北京化工大学文法学院

在罗伯茨公司面前,武尔坎又在哪里?在避雷针面前,丘比特又在哪里?在动产信用公司面前,海尔梅斯又在哪里?……阿基里斯能够同火药和弹丸并存吗?或者,《伊利亚特》能够同活字盘甚至印刷机并存吗?随着印刷机的出现,歌谣、传说和诗神缪斯岂不是必然要绝迹,因而史诗的必要条件岂不是要消失吗?———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马克思认为,借助想象支配自然力和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的希腊神话,是随着自然力的实际上被支配而渐渐消失的。过去大多数人只看到马克思的这个发现与他将文艺看作由社会存在决定的社会意识的观点相一致,却很少有人关注这个话题实际上隐含着另外一个重要思想,即科学技术对文学艺术的影响。技术性对于文学艺术的介入就像商品性对文学艺术的介入一样,在摧毁和瓦解传统文艺观念的同时,又以无法拒绝的“机枪发射”般的强硬方式和难以觉察的“细菌入侵”般的“温和”方式向人们移植、注射或灌输新的观念。比如,什么是期刊?过去我们说期刊是定期或不定期刊载文章、图片、歌谱的出版物。如今这种传统的说法已经过时了。电子期刊完全改写了这一概念。事实上,电子出版物的飞速发展和网络技术的崛起,使得人们很难用固定的词语来界定正在脱胎换骨的期刊。从编辑、作者到读者,运作、创作和鉴赏的方式已从根本上发生了变化。在网上,“编辑死了”,读者办起了“自己的”刊物,人们还来不及想想这对传统期刊来说意味着什么,新的情况又出现了,而下一步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奇迹,谁也无法预料。

电子书刊已走进现代生活的各个领域,并登上跨世纪的科学文化舞台。这种充分体现信息技术成就的新媒体,极大地提高了社会经济效益,正在深刻地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精神面貌。电子书刊的诞生,是社会走向“无纸信息系统”的重要一步,为人类文明揭开了新的一页。我们看到,在电子出版物和网络中,书籍、期刊和单篇作品的界限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新媒介王国的秩序和权威将随时受到新技术的挑战。当代电子技术的迅速发展,为电子书刊的应用提供着日新月异的发展条件。数字信号处理技术的突破、视频音频实时处理的进展和大容量光纤网的出现,提供了可传输多媒体信息的高速网络,使得电子书刊在与纸张书刊争夺的过程中越来越显示出无穷的神威。有资料表明,近十年来,世界电子书刊的种类每年都在成倍地增长。最新的统计数据表明,不少经典书刊的电子版本在数量上直追传统版本,某些辞书的电子版甚至超过了传统的纸印版本数。国外有的专家大胆预言,在最近几年内,电子出版物可望全部代替历史悠久的纸张出版物。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电子书刊在不久的将来完全有可能代替老态龙钟的纸媒书刊。传统的纸媒书刊是造纸术、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术广泛应用的结果,在电子传媒诞生以前,书刊可以说是最有效的信息媒体。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印刷型媒体是功不可没的。

然而,为什么纸媒书刊在知识爆炸的信息社会,昔日风光不再,处境日趋尴尬呢?我们只要看看其空间成本、运输成本及查询效率,就不难发现“纸媒帝国”日薄西山的原因。与纸媒书刊相比,电子书刊体积小、容量大、易于保存和复制,并融合了多种媒体的优势,且不限于对原有功能的简单延伸和扩大,而是对原有方式的更新和飞跃。电子书刊不受印刷数量的束缚,能缩短出版周期,降低成本。电子书刊存储量大而又便于检索,因此在工具类读物方面大有可为。电子书刊可供读者进行点状查询,与电脑随机读取的观念不谋而合。有研究者发现,自1985年第一种只读光盘图书发行以来,电子书刊几乎全部用于参考工具书方面,如字典、索引、书目、百科全书与全文资料。它们完全是以一种具有随机读取功能的书籍形态风靡于世的。电子书刊易于保存和不失真的特性,使它必然涉足于具有珍藏价值的经典著作。阅读声像俱全、图文并茂的电子书刊,要比单纯阅读枯燥的文字具有更大的吸引力和感染力,因此,文艺期刊如果有了电子媒介的介入,就能更充分地激发读者的审美情趣,从而使读者在文艺接受过程中获得更完美的艺术享受。如人民出版社近年出版的《中国古典文学》光盘,融音乐、绘画、摄影和名家诵读为一体,其艺术效果在传统纸媒书籍的基础上向前跨越了前人无法想象的一大步。

作为信息存储与检索技术的后起之秀,电子书刊的主动性、兼容性、多样性、参与性、先进性、随意性、科学性和当代性等等特征,使其必然在几乎所有方面都有理由取代印刷型出版物。70年代,电子书刊在美国兴起,80年代中期开始进入我国。经过近20年的开发拓展,软盘类电子书刊在我国取得了可喜的进展,在技术上直追西方发达国家,在规模上直逼美国和日本。资料表明,80年代末,我国就出版过各类软件600多种,销售量超过6万套。90年代中期,国产只读光盘迅速推向市场,电子出版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30余家出版单位制作了上百种只读光盘,形成了初步的规模。1994年全球出版的光盘已达5000余种,比1989年增长了近10倍。如今,世界电子图书出版的重点,已从简单的光盘产品移到开发集文字、图像、声音和动画于一体的多媒体出版物上。进入21世纪,电子图书将以更大的威力、更猛的势头和无与伦比的优越性在销售市场上独领风骚。多媒体的出现,把计算机的人机对话功能和光盘的超大容量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使电子书刊的参与性和典籍性在技术上又有新的突破。在一张与音碟同样大小的只读光盘上,可载有相当于3亿汉字的信息量,比软盘高出几百倍,文字、声音、动画和图像等尽揽其中。在北京2000年的春季书市上,复旦大学出版社出品的《英文世界名著1000种》(一碟装),所选1003部英文世界名著,采用TXT/HTML格式制作,兼容所有工具软件,用TTS软件可实现所有著作的分句、分段或全文朗读。这些名著包括文学经典629部,学术名著174部,英译世界名著137部。其中文学经典囊括了但丁、莎士比亚、巴尔扎克、雨果、雪莱、拜伦、狄更斯、哈代等文学巨匠的几乎所有的作品,而其售价却便宜得让人大吃一惊:1003部经典名著仅售12元!书籍先走一步,期刊当然也不甘落后。目前,不少期刊(如《文艺研究》、《读书》、《读者》等)已将创刊以来的所有内容合制成一张或两张光盘,使过期期刊又重新焕发了新的光彩。

电子书刊的内容除了有著作文本之外,还包含由计算机自动编成的各种索引和情报检索软件,有对文本进行单项检索或多项检索的功能。借助于这种索引和检索软件,电子书刊可以按照用户的要求,对著作中各个知识项进行抽取、排序和重新组合,让那些散见于各章节的知识项从逻辑上得到集中。著作中的任何一个词都可以由计算机检索出来,所检索到的文本段落,可根据用户的要求随意输出,即在计算机屏幕上加以显示,或用打印机打印出来,亦可由计算机对其进行套录,将检索结果以机读信息的形式记录到软件盘或光盘上。因此,电子书刊的文本成为读者可以随意支配的具有全文检索功能的“智能载体”,对于读者,它仿佛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老师,能猜透读者的心思,看出读者的疑惑,何必“心有灵犀”,只需“鼠标一点”,读者的所思所想就立即呈现在屏幕前。与纸媒书刊相比,电子书刊拥有无限广阔的开发前景。实际上,电子期刊应用于艺术生产,已经从本质上改变了文艺的传播方式和消费方式。作为多媒体技术与文学艺术等多学科完美结合及影响最大的新一代信息技术,电子书刊与其他音像制品一样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开拓和探索,在对历史、现实和未来的想象领域促成了前所未有的融合。电子书刊的制作与出版的过程,汇集了文字编辑、美术设计者、软件工程师、电脑专家及出版业工作者等各方人士。在此之前,以上行业绝不可能有如此紧密的组合与协作[1]。#p#分页标题#e#

微电子技术、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信息基础设施的日臻完善,使Internet得以从实验室和科技界延伸至寻常百姓家,尤其是近年来多媒体技术的加入,使远距离教学、远距离医疗、远程会议、远程工作等都已成现实。随着电脑和网络的普及,走进网络天地的电子报刊正成几何级数激增,互联网络上的电子报刊几乎将接受者的范围推广到了无限,以信息和网络为基础的网络出版物,通过计算机技术的制作和发行,大大改变了传统出版物的机械刻板而又浪费无度的落后运作方式,甚至可以说,电子出版物已经将传统“出版”的“以版为本”变成了“无版出版”,因为它具有“无限制修改”的特点,原版的权威性遭到了无情的贬黜。毫无疑问,网络出版在上一代电子出版物的基础上又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传统的出版物和以软盘、光盘为载体的电子出版物,其发行渠道基本是单向的,极受时空限制,发行对象不广泛,信息聚焦效应差,读者查询检索困难,文件转换操作效率低。而网络上的信息载体几乎是“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的。比起传统报刊,它们极大地提高了信息传播的时效性。在网络联系你我他的时代,“碧落黄泉皆有尽,人间不再有天涯”。最为不同寻常的是,网络出版物具有传统报刊不具备的超强信息检索功能。据统计,全世界有数千种报刊上了互联网络。在网络上公开发行的著名报刊,如美国的《纽约时报》和《新闻周刊》,英国的《卫报》和《每日电讯报》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在全世界产生的影响是过去任何报刊书籍都无法望其项背的。我国的主要报纸大都已经上网或即将上网,如《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日报》、《文汇报》、《中国青年报》、《南方日报》、《香港大公报》、《环球时报》、《市场报》等等,都在网络上拥有无数的热心读者。期刊也不例外,如今上网的中文期刊已远不止《微电脑世界》、《今日电子》等专业读物,形形色色的期刊报纸正铺天盖地地在无边的网络世界跑马圈地。“无纸阅读”已经成了一种充满诱惑力的新时尚。网上的文学期刊真可谓雨后春笋,文学网站发展得“比癌细胞的增生还要快”(昆德拉语),人们从lNTERNET网上可以直接阅读到数以千计的中文文学刊物和报纸的副刊。如爱好文学的网上读者耳熟能详的“全景中文小说大全”就是较早提供文学作品目录的网站之一;“新语丝”作为最有影响的中文文史资料库之一,设有“鲁迅家页”等极有特色的文学栏目;“网上书苑”是文化艺术出版社建立的网站,其中收录了大量精彩的文学作品;“清韵书院”则是纯人文主题的、内容比较深刻的中文网站;“中文大观”更是包罗万象,文学、音乐、影视、风景、游戏、论坛一应俱全;“星伴文院”中的小说、散文、诗歌、个人专集以及“茶屋精品”深受欢迎;“常青藤”、“书香门第”、“竹露荷风”等网站,为文学爱好者建造了一个个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宝库。更有甚者,连《肉蒲团》之类的所谓“禁书”,也被某些网站列为期刊栏目逐章刊载,著名的“搜狐”网则来得更为干脆:在古典小说栏目中赫然排列着《金瓶梅》的多种珍稀版本。实际上,网络书刊实行的是一种“无版的出版”,所谓的“网上期刊”实际上也是一种“无期期刊”,因为,它对作者和读者来说几乎都没有时间的限制。

纵观期刊作为媒体的发展,我们不难看出,它从诞生之日起,就是思想感情交流和社会信息传播的主要手段和方式。随着社会生活和科学技术的发展,思想跟信息的存储和交换的方式及方法变得日益精确、快速和高效,作为媒体的期刊,其社会功用和存在方式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里,高科技为人类文化的创造和传承不断改造出更新更好的工具和媒介,从纸媒到光盘再到网络,每一次飞跃都可以说是科技发展的结果。全新的电子期刊为期刊业营造出一个全新的创造空间与市场空间,虽然,从作者、编辑到读者,从作品的制作加工到传播上市,一切还在探索的过程中,但是,电子期刊已经确立了在思想情感交流和知识信息传播方面的重要地位,已被认为是当今世界最完美的信息媒体之一。

然而,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且不说电子出版物仍然有诸多显而易见的不足,即使是仍然在震撼着整个世界的网络出版,也绝不是一无瑕疵。有学者认为,“网络虽然以其丰富的资源和不同平台上信息的快速传递为人们带来好处,但也存在着一些弊端:世界范围内的网络管理还未制订出公认的国际法规;计算机互联网四通八达,在某处被禁止上网的信息可以随便地再上网;入网的用户可以随意地调用网络中传输的文字或图像信息,其过程完全匿名,无需登记,管理系统极难对接受者进行控制和检查等等。因此,如何控制出版物中存在的黄色信息及禁书的发行,如何恰当地收费,如何搞好在网络下出版物的知识产权保护等等,都是出版的网络化必须面对的问题”[2]。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出现的书籍的网络出版。由于网上出版的安全性问题、版权问题、收费问题等尚未得到完全的解决,长篇小说《钥匙》一书的出版商刘方采取了一个特别的方法,将该小说通过瀛海威时空系统在网络上发行。他仅将全书20章(45万字)中的第一章发行在网上,原因是如何付费的问题目前国内还无法解决。按国际通行做法,付版权费的应该是“网主”。但如何付费?该付多少?目前尚无可操作的法规,现行的《著作权法》也没有与之相配套的章节。因而,此次出版商与“网主”瀛海威公司双方采取了一种协商互利的方法:出版商免费使用该网最醒目的“主页”空间,以文学作品的加盟来增加该网对用户的吸引力,而“网主”则因只在网络上“出版”部分章节,客观上有为出版商做广告宣传的作用,因而也不向出版商付费。而最为可喜的是,通过网络发行,出版商收到了许多读者的反馈,有的甚至用电脑按自已的理解来修改原作[2]。值得说明的是,将传统的传媒书刊原样搬到计算机屏幕上并不代表电子书刊的本质,充满无限生机的声像化才代表着电子媒介的发展方向。

在网络时代,艺术生产者和艺术消费者能在网上进行直接交流,作者只要将作品写在网上或直接“贴”在自己的主页上,从理论上讲,作品就能传播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过去靠“原子”形态的物质载体的位移来实现的文艺传播,已经无法满足信息爆炸时代艺术消费的需要,当网络技术以“比特”取代“原子”以后,由原子给成的“物质消失了”①。文艺传播的渠道在消解时空的限制方面似乎争取到了接近于无限的自由。作为作品载体的传统的纸媒期刊,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对于艺术作品的发表,没有了传统的编辑、杂志等各类守门人,因为,在网络上人人都可以是编辑,人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杂志,按尼葛洛庞帝的说法,网络甚至可以帮助你拥有自己的电视台和电台。于是,社会中那种传统的沿袭了几千年的以文字书写文化为基本构成要素的文字典籍崇拜,就此悄然失去了根基。在网络上并不存在文化身份的限制,人人可以同时扮演“作家”、“批评家”和读者。文艺的生产和消费都因为媒介革命而发生了从未有过的深刻变化。但是,我们还无法知道,网络时代的电子书刊究竟要把文学艺术引向何处?我们期望全新的文学艺术,不会因为技术理性的过度张扬而丧失她的精神特质和审美本色。#p#分页标题#e#

其实,电子书刊(包括网络出版物)所改变的不仅仅是文艺传播的方式,它同时也改变了整个艺术生产和艺术消费的观念。虽然电子书刊给文学艺术带来的变革是多方面的,如在主客的交互性、形象的可视性、检索的快捷性、视听的趣味性、资料的丰富性、艺术形式的多样性、艺术门类的融合性等方面,传统书刊望尘莫及,但是,它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艺术韵味的淡化和凋零。在促使艺术生产欲望化和游戏、艺术消费商品化和快餐化的过程中,电子书刊在不知不觉中褫夺了读者理性鉴别的雅意和耐心。传统文化之流,如果不能将电子媒介开辟的新领域变成一片新的绿洲,那么她就有可能如同沙漠上的水流慢慢消逝于无形。早在一个世纪之前,某些人文学者就对电报诞生后出现的“全球化传播”深怀焦虑和殷忧。美国学者切特罗姆曾经指出:“电报新闻的草率和浅薄正在腐蚀着人们的思想,损害了人们持续的思索和专心一致的精神力量,降低了人们的欣赏情趣。它们向人们呈现出被大肆歪曲了的社会现象,把大量恐怖事件日复一日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它们把全世界的欺骗、堕落和罪恶昭示给人们,他们的文章使人们淹没在各种变态的事物之中。这种读物只能使人们变得冷酷,使良心失去敏锐的感觉,以致于不再感受到痛苦。”[3]如果说这种批评对电报新闻多少有些尖锐辛辣的话,那么对于网络媒介上的各种声像和图文则显得有些温和甚至古板。这让人想起了麦克卢汉批评摄影的名言:“自摄影技术诞生以来的世界,犹如是一座没有围墙的妓院。”[4]其实,这句话对“暴力旋风肆虐、色情洪水泛滥”的互联网才是最为恰当的。总之,电子传媒是一柄双刃剑,它为文艺传播开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广阔空间,但同时也布下了形形色色的文化陷阱。马克思曾经在一次演说中指出:“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5]这些话语在一个半世纪后的今天,竟仍然具有如此振聋发聩的警世力量!可见,无论什么时候,人类在利用科学技术带来的各种便利和好处的同时,都应该始终保持着人文主义的警惕性和理性文化的批判精神。